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蛮狼
第二天的天气十分阴沉。浓密的乌云一大早便遍布了整片天空，让世间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昏暗淡沉。由于前一天与朱杰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今日张倩在家中的身影也显得自然随和了许多。不仅煮了一大锅粥让临行前的李子龙和朱杰吃得撑肠拄腹，还多煎了几个饼，硬是塞给了两人让他们路上吃。
杨望山对此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了张倩难得的热情。
李子龙、朱杰和杨望山在早饭后便下山与前往蛮狼的队伍会合了。此次荒枭前往蛮狼的主要目的是讨要一批化学武器。这些武器的制作流程来源于已被毁灭的“旷安电科”，如今蛮狼继承了这些遗产，并开始进行小规模的贩卖。
由于两个势力之间的一些旧有交易，这批武器一直被蛮狼以各种理由拖欠着。如今荒枭得知蛮狼派兵攻打锦城，正好借此良机，将这批武器讨要回来。
这支队伍由杨望山领衔，人数不算多，也就三十来号人，但大部分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荒枭精英，还有一些负责搬运货物、身强力壮的常人男女。
和杨望山无论面貌还是神态都十分相似的杨瞻海也在队伍中，面对李子龙和朱杰的加入，这个年轻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也头都懒得点，便跟着大部队出发了。
李子龙和朱杰也不是那种爱惹事的小心眼，见整支队伍对两人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也乐得无人打扰，吊在队伍最后，跟着这支“讨债队”的步伐前进。
队伍很快便离开了枯背山的视野里，进入了荒无人烟的丘陵地带。由于雨势渐大，众人前进的速度不由地慢了许多。虽说还算平坦的山路并不算难走，对于这些生来就在山里长大的山民来说更是如此，但不间断的大雨终究让土地变得湿滑泥泞起来，让人很难不在这长途跋涉之中摔上几跤。
李子龙几乎全程都保持安静，没有和周围的人产生任何的交流。朱杰倒是维持着他话痨的天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队尾的异人聊天。直到位于队伍最前头的杨望山示意众人原地休息吃午饭时，李子龙才终于加入了朱杰和队尾的几个异人的闲谈。
“你们是前天上山的那两个常人吧？”一个脑袋上长着鸟冠的年轻异人咬着手中的煎饼，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去蛮狼做什么？也是去做买卖的？”
李子龙摇了摇头，答道：“我们是受你们杨统领邀请去为你们的交易做公证的。”
“公证？”这个看着三十来岁的异人一脸惊诧地盯着李子龙和朱杰，而后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长着漂亮白羽的女性异人，“那是什么？”
这个皮肤微黑，但翅膀洁白的女性异人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一脸不耐烦地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杨统领。”
“我知道！”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蓝翅的异人姑娘凑了过来，看岁数应该比李子龙身边的两个异人还要小些，扎着双马尾，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就是中间人嘛！村里找人借钱开借条的时候不都要找中间人的嘛！”
“那为啥以前没找？”
长着白羽的异人淡淡地瞟了眼凑过来的愣头青，问道。
蓝翅异人微微一愣，而后憨憨地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倒是那个有鸟冠但没鸟翅的男性异人眼珠微微一转，反应了过来，笑道：“那说明你和我们杨统领关系不错嘛！这种事都能想着你，说不定到了蛮狼那边还能给你赚点油水进肚。怎么，有没有加入我们的打算？”
李子龙微笑着摇了摇头。
白羽女子懒懒地看了鸟冠男人一眼：“别人能被杨统领认识，还能来当公证人，说明本身地位就不低，不给个一官半职，别人凭什么来枯背山？”
