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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斯人已逝 悔不当初

    望着费达默然不语,阿莎也有些紧张了,他不会改变主意吧。

    “王,你的意思?”

    费达缓缓说道:“我纵然不忍,却也没有办法。”

    “遵命!”阿莎唤了欧德,悲伤地说道:“将巴丝玛带出来,让她好好看看孩子,但求她终能改变心意。终究我们不得已才用这样的下下之策,到底不愿意看她们母子活生生分离的惨剧。”这几句话基本都是说出来让费达听听。

    欧德应了一声,早看沙迪那孩子不顺眼,那孩子所有的一切本都该是自己所得,自己堂堂君王血脉,被尘封身世,连母亲也不能计入楼兰史册,如今总算有了机会清算,便加速提了巴丝玛前往楼兰校场,生怕再生变。

    那校场,本就是楼兰的演武所在,海娜也曾在那里指导侍卫,如今楼兰侍卫被杀的杀,关的关,倒成了匈奴士兵的所在。

    “属下也是奉命行事,望王后莫怪!”欧德嘴上这般说,可行动上哪里还有半分尊重。

    巴丝玛看他行径,便知他叛了楼兰,多说无益。

    被推搡到校场一侧,便看到了另一侧的孩子。

    “沙迪!”巴丝玛哭到,却被狠狠抓住无法移动步子。

    “母后!”沙迪的声音已经沙哑,从离开了母亲便哭,已经哭了几个时辰:“救救我,救救我!”

    巴丝玛望着欧德:“有什么事情,都与孩子无关!”

    欧德撇了撇嘴:“王后,大皇子年幼无辜,的确不该与政事关联,王后,请说出玉令的下落,属下立刻将大皇子还于皇后。”

    “救命!”大皇子还在呜呜地哭。

    巴丝玛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如果不是两边的人狠狠拽着,自己已经倒下了。“沙迪,沙迪。”

    欧德望了望西方的太阳:“王后,属下奉楼兰王令行事,王后若再不说,属下只能狠心了!”

    巴丝玛喃喃道:“奉楼兰王令!”

    欧德没有任何耐心,挥了挥手:“处决!”

    一剑挥去,哭声再无。巴丝玛看着孩子倒下,自己也失去了知觉……

    欧德吩咐把巴丝玛拖回牢房,自己走近那孩子的尸体,弟弟,可惜了你这般俊秀无二的长相,欧德正品味着胜利的感觉,自己派出的侍从来了。

    “将军,您让我寻访的海娜的所在就在楼兰境外的小镇。”侍从回禀。

    “太好了!我今天就去找她。我亲自去。”欧德喜道,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额,大人,我问了那守宅人,只说海娜和她丈夫赴汉游历了!”

    “混蛋!”欧德一拳头把那侍从打倒在地:“我海娜姐姐几时成过婚!”

    那侍从从欧德让他去找一个女子,就已经明白了他心思,忙道:“大人,小的唯恐出错,所以多次确认,千真万确,她所嫁之人名叫弗朗。不过似乎两人成婚也不久,院中还有些红色的婚礼布置……”

    欧德呆在当场,那侍从哪里还敢多问,慌忙退到他几丈开外,唯恐将军心情不好再要了自己的命。

    “海娜姐姐,你说不会和我分开,说好等我长大,嫁给我的……”欧德喃喃自语,那悲伤之情如同一只受了伤的狼,唯有自己舔舐着伤口。欧德没了母亲,甚至母亲的样子在记忆有时会模糊,而另一张脸被欧德刻在了脑里和心里,欧德总说自己长大要保护海娜,但实际他依旧要依赖海娜保护自己那颗受过伤的心,此时听到海娜已经嫁人,欧德便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了依靠,这辈子都无法到岸上了……

    “巴丝玛!”费达望着摊坐在狱中的巴丝玛,心痛欲裂,轻轻走进了牢门,环抱着巴丝玛。“我为再进楼兰不得不借敌国之力,如今连我自己也骑虎难下,更无力去救那孩子。”费达话中,把责任便全推给了匈奴。

    巴丝玛没有推开他,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我这就把你接出去,再不理什么楼兰,什么联盟,我们忘了那权利,忘了那悲伤,只要我们一起,把所有痛苦慢慢地忘却!”

    “沙迪是在三月出生的,白羊星升起来了。”

    费达微微愣了下,巴丝玛是太伤心了,望着爱人的样子,费达终究良心不安,轻轻吻了巴丝玛的额头。然而突然费达想起,巴丝玛大婚的时候,对,自己那晚跪在外面,这一生都不会忘了那个日子,九月初一,新月高挂,照着自己,把悲伤无处隐藏。可巴丝玛说沙迪是三月出生的!

    费达感觉自己的手臂有些僵硬了:“巴丝玛……”

    巴丝玛抬起头,望着他,竟露出了本不该出现的笑容:“沙迪是在三月出生的,白羊星升起来了。”

    这笑容吓得费达松开了手,不禁倒退了几步。

    “人人都说沙迪漂亮,说他像我。”巴丝玛直勾勾地盯着费达:“但我觉得,他怎么看都还是像父亲。”

    “巴丝玛,”费达心惊肉跳,若非靠着牢狱的墙,几乎要摔倒:“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勒迪什么都知道,居然还毫不犹豫地将沙迪作为他王位的继承人,我都觉得羞愧。”巴丝玛笑道。

    费达冲了过来,紧紧抓着巴丝玛的肩膀晃了又晃:“沙迪……”他一心恨着那孩子,甚至不曾多看看他,现在回想唯一的一面,那眉眼间的神情,竟还不如欧德与阿勒迪相似些。像谁,到底像谁,费达不敢再想了,已经觉得混乱。

    “巴丝玛,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费达终于发了怒,只觉得手脚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一巴掌打了过去,那力气倒也不大,刚打出去费达便后了悔:“巴丝玛,为什么!”

    巴丝玛一点也不生气:“我偿还了那份羞愧。”

    费达在这牢狱中,只觉得天旋地转,那孩子埋在哪里自己都不知道,本以为没了那孩子,便是新的开始,现在没了那孩子,便已经到终点了。

    巴丝玛已经不再理会他,轻轻地哼着“青青草原,是我家乡,牛羊遍野,琴声悠扬,旭日高升,月弯星亮,父亲和蔼,母亲慈祥,青青草原,我的故乡……”

    美丽的巴丝玛,原来你才是最残忍的那个,费达扶着墙,一步步艰难地走了出去。

    “费达!”身后巴丝玛轻声唤了他,费达犹豫了下,还是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