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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那年严冬

    大学的第一个假期马上就要来了,伴随着大学假期一块涌来的还有各科的考试。之前很多同学由于高考成绩不太理想,被迫调剂到了生物工程的专业。他们从刚入学的第一天起,就表现出对这个专业十足厌烦的情绪。毕竟大学四年是人生中比较重要的一个阶段,学校为了更加照顾学生们的选择,允诺只要期末成绩考得足够好,就有机会调到他之前所选择的我们学校的其他专业。于是,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就在那些要选择调换专业的同学眼中显得格外重要。同样,当时各种关于大学挂科后危言耸听的言论也一时甚嚣尘上,这些消息也在那些不打算调换专业的同学心里留下来层层阴霾。

    当我们所有的专业课都已经结课后,剩下一周多的时间便成了各个同学自由备考的时间。我们的班长堂堂为了我们班里打算调换专业的同学能够梦想成真,也为了我们班里每个不打算调换专业的同学都不挂科然后能愉悦地迎接新年,于是在取得大多数同学的同意后,便召集全班同学每天按照平时正常上课的时间,在教学楼闲置的教室里开始上自习。

    本以为上了大学完全获得自由的我,没想到仍逃脱不了期末考试的樊笼。在大学生活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很轻松地学习与生活,结果快要临近考试时,之前学业上的敷衍应付,在考试的前半个月全都要恶补回来。

    刚开始班长堂堂为了鼓励大家上自习课,竟煞有费事地预备了几张上自习课的签到表。在大家得知签到表的主意完全是班长自作主张后,签到表也失去了它的公信力。那些心里仍比较向往自由的同学,便干脆抱着书本回到宿舍开始复习。学校也好像是故意为了鼓励同学到教学楼上自习,在将教学楼的暖气调至使人热得大汗淋漓的状态时,反将宿舍楼的暖气调至使人冷得手脚冰凉的温度。那些之前捧着课本回到宿舍的同学,在经历一番瑟瑟发抖不停跺脚的寒冷折磨后,又不得不抱着课本回到了教学楼的自习室。

    最后,在经历一番艰苦奋斗后,大家总算顺利地完成了各科的考试。一周之后,各科的考试成绩才会连续公布在学校的官网上。在这之前,同学们各自怀着未知忐忑的心情,拿着行李踏上了归家的路程。

    那年寒假,我没有选择回家过年,而是选择和高中几位关系比较亲密的同学,一块到南方城市的电子厂打寒假工。我之所以决定整个假期到外面去打寒假工,一方面是因为我真的缺钱,即使平时生活拮据,我也常常因为生活费的筹措而犯愁,现在口袋空空的我更是完全无法为自己的各种物质愿望买单;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已经受够了之前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受够了过年时在父母面前忍受的无穷唠叨与无形约束,我愿意以打寒假工的另一种生活姿态远离曾经一直想逃离的地方。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因为我突然想过一种完全属于自己的平静生活。刚从失恋的荒芜沙漠中挣扎逃脱的我,不想回到曾经熟悉的地方,被一群熟悉的人热情的问候,然后不经意间温柔地揭掉凝结在我心上的结痂。平时一直在父母眼皮底下徘徊的我,虽然从未怀疑父母对我怀有的深挚的爱,但我一直不清楚他们对我的关怀在他们心里具体的重量。为了增加自己在他们心中的份量,为了更多的引起他们对我的挂念,我决定远远地逃离他们的视线。

    在放寒假前一周的一个温煦午后,在洛阳上大学的帅帅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询问过我的寒假计划之后,顺便问我是否想一块到苏州的一个电子厂打寒假工。当他说出寒假工丰厚的劳动报酬和我俩高中几位好友也要一块到苏州打寒假工时,我毫不犹豫地也报名参加了。

    放假的第二天,在和室友们吃过散伙饭之后,我一个人拉着行李首先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我们之前约定的集合地点是帅帅学校的大门。等我达到帅帅学校的大门时,我的高中好友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看来他们是先到的,他们的行李也已经放到了某个地方。半年不见的龙龙仍和高中时一样富态,圆鼓鼓的肚子在羽绒大衣的隐藏下显得不是那么明显,反倒是一双狭长的眼睛和一个蚕豆大的鼻子,在愈加丰满的脸蛋逼迫下显得比之前更小了。此时,龙龙的穿衣风格明显比之前时髦了许多,暗红的波浪卷发时时表明这位同学一直走在潮流的最前线。站在龙龙后面的是半年未曾谋面的雷雷,他在高考之后一个人独自跑到山东求学,他的音容笑貌和高中时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喜欢像高中时与大家调侃着各自喜爱的偶像,在大家烦闷无聊时,偷偷地站在大家后面给我们讲冷笑话。正站在雷雷面前和他侃侃而谈的是冬冬和东东,虽然他俩的名字很相似,但他俩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冬冬长着瘦高的个子,高高的鼻梁搭配着一副英俊的外表,平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女生面前耍酷。高中时也经常和我私下争论我俩谁在女生的眼里更帅一点,每当他谈起这个无聊的问题时,自恋而又自大的我,是懒得与他多加辩论的,因为只要不是品味有问题的女生,我相信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相比于冬冬,东东身高倒是矮了许多。他的圆圆的脑袋上永远留着整齐而略显稀疏的齐刘海,可能是他的发际线严重后移的原因,他的脑袋搭配着滑稽的发型,总是给我一种像是从卡通里走出来的错觉。他仍带着高中时的那副黑色眼镜,黑色的镜框后面藏着一对智慧的小眼睛。每次听人讲话时,那对圆溜溜的小眼先是将每个人仔细打量一番,然后再发表自己的看法。东东平时的话很少,也很善于聆听,但是每到关键时候总是会提出一些很有指导性的意见。偶尔诗意来临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站在教室外面的阳台上吟诗,不过他也总是忘词。记得有一次吃过晚饭后,我们正迎着晚霞走回教室,他突然说了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虽然最近几天的早读,我们一直在背诵王勃的《滕王阁序》,但是后面的那半句,他思索了半天再也续不上了。