鸟冠男子并没有气恼，没心没肺地撇了撇嘴道：“就开个玩笑嘛！就你当真了。”
见众人都不再说话了，蓝翅姑娘三两口便就解决了自己手中的饼，将自己的头放在了鸟冠男人的肩上，满嘴油光地道：
“队长，你说杨队今天怎么跑前头去了？你和他又闹矛盾了？”
这个被称作队长的男子耸了耸肩，对于自己部下的亲昵行为已经司空见惯了，此时正一脸纳闷地点了点头：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啊……我寻思着最近我也没惹到他吧？我们队和他们队最近也没啥交集。昨晚我俩还一起喝酒呢！”
鸟冠男子歪头看了看白羽女人，后者理都没理男子，还在大口吃着自己的干粮。
鸟冠男子叹了口气：“唉，寂寞啊，无人知。”
午餐休息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随着“讨债队”的继续前进，李子龙等人来到了丘陵地带的边缘。翻过这座小山丘，众人便能看见一片开阔的平原，以及远处零零散散的公寓高楼，那是锦城城墙外荒废的郊区地带。
“蛮狼的营地居然离锦城这么近！”
朱杰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座小山。蛮狼的营地就在这座名为“秋枫山”的半山腰处，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几座灰色的方块状的水泥房屋。
“秋枫山……”
李子龙盯着路旁那个已经被杂草吞没的石碑，陷入了思考之中。
“怎么了？”朱杰好奇地看向站在碑前一动不动的李子龙。
“秋枫山上是不是有一个秋枫看守所？”李子龙问道。
朱杰一脸茫然地看着李子龙，显然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倒是一旁经过的鸟冠男子听见了李子龙的嘟囔，插嘴道：
“对啊。你不知道吗？蛮狼的营地在旧时代就是一个看守所。”
李子龙记得自己在蒲昌定的第三本日记里正好读到了关于秋枫看守所的事。但李子龙只是瞟了眼开头，因为昨天他被朱杰打断去陪张倩唠家常去了。
秋枫看守所似乎也让“旷安电科”和感兴趣。在蒲昌定的日记里，他似乎将这座他从未到过的秋枫看守所称为“禁忌实验的宝库”。
李子龙和朱杰跟随着大部队继续向山上行进。看得出来，蛮狼真的是把家底都派出去攻打锦城了，使得众人在这秋枫山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看守的守卫，和枯背山一对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不过对蛮狼这种怎么疯狂怎么来的一群恐怖分子而言，换家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搬了个住处，何况是和锦城换，怎么看都不亏。
“讨债队”终于在看守所的入口碰见了看门的守卫。这支一路上顺风顺水的队伍也终于停了下来。
在杨望山和这个满身鬃毛的守卫进行了短暂的交涉后，这个守卫便折返回去了，显然是去向他们的老大报告去了。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总感觉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而且有一种阴森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似的。”
蓝翅的女子皱了皱眉头，对她身边的鸟冠队长抱怨起来。
不过她身边这个鸟冠男子似乎十分心大，虽然自己丝毫不觉，但依旧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我觉得这肯定是跟秋枫山的风水有关。你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山肯定属阴。这里又是监狱，以前老是死人的地方，从几百年前就开始一直积累怨魂，肯定是阴得不能再阴的地方了。你是女孩子，能感觉到这些也很正常。”
蓝翅女子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懵懵地点了点头。
站在他旁边的白羽女子翻了个白眼，对鸟冠男子的胡说八道颇为不屑：“别误导别人小姑娘了。你什么时候懂堪舆了？”
鸟冠男子颇为不服气地道：
“我怎么就不能会了？我虽然不懂什么看鱼，但我会看风水好吧？”
李子龙和朱杰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很难不翻两个白眼。
