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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

    深呼吸,抬腿。

    叶流云踏上了石阶,不管前方是什么,终究要去这神秘的世界看一看的。

    “嗯?”叶流云有些疑惑,这似乎跟普通台阶没什么区别。他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依旧没有感觉到这天梯的特殊之处,不禁回头疑惑地看了一下众弟子,众人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好转身继续。

    姜若离和耶律如歌皱了皱眉,似乎发现了什么。剑灵山的新弟子入门都会往剑冢走一遭,剑气对于没有修为的人来说,就像针扎在皮肤上一般,越往后痛感越强,谁第一次攀登剑冢的时候不是苦苦支撑,步履维艰。而叶流云,竟像闲庭散步一般。

    叶流云只是坚定地往前走,他只是记得姜若离告诉他的,在没有强烈不适感之前,能走多远走多远。

    开始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各自聊着天,打赌叶流云会在那里停下,他们有人好奇,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纯粹凑凑热闹……然而,随着叶流云向上走,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开始发现事情有些诡异。

    “太轻松了吧!”一个弟子说道。

    “是呀,我当初走到那里时,整个人都快昏过去了。”

    “难道剑气对他无效?”

    “是不是隐藏了修为?”

    一时间又议论纷纷。

    “走,跟上去看看。”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于是修为较高的人开始远远地跟着他走上了天梯。

    ……

    叶流云听不到这些议论和疑问,他只是边走边好奇地打量四周,思考着是什么造就了这奇特的景观,偶尔看到石阶不远的石台上有人睁开眼睛或者停下舞剑看他,他就微笑点头,继续攀登,而那些人则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又走了很久,石阶逐渐深入巨石之中,只能隐约看见前路,他觉得这么走着太慢了,干脆小跑起来。

    那些远远坠着他的弟子,已经有人开始承受不住剑气而逐渐停下了脚步了,看到他居然跑起来,不禁一阵无语,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怪胎!

    逐渐地,这座山所有的目光都开始集中到他的身上来,山中运功的人睁开了眼睛,练剑的人停下了脚步,山下开始传出有个怪胎第一次上天梯就一路小跑的消息。

    整座山都开始安静了下来。

    “你们看……”有人指着天空喊道。

    只见天空中数道剑光由远及近,流光拉出的长长的白色尾迹久久不散,向着剑冢而来。

    五道剑光突破云层,落在山顶,赫然是玄真子和几位首座。几位首座刚落地,却发现似乎有人比他们更早到了这里。

    净云临云海而立,仙姿绰约,风扬起她的长发和裙裾,直欲乘风归去。

    “净云师妹,看来这回你捡到宝了!”玉矶子站到净云旁边,说道。净云嘴角微扬,难得露出开心的笑容,但她不是因为收了好徒弟,而是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这个人,就是小师弟。

    “是呀师妹,近十年来,剑宗初上天梯的小辈中,也只有若离和如歌能够勉强接近问心桥,若离和如歌现在都即将剑游,如今多了个流云,看来我剑宗后继有人啊。”玄真子负手看着远方翻滚的云海,说道。

    “师兄,你似乎忘了一个人,他在入门的第一天就天梯登顶了!”净云说道。

    “你是说小师弟?唉,千年以来第一次登天梯能够直接登顶的人,小师弟是唯一一个,可惜了……”玄真子叹了口气。

    “……”净云说,“我在这里等他。”

    “你觉得他也能够登顶?”玄真道长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他会到这里。”

    “当初,我们也是在这里等小师弟的!”玉矶子说。

    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那就让我们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吧!”赤阳子说道,也站到云海之前,看着叶流云登天梯的方向。

    叶流云并不知道云层之上有人一直看着他,他只埋头向前。小跑累了就慢走,调节好了就继续小跑。不知转过了多少巨石,爬了多少石阶,最后穿过两山之间一条狭窄的山缝,一座云雾缭绕的铁索桥突然出现在面前。

    四条巨大的铁索从云雾之中伸出,扎进脚下的山壁里,一块块的横木板被固定在铁索上,桥下应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云雾不断从山谷中涌出,将铁索桥及对面的一切都包裹起来,但是奇怪的是,这山谷似乎一个容器将云雾束缚住了,云雾起伏,却绝不飘往桥的这边山缝。

    叶流云有种错觉,这云雾不仅能裹住视线,也能裹住人心,他隐约觉得,这里才是真正能考验自己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形式。

    未知固然可怕,但是每一次前进都必然要克服对未知的恐惧。

    叶流云朝着山顶的方向看了一眼,抬腿走上云雾中的铁索桥,身影也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问心桥头,姜若离和耶律如歌对视一眼,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不约而同地问自己:我当初从天梯这条路走到问心桥前用了多久?

