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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长风万里送春燕

    不过三五日地晴好天气,山上的薄雪便已全部融化,植物已然返青。

    不像沂州府时那样从土里开始发芽,需要历经时间由萧条慢慢新生;而像是一夜之间花就开了,山泉复活,山色绿的鲜明。

    而那个深讨陆婉儿欢心的人格,在她醒来地第二日便已消失不见。

    江南道的冬与北方区别依然甚大,短暂迅疾到不易察觉已经又是过了一个季节。

    询了清山与玲儿意见,婚期敲定在初秋;本来春天时间也不错,可是玲儿说清山觉得届时少爷与兄长都在,温夫人她们也都进了山,不过推迟个几月却使人更觉圆满。

    温家读过书的人占多数,因此陆婉儿已将手中《茶经》交给温老爷让人闲时誊抄,且吩咐吕怀山借由墨斋渠道搜罗了其实并不多见地与种茶、制茶相关典籍。

    再过两月,待那些试种地茶树抽出新叶新芽,便可采摘一些,而后根据味道与茶树地适应性,来决定大面积种植的品类。

    管家已经下山,毕竟身为大掌柜还是有很多商会、商队及店铺需要巡视管理,哪怕制度与模式健全,也不能像林晓阳那般心安理得地做个甩手掌柜。

    因一去怕是数月难回,临行前特来向二小姐辞行,陆婉儿竟有些不舍得地与他互道“珍重!”。

    待日后管家回来,定要看看温家可有贤淑温柔地适龄女子,能与之相配。

    操心起这些闲事,说来也是因为陆婉儿对他心怀太多感激,无论是以一己之力让温家众人的生产、生活步入正轨,还是承担了山上所有人的日常供应。

    总之熟识后的大掌柜,给人感受就像强大又可依靠的伙伴,有他在凡事皆可心安。

    虽然很快,陆二小姐便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因为管家心里装得好像只有林晓阳一人,对他人不过都是依东家吩咐而尽地责任罢了!因为没隔几日,便有一大船精致生活所需运来,全是其为林东家准备的......

    依陆婉儿对林晓阳的了解,定是不会主动开口吩咐这些琐碎,那就是大掌柜自己觉得山中清苦,不能委屈了自家主子!又联想起他走前最后那句“东家就拜托二小姐了!”的托孤之言,陆婉儿深觉冷清冷性的人甘愿为一人心细如发至此,容易使人嫉妒。

    这些细节,自然也不是陆婉儿有心发现地,都是近来玲儿同清山在院子里唧唧喳喳地闲聊,她碰巧听见而已。

    原话是猜测林东家可能打算在山上常住,所以管家才会把他日常所需都运送了来,满满一大船,相比之下二小姐的竹屋好像太简陋了些。

    不止是嘀咕,小丫头估计是想起了在沂州温府时,明明也很爱精致地二小姐,于是这几日抽空就拉着清山一同鼓捣陆婉儿竹屋前的小院子。

    忙碌地她,倒未曾瞧见在屋子里因记起过去初到沂州府地那段时光,难得露出温暖神色地小姐。

    爱是心动,更是陪伴。明媚地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山坳,陆婉儿望着院子里忙着栽花种草,还想再弄出个小池塘的玲儿,好像又一次被她的简单纯朴治愈到了。

    林晓阳近来日日跟着御医上山,因觉腿伤大好也可趁此做些康复性地训练。虽然差人去寻地药已经有了些眉目,可东西还未送至眼前总是怕夜长梦多,世上总有些无价之物是银钱也甚难买到的,需得用心。

    洪州城里数月不见婉儿的陆珍儿,年前终于收到信后依然思念伴随着挂心,忙完府上年关与陆记众多事宜,还是差人去寻了墨斋掌柜打听陆婉儿所在。挂念她的自然不止姐姐一人,岳沐舒年前也差人去陆府问其归期。

    收到吕怀山派人送来的书信,陆婉儿便想待玲儿大婚,就邀她们一同进山观礼好了!思及沐舒人未至声先到的性子,又望了望窗外恃宠而骄地丫头,两人倒是越来越像。

    陆婉儿忽觉自己以前太过自私狭隘,反倒忽略了旁人那些心系于她的感受。

    人的脆弱和坚强,超乎想象。有时一场雨,也可能成为压垮骆驼地最后一根稻草;有时一个微笑,就能使身处炼狱里的灵魂获得治愈。

    当然,这些感受其实通常都是暂时性地。

    那个侃侃而谈地陆婉儿到底是不见了,明明心头感触良多,纵有千言万语到头来仍不过憋出“静待佳期。”四字而已。

    不知何时沉默寡言也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她甚为无力地坐在桌前半日,不得不再次放弃解释地权力。