此时，那个看门的守卫再次小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只四脚着地走路的狼人。在走到杨望山身前时，这个狼人重新恢复了直立，不过看得出来，这个直立的动作有些别扭。
“想必这位兄弟方才已经传达了我们的来意了。”
杨望山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隐约传来，带着杨望山特有的礼数和威严。
“在这个时候来，你们也算会挑时候……”
这个狼人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咆哮感，但语气却充满了挑衅与揶揄，惹得杨望山身后的几位鸟形异人隐隐皱眉。
“我们能进去了吗？”
杨望山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十分平静，似乎听不出这个有些身份地位的狼人的挖苦。
这只狼人冷冷地一哼，斜眼往杨望山的身后看了看，而后咧嘴笑道：
“这么多人一起进，不太好吧？我们蛮狼的住处可没这么多。要不你们住格子间里？”
所谓格子间，自然是指监狱。那是蛮狼中的常人们住的地方。那里自然不是什么好住处。对于蛮狼而言，常人不过就是会干活的奴隶，使唤到不能用时还能成为自己的口粮。
杨望山丝毫不以为意，淡淡地答道：
“原来这么大的看守所，用你们蛮狼的狗眼找不出一片空地。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帮你们找找吧……”
这只狼人长官立马就怒了，他瞪着眼，嘴里发出被挑衅后的愤怒的嘶吼声，身体微躬，似乎随时准备扑向杨望山。
杨望山身后的一群人顿时也怒目相视，张开了翅膀，亮出了利爪，随时准备在这只不识好歹的狼人身上划几道入骨的血痕。
“让他们进来……”
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从看守所的大门后传来，只见一个两鬓微霜的狼人从门后走了出来。这位狼人身上穿着一件皮大衣，虽然略有些英雄迟暮之感，但身上健硕盘遒的肌肉和他眼神中近乎天然的肃杀之意让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小觑他的念头。
杨望山微微颔首，他身后的一众鸟形异人也都微微颔首，以示对这位五十来岁的半老狼人的尊敬。
“哼！”
这一声最不显尊敬的声音来自那只最趾高气扬的狼人长官。只见他转过头，轻蔑地扫了眼这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半老狼人，而后便一句话不说地离开了。当他绕过这位受荒枭尊敬的狼人后，还刻意地撞了一下这位狼人身后站着的一个小男孩，撞得后者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钱老，好久不见。”
杨望山的语气明显缓和了几分，带着李子龙都未曾听闻过的尊敬意味。
钱正杰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拍了拍杨望山的肩：
“确实有好久没见了。这天还下着雨，就不在门口聊了。请进……”
说罢，钱正杰让出了一条路。看守所的大门也适时打开了，将“讨债队”的众人全部放了进来。
此时的看守所内格外热闹。各个被铁丝网围成的劳作区域里充斥着狼人监工们的呵斥声、怒骂声和鞭笞声。各种原始机器的工作声也让整个营地都浸泡在一阵略显喧嚣的背景声音之中。
几个常人小孩儿正推搡着一个个子更小的常人小孩，一个狼人监工正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大声呵斥着一个将水桶踢翻了的妇人。他直接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一脚踹在那个妇人的屁股上，让她径直摔在了田地里。
妇人丝毫不敢反抗，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连身上的土都不敢擦拭，便拎着水桶去打水去了。
水井旁的仓库内传来一阵男男女女的喘息声和尖叫声，还混杂着各种低俗的粗口与脏话，让路过的一行人都觉得有辱双耳。
“还是这么乱！”
蓝翅的姑娘瞪了眼远处一个一直死死盯着自己胸脯的登徒子，而后回头向她的队长抱怨起来。
鸟冠男子显然也十分厌恶蛮狼的生活作风，颇为不屑地冷哼道：
“这种人，要是在外面碰到。我见一个杀一个。”
