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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但使主人能醉客

    当然回了洪州城大约半年的陆婉儿,也不是终日无所事事地,相反甚为忙碌。

    初始回来之时,已经不那么抵触回陆府了,终是自己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且年纪渐长便也解了许多和父亲相关的心结。倒也不是原谅了他对于母亲存得那些亏欠,只是就当下的社会环境而言,他自己亦不知晓哪里做的是不够或不对地。

    若细论起来,陆家老爷并不是一位苛待妻女之人,虽极好面子却也没有对陆婉儿特别地急严令色过,婉儿对他的疏离终是源于母亲而已。

    收到姐姐书信时,陆婉儿还是很担心父亲身体状况的,到底是血浓于水的父女;而在当初执意与岳府断了关系后,陆父也是托了姐姐想要规劝陆婉儿回家的。即便对两位女儿再失望,也不愿她们流落在外,仅凭这一点他便算是一位好父亲。

    回到陆府后,陆婉儿着急先去书房探望了陆老爷,得知其病虽久矣,却是慢性之疾只需好生调养便尚无性命之忧后,那颗悬了一路的心才算放了下来。也才空出时间带上礼物去向姨娘们请了安,最后才去了一别经年的姐姐那里。

    其实陆婉儿刚刚回来,陆父是没寻到合适机会说的,之前有意对珍儿说了些近来自己身体抱恙十分想念婉儿的话,大体也是知道姐妹信中定会提及一些。

    自从婉儿与岳家和离北上之后,陆老爷也仅收到一两封写于他这个父亲的书信,大概交待了些在沂州府做生意的事,寥寥数语。

    许是怕父亲对和离之事不满,也许是在其母亲去世后心思就重了。陆家老爷向来对自己家这位二小姐,有些琢磨不定却又做不得主,更不能直言苛责的那种复杂感受,或许也仅是因为自小在她身上所花费心思极少的缘故,父女感情上不算特别深厚。

    但其实自内战之后陆记生意出现危机开始,到后来岳府出事,再到现如今陆婉儿执意要在洪州府做起了生意,他都是知晓陆婉儿身具行商之才的,只是无论何时,身为女儿家能有个好归宿方才是正途,这亦是陆家老爷的执念。

    珍儿脸上有伤,不能强求的原因无非是怕无人真心待她,嫁去别人家里徒增委屈。

    可婉儿不同,年纪轻轻总不能一辈子也如珍儿那般独守空房,孤独一生;而这些事除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可还有旁人会为其操心?

    因此想要陆婉儿回来,主要原因便是恰好有媒人寻了几户不错地人家来问,陆家老爷又深觉应该履行他作为父亲的责任,想要再为陆婉儿寻一门好亲事,而不是任由其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在异乡漂泊......

    若是陆婉儿知晓父亲存得是这般心思,当真不一定那么快赶回来,好在很久未见,父亲尚未提及此番心事,虽都是些良苦用心的好意,却不是陆婉儿可以接受的回家理由。

    前两日没有着急安排销货一事,陆婉儿在陆府修整了一天,之后便先带了些银钱与礼品去探望了舅舅、舅母。

    舅母执意不肯收婉儿特意带来的利润分红,只道生意才刚刚开始,还是先留在她那里做本钱,等日后赚的更多时候再收取也不迟。

    想来也是因为两人淡泊,府上所需银钱不多,陆婉儿便把打算与温府合作之事细述给了舅母听,也不在推搡客套地表示可以把这部分银钱,亦当做舅母新入股的本钱,如此不仅茶馆这点儿小生意可以分红,日后那些进账更多的大生意舅母亦可得一分利。

    只是想回报舅母之前,曾对其全力支持的恩情。陆婉儿亦觉得无需与温家提及,只从自己日后的利润中单扣就是了,虽说于舅母来说或许无所谓之事,但越是如此就越不能让舅母白白付出,而她也只能用这种俗套的方式给予其报答。

    直至第三日午后,陆婉儿才带着丫鬟玲儿一道去李府,探望李家少奶奶岳沐舒。不过两年时间未见,再见发觉沐舒的变化甚大,还是刚到沂州不久替她挑的簪子,倒吃不准样式上现在的她可还会喜欢......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大抵就是这样一个再见的场景。

    让不知身份与缘由的小丫鬟都感动到哭起来,哭得不明就里,只是单纯在情绪上受到感染,单纯共情而已;当然只此一幕便能知晓此人与二小姐定是感情匪浅,因为玲儿上一回见陆婉儿哭,还是在沂州城外温家农庄里。

    她确实不知,岳沐舒对于陆婉儿的人生而言,所存得分量。这才是此次回来,陆婉儿心中最想见的人啊!

