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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虎林镇

    回到家中,母亲正在鱼油灯下,给村里的韩大户家做女眷绣鞋,弟妹则已经在炕头并排睡下了。

    整整一夜,庄家堂屋的那盏昏暗鱼油灯,没有熄灭,火苗在透墙的风中来回摇摆。

    天未亮,庄余便穿上了新缝补好的衣服,在母亲的注视下,吃完了两年来最好的一顿早饭。

    临行前,他打开了两包果子,分别从里面取出了两块留给了弟妹。庄母要出门送庄余,但被庄余安抚在了家中。

    一身陋衣,一顶斗笠,一个斜跨的黑布包袱,还有一把生锈的半截柴刀,庄余上路了。

    凌晨的渔村,不时传来警觉的狗叫声。

    出了村子,向北走,过了那丘陵小道,老渔台便看不到身影了。

    老渔台到虎林镇有150里路,以庄余的脚力,一天是肯定走不到的。为此,母亲还给了庄余两文钱,让他在晚上找一户人家借宿,买些好的吃食。

    等天色亮起,庄余也走上了官道,虽然已是莒国官道的细枝末梢,但也比老渔台的泥土路好多了。

    随着日上三竿,官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不时有人看几眼头顶大斗笠,靠边快行的庄余。

    到了晌午,庄余在一个小溪边,喝着溪水、就着窝头,休息了半个时辰,还和一个去看闺女的老农聊了一会。

    等天色慢慢变暗,官道上行人越来越少,庄余也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一户农家借宿了。

    但他非常舍不得母亲给的那两文钱,还有那两包果子,他担心如果借宿,果子可能会被主人家好嘴的孩子偷吃。

    就在这样的来回纠结中,庄余接连错过了三个村子。随着夜幕黑下来,周边再也看不到灯火了。但好在还有月光,能看清前后的路。

    不时传来的野猫、野狸的叫声,让庄余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几尽快跑了起来,半截柴刀也早已握紧在了手中。

    在一个向东的拐弯处,官道北侧的一个半坡上,一个低矮模糊的房子,进入了庄余的视野。

    那看起来像是一座庙。

    尽管庄余也曾听说过,出门在外,宁住荒坟,不宿古庙,但身体的疲惫之下,庄余下意识地走向了那古庙。

    到了近处,看出那一间土庙早已破败不堪了。

    两扇庙门已经不知去向,屋顶西半段还全部塌下来了,月光正好照在中间的神像上,神像也只剩下了半截,上半身没了。

    柴刀向前,庄余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摸向顶部尚未塌下来的东半部分。

    碰到了一大堆杂草,庄余用柴刀简单理了理,平整了下,便满意地躺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他竟做起了梦,梦到了韩大户家的二小姐。

    梦正在香甜之处,庄余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越发觉得痒。迷糊糊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这一睁眼不要紧,惊得庄余大叫了一声。

    只见,一只胖的不像话的狸花大猫,正在舔自己的额头。

    那猫也被庄余的反应吓了一跳,一跃向西,到了一个人的脚下。

    那是一个正盘坐着的人,正好在土庙西半塌顶照下来的月光下,满头银发,像是一个老太太。

    那老太太抬起头,看了看黑暗中正紧张举着柴刀的庄余,嘴角浅笑了笑。

    随后,老太太拿出了一个纸包,打开后竟是一只香气四溢的烧鸡。那只狸花肥猫马上开始使劲蹭老太太的腿,庄余也开始咽口水。

    轻巧地拧下了一个鸡腿,老太太递向了庄余。

    但这,缺让庄余瞬间想起了二叔的嘱咐,在外行走时,切记不可吃外人给的东西,尤其是烧鸡、美酒一类的。

    看着庄余使劲咽口水,却不来接自己手中的鸡腿,老太太直接把那鸡腿给了正在加力讨好的肥猫。

    “没眼力劲的傻小子,白瞎了这身傻福了。”老太太吐槽了一句。

    那声音不大,很是空灵。

    再次躺下后,庄余偷偷把自己的拜帖和两文钱,从黑布包袱中摸了出来,拜帖藏进了上身衣服里,两文钱塞进了腰带里,只把两包果子留在了包袱中。

    五更时分,庄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转身看向西面,那老太太和肥胖狸猫已经不在了。

    摸了一下包袱,果子还在。

    简单收拾了下,庄余离开土庙继续上路。

    又半晌之后,庄余站在了一个小坡上,远远眺望到了那虎林镇。

    那是一个山环水抱的镇子,东、南、北三面,各有一个小山头,中间有一条小河,在镇子中自东向西穿过。

    心情愉悦,庄余走向了虎林镇。

    到了近处,便能看清,这虎林镇被小河一分为二,南边各有一条长街,中间有一座大石桥相连。

    离庄余较近的河南长街,人影绰绰,商铺鼎立,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河北面的长街看起来也毫不逊色。

    一入镇子,庄余那瘦小的身躯就像入了河湖,毫不起眼。

    走马观花般地看着一个个商铺上的牌匾,东林生药铺这几个字,庄余只认识“东”这个字,但也不敢打保票。

    那一个个诺高的门楼,更是让庄余有些心生胆怯,不敢莽撞地上前询问。

    走着看着,庄余便到了那镇子中间的石桥上。

    看到桥中间有一位摆摊写字的老先生,准备上前问一问。

    但刚迈出两步,便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

    转头,看到是三个少年,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个光头、一个斜眼、一个歪嘴,虽然在看着自己笑,缺又让人感觉有些不怀好意。

    “老弟哪儿来的啊,吃了吗,没吃到我家吃一口。”光头少年笑道。

    “我是南边来的,烦劳几位大哥,东林生药铺怎么走?”庄余客气地问道。

    旁边的斜眼,咧嘴一笑回道:“不远,就在那边。”