穿过了蛮狼营地内的劳作区，“讨债队”在钱正杰的带领下来到了原秋枫看守所的办公区。这里也被改造成了蛮狼成员们的生活办公区。
众人来到了钱正杰的房间，这里也是他的办公场所。不过从现场的寥落程度看来，他要处理的事务已经不多了。
“很抱歉地告诉各位，你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一晚了。货物还在山顶的工厂，我们没料到你们会在这个时间出现，所以还需要时间组装与搬运下来。”
钱正杰的语气中饱含歉意，但从神态上来看，这位老狼王依旧面不改色地保持着他的威严。
杨望山微微一躬身，答道：
“我等也知道此次拜访有些冒失，愿意悉听尊便。”
钱正杰摆了摆手，露出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调侃道：“我还不知道你和马抗那小子？整天一肚子坏水。用膝盖想想也知道你们会在这种时候干这些趁火打劫的事情。”
杨望山也笑了，笑容真诚而透着些朴实：
“没想到早就被钱老给猜到了。”
钱正杰叹了口气，视线瞟向了天花板，神色惘然：
“猜到有什么用？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模样，也就早晚的事了。”
杨望山的神色重归平静，他的眼眸如一潭幽黑的死水：
“我早就说过是迟早的事。”
钱正杰苦笑着点了点头，依旧沉浸在往事之中：
“是啊……才碰到梁朔那天你就这么说了。马抗那小子后来也这么说。”
“梁朔是谁？”朱杰悄悄地在李子龙身后问道。
“新狼王。”李子龙低声答道。
“但您没听。”杨望山耸了耸肩，他的神色未变，只是在眼神的深处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惋惜。
“识人这一块，我已经输了一辈子了。你懂了就行，我反正是没救了。”钱正杰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并不以为意。
钱正杰看向杨望山身后的众人，似乎是在清点人数。
而后，钱正杰重新看向杨望山：
“你们人还挺多。蛮狼这边可能也就能腾出一个单间给你住，其他的兄弟可能就得在我们的活动室里打地铺，委屈一晚了。”
杨望山不在意地笑了笑，答道：
“无妨。这间单间留给此次交易的公证人吧。我就跟荒枭的兄弟们睡地铺就行。”
“哦？”钱正杰歪着脑袋，再次打量起杨望山身后的众人，笑道，“你还带了公证人？你小子又想玩什么花样？”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子龙和朱杰只得走到钱正杰面前，接受这位老狼王的审视。
“这位是李子龙，同富的首席顾问，还有他的朋友朱杰。两位愿意出席作为公证人，其实也是对那个实验室感兴趣。”
钱正杰在听见李子龙的名字时显然眼神微微一滞，有些惊讶地再次打量起了这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你就是李子龙？果然年轻啊！居然真的是常人！”
李子龙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了些场面话：
“李某本是一介书生，喜欢考察些人文古迹。这次只是受邀前来，只是奉命行事，也希望能顺便了解一些关于那个实验室的历史，还望钱老多多照顾。”
钱正杰似乎根本不吃这套，颇为自来熟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矮小微胖，戴着一副眼镜的青年，好奇地问道：
“当年你怎么拦住赤啖和尚的？真的是凭一首诗吗？”
李子龙只得答道：
“准确地说，是一首词。”
钱正杰立马两眼放光，仿佛追星一般又一次打量起李子龙，而后对自己身后那个一直毫不起眼的常人小孩招了招手：
“渊升，你不是想找个教书先生吗？李先生可是同富有名的文化人，找他怎么样？”
这个名为“渊升”的男孩怯怯地盯了李子龙一眼，而后弱弱地点了点头。
见此间事了，众人也就从老狼王的房间里退了出来，来到了钱正杰口中的活动间，开始为今晚的夜宿做准备。
李子龙和朱杰也得到了一串钥匙，领到了一间已经整理好的双人间。
“这不才刚到，这么着急看书吗？”
朱杰看着李子龙急忙翻日记的架势，有些好笑地问道。
李子龙没有搭理朱杰，而是翻到了昨天他被朱杰打断的位置。
“2207.10.7秋枫看守所的东西果然只能藏着掖着，那里就是一个禁忌实验的宝库！我虽然不想再去看执行部的实验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想去探一探关于那里的消息。明天还是去问问老廖吧。他总是管不住他的电子狗，喜欢到别人家的网里‘蹭骨头’吃。”
