第五章
码头里走出了一男一女，入目的街道只让二人感到恍如隔世，目光所及的高楼全是一片漆黑，唯有再远处的夜空还泛着些许亮光。
四周静谧得让人感觉来到了一片死寂之地，整条宽敞的马路上只剩下周哲的那一辆老旧吉普车。
空荡的广场让这段走向车内的路显得格外的长，地上光滑的大理石砖还残留着行人的足迹，行道树底的土壤被微风扬起，这原本稀松平常的风景却因四下无人而变得有些诡异。
两人不由的加快了步调，这股难以言喻且深邃的气氛正消减着周哲刚刚燃起的斗志，他才意识到，真实灾难的压迫感会把人变得这么渺小。
直到坐上了车，狭小的空间才让两人的心里有了一丝丝安全感，卓雪双手裹抱在胸前，用浮肿的双眼出神地看着车外。
随着周哲拧动钥匙，卓雪开口说道：“你刚刚说的话，让我想起刚认识你的时候。”
她的话被淹没在发动机的轰鸣中，周哲似乎没有听见，但卓雪也不打算再说一遍，她只是悄然转过了头，将视线再次挪到了窗外。
音箱里又响起了嘈杂的电流声，它很好的掩饰着车内的尴尬，可随着远离了海岸，电流也渐渐消减，车内安静了下来。
趁着安静周哲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何事秋风悲画扇。”说完还不忘斜眼瞟了瞟卓雪，只不过除了她那一头黑发，周哲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有挡风玻璃模糊的映着卓雪浅浅的笑颜，只是这笑颜中，却有几分苦涩。
吉普车飞速地行驶过空旷的街道，窗外满是杂乱，所有的铺子都紧闭着门，除了零零散散还亮着的路灯以外，街上只剩一片黑暗。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看着眼前的景象，周哲不由得感叹着。
坐在一旁的卓雪听后也转过了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的目光还带有掩饰过的不安，她轻哼了一声，接着故作轻松地问道：“我们该去哪躲避这满楼的山雨呢？”
面对她的问题，周哲抿起了嘴，可奈何思索许久，最后也只能苟且地回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听完周哲的回答，卓雪倒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脸上的苦笑又深刻了几分，沉吟了好久，她才转移话题似的开口说道：“还没好好地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周哲却摇着头说：“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卓雪倚着座椅，微微抬头，饶有深意地说：“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出跟你一样的选择······”
一路上二人不停地聊了许多，恍惚之间周哲觉得自己好像找回了那个从前认识的卓雪。
好像一切都还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只是两人的谈笑却在经过一个转弯后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景象让车上两人再度陷入了震惊之中。
一辆无人的轿车停在路边，它的车门被全部打开，车还没有熄火，车内的收音机还在继续工作，微弱的电磁干扰加上不准确的调频让收音机的声音变得有些怪异，它似乎正在播放什么通知：“经我市市政府确认，我市将在未来24小时内遭受重大自然灾害袭击，海洋气象局也同步发布了飓风红色预警，海啸预警与地震预警等，请广大市民尽快撤离我市。”
一辆吉普车飞快的驶过，车上的两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辆无人的轿车，毕竟此时的大街上，类似的场景比比皆是，只见那辆吉普车熟练地绕过路上的杂物，接着驶入下一个街道。
不过是一个转弯，原本空旷的街道上便变了模样，笔直的马路上歪歪斜斜的停满了车，原本难见人影的路边，现在也满是人群。
这条路跟前几条路上的空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听着不远处此起彼伏的鸣笛，这突如其来的堵塞让车上两人茫然。
