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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起微末

    起风了。

    不,是这世间的风从未停过。

    仙缘镇此时正值隆冬季节,镇上一片祥和景象,来往络绎不绝,道路两边摊位林立,一片叫卖声。

    而与这太平盛世景象格格不入的,是街上正沿街乞讨的一个孩子。

    “大爷大娘行行好吧!给点过冬的钱吧,求求您了行行好吧。”

    “去去去,一边去,小叫花子,真晦气”正在扯布准备过年给孩子做新衣服的妇人,一脸嫌弃之色,扔下一文钱后,用手掸着被小叫花子拉过的衣角。

    铜板滚落,小叫花,忙去捡拾,这要了一上午,才要了这么一个铜板,可不能弄丢了。

    拿着手里仅有的一个铜板,小叫花来到卖馒头的铺子前,看着热气缭绕的蒸笼,狠狠的咽了咽口水。

    “给,拿馍馍!”小叫花伸出拳头摊开,手掌上赫然是刚才要来的那枚铜钱,高高落下,砸在卖馒头的小贩钱筐里。

    “呦呵,石头今天要着钱了?”掀开蒸笼,热气猛地冒了上来,小叫花子站在摊位前,狠狠地吸着馒头的香气,一脸沉醉,像是这香味便能填饱肚子一般。

    刚蒸好的馒头热的烫手,小贩手上抹了凉水从蒸笼里快速的拿了两个热馒头放在了这个叫石头的小叫花子的破碗里。

    “馒头烫,你小子慢点吃!”这边没嘱咐完,那小叫花子一溜烟跑没了影。

    小贩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身边正在吃着肉包子的儿子,那石头大不了自己儿子两岁,而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上私塾了,而那石头在这镇上已经是要了多年的饭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拿出藏在怀里生怕冷掉的馒头,仔细端详这白乎乎圆滚滚的冒着诱人香气能填饱肚子的馒头,拿在鼻子前用力猛的在吸上一口,似乎是在想把这味道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狠狠的咬上一口,唇齿留香,顾不得刚蒸出来的馒头能把嘴烫破,又像是怕这香味被别人闻了去。

    只三两口两个大馒头便囫囵下了肚,已经两天没吃过啥的孩子来说,能吃上一顿饱饭已经是莫大的奢望了。

    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抬头仰望耀目的天空。不时有鸟儿飞过,小叫花露出了清澈的微笑。

    他很羡慕它们可以乘风飞翔。

    低头看向破衣烂衫,衣不蔽体的自己,隆冬时节脚上却还是一双草鞋,却是一丝苦笑。

    颇为俊秀的脸上,鼻梁高挺,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却有着一丝看透世间的冷暖的光。嘴唇纤薄,脸上棱角分明,虽然脸上灰扑扑的,但是,剑眉星目,明眸皓齿,虽神色清冷,却是一个十足的清秀少年。

    虽是这么多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身形比一般孩子消瘦许多,但是个子却是不矮,甚至比同龄人还高出不少,整天打狗撵鸡,也是颇有力气。

    像是若有所思,少年拽出脖子上挂着的绳子。

    绳子上面挂着的是一块鸽子蛋般大小的白玉色石头,触手冰凉,似有流光环绕。

    一个小小的“风“字清晰隽永的刻在上面。

    石头曾经去当铺让人鉴定过,得出的结论不过是一块普通石头而已,似乎那石头之上的流光是只能自己看到一般。

    自打记事起自己身上就一直带着这块石头,似乎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世的物件。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天地为养,此间苟活,便是名字都没有一个。自己随身佩戴的只有这么一块石头,便给自己取了个小名叫做石头。

    说到底,石头左不过是个十岁多点的孩子。

    快要过年了,集市会比往常早关市,大家伙都忙着准备做新衣,炸丸子过大年。所以石头这几天会比平时少要到口粮,难免会挨饿。

    镇上最大的客栈,同福客栈此时却是觥筹交错,一番好不热闹的景象。客栈里人声鼎沸,二楼包间也是宾客满座,推杯换盏间,把酒言欢。人人笑容满面,来往无不是富贵之人,锦帽貂裘。

    此时石头站在同福客栈门口,仿佛是与客栈里的人处于两个世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苦苦挣扎却也只是饿不死。苦笑一声,石头径直绕过客栈从小门进到了客栈后面的柴房。

    身上背着自己从山上砍来的柴火,用脚叩开柴房木门,石头轻声喊道:“锁子叔!”

