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如此道歉
陈夕的原生家庭是她极度憎恶撒谎与明知有错却不作为的根本。
在她还跟着父母生活的时候，就经常被灌输一种思想：
大人总是有许多的苦衷，所以答应的事未必就能够兑现，因而愿望落空时不能撒泼，要理解。
陈夕算是懂事的小孩，她知道这就像写数学题，有些题目她再怎么认真也做不来，这是她的苦衷。
而大人要赚钱，那么陪伴和工作就无法兼得，这是他们的难处。
因此好多次没有兑现的承诺，陈夕还真没当回事。
可慢慢的，陈夕发现附近小卖部的麻将桌上，永远都能看见他俩的身影。
当心中有疑虑时，陈夕的本能反应不是反抗，而是默默地去找答案。
她知道很多同学的父母也在纺织厂上班，她便去套话。
结果人家说纺织厂只是工资底，但时间绝对自由。
早八晚六、有双休也有法定节假日。
所以他们有时间去取悦自己，却要把工作拿来当幌子忽悠孩子。
甚至还把通过画饼取悦孩子当成一种引以为傲的手段。
每每陈夕旁敲侧击的试探，大人们都面露憎恶的神情：
“我又不是不带你去玩，可每次都跟工作冲突，我们也很为难啊！”
陈夕早已看透，却不愿说穿，大人见她沉默，便又说：
“我们累死累活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真的该懂事了。”
陈夕总是低头不做任何回应，她弱弱的询问，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不喜欢歇斯底里的指责。
等哪天他们能够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只要真诚认错，只要不把自己当傻子哄，陈夕都能够选择原谅。
终于等到十岁那年的春节，陈夕的父母离开麻将桌、带她坐上火车去到许诺过两年的游乐场。
还是整个龙巢最大的游乐场。
当时正值除夕夜，又落一场大雪，路上行人无几，游乐场内的许多设施都关停了。
陈夕玩过旋转木马和碰碰车后，兴奋感瞬间淡去，便再没有想玩其它的欲望。
她拉起爸爸妈妈的手，绕着灯火通明的游乐场走了一圈。
也许是期待太久，她没有愉悦的感触，只觉得：
原来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尽管确实很梦幻，与公主的城堡如出一辙，可我已经不想住在这里了。
那晚陈夕的父母出奇的寡言，往常的碎嘴仿佛冻死在了这个雪夜。
三人进到面馆，中途陈夕去了趟厕所，结果等她再出来，她爸妈不见了。
陈夕没哭也没闹，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直到到老板要打烊。
不告而别的两人也没再回来。
老板问陈夕：
“之前跟你一起进来的，是你爸妈不是？”
陈夕点头：
“他们有急事先走了。”
老板走近陈夕往桌上看了眼，陈夕的碗还是半满的，另两个碗已经空了。
“你的面现在不能吃了，”老板把空碗垒起来，他问，“我再给你下一碗？”
陈夕摇头：“叔叔，饭钱结了吗？”
老板顿了顿，没结，但是他点头了。
“嗯，你认得回家的路吗，要我送你不？”
老板娘拉了拉老板的胳膊，她想告诉陈夕真相，却被老板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这一幕陈夕看在了眼里。
“我的钱只够回去，”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转身就往外跑，“饭钱我一定会还你们的。”
老板追了出去，不是讨钱，而是吩咐她路上小心。
陈夕自己坐火车回到老家，可家里没人，纺织厂也倒了，整个村子都空了。
眼前的荒凉景象唤醒了陈夕内心的害怕和无助，她抱着布娃娃，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再也不吵着去玩了，你们回来，回来啊。”
她找了三天，哭了三天，可除了空房，甚至连人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什么都没剩下。
生存的本能迫使陈夕离开这里，坐上火车再次回到了面店。
她不想食言，可车票已经花光了她的所有积蓄。
她找到老板表明自己的意图：“我能不能在店里打杂还钱。”
老板是吃苦长大的，自是看不得陈夕露宿街头，他欣然答应：
“可以，但碗必须洗干净，出一次问题，你就走。”
陈夕在饭馆没做多久，李绍琛和胡庇煌也来了。
莫名多出三个孩子在店里进出，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老板很想留住他们，可他有孩子，龙巢法律便不允许他再行收养之事。
就这样，三人被关进了孤儿院。
陈夕从不憎恨谁，她感谢并珍惜任何一段经历。