“2207.10.9老廖终于被我堵住了。可惜了我两瓶好酒，就换了一句有用的话！他说看守所的一切都是瞒着‘上级’建的，目的是似乎是为了造一个神……”
杨望山对此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了张倩难得的热情。
李子龙、朱杰和杨望山在早饭后便下山与前往蛮狼的队伍会合了。此次荒枭前往蛮狼的主要目的是讨要一批化学武器。这些武器的制作流程来源于已被毁灭的“旷安电科”，如今蛮狼继承了这些遗产，并开始进行小规模的贩卖。
由于两个势力之间的一些旧有交易，这批武器一直被蛮狼以各种理由拖欠着。如今荒枭得知蛮狼派兵攻打锦城，正好借此良机，将这批武器讨要回来。
这支队伍由杨望山领衔，人数不算多，也就三十来号人，但大部分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荒枭精英，还有一些负责搬运货物、身强力壮的常人男女。
和杨望山无论面貌还是神态都十分相似的杨瞻海也在队伍中，面对李子龙和朱杰的加入，这个年轻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也头都懒得点，便跟着大部队出发了。
李子龙和朱杰也不是那种爱惹事的小心眼，见整支队伍对两人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也乐得无人打扰，吊在队伍最后，跟着这支“讨债队”的步伐前进。
队伍很快便离开了枯背山的视野里，进入了荒无人烟的丘陵地带。由于雨势渐大，众人前进的速度不由地慢了许多。虽说还算平坦的山路并不算难走，对于这些生来就在山里长大的山民来说更是如此，但不间断的大雨终究让土地变得湿滑泥泞起来，让人很难不在这长途跋涉之中摔上几跤。
李子龙几乎全程都保持安静，没有和周围的人产生任何的交流。朱杰倒是维持着他话痨的天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队尾的异人聊天。直到位于队伍最前头的杨望山示意众人原地休息吃午饭时，李子龙才终于加入了朱杰和队尾的几个异人的闲谈。
“你们是前天上山的那两个常人吧？”一个脑袋上长着鸟冠的年轻异人咬着手中的煎饼，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去蛮狼做什么？也是去做买卖的？”
李子龙摇了摇头，答道：“我们是受你们杨统领邀请去为你们的交易做公证的。”
“公证？”这个看着三十来岁的异人一脸惊诧地盯着李子龙和朱杰，而后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长着漂亮白羽的女性异人，“那是什么？”
这个皮肤微黑，但翅膀洁白的女性异人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一脸不耐烦地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杨统领。”
“我知道！”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蓝翅的异人姑娘凑了过来，看岁数应该比李子龙身边的两个异人还要小些，扎着双马尾，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就是中间人嘛！村里找人借钱开借条的时候不都要找中间人的嘛！”
“那为啥以前没找？”
长着白羽的异人淡淡地瞟了眼凑过来的愣头青，问道。
蓝翅异人微微一愣，而后憨憨地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倒是那个有鸟冠但没鸟翅的男性异人眼珠微微一转，反应了过来，笑道：“那说明你和我们杨统领关系不错嘛！这种事都能想着你，说不定到了蛮狼那边还能给你赚点油水进肚。怎么，有没有加入我们的打算？”
李子龙微笑着摇了摇头。
白羽女子懒懒地看了鸟冠男人一眼：“别人能被杨统领认识，还能来当公证人，说明本身地位就不低，不给个一官半职，别人凭什么来枯背山？”
鸟冠男子并没有气恼，没心没肺地撇了撇嘴道：“就开个玩笑嘛！就你当真了。”
见众人都不再说话了，蓝翅姑娘三两口便就解决了自己手中的饼，将自己的头放在了鸟冠男人的肩上，满嘴油光地道：
“队长，你说杨队今天怎么跑前头去了？你和他又闹矛盾了？”