像是从一个世界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怎么会这样？”卓雪打开了车窗，张望着路边的行人，她只觉得，路上人群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不太寻常，他们几乎人人都背着背包，手边放满了行李，只是有的人独自蹲在路边街头唯唯诺诺，有的人却目露凶光地看着她，这拥挤的场景像极了春运。
周哲也放慢了车速，打量着面前的情况，低速行驶中，突然有一道身影从路边飞速窜出，周哲缓慢之中和那人对视了一眼，只见他三两个健步绕到了车的侧面，伸手就要拉开车门，好在周哲反应及时，按下了锁车按键。
周哲隔着窗户有些不解地看向车外那人，正想打开点窗户理论理论，但此刻路边又有几道身影窜出，几乎快要挡住前方的去路，眼前的情形让周哲瞬间打消了打开窗户的想法，他一脚油门配合着猛转的方向，躲开了挡在身前的几人，接着片刻没有停息的朝前方更加混乱的车流里驶去。
还未来得及多想，车前又窜出几个人影，他们背着背包拦在车前，周哲猛打方向，灵活的绕开了他们，这接二连三的阻挡让他实在不敢再减缓速度。
加速中只听卓雪那侧打开的窗口外传来混乱的吼叫，嘈杂的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隐约听见，“停车，”二字。
再看向前方时，他发现竟有不少人做着相同的事，他丝毫不敢怠慢，几个转向绕过熙熙攘攘的车流，尽可能地提升着车速，可越往前开，车流越密集，再往远处看去，前方几乎被滞留的车辆堵死了。
“这可怎么办？”周哲小声地低语着，眼前突发的混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疯了，疯了，这些人全都疯了。”卓雪看着这些恍如末世电影里的丧尸一般的人群，缩在座位上，伸出一手牢牢抓着车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打开。
忙于躲避的吉普车前，一座跨海大桥赫然呈现，两条本是不同方向的车道，此刻全都挤满了面朝同一方向的车。
这水泄不通的车流，最终还是逼停了周哲，踩下刹车那一刻，他手扶着方向盘，脸上满是绝望，看向四周疯狂的人群，他明白这条路是绝对走不通了。
卓雪紧紧地抓着周哲的衣袖，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
簇拥在各处的人，回头看见二人这辆未被光顾的吉普，纷纷脱离原本的人群，包围了上来。
周哲深吸了一口气，他目光撇向后视镜，只见人群从四周涌来，但车的正后方，还有一个缺口。
没法再犹豫了，他一把抓住档杆挂进倒挡，接着侧目看向后方，一脚油门踩下，车轮飞速旋转，人群里庞大的吉普车就像一条鲶鱼，呲溜一声便开出了包围圈。
趁着有了空间，周哲紧接着来了一招摆尾掉头，在身后人群惊愕的目光下，吉普车像是一个舞者，优雅地原地画了一个圈，然后片刻不停地扬尘而去。
惊魂未定的卓雪凝视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地海面，被纷乱车灯照射下的它显得是那么盎然。
一路飞驰了数百米，直到身后再度陷入死寂，周哲这才敢停下车，看着已经过半的油表，他习惯地按亮了双闪，缓缓停靠在路边。
两人不约而同地喘着气，似乎刚刚的一切只是噩梦，周哲掰着后视镜，手还有些颤抖。
卓雪双手掩面，乌黑的眼眸瞥向周哲，双唇微动开口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听着卓雪的疑惑，周哲也同样一头雾水，他怎么也不明白，这世界原本的公序良德怎么在刹那之间便灰飞烟灭了呢？
回想中，二人只觉得脊背发凉，谁知道若是刚刚他们的车门被强行打开后，会遭遇什么。
虽然现在两人暂时脱离了险境，可问题终究又回到了原点。
想要求生，必须要离开这里，但那座跨海大桥又是出城的必经之路，谁也不知道大桥什么时候才会恢复秩序，万一灾难来临时，桥上依旧如刚刚所见，那他们俩人也就交代在这了，所以他们必须另辟蹊径，毕竟周哲决不愿意用性命当作赌注。
昏暗的路边只有吉普车在不停地喘着粗气，车内的周哲紧皱着眉，他不知道这片熟悉的大海留给他们多少时间，但他明白这时间无论如何也不会太多了。
“周哲，我们还能逃出去吗？”经历过刚刚的一切，卓雪瘫坐在座椅上，她神情缓和但又带有几分不屈地说道：“我不想在一场浩大的灾难里就这么悄然死去，那感觉实在是太缥缈了。”
周哲静静与卓雪对视着，他从未在卓雪眼中捕捉到她此时的神情，怎么能才能想象，这一双饱含碧波秋水的双眸，正以一种近乎乞求和不甘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黑暗里周哲伸手抓住了卓雪的手，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周哲只能用笨拙地安慰平抚两人心中共同的恐惧。