    龙龙是第一个看见我远远地拉着行李向他们走来的人,他目光短暂地停留确认之后,转身轻轻地拍了一下其他几位朋友的肩膀,不知他小声在大家面前说了一句什么,只见大家的目光突然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刚才由于等待而略显焦急的四副表情,在看到我的瞬间,马上升起了太阳。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陌生的是流逝的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细微变化;熟悉的也是那份经由时间打磨,在我们之间显得更加弥足珍贵的那份友情。我想一下子飞到他们的面前,给他们每个人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果他们害羞拒绝的话,那也一定要紧紧握住他们的双手,以此表达重遇时的欣喜。可我的行李拖着我酸痛的肩膀,一下子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只能脚踏实地一步步向他们走去。反倒是他们,一个个脸上露出璀璨的笑容,迈着流行大步迅速地向我走来。我刚想向他们打招呼,他们热烈的问候倒是吞没了我的声音。在大家一阵相互寒暄之后,他们拎起我的行李直接奔向了帅帅学校的门卫室,将我的行李与他们的行李紧紧地贴在了一块。

    “你学长呢?怎么没见他。”由于我和龙龙高中时复读了一年,所以我俩比他们都晚了一年步入大学。只是没想到龙龙经过一年复读,最后也考到了帅帅所在的大学。我轻轻地拍了拍龙龙暗红的波浪卷发,满脸坏笑地调侃了一下龙龙。

    “他今天下午有两场考试,没法过来。不过他提前和我说了,让我到学校门口来接你们。”龙龙解释的同时不忘拨开了我不停挑逗他头发的双手,“半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调皮。对了,你到大学后,找到女朋友没?”

    “没有,不着急。”我赶紧矢口否认,这时盼盼的影子在我心里闪了一下后马上消失了,我的眼神也从龙龙身上挪开了。

    龙龙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疑惑地说道:“怎么回事?你长得这么帅应该不难找的。”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个话题明显引起了冬冬的兴趣,他马上抢答了一句,“那应该还是不够帅,如果他像我一样帅的话,何愁找不到女朋友。”

    “哈哈哈哈。”冬冬略带幽默与嘲讽意味的一番话,惹得众人捧腹大笑。没想到上了大学的冬冬,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喜欢和我比帅。

    我急忙反问他了一句,“这样说的话,你在大学找到女朋友了?”

    冬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了,身上所有的动作也都僵止了,只剩下那双眯成细缝的眼睛对我眨了几下后,便急忙将目光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这时,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从他嘴里传了出来,“没有。”

    “哈哈哈。”我大笑了几声,接下来轮到我反击他之前的嘲讽了。“看来你也不够帅啊!”

    高中毕业后,半年没见的我们再一次在新的校园相聚,高中以前的往事如阵阵春风徐徐吹来,似曾相似的感觉也开始在龙龙学校的每个角落蔓延。龙龙带着我们参观了一下他们学校的体育场、图书馆、教学楼,还有校园中间那别具情调的小桥流水。一圈下来,我们每个人的小腿就像被拳击手捶打过一样,每走一步就有一阵酸痛感直逼心头。一步也不想再走了,我决定率先给这场漫长的踱步划上句号,“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好呀!一圈下来,我们每个人都走累了。”此时东东正弯着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我的提议刚一出口,他便马上赞同了。其余几个人也不知何时在路边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胖胖的龙龙蹲在地上喘了一会后,重新站了起来。“要不我们去打台球吧!我们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台球厅,刚好现在也有优惠活动。”

    高中的时候,每逢休息日,我们几个都会一块到到学校附近的台球厅打会台球,以此来舒缓平日学习时堆积在身心上的压力。

    “好呀,好呀!”东东又是第一个赞同的。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过去吧!”雷雷紧跟着就同意了。之前还一脸平静地坐在地上的雷雷,激动的就像一根弹簧一样,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

    坐在雷雷旁边的冬冬,也紧跟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以一副略带埋怨的眼神看着龙龙,“你怎么不早说,既然有台球厅的话,就没必要再带着我们参观你的学校了。”

    之前还笼罩在我们每个人身上的颓丧气氛,被从云翳间冒出的太阳一扫而空。从天而降的精气神又重新贯输到了每个人的身体,大家似乎都忘了仍萦绕在自己小腿肚上的酸痛感,一个个快步流星地向龙龙学校门口的台球厅走去。

    龙龙口中的台球厅大概有八十平米左右的面积,房间的四角及入门处摆放着几盆常绿的芭蕉。台球厅的地面上铺着一层软绵绵的棕色地毯,还算厚实的地毯上均匀地摆放着八张崭新的台球桌,每个台球桌的正上方悬挂着一盏由绿色灯罩罩着的白炽灯。每当白炽灯照亮时,灯下那方绿茸茸的台呢在方正的红绿相间的桌边围困下,显得格外亲昵友善。台球杆的蓝色杆头在白球中心轻轻一撞,白球便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样,在绿茸茸的台呢上滚动着灵巧轻盈的身子,头也不回的向目标球撞去。在每两个台球桌之间的空白墙壁上还固定着一个黄色的台球杆架,台球杆架上摆着一排长短不一的台球杆。

