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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应亲

    要说唐和尚哪里都好,人也帅气,地位又高,知性明理,君子有道。可是,自小孤独长大,受尽人间疾苦,人懦弱了些,更何况被卷帘将吃了九世,骨子里就有受迫害妄想症。是以,不管是当初“莫家贾氏”之问,还是今日太师相逼,三藏法师都是无奈难言。

    这场景其实不比五庄观旧事,也及不上金皘山场面,说到底此番都是些棋子,哪里像前两地,能见了下棋人的一鳞半爪。可问题是,遇大事而不慌乱,往往需要的是非常人,唐僧凡夫一个,就见到前者也还懂得认命,可遇到后者,却是自己做了主角,他可有主角的命?

    没有,陈玄奘毕竟不是陈光蕊,做习惯了和尚,哪里懂得与女子这般“亲密”交谈,向来都是远远以“菩萨”称之敬之。此人间事,孙猴子既不懂,也不会理解,沙僧巍然不动……此番却又回到了“莫家庄”前,让取经团无话可言。

    猪八戒晓得自家师傅的心思,乃是又想安安全全正正经经的过他女国,又不想曲意逢迎。想当初在“莫家庄”,其实就是他主动踩雷,今日此时和当日那时,岂非一模一样!于是只好站了出来,在旁掬着碓挺嘴叫道:“太师,你去上复国王:我师父乃久修得道的罗汉,决不爱你托国之富,也不爱你倾国之容,快些儿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去,留我在此招赘,如何?”

    金皘山之事和五庄观之事一样么?五庄观旧事孙猴子在海外三山找了三次帮手,最后南海有救;金皘山时那猴头则是天庭求助三次,最后天外天来人。此番猪八戒表态,正和当初“莫家庄”一样,当时唐僧不懂此理,可现在,却是不问此言,默认了猪八戒的话语。

    这番表态,其实就很明显了,唐僧不同意,至于猪八戒说的,不过是玩笑耳。可这撕破了脸皮,“莫家庄”大不了不给你饭吃,可一旦女儿国不给你关文你待如何?那太师闻说,胆战心惊,也不敢回话,一时冷场。

    驿丞无奈,只得打个圆场道:“你虽是个男身,但只形容丑陋,不中我王之意。”

    这意思很明显了,要么就把唐和尚给我留下来。可猪八戒却笑道:“你甚不通变,常言道,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这意思也很明显,你哪里留得下取经团来,乃是嘲笑其自不量力。可这话在女国看来,却好似一丑妇在一堆壮汉面前嘲讽,没个人理会。

    唐僧是绝不愿打起来的,别的不说,女国凡人,遇上神仙之力,免不得死伤惨重。猪八戒一时没收住言语,孙猴子也明白此事难做后续,于是道:“呆子,勿得胡谈,任师父尊意,可行则行,可止则止,莫要耽搁了媒妁工夫。”

    这是什么话?难道是要唐僧答应?是,那猴头就是要唐僧答应这门儿亲事,同时还要让老和尚兑现了金皘山上之言,这次定然听“我”吩咐。

    唐三藏很是无奈,女国逼过来,怎么连孙猴子也倒逼了过来,只得再次问道:“悟空,凭你怎么说好!”那猴头说得不够清楚么?既然猪八戒拒绝的话是乱谈,又不让耽搁了媒妁的工夫,不就是让唐和尚答应下来么?

    果然,孙猴子不改前言道:“依老孙说,你在这里也好。自古道,千里姻缘似线牵哩,那里再有这般相应处?”

    唐三藏怒道:“徒弟,我们在这里贪图富贵,谁却去西天取经?那不望坏了我大唐之帝主也?”说实话,此言甚重,不亚于在说其叛国。但是那孙跑跑先背七大圣之盟,后又弃了花果山乡音,哪里会将此放在心头。

    只见太师才解释:“御弟在上,微臣不敢隐言。我王旨意,原只教求御弟为亲,教你三位徒弟赴了会亲筵宴,发付领给,倒换关文,往西天取经去哩。”

    那猴头就公然应道:“太师说得有理,我等不必作难,情愿留下师父,与你主为夫,快换关文,打发我们西去,待取经回来,好到此拜爷娘,讨盘缠,回大唐也。”

    此话让个唐和尚又羞又怒,愣在当场。要知道孙猴子是受过考验的,西行之意甚为坚定,把自家师傅丢在此处,好越俎代庖么?那太师与驿丞赶忙对着孙猴子作礼道:“多谢老师玉成之恩!”

    猪八戒知道孙猴子心眼儿多,多半是要让老师傅毁约,至于越俎代庖,那也要看猪八戒、沙和尚听任不听任。于是却直叫道:“太师,切莫要口里摆菜碟儿,既然我们许诺,且教你主先安排一席,与我们吃钟肯酒,如何?”说实话,若是猪八戒、沙和尚吃饱了,孙猴子拿得住话么?

    太师欣喜,连忙答应道:“有,有,有,就教摆设筵宴来也。”这才与那驿丞欢天喜地回奏他家女主不题。

    但唐长老等她出门,却一把扯住孙猴子,骂道:“你这猴头,弄杀我也!怎么说出这般话来,教我在此招婚,你们西天拜佛,我就死也不敢如此。”

    孙猴子这才道:“师父放心,老孙岂不知你性情。但只是到此地,遇此人,不得不将计就计!”

    三藏法师有疑问,但是猪八戒没有,沙和尚也没有,并且人家宴席就来,这一番唐僧手下就有了战斗力。于是那猴头不得不解释道:“你若使住法儿不允他,他便不肯倒换关文,不放我们走路。倘或意恶心毒,喝令多人割了你肉,做什么香袋啊,我等岂有善报?”

    这事儿自然是废话,取经团一路进城,就没个真想如此做的女国之人么?还不是做徒弟的相护,见了他面貌凶狠,人少也不敢动也。

    但:“一定要使出降魔荡怪的神通。你知我们的手脚又重,器械又凶,但动动手儿,这一国的人尽打杀了。他虽然阻当我等,却不是怪物妖精,还是一国人身;你又平素是个好善慈悲的人,在路上一灵不损。若打杀无限的平人,你心何忍!诚为不善了也。”

    三藏法师听说这猴子总算讲了回道理,有喜有忧道:“悟空,此论最善。但恐女主招我进去,要行夫妇之礼,我怎肯丧元阳,败坏了佛家德行;走真精,坠落了本教人身?”

    不似那孙猴子,唐和尚谦谦君子,不是什么背盟之人。可孙猴子的意思,却是今日允了亲事,到时面南而坐,把通关文牒用了印,写了手字花押,然后摆筵,再排驾送行,等出了城使个定身法儿定住一时,也就走了。

    这也就是骗一骗三藏法师罢了,毕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既然可以用定身法,还不如干脆直接定了,自拿宝印盖了关文,却不走了?猪八戒和沙僧都不理会得他俩,唐僧闻言,称谢不尽,道:“深感贤徒高见。”

    唉,这哪里是高见啊,那猴头就是要行“奉天子”之事,尽金皘山之功,尝“我吩咐”之味道。不过,老和尚就没察觉什么么?刚好相反,此乃是赶鸭子上架尔,大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试想,若真是直接定身定住,坏的是取经团名声,丢的是佛门脸面;可允了亲事,还俗而反悔,坏的却是唐三藏个人之名,毁的是玄奘法师一人之情。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唐和尚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国体有失了。可事情却已经到此地步,到底应了亲事,只得一步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