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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 就要你醉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郑瑞举着酒碗,步履蹒跚的周转于酒桌间,醉态可掬。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喝了这碗‘杜康’,还有何愁不可解……”

    用力的拍了拍一个面现愁苦之色的落第士子,郑瑞满嘴酒气的劝人饮酒。

    那士子见郑瑞面脸通红,大着舌头说话,已是大醉之态了,便想劝郑瑞莫要再喝了,却听郑瑞不依不依饶的敬酒,嘴里含糊不清道:“醉,何惧?醒,何忧?半醉半醒,何惧何忧……”

    闻听此言,那士子似是心有所感,一咬牙,道:“元瑟所言极是,不过一时失意罢了,有什么看不开的……来,且陪君一醉!”言罢,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

    “好好好,一醉解千愁!”郑瑞哈哈大笑,仰起脖子,亦是酒到杯干。

    其他人见他们如此豪饮,亦是不甘示弱,一时间满屋酒气,劝酒声越发高涨。

    郑瑞在新一波的敬酒攻势中,不出意料的,一头栽倒,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忠叔立马吩咐小厮们上去将郑瑞从厅堂中搀了出来,而后亲自将他扶回了后院卧房。

    “今日算是把酒窖搬空了!”忠叔扶着郑瑞,摇头感慨了一句。

    “倒没全空,我那几坛子桃花酿还在呢!”

    忠叔闻言一惊,侧目看去,本应该醉得一塌糊涂的郑瑞,除了两颊酡红外,却是眼神清亮,口齿清楚,哪里是大醉,分明清醒的很嘛!

    “郎君,你……”忠叔诧异的看向郑瑞,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郑瑞仍旧摆出一副醉鬼样儿,一手搭在忠叔的肩头,脚步踉踉跄跄,神情却是再正常不过的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招待他们,若问起我来,只说我醉得一塌糊涂,睡着了!”

    “是。”忠叔点头应了,又不放心的问道,“郎君这么晚出去,可是有急事?”

    “是件急事,也很重要!”郑瑞道了这么一句,却不愿多说了。

    忠叔自然清楚,主家的事情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但是他心里却有另一桩担心,话说去岁郑瑞夜闯州衙被捕那事儿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让他们着实担了不少心。

    见忠叔欲言又止的模样,郑瑞恍然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不会有事的。”这算是给老管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南市,烟花巷里,杨奴儿家。

    夜色朦胧,门廊昏暗。婢子的裙裾无风自动,细碎的步子踩在光可鉴人的水磨石板之上,几无声息。拈花而笑的美人定格在了青纱灯上,灯盏轻晃,不疾不徐的向前移动着。

    转门过廊,婢子熟门熟路。片刻功夫,婢子驻足,灯盏仍是轻晃着,灯上的美人浅笑依旧。

    “娘子,贾郎君到了。”婢子清脆稚嫩的声音在这格外寂静的院落中突兀的响起。

    “快请进来!”雕镂精致的青漆木门内,一道慵懒妩媚的女声响起。

    随即,吱扭一声,木门左右打开,一脸笑意的青衣小婢在门内躬身行礼道:“贾郎君,请进!”

    门外的婢子退到一旁。原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将一身书生澜衫撑得鼓鼓囊囊,手脚粗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颇有一些悍勇之气。此人正是受邀而来的贾蔺。

    他是万万没想到,今夜竟可以一亲秦绿枝之芳泽了。话说,昨日前,那秦绿枝还将他当做透明人一般呢!若不是这秦娘子名声在外,颇受些附庸风雅的权贵公子们看重,他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得手,还赔了不少小意,砸了不少花销进去呢!