    当我们进入偌大的台球厅时,里面挤满了熙熙攘攘的同学。有的正坐在椅子上磕着瓜子,有的手里握着一杯绿茶正在细细地品尝,还有的和四周的朋友聊得热火朝天,不过他们的目光都很有默契地聚集在一名球技高超的男同学身上。在那名男同学后面的椅子上,坐着一名漂亮的女生,她的怀里抱着一名男生的黑色上衣,百无聊赖的她正在安静地观看窗外热闹的街道,从她一脸无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并不关心台球场上的风云变幻。此外,也有几个男生正趴在台球桌上聚精会神地瞄视白球的球心,从他们标准的打球姿势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台球水平。

    我们还算幸运的,刚进来的时候,突然有一张台球桌的时间到了。一名壮实的男生付过账后,便带领着五名清瘦的男生一块出去了,从他们讲话时的称呼与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是一个宿舍的。所有的体育运动几乎都有一个规律,它不仅只是参赛选手参与的一场竞技,更多的也是广大观众乐于参与的一场运动。虽然置身赛场的只是寥寥几位参赛选手,但观众的数目往往都要远远多于多于参赛选手,观众的热情也往往都渲染烘托了全场的氛围。目前,台球厅的情况既已说明了一切。现在只有一张台球桌,看来我们要有四个人沦为热情的观众了。

    半年没见,除了不怎么打台球的龙龙,其余的每个人的台球水平都增进了许多。我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带着室友一块到学校西门的台球厅打球。自认为在台球方面天赋异禀的我,加上以往平日的练习,本以为可以轻松地打赢他们每一个人,结果却像小丑一样一直败到最后。即使这样,也没有影响我们每个人的愉悦心情,我们以亦敌亦友的关系继续相互切磋着球技。每当沉浸在自己喜爱的事情中时,时光总会偷偷地飞逝而过。夜幕降临了,帅帅的电话来啦!

    龙龙刚接通电话,电话的那头便传来了帅帅响亮的声音。“龙龙,你接到兄弟们没?你们现在在哪?”

    面带几分倦意的龙龙在接到帅帅电话的瞬间,驱走了身上所有的疲惫。“早都接到了,我们现在正在我们学校对面新开的那家台球厅里打台球呢!”

    雷雷一把抢过了电话,“帅,你考试考完了?”

    “是的,刚考完。我也没想到老师会在今天下午突然安排两场考试。”说到一半,帅帅的语气突然一转,“很抱歉今天下午没去接你们。”

    “咱们哥几个之间不需要说这些客套话,你既然已经考完试了,那就赶紧过来吧!”为了逼迫帅帅尽快现身,雷雷在结尾不忘记加上一句。“速度,速度,限你五分钟立马赶到,否则后果自负。”

    打得热火朝天的台球比赛,也被冬冬与东东停了下来。两个人竖着耳朵静静地站在雷雷旁边,偷听着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帅帅的每一句话。期间冬冬与东东也是试着与帅帅交流过几句,但可能由于离得太远,帅帅根本没有回应他俩。当冬冬试着抢过雷雷手中的电话时,雷雷早已挂掉了电话。

    “你怎么这么自私,自己说完就挂电话,,也不让别人说几句。”没和帅帅说上话的冬冬有点生气了。

    “你俩还不好好专心打球呢!我们的台球可是按时间计费呦!”冬冬刚想反驳几句,雷雷马上把话堵了回去,“帅帅五分钟之内就到了,等他到你跟前的时候,你想和他说啥都行。”

    被呛的哑口无言的冬冬继续和东东打台球了。雷雷将手机还给龙龙后,掏出了自己手机。然后雷雷在自己手机上定了一个五分钟的计时时间,他要根据计时时间的剩余的多少来估算帅帅已经出发的路程。

    五分钟的计时时间已用完,帅帅还没有到达。雷雷的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好小子,今晚要罚他酒了。”

    在五分二十秒的时候,雷雷的电话突然响起了。雷雷赶紧接通了电话,“小伙子,你到哪了?”

    “我,我,我就在楼下,你们下来吧!我们现在找地方吃饭。”电话那头传了帅帅气喘吁吁的声音。

    雷雷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台球厅一侧的窗户旁,透过透明的玻璃,雷雷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果然在台球室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深色皮袄的年轻小伙。

    雷雷挂了电话,回头望了我们一眼。“我们下去吧!帅帅已经到楼下了。”说完率先向楼下走去。

    我和龙龙也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忙追赶走在最前面的雷雷。东东和冬冬匆忙丢下手中的台球杆,快步向我们赶来。不过等他们到台球厅门口时,被门口一侧的服务员拦住了。

    这时,后面传来了冬冬的呐喊声,“哎!你们忘了结账了。”

    走在最前面的我们三个相视一笑,佯装没听见,继续往楼下走去。

    我们三个下了楼,左转出了门,迎面便遇见了帅帅。帅帅的上半身穿着藏青色的皮袄,下身搭着青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靴。他正站在台球厅前的灯光下,迎面望着我们。

    我们四个人相视一笑,简单相互问候了一遍。接下来,雷雷便率先“发难”了。“小伙子,晚上吃饭的时候要罚你酒呀!说好的五分钟,结果你却迟到了。”至此,我才明白为啥雷雷在挂完电话后,订了一个五分钟的计时时间。