卓雪慢慢抽回手，又再次转过头，面向窗外。
车内陷入死寂，周哲看向高悬夜空的月亮，心里猜想着，若是就此睡去，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日的太阳。
出神刹那中，一声抑扬的伴奏声在车内响起，是周哲的手机。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周哲一惊，低头后才发现，那个静静躺在自己口袋不知多久的手机，竟来了一个电话。
慌乱中周哲从口袋掏出了手机，闪着刺目亮光的屏幕上赫然写着二字：所长。
一旁的卓雪也被电话吸引，侧目望来，只见周哲小心翼翼地滑动接听按键，接着按响了免提。
“喂？所长。”周哲有些疑惑地呼唤着。
“快，快来研究所。”电话那头传来的回应却十分疲惫，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所长的声音。
只说完这一句话，电话便被挂断，只留下车里不知所措的两人面面相觑。
两人思索良久，最终卓雪先开口问道：“你要去吗？”
“不知道。”还在心中考虑着的周哲下意识地回答道。
说完，卓雪没再开口，她再次将头瞥向窗外，似乎把决定权交到了周哲手里。
周哲仍在思考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所长会在这个时候让他返回研究所，并且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疲惫。
想不出结果，周哲索性放弃了继续猜测，反正现在唯一的出路也被堵死，倒不如回研究所里找找有没有别的出路。
打定了主意的他放开手刹，决定将一切问题都留在研究所里揭晓。
再次启动的吉普在空旷的街道上穿梭，这对比感强烈的场景让周哲觉得像是在地狱和濒临破碎的人间来回穿梭。
街道上的路灯全都烁灭，车前的大灯也忽明忽暗，这段返回研究所的途中，周哲不知压过了多少不明物体，车内二人出奇的安静，要不是卓雪偶尔转头看他，他还以为卓雪睡着了。
渐渐靠近海边，收音机又自顾自地放起了嘈杂的电流，对此周哲几乎已经习惯，车飞驰过几个街道，远处的海岸边上那座熟悉的研究所缓缓出现，周哲刻意看了看时间，车上的表显示，距离他们出发，只过了二十分钟。
周哲缓慢地开到了门口，只见研究所的大门半开着，院内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孤零零地停在那儿，它正是所长的座驾。
开进院子后周哲抬头向楼内望去，老旧的墙上，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冒着亮光，整座大楼被夜光和四下的寂静衬托的十分骇人。
收回目光，周哲深吸了一口气，他拉起手刹，和卓雪对视一眼，接着独自下了车。
开阔的院子里吹过阵阵冷风，缓慢闪烁着的车灯照亮了研究所的入口，那是一道黑暗曲折的楼梯，周哲缓缓走去，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映在地上，随着越接近入口，影子也越短。
终于他走到了光的尽头，转过楼梯就是一片黑暗，他努力适应着眼前的漆黑，伸手摸索着墙壁，一点一点挪进了黑暗的楼道里。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封闭的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带给周哲本能地恐惧，脑海里那些原本被封藏的恐怖记忆似乎被当下的环境唤醒，疯狂刺激着周哲的头皮，他不知道该怎样遏制住自己的恐惧，只得闭上了眼，一步一步向上踏去。
完全封闭的楼梯，让周哲听得清自己的每一下踏地，平时总觉得多此一举的声控灯，此时也不知为何没有亮起。
他扶着墙壁的手愈发用力，脚步也愈发缓慢。
粗糙的触感不断划过手掌，脚下也有股莫名的粘稠感，这段走过无数次的楼梯，从未让周哲像现在这般颤栗。
“滴答，滴答。”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滴水声，在楼道内与周哲的脚步混成一团，水滴的频率像极了他的心跳，每一下都格外清晰。
周遭散发着刺鼻的潮霉气味令周哲快要窒息，此刻除了观感以外的所有感知，都在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