    天才如姜若离,也花了三年!难道他就这么修成了剑体?或者,天生就是剑体?

    叶流云走上问心桥的消息悄然传遍剑冢,众人都十分震惊,纷纷停下自己的修行,有些已然入了内门但是依旧在天梯打磨剑体的弟子,也纷纷来到问心桥头不远的山石上观看……即使现在的姜若离和耶律如歌都无法安然走出问心桥,所以大家只能停在外面等候结果。

    叶流云不知道这些。

    他试着踏上桥面后,首先是一片黑暗,然后阳光刺眼。前面是川流不息的车,耳朵里是滴滴的鸣笛声,周围充斥着城市特有的喧嚣。

    叶流云背着书包,站在红绿灯下,今天放假了。平时的安排是回孤儿院看看的,但是今天他忽然不想回去了,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想起了很多人,几乎所有人都反对他学哲学,也不赞成他花很多时间研究绘画、音乐等东西。

    一心想让他考社区公务员的老院长,吹嘘自己多么成功的学长,告诫自己只有准备好房子车子票子才能找到媳妇儿的邻居大妈,觉得大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去找个好工作的辅导员……各种各样的人,都对自己有希望,但是都不例外一个概念:他们要自己未来成为一个有钱或者有权的人,才算有了社会价值!

    世界这么有趣,有那么多的谜团,那么多玄而又玄的问题等着自己研究,即使不去做这些喜欢的事情,难道自己作为一个无权无钱的孤儿,单纯的活着就没有意义了么?

    他并不愿意被俗世价值绑架,所以他总是将自己的世界与现世分离。

    他又想起了那个人。从高中到大学,只有她可以理解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观,只有她会和他讨论那些离经叛道的问题……可惜!

    该死,为何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作为一个自封的素描大师,对人和物的记忆以及想象力一向是十分优秀的,但是为何每当想到她,都无法具象化,只有心动、甜蜜、苦涩、遗憾,最终混合成一种奇妙的悲伤!

    叶流云紧紧皱着眉头,迈步向着马路对面走去。

    “别……”

    “小心……”

    “嘎……”

    忽然间各种声音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冲进他的耳朵里,他猛然醒悟过来,一抬头,路对面人形的红灯如此刺眼,侧头看去,一辆大车正迎面而来,司机表情震惊,他似乎吓呆了。

    “啊……”一阵刺痛伴随着马路旁边人们的尖叫声袭来……

    最后的几秒钟,二十几年的人生走马观花一般从脑子里流淌而过,从出生到刚才的瞬间,甚至少儿时期奶粉的味道都清清楚楚,成为孤儿、住进孤儿院、好好念书、班级优秀少年、初中、高中、大学,然后某一天默默地被一场车祸在街头送走。

    很久之后。

    又是一个梦。依旧是孤儿,前二十年都是差不多的人生,然后毕业听了老院长的话,考了街道办事处,然后找了一个平凡的女孩子结婚,婚后普普通通,偶尔吵架拌嘴,生了两个孩子,还算幸福,后来两个孩子都各自有了家庭,自己在一个寂静的夜里送走了老伴,然后某天下午,一个人悄悄地在躺椅中离开了世界。很多场景都似是而非,很长却似乎又很短暂,一天也就过完了所有。

    梦一段一段的。

    也有特殊点的梦。他看着梦里的杨过和姑姑住在一座古墓中,他们相爱却互不知晓,本以为一世逍遥,却阴差阳错地经历了众多不幸,生死别离。好不容易重逢了,却又因为某些误会,杨过被人砍了手臂,又与爱人分开了16年,但是最终还是得偿所愿,相互厮守,只是两鬓斑白,已非当初少年!