    “不要罚酒吧!你们是知道我酒量的。再说,我是一边看着时间一边飞奔而来的,我感觉我没迟到呀!”帅帅知道这是雷雷在和他开玩笑,所以在讲话的时候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已经半年没见帅帅了,当他近距离地站在我面前时,我感觉他成熟了许多。高中时的长刘海已换成了大背头,曾经的单纯清澈的眼神此时更是多了些成熟老练的味道。“大哥,你看我们等你等得花都谢了。不管怎样,今晚你都应该被罚几杯酒的。”为了帮助雷雷达到罚帅帅酒的目的,我也发表了我的意见。之所以叫帅帅大哥,是因为上高中的时候,我们这群人就已经开始根据年龄的大小称兄道弟了。

    “可是,我酒量真的不太好呀!”帅帅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过的话。

    “酒量不好没关系,练得多就好了。”这时龙龙开口讲话了。

    谁知龙龙刚一开口便招来了帅帅一双埋怨的小眼神,“学弟,你以后还想在我们学校混吗?”

    “大佬,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龙龙急忙拱手求饶。

    “哈哈哈哈。”没想到他俩忍俊不禁的表情瞬间引得我和雷雷捧腹大笑,紧接着龙龙和帅帅也笑弯了腰。就在这时冬冬和东东从台球厅走了出来,刚出台球厅的大门,便响起了冬冬响亮的埋怨声,“你们三个怎么不结账就溜了下来,害的我和东东被收银台的妹子留下来怼了一顿。”

    “你长得这么帅,妹子怎么会忍心怼你?”故意逃脱买单的我自知理亏,于是我调皮地反问了一句。

    “还不是人家见我们几个一股脑地往外跑,以为我们几个是想吃霸王餐,所以最后把我俩拦下时,先不分青红皂白地怼了我俩一顿。”冬冬越说越激动了,羞愧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愠色。

    “漂亮吗?如果有机会的话,让我去会会这个妹子。”还没等帅帅话音落地,冬冬愤怒摇了摇头,“脾气这样暴躁的女生会漂亮吗?”

    “那就算了。对了,你们饿吗?有什么想吃的。”帅帅用手抚摸了几下肚子,继续慢吞吞地继续讲道:“考试考了一下午,我的肚子早已经饿的咕咕乱叫了。”

    这是我们几个人第一次在帅帅和龙龙的学校相聚,对于他们学校周围的餐厅情况,我们几个并不了解。

    见我们没有说话,帅帅先领着我们离开了台球厅的门口。走在最前面的帅帅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我们今年离开洛阳前的最后一顿饭了,要吃就吃点好的吧!”

    夜晚,在空中飞舞的寒气突然在我身上打了个冷战,的确如帅帅所说,过了今晚,明日上午我们就要奔赴苏州了。今晚的这顿饭,可以称为今年我们在洛阳最后的晚餐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没回家过年,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去打寒假工。来自未知的恐惧与担忧,如同一个巨大的鹅卵石重重地压在我的心里,怎么抖也抖不掉。

    这时龙龙突然提议,“学长,要不我们去学校对面那条美食街的“江湖烧烤”吃烤鱼吧!他家的烤鱼味道还不错,吃烤鱼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再来个热气腾腾的火锅。”通过龙龙圆润的脸蛋以及胖乎乎的身体,就知道他一定对学校周围的美食情况了如指掌。

    “你说的那家我去吃过,烤鱼味道的确不错。火锅我也吃过,各种口味的底料都有。”这时帅帅突然停止了脚步回头转身看了我们一眼。“怎么样,你们想吃火锅吗?”

    “这么冷的天,吃点火锅喝个小酒也行。”东东算是答应了。

    说实话,折腾了一下午,我的肚子早就饿了。当他们提到火锅时,我几乎能到感受到热气腾腾的牛肉丸、羊肉卷、蟹排、鱼豆腐、鸭血、蔬菜等等这些冒着香气的食材,正向我的嘴里纷纷飞奔而来。“客随主便。我们到了这里,就听你和龙龙的。”

    就在雷雷点头同意之后,冬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为难的表情,“我最近上火,不能吃辣呀!”就在大家所有的目光都将要落在冬冬身上时,他临时改变了态度。“我忘了火锅也有清汤的,多少吃点辣应该也没问题。”

    以往热闹的美食街,可能由于有的大学生已经放假,外加空中呼啸而过的冷风,街上的行人比以往少了许多。安静的街道在路灯白光的照耀下,倒显得有几分落寞与冷清。眼前的这份情形倒是和我的内心有几分相似,自从和盼盼在学校分手后,我的内心就如同寒冬腊月的阴天,漫天飘着鹅毛大雪的同时,偶尔还要刮起了像是助威与嘲讽失落心情的凛冽寒风。可能是在寒冷的冬天遭遇失恋的寒流,无论我在何处,我的身心都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冰凉。虽然在放假之前,我已慢慢的调整好了心态,心里的风雪已消减了许多,但失恋之后所遭受的孤独与凄怆,往往在我猝不及防时,突然就会登门拜访。之前喜欢安静独处的我,此时更喜欢刻意找人吃饭聊天,以此赶走深植内心的孤寂与苍凉。

    在这冰冷的街道,唯一能感受到附着热度的物体,就是从我们六个人的嘴里不时喷薄而出的白色热气。我们六个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江湖烧烤的门前,与冷冷清清街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店内热闹非凡的食客,原来之前在街道上消失的学生都默契地跑得了这里。屋内几乎每张桌上都放着一个热汤翻涌的铜锅,汹汹的热气从锅里腾腾地冒了出来,然后直奔屋顶而去。

    我们推开了门走了进去,首先迎接我们的是屋内已经多到无处容身的热气,在未经过我同意之前,它便毫不犹豫地在我的镜片上抹上了一层白雾,之后,我的耳畔才传来老板娘热情的招呼声。“同学,你们几个人?”