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压制着想要快步冲刺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如果此刻他加快步伐，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就将彻底崩溃。
这段路，他走的惊心动魄，但好在臆想中的事物并未出现，他踏上隐秘在黑暗中的最后一节楼梯，转过身后，便是月光所能企及的地方。
他的脚步踏上了楼梯间的平台，点点月光透过二楼的走廊洒在面前的几级台阶上。
周哲眯着眼，不敢直视身旁的黑暗，但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大步走了上去。
进到二楼，狭长的走廊边是一个个紧闭的房间，周哲朝楼下看去，他那辆黑色吉普正停在下方，车里的卓雪正抬头看着他。
两人隔空的对视，让周哲感到一阵心安。
转头看向一间间紧闭的房门，只有研究室和所长的房间还开着灯。
周哲先是打开了研究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工位，一切设备都如常工作着，看来潘阳离开时并没有将这些设备关闭。只是不见一个人影的室内，还是令周哲有些胆寒，他拉上了研究室的门，转身朝更深处的办公室走去。
到了所长办公室的门口，正要敲门的周哲却发现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房内的灯光从门缝中漏了出来，周哲顺势朝门缝里望去，却只依稀看见一个人影趴在桌上。
周哲推开了门，只见所长趴倒在办公桌上，他的双手自然垂落，大半个身子紧贴着桌面，动作极不自然。
看着眼前的场景，周哲才刚松的一口气，就又提了起来。
他慢步走到办公桌前，眉头紧锁，伸出了微颤的手，拍了拍所长的肩膀。
一股冰冷从他的掌间蔓延，周哲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还跟他通过电话的所长。
竟然已经死了！
四周静谧得让人感觉来到了一片死寂之地，整条宽敞的马路上只剩下周哲的那一辆老旧吉普车。
空荡的广场让这段走向车内的路显得格外的长，地上光滑的大理石砖还残留着行人的足迹，行道树底的土壤被微风扬起，这原本稀松平常的风景却因四下无人而变得有些诡异。
两人不由的加快了步调，这股难以言喻且深邃的气氛正消减着周哲刚刚燃起的斗志，他才意识到，真实灾难的压迫感会把人变得这么渺小。
直到坐上了车，狭小的空间才让两人的心里有了一丝丝安全感，卓雪双手裹抱在胸前，用浮肿的双眼出神地看着车外。
随着周哲拧动钥匙，卓雪开口说道：“你刚刚说的话，让我想起刚认识你的时候。”
她的话被淹没在发动机的轰鸣中，周哲似乎没有听见，但卓雪也不打算再说一遍，她只是悄然转过了头，将视线再次挪到了窗外。
音箱里又响起了嘈杂的电流声，它很好的掩饰着车内的尴尬，可随着远离了海岸，电流也渐渐消减，车内安静了下来。
趁着安静周哲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何事秋风悲画扇。”说完还不忘斜眼瞟了瞟卓雪，只不过除了她那一头黑发，周哲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有挡风玻璃模糊的映着卓雪浅浅的笑颜，只是这笑颜中，却有几分苦涩。
吉普车飞速地行驶过空旷的街道，窗外满是杂乱，所有的铺子都紧闭着门，除了零零散散还亮着的路灯以外，街上只剩一片黑暗。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看着眼前的景象，周哲不由得感叹着。
坐在一旁的卓雪听后也转过了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的目光还带有掩饰过的不安，她轻哼了一声，接着故作轻松地问道：“我们该去哪躲避这满楼的山雨呢？”