    昨日,那秦绿枝突然冲着贾蔺这厮抛媚眼,立时让他丢了三魂七魄,四十几岁的人竟跟个毛头小子似得,一颗心都滚烫滚烫的,恨不得冲上去就‘抱得美人归’。只是,他有了半月前的那次教训,着实不敢造次,只得按捺下来,贿赂了一番秦绿枝身旁的小婢子,跟她好生打听了一番。

    那小婢子以前见到他就躲,这次却笑盈盈的与他好生唠叨了一番,还道今夜她们家娘子无客。贾蔺一听就来劲儿了,立马又塞了好些银钱给那小婢子,让她帮忙递个话,好让自己得个见面的机会。没想到这一招真成了,小婢子转头就告诉他,今夜便可与秦娘子一会。

    贾蔺心痒难耐的,一晚上没睡好,今日提前了一个时辰便来了杨奴儿家,望眼欲穿的只待秦绿枝来邀他。

    虽然,对于秦绿枝从不假辞色到婉转接纳,让贾蔺心生疑惑,但一想到秦绿枝那妩媚多情的眼眸,那娇艳欲滴的红唇,那风流婀娜的身段……贾蔺立时就心猿意马了,哪里还想得了那许多。

    房内的灯火照亮了贾蔺兴奋的面容。他虽是一脸的笑意,但看在一旁的青衣婢子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黑皮子遮着左眼,只余一只铜铃般大的右眼珠子瞪视着,半张脸上可看到短短的胡渣,两边颧骨上的肌肉向上提拉着,看得出是笑模样,但配上这原本凶恶的面相,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阴笑。

    青衣婢子看清了来人,由于视觉冲击感太过强烈,她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笑容便定格在了脸上,一双眼睛却透露了她心底的‘惊心动魄’。

    脚步轻快,心情雀跃,亟不可待的贾蔺自然没有注意到婢子的神色,他进了房间左右观望着,见左边是一目了然的花厅,摆放着食案茶具及书案文具之类,右边则放着一扇以细纱为底,绣着**狐仙花丛春睡之图的高大屏风。屏风后边影约可见一窈窕身影。

    不待青衣小婢引路,贾蔺步下生风的绕过了屏风,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飘渺纱帐,在纱帐围绕中,一个青丝曳地的女子,着一身绣着青色水莲的素衣长袍,正端坐在一架古琴之旁。一双丹寇玉指捻起一块白色的帕子细心的擦拭着琴身。

    虽然透着一丝丝暧昧不明,却显然没有贾蔺想象中的香艳魅惑。他疑疑惑惑的上前,学着那帮酸书生的模样,拱手与秦绿枝行了一礼,喊了声:“秦娘子。”

    秦绿枝抬眸,面色淡淡的看向他,随手一指对面的小榻道:“贾郎君,请坐吧!奴家正在拭琴,便不行礼了,还请郎君见谅。”

    这话却是很没道理,亦很没有礼貌。正在热乎劲上的贾蔺却并不计较,顺从的坐在了小榻上。

    “奴家素喜抚琴,尤其是古音琴曲,最是喜爱不过,可惜知音难觅……”秦绿枝幽幽的话语,透着几分伤感,听得贾蔺都心生不忍。

    贾蔺倒是想安慰一下美人的伤怀,可他却不是什么文化人,讲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张了张口,还是作罢了。

    秦绿枝继续道:“听说贾郎君亦是一位难得的鼓琴大家,想必对古曲亦是有颇多研究的,不知贾郎君可否指点绿枝一二?”

    这话说得,他贾蔺大字不识几个,什么时候会鼓琴了?

    见秦绿枝一脸期待的看过来,贾蔺不禁老脸一红,随即反应过来,怪道这秦娘子肯见自己,原是误听了自己会鼓琴,莫非是那受贿赂的婢子在秦绿枝面前胡乱咧咧的?贾蔺越想越有可能。这样一来,却搞得他骑虎难下,承认吧,自己实在指点不出什么来;不承认吧,自己面上实在过不去,还可能丢掉今夜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亲芳泽’的机会。

    正当贾蔺左右为难之际,秦绿枝一脸失落的道:“贾郎君不愿指点奴家,莫非是为了半月前奴家无意中冲撞了贾郎君之事?这是奴家看走了眼,却是怠慢了贾郎君,奴家这就给郎君赔不是了……”

    听着秦绿枝哀哀怨怨的声音,贾蔺心中那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贾某人可不是那斤斤计较之人!”