    “姐,六个人。有包间的话让我们坐包间吧!”在我卸下眼镜,擦拭附着在镜片上的雾气的时候,帅帅回应了老板娘的问话。

    刚开始我的心里还有点诧异,难道因为之前帅帅在这吃过饭,与老板娘认识的缘故才称老板娘为姐,后来我才发现,在接下来一个多月的寒假生活中,但凡帅帅遇见比他年长的年轻女子,他都一律热情地称呼她们为姐,但凡遇见比他年长的年轻男子,他都一律热情地称呼他们为哥。帅帅这些热情的礼貌称呼,为他的寒假生活带来了很多明显的便利。

    听到帅帅喊的一声“姐”,荡漾在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你们的运气真好,楼上刚好还有一个小包间,里面的客人刚离开,你们先上去坐,我马上就派人去把房间收拾一下。”这时老板娘突然将脸转向站在服务台一旁的一名中年妇女,“赵姐,你带着这几个朋友上去,顺便也把房间里面的餐具收拾一下。”

    赵姐应了一声便带着我们上了二楼。江湖烧烤的二楼一共有六个包间,在过道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三个包间,两两相互对应。每个包间的房门的铭牌上也都有一个相对应的名字。包间的名字还算雅致,左手边从外到内依次是“蓝天殿”“红尘阁”“碧海厅”,右手边从外到内依次是“白鹭坊”“紫竹轩”“青鱼间”。

    果然和老板娘所说的一样,除了右手第一个包间的房门是敞开着的,其他五个包间的房门一直都紧闭着。当我进入名为“白鹭坊”的包间时,餐桌上还摆放着之前客人吃剩下的狼藉餐盘,有的盘子里早已空空如也,有的杯子里却还存留着残汤剩羹。

    赵姐很客气地说了一句,“你们先坐下看会菜单,我马上就收拾好了。”这时,赵姐从靠近房门一侧的一个小桌子的抽屉里掏出了一张菜单递到了我们手里,然后转身熟练地将餐桌上的盘子摞好、搬走。两分钟后,等赵姐再次出现时,她的手里多了一个木盆和一条毛巾。这次赵姐将所有的小餐具都拾进了木盆,接着她拿起毛巾将滚落在餐桌上的菜肴拭进了木盆。等她收拾完毕后,她将木盆放到了房门旁边的小桌上,然后又从围巾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和一支笔,接下来她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等我们点菜。

    菜单在我们每个人的手中轮番传了一遍,我们每个人也各自点了自己喜欢的一道菜。赵姐将我们所点的菜肴记好后,将笔、本和菜单都重新放回来到了原来的地方。

    当赵姐端着木盆转身离开时,雷雷在后面叫住了她,“赵姐,先来两瓶二锅头。”讲话的同时。雷雷还不忘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帅帅。

    “哎呦,你这是干嘛?”帅帅似乎感受到了雷雷那股不怀好意的目光。

    “不干嘛。今天是我们今年在洛阳的最后一次聚餐,不得喝点酒?”这时,雷雷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正视帅帅。

    “酒是肯定要喝的?我的意思是我们都喝白酒吗?”帅帅停顿了一下,“要不我们喝点啤酒?”这时将要走出门口的赵姐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这个憨货,大冬天不都一般喝白酒么?白酒既可以暖身子又不涨肚子。”当雷雷说出“憨货”这两个字时,我们几个都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喝白酒吧!啤酒太凉了。”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喝白酒。

    在我们点的菜肴还未上来之前,赵姐先将两瓶白酒与六个透明的玻璃酒杯拿了上来。雷雷随机拿起一瓶白酒麻利地打开后,左手将六个玻璃酒杯依次排开,右手握着瓶子小心翼翼地将白酒倒进每个杯子中。

    这时雷雷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赶紧挑自己的酒,剩余最后的那杯是我的。”

    半年不见,雷雷倒酒的水平越来越高了。倒酒时他的左手轻轻地抚着酒杯,双眼紧盯着杯子里渐渐升高的液面。期间,悬空的右臂一直没有晃动,六个一两小酒杯里面白酒的液面几乎一样多。

    “高手,这还用挑吗?不都一样。”冬冬说完后便端走了最靠近他的那杯酒。在我们四个挑好了自己相中的那杯酒后,雷雷也端走了桌子上的最后一杯酒。

    雷雷环视了我们一眼后便开始了他的说辞,“兄弟们,作为东道主的帅帅,作为今年寒假工的发起人,本来应该好好招待我们的,结果等我们到这的时候,半天都找不到人,最后还是龙龙出面安置了我们。你们说今天下午来的最晚的他,应不应该自罚一杯白酒。”

    “应该。”除了帅帅,我们四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的这句话。

    帅帅先是苦笑了一下,然后思考了半分钟,之后徐徐说道:“兄弟们。对不起,是我照顾不周。怨我没有提前通知你们,也是等你们快到的时候,我才给龙龙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去迎接接你们。”这时帅帅举起了酒杯,“啥都不说了,我对大家的歉意都在这杯酒里了。”说完,帅帅仰头直接将酒倒进了嘴里。