面对她的问题，周哲抿起了嘴，可奈何思索许久，最后也只能苟且地回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听完周哲的回答，卓雪倒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脸上的苦笑又深刻了几分，沉吟了好久，她才转移话题似的开口说道：“还没好好地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周哲却摇着头说：“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卓雪倚着座椅，微微抬头，饶有深意地说：“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出跟你一样的选择······”
一路上二人不停地聊了许多，恍惚之间周哲觉得自己好像找回了那个从前认识的卓雪。
好像一切都还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只是两人的谈笑却在经过一个转弯后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景象让车上两人再度陷入了震惊之中。
一辆无人的轿车停在路边，它的车门被全部打开，车还没有熄火，车内的收音机还在继续工作，微弱的电磁干扰加上不准确的调频让收音机的声音变得有些怪异，它似乎正在播放什么通知：“经我市市政府确认，我市将在未来24小时内遭受重大自然灾害袭击，海洋气象局也同步发布了飓风红色预警，海啸预警与地震预警等，请广大市民尽快撤离我市。”
一辆吉普车飞快的驶过，车上的两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辆无人的轿车，毕竟此时的大街上，类似的场景比比皆是，只见那辆吉普车熟练地绕过路上的杂物，接着驶入下一个街道。
不过是一个转弯，原本空旷的街道上便变了模样，笔直的马路上歪歪斜斜的停满了车，原本难见人影的路边，现在也满是人群。
这条路跟前几条路上的空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听着不远处此起彼伏的鸣笛，这突如其来的堵塞让车上两人茫然。
像是从一个世界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怎么会这样？”卓雪打开了车窗，张望着路边的行人，她只觉得，路上人群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不太寻常，他们几乎人人都背着背包，手边放满了行李，只是有的人独自蹲在路边街头唯唯诺诺，有的人却目露凶光地看着她，这拥挤的场景像极了春运。
周哲也放慢了车速，打量着面前的情况，低速行驶中，突然有一道身影从路边飞速窜出，周哲缓慢之中和那人对视了一眼，只见他三两个健步绕到了车的侧面，伸手就要拉开车门，好在周哲反应及时，按下了锁车按键。
周哲隔着窗户有些不解地看向车外那人，正想打开点窗户理论理论，但此刻路边又有几道身影窜出，几乎快要挡住前方的去路，眼前的情形让周哲瞬间打消了打开窗户的想法，他一脚油门配合着猛转的方向，躲开了挡在身前的几人，接着片刻没有停息的朝前方更加混乱的车流里驶去。
还未来得及多想，车前又窜出几个人影，他们背着背包拦在车前，周哲猛打方向，灵活的绕开了他们，这接二连三的阻挡让他实在不敢再减缓速度。
加速中只听卓雪那侧打开的窗口外传来混乱的吼叫，嘈杂的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隐约听见，“停车，”二字。
再看向前方时，他发现竟有不少人做着相同的事，他丝毫不敢怠慢，几个转向绕过熙熙攘攘的车流，尽可能地提升着车速，可越往前开，车流越密集，再往远处看去，前方几乎被滞留的车辆堵死了。
“这可怎么办？”周哲小声地低语着，眼前突发的混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疯了，疯了，这些人全都疯了。”卓雪看着这些恍如末世电影里的丧尸一般的人群，缩在座位上，伸出一手牢牢抓着车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打开。
忙于躲避的吉普车前，一座跨海大桥赫然呈现，两条本是不同方向的车道，此刻全都挤满了面朝同一方向的车。
这水泄不通的车流，最终还是逼停了周哲，踩下刹车那一刻，他手扶着方向盘，脸上满是绝望，看向四周疯狂的人群，他明白这条路是绝对走不通了。
卓雪紧紧地抓着周哲的衣袖，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
簇拥在各处的人，回头看见二人这辆未被光顾的吉普，纷纷脱离原本的人群，包围了上来。
周哲深吸了一口气，他目光撇向后视镜，只见人群从四周涌来，但车的正后方，还有一个缺口。