这个被称作队长的男子耸了耸肩，对于自己部下的亲昵行为已经司空见惯了，此时正一脸纳闷地点了点头：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啊……我寻思着最近我也没惹到他吧？我们队和他们队最近也没啥交集。昨晚我俩还一起喝酒呢！”
鸟冠男子歪头看了看白羽女人，后者理都没理男子，还在大口吃着自己的干粮。
鸟冠男子叹了口气：“唉，寂寞啊，无人知。”
午餐休息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随着“讨债队”的继续前进，李子龙等人来到了丘陵地带的边缘。翻过这座小山丘，众人便能看见一片开阔的平原，以及远处零零散散的公寓高楼，那是锦城城墙外荒废的郊区地带。
“蛮狼的营地居然离锦城这么近！”
朱杰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座小山。蛮狼的营地就在这座名为“秋枫山”的半山腰处，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几座灰色的方块状的水泥房屋。
“秋枫山……”
李子龙盯着路旁那个已经被杂草吞没的石碑，陷入了思考之中。
“怎么了？”朱杰好奇地看向站在碑前一动不动的李子龙。
“秋枫山上是不是有一个秋枫看守所？”李子龙问道。
朱杰一脸茫然地看着李子龙，显然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倒是一旁经过的鸟冠男子听见了李子龙的嘟囔，插嘴道：
“对啊。你不知道吗？蛮狼的营地在旧时代就是一个看守所。”
李子龙记得自己在蒲昌定的第三本日记里正好读到了关于秋枫看守所的事。但李子龙只是瞟了眼开头，因为昨天他被朱杰打断去陪张倩唠家常去了。
秋枫看守所似乎也让“旷安电科”和感兴趣。在蒲昌定的日记里，他似乎将这座他从未到过的秋枫看守所称为“禁忌实验的宝库”。
李子龙和朱杰跟随着大部队继续向山上行进。看得出来，蛮狼真的是把家底都派出去攻打锦城了，使得众人在这秋枫山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看守的守卫，和枯背山一对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不过对蛮狼这种怎么疯狂怎么来的一群恐怖分子而言，换家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搬了个住处，何况是和锦城换，怎么看都不亏。
“讨债队”终于在看守所的入口碰见了看门的守卫。这支一路上顺风顺水的队伍也终于停了下来。
在杨望山和这个满身鬃毛的守卫进行了短暂的交涉后，这个守卫便折返回去了，显然是去向他们的老大报告去了。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总感觉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而且有一种阴森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似的。”
蓝翅的女子皱了皱眉头，对她身边的鸟冠队长抱怨起来。
不过她身边这个鸟冠男子似乎十分心大，虽然自己丝毫不觉，但依旧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我觉得这肯定是跟秋枫山的风水有关。你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山肯定属阴。这里又是监狱，以前老是死人的地方，从几百年前就开始一直积累怨魂，肯定是阴得不能再阴的地方了。你是女孩子，能感觉到这些也很正常。”
蓝翅女子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懵懵地点了点头。
站在他旁边的白羽女子翻了个白眼，对鸟冠男子的胡说八道颇为不屑：“别误导别人小姑娘了。你什么时候懂堪舆了？”
鸟冠男子颇为不服气地道：
“我怎么就不能会了？我虽然不懂什么看鱼，但我会看风水好吧？”
李子龙和朱杰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很难不翻两个白眼。
此时，那个看门的守卫再次小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只四脚着地走路的狼人。在走到杨望山身前时，这个狼人重新恢复了直立，不过看得出来，这个直立的动作有些别扭。
“想必这位兄弟方才已经传达了我们的来意了。”