    “兄弟们,只罚一杯酒行吗?”这时,雷雷又拿起了那瓶已经启封的酒。

    “就这样吧!大伙都没吃饭,空腹喝白酒也很容易上头。”龙龙率先开口了。其实我倒也不是很在意帅帅有没有及去迎接我们,我也很难体会第一个达到帅帅学校,站在门口等待半天联系不上人的雷雷的感受,毕竟我是最后一个到达的。

    “既然兄弟们都同意只罚你一杯酒,那就算了。”雷雷拿起了帅帅的空酒杯,又重新将白酒填满。这时帅帅的身子稍微抖了一下,雷雷急忙解释道:“不用怕,这杯酒是等下我们吃饭的时候,一块举杯庆祝的。”

    这时赵姐将我们点的烤鱼、鸳鸯锅、配菜都一一端了上来。当加热的火苗被点亮时,令人垂涎的香味便开始悄悄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蔓延。在来自诱人食材所发出的香味完全打开每个人的味蕾之前,我们还能平心静气地谈笑着各自最近这半年来的生活中遇到的各种事情。当烤鱼的香味与红绿相间的火锅汤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时,我们所讨论的话题被我们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之前被强压在胃底的食欲,在闻到香味的召唤后,迅速膨胀扩大,接着便沿着食道重新攀岩至喉咙与舌尖,几欲跳到滚烫的热锅里去。我们六个人拿起筷子直扑烤鱼而去,在舌尖饥渴的味蕾得到稍微满足后,我们夹起各自喜欢的配菜放到了各自喜欢的汤底中。之后的两分钟,我们的食欲如同刚放入配菜时的锅底,冒了几个气泡后便安静了下来。

    “兄弟们,我们已经半年没见了,今天好不容易相聚于次,让我们举起酒杯,庆祝这一相逢的时刻。祝愿我们明日的路途一帆风顺,祝愿我们今年的寒假日进斗金,祝愿我们未来的日子一切顺遂。”说完,雷雷便端起了酒杯。

    我们也紧跟着端起了酒杯,靠在椅子上的帅帅先是挺直了身子,微微摇晃着额头发亮的脑袋。他的脸蛋不知是因为刚才那杯白酒的缘故,还是被饭菜热气熏蒸的缘故,此时红彤彤地就像熟透的番茄。他伸手抓了一下酒杯没有抓到,他低头看了一眼又伸手抓了一次,这次他才将酒杯握在手里,跟着大伙一块举了起来。

    “帅帅,你没事吧?”我急忙问了一句,看着他迷离的眼神,似乎是有点醉了。

    “我没事,就是刚才喝的那杯酒,略微有点上头,等过会就好了。”说着,帅帅将手中的酒杯在我们每个人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仰头,张嘴,将第二杯酒倒入了口中。我们也将酒杯放到嘴边,略微仰头、一饮而尽。

    休战,进食。这是我们相互敬完第一波酒后,大家一致达成的共识。如果没有吃饭,又怎么会有力气继续喝酒。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大伙饥饿的胃肠已经渐渐感到餍足。之前还是一条囫囵的美味烤鱼,在我们六双筷子的轮番攻击下,盘子里只剩下一个硬邦邦的鱼头、鱼尾,以及一条光秃秃的白色鱼脊骨。之前还算完整美观的火锅配菜,在我们几股小旋风的肆虐之下,留下的也是一排狼藉不堪的菜盘。加热火锅的火苗已调至最小,残留在火锅里的汤底也愈发粘稠,偶尔还有两个气泡有气无力地从锅里冒出。

    我刚关掉加热火锅的开关,龙龙拎起水壶给粘稠的锅底里加了些凉汤,之后又重新将加热开关打开。

    我觉得龙龙是在明显与我作为,打了一个饱嗝后,我便首先发问了。“龙龙,你这是在浪费资源。既然我们都已经吃饱了,你又何必继续加热锅底。”

    “你没发现我们即使不吃东西,有个热汤在一旁“咕嘟”着都会感觉很温暖。更何况,等下大伙又饿的话,还可以继续直接煮东西吃。”虽然乍一听感觉龙龙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感觉他在强词夺理,说的也都是歪理。

    “你现在还冷呀!估计是你酒喝少了,要不我再陪你喝两杯。”说完我便举起了酒杯,做出一副要和龙龙碰酒的意思。

    龙龙急忙向我摆手表示认怂,“不了,不了,我现在就把火关了。”

    龙龙刚把手放在开关上,帅帅马上制止了他。“别关,坐在冒着腾腾热气的火锅旁边喝酒才有氛围。”这时他突然端起酒杯和我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碰了一下,“敏镐既然想喝酒的话,哥哥陪你。”说完他便将一杯酒直接灌进嘴里。

    碰酒哪有不喝的道理,于是我也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令我没想到的是,罚完第一杯酒后有点微醺的帅帅,在吃过烤鱼与火锅后,酒量瞬间恢复正常。反观我们几个,酒量却是直线下降。为了安抚雷雷因为在学校门口久等,与苦苦联系不上东道主的不满情绪,帅帅又私下向雷雷赔了一杯酒,然后两个人碰酒之后各自喝了三杯。三杯酒下肚后,雷雷就像一只醉醺醺的小猪,安静地趴在桌子上,一句话埋怨的话都没有了。就在帅帅打遍天下无敌手之后,就在帅帅举着酒杯找不到与他碰酒的人时,没想到正在与龙龙闲聊的我引起了他的注意。当他猝不及防地在我酒杯上碰了一下后,当我刚将自己杯中的白酒送下肚子后,帅帅已经拿起酒瓶将自己喝空的酒杯重新填满。