    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岳沐舒,此刻突然见到了陆婉儿,再也抑制不住哭得像个孩子一般,就好像要把两年多来积压的所有委屈和担忧,全都释放出来,最后哭到整个人颤抖的蹲在地上,双手掩面而泣,久久不能自已。

    李家公子早已识趣地将一双儿女带了出去,欲语泪先流的两人,直至时间过了许久,才能从相逢的动容中舒缓过来。陆婉儿知道,虽已是妇人模样的岳沐舒,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沐舒,或许于别人而言已是不同,但对她来说,仍是。

    在婉儿于岳府中最难过的时候,恰逢岳沐舒二胎生产,她这两年来心中都不能原谅自己!虽后来收到了婉儿北上临行前所留的书信,却已是几个月后。虽说是李家少爷担心她月子里忧思过度伤及身体,即便早日得知也于是无补。

    但那是婉儿啊!是她自儿时起就无话不谈的好友,也是彼此见证了成长与共享了一生心事的人。

    自己怎能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便让她一个人绝望地离家千里之外了呢?不仅对于岳府与兄长之事,岳沐舒无法释怀,即便是对于丈夫隐瞒了她几月之事,这两年来她亦是不能释怀。

    而陆婉儿望着眼前如此难过的岳沐舒,心下自责到不能自已。到底还是因为岳家之事迁怒到了沐舒,否则为何在沂州府那么久,都未曾写封书信于她呢?明知道她会担心,会自责会想念自己......

    其实并不是自己不想写,就是好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知沐舒在李府该是幸福的,李家公子护妻,不用为其太过担心。而她已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也该是日日都会十分繁忙,莫不如不去打扰她的平静。

    现在想来,当真都还是自己不愿面对的借口!倘若沐舒与岳家毫无干系,自己还会这般对她吗?陆婉儿有些痛恨自己这两年来隐藏的懦弱,终是因那些逃避,在无意间伤及了最亲近的人。

    终于哭声渐止地岳沐舒,像回到了儿时初识陆婉儿的年岁,拉着婉儿的手不肯松开。一边抽搐着一边对她说,今天不可以走,定要在她这里留宿。陆婉儿听她娇嗔地说着,又忍不住流起了眼泪,点头应下。

    陆婉儿吩咐仍红着眼眶的玲儿,一人坐马车回陆府去,将自己晚上要住在这里之事告于姐姐知晓。而免得府上下人看见少奶奶失控的模样,沐舒与婉儿便都在房里未再出去,连晚膳都是李家少爷命了下人,轻手轻脚地送到房中来的。

    说来这位李家公子倒是未曾变过,仍是那位只对沐舒一人用心的性情中人,这从他特意为二人准备的酒水上便能看得出来;而且即便一双儿女再如何吵吵嚷嚷着要找母亲,他也不曾在陆婉儿次日离去之前,让他们前去打扰。

    于是,婉儿与沐舒就着两年来的各怀心事,也就着李家少爷的好意喝起酒来。二人即便自小便相识,也一同做过些小姐们的出格之事,一起喝酒倒真的是第一次,“原来以前我们都是那么乖的”,岳沐舒喝到晕晕乎乎地跟陆婉儿说。

    “是啊!竟然都没一起偷喝过一回酒!今天补上......”酒量当真是差不了多少的陆婉儿也接了话儿道。

    “对!对!对!必须补上!”岳沐舒早已面色坨红地大声嚷嚷着。

    看来今晚定是要不醉不休了,就此解了那些心结当真是件极好的事,屋外的人独自笑了笑,便是放心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