没法再犹豫了，他一把抓住档杆挂进倒挡，接着侧目看向后方，一脚油门踩下，车轮飞速旋转，人群里庞大的吉普车就像一条鲶鱼，呲溜一声便开出了包围圈。
趁着有了空间，周哲紧接着来了一招摆尾掉头，在身后人群惊愕的目光下，吉普车像是一个舞者，优雅地原地画了一个圈，然后片刻不停地扬尘而去。
惊魂未定的卓雪凝视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地海面，被纷乱车灯照射下的它显得是那么盎然。
一路飞驰了数百米，直到身后再度陷入死寂，周哲这才敢停下车，看着已经过半的油表，他习惯地按亮了双闪，缓缓停靠在路边。
两人不约而同地喘着气，似乎刚刚的一切只是噩梦，周哲掰着后视镜，手还有些颤抖。
卓雪双手掩面，乌黑的眼眸瞥向周哲，双唇微动开口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听着卓雪的疑惑，周哲也同样一头雾水，他怎么也不明白，这世界原本的公序良德怎么在刹那之间便灰飞烟灭了呢？
回想中，二人只觉得脊背发凉，谁知道若是刚刚他们的车门被强行打开后，会遭遇什么。
虽然现在两人暂时脱离了险境，可问题终究又回到了原点。
想要求生，必须要离开这里，但那座跨海大桥又是出城的必经之路，谁也不知道大桥什么时候才会恢复秩序，万一灾难来临时，桥上依旧如刚刚所见，那他们俩人也就交代在这了，所以他们必须另辟蹊径，毕竟周哲决不愿意用性命当作赌注。
昏暗的路边只有吉普车在不停地喘着粗气，车内的周哲紧皱着眉，他不知道这片熟悉的大海留给他们多少时间，但他明白这时间无论如何也不会太多了。
“周哲，我们还能逃出去吗？”经历过刚刚的一切，卓雪瘫坐在座椅上，她神情缓和但又带有几分不屈地说道：“我不想在一场浩大的灾难里就这么悄然死去，那感觉实在是太缥缈了。”
周哲静静与卓雪对视着，他从未在卓雪眼中捕捉到她此时的神情，怎么能才能想象，这一双饱含碧波秋水的双眸，正以一种近乎乞求和不甘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黑暗里周哲伸手抓住了卓雪的手，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周哲只能用笨拙地安慰平抚两人心中共同的恐惧。
卓雪慢慢抽回手，又再次转过头，面向窗外。
车内陷入死寂，周哲看向高悬夜空的月亮，心里猜想着，若是就此睡去，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日的太阳。
出神刹那中，一声抑扬的伴奏声在车内响起，是周哲的手机。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周哲一惊，低头后才发现，那个静静躺在自己口袋不知多久的手机，竟来了一个电话。
慌乱中周哲从口袋掏出了手机，闪着刺目亮光的屏幕上赫然写着二字：所长。
一旁的卓雪也被电话吸引，侧目望来，只见周哲小心翼翼地滑动接听按键，接着按响了免提。
“喂？所长。”周哲有些疑惑地呼唤着。
“快，快来研究所。”电话那头传来的回应却十分疲惫，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所长的声音。
只说完这一句话，电话便被挂断，只留下车里不知所措的两人面面相觑。
两人思索良久，最终卓雪先开口问道：“你要去吗？”
“不知道。”还在心中考虑着的周哲下意识地回答道。
说完，卓雪没再开口，她再次将头瞥向窗外，似乎把决定权交到了周哲手里。
周哲仍在思考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所长会在这个时候让他返回研究所，并且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疲惫。
想不出结果，周哲索性放弃了继续猜测，反正现在唯一的出路也被堵死，倒不如回研究所里找找有没有别的出路。
打定了主意的他放开手刹，决定将一切问题都留在研究所里揭晓。
再次启动的吉普在空旷的街道上穿梭，这对比感强烈的场景让周哲觉得像是在地狱和濒临破碎的人间来回穿梭。
街道上的路灯全都烁灭，车前的大灯也忽明忽暗，这段返回研究所的途中，周哲不知压过了多少不明物体，车内二人出奇的安静，要不是卓雪偶尔转头看他，他还以为卓雪睡着了。
渐渐靠近海边，收音机又自顾自地放起了嘈杂的电流，对此周哲几乎已经习惯，车飞驰过几个街道，远处的海岸边上那座熟悉的研究所缓缓出现，周哲刻意看了看时间，车上的表显示，距离他们出发，只过了二十分钟。