    “他们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要不接下来你陪哥哥喝爽吧!”这时帅帅已经淡定地举起了酒杯。

    我盲目自信的酒量如同我盲目自信的颜值一样,在任何时候还从未服过任何人。面对帅帅的主动出击,我自然迎头赶上。

    从掷骰子到玩纸牌再到傻瓜拳,我俩就像两只在河里比赛饮水的老黄牛,一杯接着一杯,无所畏惧地将白酒不停地倒进自己的肚里。当第一口酒倒入我的肚子中,白酒随即便变成了灰烬中的一颗小火星,随着接连五六杯的白酒下肚,那颗小火星也渐渐在我胸膛燃烧成熊熊烈火。之前久攻不下的醉意,也趁机占据了思维高地。不行了,我有点醉了,房间的屋顶开始慢慢地旋转起来。帅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找我频频碰酒了,满脸通红的他用额头紧贴着桌面,左手扶着桌子,右手扶着肚子,他总算也醉了。

    最后还是第一波倒下的那些人,在包间的桌子或是椅子上得到短暂的小憩之后,他们被酒精麻痹过的神经又重新恢复到了往昔的理性。江湖烧烤要打烊了,我们也该起身结账了。

    考试结束后,很多考生都已经回家了,帅帅和龙龙的学生宿舍便成了我们今晚的栖身之地。按照之前的计划,雷雷和东东扶着帅帅一块向帅帅的宿舍走去,龙龙和冬冬扶着我一块向龙龙的宿舍走去。六个人迈着踉跄的步伐过了学校门口的马路,一众人摇摇晃晃地向学校的宿舍楼走去。途中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从帅帅嘴里发出的含糊不清的话,“老板娘,取酒,我们,继续喝。如,如果,还有谁不服的话,我,我奉陪到底。”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被龙龙窸窣的穿衣声与从床底取洗脸盆时发出的哐当声所吵醒。我勉强地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还差十几分钟才九点。按照以前我在学校的生活作息,在上午没课的情况下,此时我一般都还沉浸在睡梦中,在寒冷的冬季更是如此。

    龙龙已经洗完脸回来了,此时他正坐在我斜对面的床铺,双手捧着毛巾不停地在脸上擦拭。“龙龙,你起这么早干嘛?”当我想用力地喊叫龙龙时,我才发现我只能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嘘。”龙龙先是向我做出了一个示意我的小声的动作,然后指了一下睡在我对面床铺上的冬冬。如果不是他提示我,我还没有发现睡在我对面床铺的冬冬,以及隐藏在宿舍里若隐若现的鼾声。接下里龙龙悄悄地走到了面前,故意将声音压低。“睡不着,平时我都是比这个点还早就醒了。”

    “你起这么早干嘛?”我也赶紧将声音压低。

    他俯下身子,尽可能地向我凑近。“没事,就是睡不着。等下想去餐厅吃个早餐,你需要我带啥吗?”

    见我摇摇头后,他慢慢将身子伸直。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重新俯下身子,“外面下雪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一下子来了精神。“雪下的大吗?”

    “不大,刚开始下。”就在龙龙刚讲完话时,冬冬突然将鼾声停止了,翻了一个身后继续埋头睡觉.

    我透过宿舍的玻璃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看来老天知道我们今天要离开,所以故意下场雪向我们告别。我太困了,打了两个哈欠后泪花不自觉地泛进眼眶,此时窗外的亮光扎得我眼疼,不管那么多了,在离开之前,我要先补足睡眠。

    当我再次睡醒的时候,冬冬已经换了一种更加舒服的姿势在床上躺着继续睡觉。他好像越睡越困,之前细微的鼾声也变成明目张胆的呼噜声。吃过早饭的龙龙不知何时回的宿舍,此时他已经脱了鞋与外套,重新钻进了被窝。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双眼正紧紧盯着放在床边的手机,从他时而傻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此时应该正在看喜剧电影。

    我拿起自己放在枕边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马上就到十一点了,我也该起床洗漱吃午饭了。

    “叮。”这是我手机收到消息通知时所发出的清脆声响。我没有立即去查看消息内容,而是继续穿我的衣服。看来龙龙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他突然停止了傻笑,左手拿起手机的之后,双眼盯着屏幕仔细看了一会儿。

    他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忙忙地喊道:“帅帅在微信群里面发通知了,让我们下午两点到学校门口集合。”

    “是吗?我怎么没看见。”这时我正赤脚坐在床边,弯腰拿起了放在鞋上的袜子。“我怎么不知道?”我又将袜子放回鞋上,身子往后一仰,右手勾到了放在床边的手机后,身子使劲往前一送,又重新坐了起来。

    和龙龙说的一样,帅帅果然在群里下发了下午两点在学校门口集合的通知。“现在不才十一点嘛!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吃个午饭,察看一下我们所带的行李是否齐全。等一点多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去学校门口集合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时龙龙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正在往身上套衣服。

    “你还吃午饭吗?”我看了一眼龙龙,没想到他也已经开始穿鞋了。

    “你问的不是废话吗?要不我现在起床干嘛?”龙龙起床后,赶紧将刚才盖过的被子折了起来。又开始将柜子里的衣服掏了出来,堆放在床上。

    “你不刚吃过早饭吗?现在又饿了?”讲话的同时,我也已经将鞋袜穿好。

    龙龙没有回头看我,而是一直在整理堆放在床上的衣服。“可能由于学校已经放假,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回家的缘故,当我早上下楼到餐厅时,才发现餐厅的所有窗口都已经关闭了。”讲到这里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哎!害得我白跑了一圈,然后肚子空空地就又跑了回来。”

    “你们怎么没一点公德心呢?没看见旁边还有人在睡觉吗?”这时,冬冬突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然后对着天花板,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

    龙龙转身看了一眼冬冬,便又继续忙手里的活了。“大哥,你也太能睡了吧!我们下午两点就要集合出发去苏州了,你还不起来去吃点饭?”