杨望山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隐约传来，带着杨望山特有的礼数和威严。
“在这个时候来，你们也算会挑时候……”
这个狼人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咆哮感，但语气却充满了挑衅与揶揄，惹得杨望山身后的几位鸟形异人隐隐皱眉。
“我们能进去了吗？”
杨望山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十分平静，似乎听不出这个有些身份地位的狼人的挖苦。
这只狼人冷冷地一哼，斜眼往杨望山的身后看了看，而后咧嘴笑道：
“这么多人一起进，不太好吧？我们蛮狼的住处可没这么多。要不你们住格子间里？”
所谓格子间，自然是指监狱。那是蛮狼中的常人们住的地方。那里自然不是什么好住处。对于蛮狼而言，常人不过就是会干活的奴隶，使唤到不能用时还能成为自己的口粮。
杨望山丝毫不以为意，淡淡地答道：
“原来这么大的看守所，用你们蛮狼的狗眼找不出一片空地。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帮你们找找吧……”
这只狼人长官立马就怒了，他瞪着眼，嘴里发出被挑衅后的愤怒的嘶吼声，身体微躬，似乎随时准备扑向杨望山。
杨望山身后的一群人顿时也怒目相视，张开了翅膀，亮出了利爪，随时准备在这只不识好歹的狼人身上划几道入骨的血痕。
“让他们进来……”
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从看守所的大门后传来，只见一个两鬓微霜的狼人从门后走了出来。这位狼人身上穿着一件皮大衣，虽然略有些英雄迟暮之感，但身上健硕盘遒的肌肉和他眼神中近乎天然的肃杀之意让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小觑他的念头。
杨望山微微颔首，他身后的一众鸟形异人也都微微颔首，以示对这位五十来岁的半老狼人的尊敬。
“哼！”
这一声最不显尊敬的声音来自那只最趾高气扬的狼人长官。只见他转过头，轻蔑地扫了眼这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半老狼人，而后便一句话不说地离开了。当他绕过这位受荒枭尊敬的狼人后，还刻意地撞了一下这位狼人身后站着的一个小男孩，撞得后者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钱老，好久不见。”
杨望山的语气明显缓和了几分，带着李子龙都未曾听闻过的尊敬意味。
钱正杰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拍了拍杨望山的肩：
“确实有好久没见了。这天还下着雨，就不在门口聊了。请进……”
说罢，钱正杰让出了一条路。看守所的大门也适时打开了，将“讨债队”的众人全部放了进来。
此时的看守所内格外热闹。各个被铁丝网围成的劳作区域里充斥着狼人监工们的呵斥声、怒骂声和鞭笞声。各种原始机器的工作声也让整个营地都浸泡在一阵略显喧嚣的背景声音之中。
几个常人小孩儿正推搡着一个个子更小的常人小孩，一个狼人监工正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大声呵斥着一个将水桶踢翻了的妇人。他直接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一脚踹在那个妇人的屁股上，让她径直摔在了田地里。
妇人丝毫不敢反抗，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连身上的土都不敢擦拭，便拎着水桶去打水去了。
水井旁的仓库内传来一阵男男女女的喘息声和尖叫声，还混杂着各种低俗的粗口与脏话，让路过的一行人都觉得有辱双耳。
“还是这么乱！”
蓝翅的姑娘瞪了眼远处一个一直死死盯着自己胸脯的登徒子，而后回头向她的队长抱怨起来。
鸟冠男子显然也十分厌恶蛮狼的生活作风，颇为不屑地冷哼道：
“这种人，要是在外面碰到。我见一个杀一个。”
穿过了蛮狼营地内的劳作区，“讨债队”在钱正杰的带领下来到了原秋枫看守所的办公区。这里也被改造成了蛮狼成员们的生活办公区。
众人来到了钱正杰的房间，这里也是他的办公场所。不过从现场的寥落程度看来，他要处理的事务已经不多了。
“很抱歉地告诉各位，你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一晚了。货物还在山顶的工厂，我们没料到你们会在这个时间出现，所以还需要时间组装与搬运下来。”