    还有某些断续的场景,或烽烟滚滚、世间糜烂,或皓月当空、一剑西来,或幽竹千竿、琴声渺渺……

    有幸福的梦,也有不幸的,有神奇的,也有平凡的。叶流云似乎是亲身经历着,又好像只是被动地观看着这一切……他还是无法感悟这种意义,只是这爱、这恨、这怒、这悲欢、这遗憾不断积累,却不知道该爱谁、恨谁。

    而此时净云子等一众人施展神通透过云雾观察,只见叶流云怔怔地低头立在桥上。

    他有时候满脸涨红,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有时候双脸扭曲,泪如雨下,有时候又眉头紧皱,悲苦似乎沧桑老农……

    而众人无法知晓地下基地内,此时各种仪器指示灯都在疯狂闪动,众多研究人员跑动穿梭,不时交流。中央总控室中不知道何种原理监测叶流云状态的仪表泛着红光,数据瀑布疯狂上下波动,尖锐的提示音不断响起,显示过载。基地总指挥赵继勋盯着仪表,他的旁边是不断给他汇报各处信息的赵子瑜。诸多信息汇集给赵继勋,然后他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命令,在纷乱中犹如定海神针。

    而此时的叶流云只觉得憋闷,憋闷得想要大叫!

    情绪就如平湖蓄水,明明已经逐渐满溢,水却被某种力量强行压缩继续装填,某一刻这堤坝终于坍塌,情绪的潮水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

    梦境崩碎,世界只余下猩红,只想一剑,劈开这所有。

    “去你妈的……”叶流云忽然仰天一声大吼。

    同一时间,中央控制室内的异常提示音陡然尖锐地拉长,然后所有的仪表显示忽然全部熄灭。在众人都有些绝望的时候,屏幕亮起,如同重新链接上了与另一个世界的通信。

    观测再次恢复了。

    屏幕中,叶流云单膝跪地,在一座悬空的铁索桥上,桥面是简单的铺板,四周云雾缭绕,铁桥随风晃荡。想到画面断开之前与此时的画面差异,知情的监控三人组以及总指挥赵继勋眼中都闪过迷惑。

    玄真子一行人一直在山顶注视着叶流云。众人只看到他时悲时喜,双目涨红,却不知道他内心在经历什么,不过均已看出他在崩溃的边缘了。

    净云已然无法安静站着了,问情剑已然祭出,玄真等人也作势要去问心桥了,却忽然被一阵浩然的剑气给惊住了。

    众人看去,只见叶流云单膝跪地,仰天长啸,而他方圆几仗之内,雾气尽散,似乎一把巨剑直上苍穹,荡开了周边迷雾,然后众人才隐隐约约听到了“去你妈的”声音!

    几人面面相觑。这是……龙渊?

    可是龙渊在小师弟死后就回归了龙吟峰,从未露面。如果龙渊在他身上,为何昨日众人没有丝毫察觉,甚至掌门真人真气进入他的体内也毫无所觉?

    流光闪动之间,众人已经到了桥上。玄真并指贴在叶流云额头上,然后说道:“他晕过去了!先回玄天殿。”说完向着桥头走去,赤阳子赶紧抱起叶流云,与众人跟随其后。

    桥外,耶律如歌等众多内门弟子还在等待。他们知道每个人在问心桥都会有不同的经历,他们只感受到忽然间剑气冲霄,又听到一声长啸,但是看不透这迷雾,不知道桥上发生了什么。这时候看见掌门真人与自己的师傅师伯师叔都在,赶快前来见礼。

    走到出问心桥,耶律如歌等已然修成剑体的弟子纷纷拜见。

    玄真道长挥手对众人说道:“没事了,各自去修炼吧!今日起,叶流云归于净云峰门下,以后也是你们的师弟了,记住要相互扶持。还有,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违者门规处置。”

    说完已御剑而起,几位首座纷纷御剑而去,众弟子行礼,互相对视一眼,尽是茫然之色。

    今日之后,在这个世界里,叶流云注定将变得神秘起来。

    而在这个世界上的众人不曾知晓之地,对叶流云的观测恢复正常。而后关于人类精神世界的研究、关于存在与现实、关于宗教“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解析、关于科学的终极疆域——脑科学、关于对人类潜意识的干涉方法等类似的研究课题被摆上了诸多专家和神秘学学者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