    炉灶旁正蹲坐着一年逾五十老汉,就着火光靠在柴火堆里在打盹,一身黑色破败不堪的棉衣四处打着补丁,浑身上下的衣服竟是没一块好地,裸露在外的棉花也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老人一激灵,陡然醒来,看到是石头,脸上露出笑意,撑着墙从地上起身,佝偻着腰身,身形消瘦,从石头肩上接过柴火,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脸上满是心疼之色,嘴上却是埋怨:“石头,你这孩子跟你说了不用帮我去砍柴吗,咳咳,我自己能上山。”

    没说两句话,锁子叔已经是咳得满脸通红,一个劲的喘粗气,可还是握住石头冰冷的小手给他捂暖。

    石头不断帮锁子叔拍着后背,让他舒服点,这数九寒天,锁子叔的哮喘也是愈发严重了。

    “石头,来!”锁子叔掀开炉灶上的大锅,里面放着一碗腊八粥。粥香四溢,随着热气蒸腾飘进石头的鼻子里。

    “来,孩子,今儿腊八,店里熬了腊八粥,我偷偷给你留了一碗,来,吃吧”锁子叔颤巍巍的端起碗。

    望着锁子叔端来的粥,石头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对于经常吃不饱饭的石头来说,这是难得的美味。望着锁子的笑,石头也顾不上这粥还是滚烫的,顺着碗沿转圈猛地吸溜了一大口。

    看着吃的喷香的石头,原本还是笑脸的锁子叔,偷偷地背过身去,用袖口抹起了眼泪,这世道,穷人咋那么难呢。

    锁子叔也是苦命的人,自幼父母双亡,好不容易把自己拉扯大,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娶了邻村一勤快朴实的姑娘,第二年添了一大胖小子,锁子叔笑的合不拢嘴。

    以为生活有了盼头,可谁想,那孩子三岁那年得了天花,没留住,锁子叔眼睁睁的的看着孩子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可怜孩子没了,锁子叔两口子生生的哭到没了眼泪,媳妇把眼睛都哭瞎了。

    可是没了孩子,这活着的人还得过下去,只能变卖了家产替媳妇治病,

    这年近半百,两口子只能在地主家的柴房住了下来,

    感叹了良久,锁子叔摸出怀里晌午吃剩下的半块饼叹了口气:“石头啊,你叔我中午吃饭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你来了,这剩下的半块饼说啥我是吃不下去了,想着你这孩子还不一定在哪挨饿呢,这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死叫花,你下午是要着吃食了,这块饼你就留着。这快过年了,路上人少,要不着你在吃了这块饼啊!记住了孩子!”

    锁子叔郑重捏了捏石头的肩膀,眼里满是心疼,要不是自己过得也是实在是难,自己这没儿没女的说啥也就收养了这孩子。

    看着眼圈通红的锁子叔,石头却是忍住泪水强挤出一丝笑意安慰道:“锁子叔,我没事,这天寒地冻,你和俺瞎婶身子都不好,这夜里的柴火生的旺点,才能不着凉,我得空再上山里帮你砍柴。”

    “好好好,叔多烧柴火!”锁子叔抹了一把眼泪。

    “石头,走吧,别让管事看见了,不然又是麻烦。”锁子叔在这同福客栈柴房负责烧水刷碗,这客栈的管事可不是好相与的。

    “那锁子叔,俺走了。”石头接过锁子叔给的半块饼揣进怀里,向门口走去。

    “砰!”的一声,却是一声巨响,这柴房的门忽被一脚踹开。

    来人一副尖嘴猴腮,一身长褂穿在身上像耍猴一般,浑身骨架没有二两肉,瓜皮帽戴头上,不伦不类的一副装扮,凶神恶煞的脸上,嘴角那颗大黑痣上的毛都被吹了起来。

    来人正是同福客栈的管事。

    “好啊!你个老锁头,我说这店里咋天天少东西呢?想不到是你,这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管事撸起袖口,嘴里骂骂咧咧,一把从石头怀里拽出来锁子叔省给他的半块饼。

    “管事,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饼是小老儿中午剩下的没舍得吃的留下的!”看到管事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锁子叔慌了神,连忙作揖。

    可是管事全然不管那么多,一把将锁子叔推倒在地。

    “锁子叔!”看到锁子叔被推倒,石头慌忙去扶,却不想,管事一脚把石头撂倒,虽说这管事平日荒淫无度,掏空了身子,可终归是大人。

    一脚踩在石头身上,随手把那半块饼扔在石头脸前,另一只脚狠狠地踩在饼上碾,弯下腰一脸玩味戏谑的尖声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叫花子了,脏了本大爷的地界,看着就晦气,哪还有人来店里吃饭?一身臭气,一辈子要饭的玩意,不是愿意偷吗?你吃啊吃啊!”

    管事不断地用脚踩着石头的头,强迫他吃被他碾在脚下的饼,石头一言不发,脸色憋得通红,牙咬的铮铮作响,死命的用手撑地,不让自己的头被踩在地上。

    “大爷,大爷!放了他吧,他不过是个孩子,这饼是我省下来给他的,真不是偷的。”锁子叔老泪纵横,不断的给管事磕头,求他别为难孩子。

    或许是不管自己脚上咋使劲,这小叫花子都不求饶让他觉得无味,亦或许是他来柴房是有正事耽误不得,看着这老锁子给自己磕头觉着也玩够了。

    “滚吧!”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像踢死狗一般,大力一脚朝着石头肚子一脚,转身脚下碾在饼上,后脚跟把饼踢到石头跟前

    提溜着颤颤巍巍的锁子叔进了柴房。

    石头捂着肚子,拾起地上满是尘土的饼,站了起来默默擦干净嘴角的血迹,神色冰冷,死死盯着柴房内还在训斥锁子叔的管事。

    那眼神,不带一丝感情,让人如坠冰渊,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