钱正杰的语气中饱含歉意，但从神态上来看，这位老狼王依旧面不改色地保持着他的威严。
杨望山微微一躬身，答道：
“我等也知道此次拜访有些冒失，愿意悉听尊便。”
钱正杰摆了摆手，露出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调侃道：“我还不知道你和马抗那小子？整天一肚子坏水。用膝盖想想也知道你们会在这种时候干这些趁火打劫的事情。”
杨望山也笑了，笑容真诚而透着些朴实：
“没想到早就被钱老给猜到了。”
钱正杰叹了口气，视线瞟向了天花板，神色惘然：
“猜到有什么用？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模样，也就早晚的事了。”
杨望山的神色重归平静，他的眼眸如一潭幽黑的死水：
“我早就说过是迟早的事。”
钱正杰苦笑着点了点头，依旧沉浸在往事之中：
“是啊……才碰到梁朔那天你就这么说了。马抗那小子后来也这么说。”
“梁朔是谁？”朱杰悄悄地在李子龙身后问道。
“新狼王。”李子龙低声答道。
“但您没听。”杨望山耸了耸肩，他的神色未变，只是在眼神的深处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惋惜。
“识人这一块，我已经输了一辈子了。你懂了就行，我反正是没救了。”钱正杰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并不以为意。
钱正杰看向杨望山身后的众人，似乎是在清点人数。
而后，钱正杰重新看向杨望山：
“你们人还挺多。蛮狼这边可能也就能腾出一个单间给你住，其他的兄弟可能就得在我们的活动室里打地铺，委屈一晚了。”
杨望山不在意地笑了笑，答道：
“无妨。这间单间留给此次交易的公证人吧。我就跟荒枭的兄弟们睡地铺就行。”
“哦？”钱正杰歪着脑袋，再次打量起杨望山身后的众人，笑道，“你还带了公证人？你小子又想玩什么花样？”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子龙和朱杰只得走到钱正杰面前，接受这位老狼王的审视。
“这位是李子龙，同富的首席顾问，还有他的朋友朱杰。两位愿意出席作为公证人，其实也是对那个实验室感兴趣。”
钱正杰在听见李子龙的名字时显然眼神微微一滞，有些惊讶地再次打量起了这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你就是李子龙？果然年轻啊！居然真的是常人！”
李子龙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了些场面话：
“李某本是一介书生，喜欢考察些人文古迹。这次只是受邀前来，只是奉命行事，也希望能顺便了解一些关于那个实验室的历史，还望钱老多多照顾。”
钱正杰似乎根本不吃这套，颇为自来熟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矮小微胖，戴着一副眼镜的青年，好奇地问道：
“当年你怎么拦住赤啖和尚的？真的是凭一首诗吗？”
李子龙只得答道：
“准确地说，是一首词。”
钱正杰立马两眼放光，仿佛追星一般又一次打量起李子龙，而后对自己身后那个一直毫不起眼的常人小孩招了招手：
“渊升，你不是想找个教书先生吗？李先生可是同富有名的文化人，找他怎么样？”
这个名为“渊升”的男孩怯怯地盯了李子龙一眼，而后弱弱地点了点头。
见此间事了，众人也就从老狼王的房间里退了出来，来到了钱正杰口中的活动间，开始为今晚的夜宿做准备。
李子龙和朱杰也得到了一串钥匙，领到了一间已经整理好的双人间。
“这不才刚到，这么着急看书吗？”
朱杰看着李子龙急忙翻日记的架势，有些好笑地问道。
李子龙没有搭理朱杰，而是翻到了昨天他被朱杰打断的位置。
“2207.10.7秋枫看守所的东西果然只能藏着掖着，那里就是一个禁忌实验的宝库！我虽然不想再去看执行部的实验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想去探一探关于那里的消息。明天还是去问问老廖吧。他总是管不住他的电子狗，喜欢到别人家的网里‘蹭骨头’吃。”
“2207.10.9老廖终于被我堵住了。可惜了我两瓶好酒，就换了一句有用的话！他说看守所的一切都是瞒着‘上级’建的，目的是似乎是为了造一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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