    闻听此言,秦绿枝复又开了笑颜,犹如冬雪消融,春情无限,看得贾蔺双眼发直。

    “既如此,奴家与贾郎君做个游戏如何?”

    贾蔺本想直入主题的,按照他往日里眠花宿柳的习惯,那都是二话不说直接上床办事,可今日他却有些束手束脚起来,这般的美人,这般的风情,便是听着声音也是好的,若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失了这次机会,却要让他如何后悔呢。

    于是,贾蔺忍着心里的躁动,按捺下来,顺着秦绿枝的话道:“作甚游戏?”

    秦绿枝巧笑倩兮,娓娓道来:“游戏很简单,我鼓琴一曲,贾郎君来猜曲名,若是猜不中便要罚酒一碗,若是猜中了,便是我罚酒一杯,如何?”

    猜曲名?贾蔺额头冒汗,他哪里懂什么劳什子曲名,却要他如何猜?但不等他作出决定,秦绿枝已经摆好了古琴,丹寇玉指轻挑,试了试音色,而后一曲跌宕起伏的琴声流淌而出。

    贾蔺挠头,这弹得是啥玩意儿?

    “流水。”

    “啥?”

    “流水!”

    贾蔺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不禁回头看,却是站在屏风后边,一个娇小的身影。这却是在提醒他了,贾蔺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道:“流水!”

    见贾蔺猜出来了,秦绿枝并不奇怪,微微一笑道:“果然是鼓琴大家,这流水名曲对于贾郎君而言,想必是早已烂熟于胸的。”言罢,秦绿枝端起身旁几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贾蔺看得心头大喜,若是这般下去,这秦绿枝还不得醉得一塌糊涂,到时候可不是任由自己施为了?

    “这一曲却不简单,郎君可要听仔细了!”秦绿枝说着话,手指灵活的拨动琴弦,又是一曲倾泻而出。这回的曲子慷慨激昂,气势宏伟,让不懂琴曲的贾蔺都忍不住击节赞赏,呼了一声好。

    一曲毕,屏风后的小婢适时的出声提醒了一句,贾蔺自信满满的道出了曲名:“广陵散!”

    秦绿枝瞥了贾蔺一眼,嗔怪道:“又是奴家罚酒,贾郎君也不知道让让奴家!”言罢,又是一饮而尽。

    贾蔺嘿嘿直笑,却没说什么要相让的话,他就等着秦娘子喝醉呢!

    接下来,秦绿枝不服气的又弹了一曲,这回曲调轻轻浅浅的,好似闺中怨妇的低低倾诉一般。曲子很短,盏茶功夫便完成了。

    而贾蔺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那婢子的提醒,想必那小婢亦不清楚曲名,便直言道:“这回却猜不出来了,我认罚!”于是,端起满满一碗酒,大口灌下,一抹嘴巴,直呼痛快!

    整整两个多时辰,十来首曲子弹罢。两个人你来我往,互有输赢,但越到最后,贾蔺输的越凄惨,酒水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直到眼神迷离,头脑发昏,说起话来亦是大着舌头含糊不清。

    丹寇玉指按住仍旧轻颤不已的琴弦,秦绿枝关切的问道:“贾郎君,你喝醉了?”

    “我……我没醉……你,你继续,这回我一定能,能猜得出来……我,我要先将你喝趴下……喝趴下……”贾蔺毫无形象的半躺在小榻上,手里还拿着酒碗。

    “看来醉得不轻!”秦绿枝低笑一声,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曲名的?你真的是鼓琴大家么?”

    贾蔺呵呵笑着,道:“瞎……瞎扯……我大,大字都不认识,哪懂得什么狗屁曲名……都,都是小丫头胡扯……呵呵……”

    秦绿枝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抬眸看向屏风后边的的人道:“可以了,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却见那屏风后边,不知何时,原本站着的娇小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挺拔的男子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