周哲缓慢地开到了门口，只见研究所的大门半开着，院内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孤零零地停在那儿，它正是所长的座驾。
开进院子后周哲抬头向楼内望去，老旧的墙上，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冒着亮光，整座大楼被夜光和四下的寂静衬托的十分骇人。
收回目光，周哲深吸了一口气，他拉起手刹，和卓雪对视一眼，接着独自下了车。
开阔的院子里吹过阵阵冷风，缓慢闪烁着的车灯照亮了研究所的入口，那是一道黑暗曲折的楼梯，周哲缓缓走去，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映在地上，随着越接近入口，影子也越短。
终于他走到了光的尽头，转过楼梯就是一片黑暗，他努力适应着眼前的漆黑，伸手摸索着墙壁，一点一点挪进了黑暗的楼道里。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封闭的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带给周哲本能地恐惧，脑海里那些原本被封藏的恐怖记忆似乎被当下的环境唤醒，疯狂刺激着周哲的头皮，他不知道该怎样遏制住自己的恐惧，只得闭上了眼，一步一步向上踏去。
完全封闭的楼梯，让周哲听得清自己的每一下踏地，平时总觉得多此一举的声控灯，此时也不知为何没有亮起。
他扶着墙壁的手愈发用力，脚步也愈发缓慢。
粗糙的触感不断划过手掌，脚下也有股莫名的粘稠感，这段走过无数次的楼梯，从未让周哲像现在这般颤栗。
“滴答，滴答。”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滴水声，在楼道内与周哲的脚步混成一团，水滴的频率像极了他的心跳，每一下都格外清晰。
周遭散发着刺鼻的潮霉气味令周哲快要窒息，此刻除了观感以外的所有感知，都在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
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压制着想要快步冲刺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如果此刻他加快步伐，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就将彻底崩溃。
这段路，他走的惊心动魄，但好在臆想中的事物并未出现，他踏上隐秘在黑暗中的最后一节楼梯，转过身后，便是月光所能企及的地方。
他的脚步踏上了楼梯间的平台，点点月光透过二楼的走廊洒在面前的几级台阶上。
周哲眯着眼，不敢直视身旁的黑暗，但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大步走了上去。
进到二楼，狭长的走廊边是一个个紧闭的房间，周哲朝楼下看去，他那辆黑色吉普正停在下方，车里的卓雪正抬头看着他。
两人隔空的对视，让周哲感到一阵心安。
转头看向一间间紧闭的房门，只有研究室和所长的房间还开着灯。
周哲先是打开了研究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工位，一切设备都如常工作着，看来潘阳离开时并没有将这些设备关闭。只是不见一个人影的室内，还是令周哲有些胆寒，他拉上了研究室的门，转身朝更深处的办公室走去。
到了所长办公室的门口，正要敲门的周哲却发现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房内的灯光从门缝中漏了出来，周哲顺势朝门缝里望去，却只依稀看见一个人影趴在桌上。
周哲推开了门，只见所长趴倒在办公桌上，他的双手自然垂落，大半个身子紧贴着桌面，动作极不自然。
看着眼前的场景，周哲才刚松的一口气，就又提了起来。
他慢步走到办公桌前，眉头紧锁，伸出了微颤的手，拍了拍所长的肩膀。
一股冰冷从他的掌间蔓延，周哲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还跟他通过电话的所长。
竟然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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