    那斜眼的手,指向了庄余身后。

    庄余转头就向后看,但视野尚未稳定清晰,便感觉背后遭到了大力拉扯。

    不待反应过来,就被拉倒在了地上,接着身上的包袱被拽走了。

    等庄余从地上起身,就见那三个地痞,已经拿着自己的包袱下了石桥。

    眼睛发红,脑子充血,庄余提起柴刀追了上去。

    三人在前,一人在后,在河南长街的人流中追逐了起来。

    但前面的三个地痞明显更熟悉街道,像泥鳅一般左窜右跳,还不时地回头对庄余满嘴污秽,“小土鳖,快追你大爷啊”“等大爷吃完果子,赏你十个大耳瓜子,哈哈”,凡此种种。

    而庄余追了不到五十米,便已经撞到了六七个人。

    在追进一个小巷后,转过弯,庄余便看不到那三个地痞的人影了。站在原地,身体发抖地,庄余心中懊悔极了。

    好一会的时间,庄余才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自己对这镇子的好感,已经全然不在了。

    最终,在几次问路之下,庄余到了位于河北街最东头的东林生药铺。

    那药铺靠街朝南,整整三大间门面,中间的门头上方,挂着一个镀金的硕大牌匾,是五个字,没错。

    再次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庄余走了过来。

    尚未走到门口,里面走出了一个青衫伙计,冲着庄余道:“哪里来的花子,这里不是善堂,善堂向西直走,门口有三张大铁锅的地方便是。”

    “我不是要饭的,我来找吴掌柜。”庄余回道。

    “你也是我们掌柜的亲戚?”伙计轻蔑笑着。

    “不是,我有拜帖。”庄余把拜帖递了上去,已经非常褶皱了。

    瞥了瞥,那伙计接过来道:“你在这儿等着吧,别进来。”

    约一刻钟的功夫,那伙计出来了,将庄余带了进去。

    穿过大堂,两人来到了东边的小隔间。

    一个年龄三十上下,身长消瘦、长脸短须的男子,正附首在桌子上快速写着什么,那桌子上摆着一摞本子,像是账本。

    “掌柜的,人带来了。”伙计满脸恭维道。庄余马上意识到,这就是二叔口中的吴掌柜。

    “你就是庄倆的侄子?”吴掌柜问道,头也没抬。

    点了点头,庄余称是。

    “识字吗?”吴掌柜又问。

    摇了摇头,庄余看向了自己的脚尖,略有自卑、略有尴尬。

    “一个月给你30文钱,愿意干吗?”吴掌柜抬头问。

    30文钱?但庄余记得自己二叔说的是一个月40文钱,开始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还是记错了。

    看着庄余发愣,吴掌柜加重了语气问道:“愿不愿意干?”

    一惊之下,庄余马上点头。

    “把他带到后院,交给老王头,打个下手吧。”看着庄余衣服上的土、背后的柴刀,吴掌柜又道:“到了我这里,要老实些,别把乡下野气带进来,打架斗殴、吃酒赌钱、逛柳寻花,一经发现,马上把你送回去。”

    说完,吴掌柜便冲着那伙计摆了下手,随后又附首写了起来。

    那伙计马上恭维地连连点头,把庄余拉了出去。

    到了后院,院子不小,一圈有七八间大屋,有伙计正在往里面搬运药材,一个穿着破烂的糟老头正在劈柴火,还有两只大狗在围着他转。

    “王头,给你带来个徒弟,是庄老二的老家侄子。”伙计冲劈柴老头喊。

    老头停下斧头,转过身来,满脸络腮胡子,看起来得有一年没修理过了。

    只看了一眼庄余,老头嘟囔道:“麻杆一样的小子,能干什么,狗儿的腰都比他的粗。”

    说着,身旁的两条大狗得意地打起了立站。

    但那老王头嘟囔完后,便又说了一句:“今天活不多,把这三跺柴劈完,就能吃晚饭。”

    说完,便打了一个哈欠,踏拉着鞋朝一个屋门走了进去。

    那伙计也幸灾乐祸地离开了,只剩下了两条狗,脑子不太灵光一样看着庄余。

    庄余只好拿起那斧头,劈了起来。三跺柴,一直劈到了天黑。

    到了晚上开饭,庄余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糙米饭,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第二天一大早,老王头就给庄余交待了活计,劈柴、打水、烧锅、喂狗,把庄余指挥地像个二傻子一样。

    不过,好在能吃饱饭了,尤其是想到月底的30文钱,庄余干得还挺起劲。

    几天之后,庄余也了解到了东林生药铺的粗略情况,东家是莱州府城的瑞升商号,药铺里有一个掌柜吴贵、六个伙计、一个干杂活的老王头,还有一个洗衣做饭的李婶,现在又多了一个自己。

    而自己的二叔,原来就是瑞升商号的跺师,就负责莱州府到周边各镇的线路。去年压跺时遭了土匪,伤了腿,才回了老家。

    在收到第一个月的工钱后,庄余便买了20多斤好米,背回了家去。到家后,又给二叔家送去了六七斤,这让二叔连连夸赞庄余懂事。

    但说起庄余干的杂活时,二叔脸色红了一下,欲言又止,因为按照他的设想,庄余应该是去柜上当学徒的。

    自那之后,庄余每个月收到工钱,便会买米送回家,也都会给二叔家送一些。弟妹和母亲的脸色,慢慢显得健康了起来。

    很快,冬天过去,到了开春三月,庄余回家把那两亩地种上了。

    回到虎林镇时,正值傍晚十分,这个傍晚,看起来要比往日热闹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