    那种感觉就像身体里同时住了几个灵魂,有怀念过去地自己,一心想成为地自己和不受控制地自己。

    它们飘忽不定,没有规律可循地影响着陆婉儿地情绪,使她不得不接受那个与林晓阳他们一样,以面瘫之相来掩饰尴尬地自己。

    不要嘲笑别人,大概就是说得这种报应。人家不苟言笑起码内心是安定地,不像她这般时常左冲右突,带着些不甘心和混乱,找不回本来的自己又对变化后地感到陌生。

    陆婉儿甚至有时会想到岳沐之当年一人躲在书房中酗酒地场景,反倒比她与林晓阳这类人简单真实!

    起码不会逞强,起码可以放任那个不堪面对地自己。

    可以逃避,可以痛哭,可以自责,可以后悔。

    不像那些看起来意志坚定地人,哪怕结局悲凉,每每自问若时间倒流,依然还是会做与当初并无差别的选择。

    为了抛却那些毫无意义地自我斗争,二小姐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

    痴于一道或可就不拘泥于自身,她惦念着为温家幼童们寻一位合适地先生,也思忖着日后云雾茶如何在墨斋上市;若想讨得天下读书人的偏爱,是叫碧涧?明月?还是芳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战场,就像大掌柜要去他的那片奔忙,陆婉儿也重新拾起与茶有关的各类事项。

    而林晓阳无心于那些茶树如何,他给自己定的战场像为人逆天改命那般宏伟艰难,事实上却是只与陆婉儿一人有关。

    南方的雨季将至未至,北燕启程而归地时节,他也决定下山。

    临行前陆婉儿到底也是没有出现,她无法像与大掌柜之间那般作别,只能权当不知显得十分淡漠与疏离,甚不如从前。其实心里早已是混乱成一团,有些担心,有些想要挽留,有些想知道去处与归期,却又不知该怎样表达。

    于是林晓阳登船前只对宋清山说:“再有月余,待山上解了冻,我便派人将你兄长与少爷的灵柩护送至此。”。

    清山拱手行了个大礼,道:“还望东家能在小人成婚前归来,一路保重!”数月来深得庇护已是大恩,若没有此人许是眼下不论温家还是二小姐,亦或者他与玲儿都是难已在这场浩劫中保全,更何谈如今度日安稳。

    “好!”不知是应了仆僮,还是想应陆婉儿,林晓阳简单又干脆地回道。

    跟随温彦行多年,仆僮哪怕下意识地立场也是该站在自家少爷这边,可对于林晓阳之于二小姐的深情却仍觉不能偏颇。两人只是性情不同,一个光明磊落,爱意直达眼底;一个幽暗深邃,情谊全在心里。

    “林东家托我转告二小姐,此行入秋前必回。”不论陆婉儿想不想知道,身边地人都想让她知晓。

    宋清山亦觉他喜欢玲儿,简单纯粹而干净;玲儿喜欢他,踏实安全可依靠。而在这一点上,林晓阳对陆婉儿已经做到极致,只是没有让二小姐知道。

    作为同样希望陆婉儿历经苦难,往后余生都是幸运地人,他也如玲儿一样期盼时间可以抚平伤害,活着的人可以用幸福掩盖不幸,以告慰那些离去的亲人与爱人,而不是在人间的地狱中苦闷挣扎。

    只是虽有一诺千金地人许下归期,但他们却不知林晓阳此行目的地,又是京城。不仅如此,根据几份情报上所述,那最后一种难寻之物恰巧在两月前落在宫中一位宠妃手里,常人难以金钱换得......

    若大掌柜在,或许尚能规劝一番求药心切地人万万谨慎冷静!毕竟世上所有巧合之事,只有少数天定,更多其实可能是人为地陷阱。

    这个道理林晓阳也未必不知,只是比起危险他更在意地是错过这个机会,陆婉儿是否还能等到其他消息传来。

    他没有把握。因此,只要东西确实存在,就足以使他亲身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