    “现在几点了。”还没等我们开口,他已经拿起了手机。“这不才十一点吗?还早着呢!你们小点声儿,让我再睡一会儿。”说完他的脖子往被窝里面一缩,又钻进了被窝。

    我不得不佩服冬冬的睡眠时间,从昨晚喝完酒回到宿舍,他在床上倒下后立马睡着了,而且一直睡到现在。我深深地怀疑他,是否昨晚在我们睡着之后,偷偷地溜到畜牧交易市场偷了一整只牛。否则,他也不可能累成这样。

    我走到冬冬的床边,轻轻地对着裹在被子里的冬冬喊了一句,“你中午还吃饭吗?”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

    龙龙已经将冬季的衣服都整齐地折叠了起来,然后又从床下掏出了一个灰色的大行李箱。就在他弯腰拿行李箱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站在他身后一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的我。于是他又弯腰从床下掏出了自己的洗脸盆,他的洗脸盆里放着他平时的洗漱用品,“你就用我的洗漱用品去洗漱吧!”

    “你这是干什么?”我接过洗脸盆后,指了一下他放在床上的冬季衣服。一支烟的功夫,这些衣服都已经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就像放在盘子里的一层层大小一致的煎饼似的。

    “我们不是下午就要去苏州了吗?我要赶紧把我的行李收拾一下。还有我的床铺与被子,要不是因为昨晚还要再睡一晚,我早就把它们收起来。”可能由于冬冬还在睡觉,他将讲话的声音压得越来越低了。

    “苏州那边不是免费提供住宿与被褥吗?”我也将声音压低了许多。

    “是的,但放假一个多月,宿舍一直都没人住,我想把我被褥都收起来,放到柜子里。”

    “好吧!”我端着洗脸盆离开了。等我再次回去时,龙龙已将寒假所穿的衣服都放进了行李箱,被子和被褥也都被他挤进了柜子,此时他正坐在床上看手机。他见我回去后,便从他仅覆着几张报纸的光秃秃的床板上坐了起来,“我问过帅帅他们是否一块下楼吃个午饭,谁知他们三个都不饿,他们要和和冬冬一样,在我们离开洛阳之前,要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龙龙要把他收拾好的行李提前搬到门卫室,于是我俩抬着他的行李箱一块下了楼。灰蒙蒙的天空仍飘着细小的雪花,校园里蜿蜒曲折的道路,如同刚被一场淅沥的小雨淋过一样,只有在花圃里树木的枝丫上与宿舍楼的深灰色屋檐上,残留着一些白雪的踪迹。空荡荡的校园少了往昔的热闹,现在只有无际的冷空气在街道、楼房、树木之间来回徘徊。

    我与龙龙一块来到了学校门口的门卫室,此时,刚好有一位年轻的门卫大哥,坐在在狭促的门卫室里值班,在他的身后的地面上,堆放一摞摞密密麻麻的行李。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个熟悉的行李箱,它被一包包大大小小的行李围困在最里面的角落里。龙龙放下行李扶着门框将头探了进去,正趴在值班室的桌子上专心看手机的值班大哥,被龙龙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刚刚还神清气闲的他脸色突然变得蜡黄,只见他“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赶紧将手机放到了口袋。不过等他看清龙龙的模样时,他一脸慌张的表情在夹杂着一丝愠色后重归平静。没等门卫大哥开口,龙龙笑脸便凑了上去,“大哥,今天没休息啊!”

    门卫大哥被龙龙突然的温柔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又看了一眼龙龙,在不确定认识的情况下还是淡定地回复了龙龙。“是的。最近换白班了。”

    “大哥,我今天下午就要去苏州那边打寒假工了,我想先把行李放在这一会儿,等下午再来拿,行吗?”龙龙仍是满脸微笑的趴在门口的门框上。

    门卫大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堆放了满屋的行李,除了他座位周边的少许空地,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下脚了。门卫大哥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就在龙龙放下行李箱后,转身经过门卫大哥身边的时候,门卫大哥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今年寒假不回家过年了呗?”

    “是的,一方面苏州离洛阳太远了,来回路途会花费很多时间。另一方面我还打算靠过年那几天多拿些加班工资,所以我今年就不再回家过年了。”一想到今年无法在家过年,我心里的充满了柠檬味的悲伤。我没想到龙龙从始至终,会一脸乐观地说出这些话。门卫大哥没有再说话,而是呆呆地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开。

    就在我们走得离门卫有七八米远的时候,龙龙突然回头喊了一句。“大哥,谢谢你。祝你新年愉快。”

    这应该是我听到的最早的新年祝福。门卫大哥先是晃了一下神,随后才慢慢地反应过来,“你也是,在外面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就在我和龙龙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门卫大哥轻微的感叹声:“哎!成年人的生活真的没有容易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