无法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可老天给了她两个好哥哥。
她相信冥冥之中都是安排好的。
但对于撒谎，陈夕仍旧无法容忍。
她蹲坐在床头，双手抱膝挤在在墙角，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腿之间。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胡庇煌在认错：
“确实是我发出的声音，在你敲门的时候我应该大方承认的，装傻去掩饰错误真的太傻了。”
陈夕没抬头，她回应道：
“用心的敷衍只会让我觉得你和我爸妈一样，是为了在无法圆谎的时候方便离开。”
胡庇煌：“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陈夕缓缓地抬起头，眼前空无一人。
她有些失落，盯着椅脚嘟囔道：
“我爸妈走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可他们走得比谁都干脆利落。”
“离开都是蓄谋已久的，撒谎就是开端。”
陈夕侧头望着墙上的合照，又弱弱的补了一句。
客厅里。
顶灯已经熄灭，只留下桌上一盏暗黄的台灯还在发亮。
两个少年挤在沙发上，嘴咬黑笔，都盯着手中的白纸在发呆。
胡庇煌想给陈夕写封道歉信。
他怕笔力不够、情感流露不够真实，因而拉上李绍琛一块写。
可半个小时过去了，两个人都只写了个开头：
对不起夕姐。
胡庇煌实在想得难受，他侧身躺下，两只脚搭在李绍琛的大腿上。
“我直接去给她跪一个你看行吗？”
李绍琛没应声，他倒靠在沙发上已经昏昏欲睡了。
胡庇煌又说：
“你都能写报纸，这小小的道歉信你不能搞定？”
仍旧没人应答。
胡庇煌双手撑着沙发稍稍直起身子，看见李绍琛的脑袋正摇摆如鼓槌。
若是往常他肯定会把李绍琛搞醒，但今日他只是哼笑两声，而后默默挪开双腿站起身。
扶李绍琛躺下后，胡庇煌拿着台灯去了窗台。
他倒想试试，到底能不能被这几百个字给憋死。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借着月色往家赶的少年换了一波又一波，
胡庇煌手中的信纸仍旧只字不增。
甚至在思想激烈碰撞之际，他被喧闹拽出房门，
仿佛加入到了欢声笑语的队伍当中。
恍惚间他看见了刘允莹的脸。
只匆匆一眼，周遭静止，繁星如炬，闲杂人尽数凭空消失。
她站在光圈内，双手背在身后，正甜甜的向他招手。
他走了过去，未等他开口，刘允莹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她紧紧抱着胡庇煌的腰，
“好冷，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胡庇煌低头将脑袋埋在刘允莹的肩膀上，他同样紧抱着她：
“我遇到麻烦事了，所以耽搁了。”
刘允莹紧了紧胡庇煌：“比我还重要吗？”
胡庇煌没回答，想要在陈夕和刘允莹之中分出个轻重缓急，太难了。
刘允莹又说：“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你也会这么焦虑不安吗？”
胡庇煌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扔掉怀中的布偶，坐直身子将桌上的信纸舒展开来。
如果把陈夕看作是刘允莹的话，那么该如何解释才能够让矛盾化解，他心中便有答案了。
可窗外的嬉闹声在此时更加猖狂了。
胡庇煌无法静心，他取下警帽，趴在窗台上训斥道：
“臭小子们，这个时间点鬼哭狼嚎，是不是想进局子？”
众人皆抬起头，随后如过街老鼠般匆忙逃窜。
等跑远些，他们才敢稍稍放松警惕讨论两三句。
“真他妈扫兴，这种廉租房也能遇见警察。”
“哪个阶级不分三六九等？”
“就是，咱还是快跑路吧，我看他已经在穿衣服了。”
“这地方有脏东西，以后再别从这里路过了。”
“……”
胡庇煌的耳根子渐渐清净，他弯下身子写下两句话：
我原本的生活是疾苦清淡的，是你让我看见许多从未见过的颜色。所以我从来都觉得，遇见你是恩赐。
可我偏蠢笨又软弱，总是无法以正确的方式照顾你的情绪……
胡庇煌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时间刚好停在凌晨五点。
他把所有想要对刘允莹说的话，转变成友情的形式全都倾注给了这张信纸。
若不是篇幅有限，他甚至不愿停手。
他把信装封，从门缝里塞进了陈夕的房间，而后重重地倒在沙发上。
身体的迟钝告诉他，你现在必须立马进入待机状态，然而脑袋却又分外的清醒。
他想要睁着眼睛再待上几个钟头，想等到陈夕看完信并走到他面前，告诉他：
我们和解吧。
可惜胡庇煌终究没能等到陈夕的原谅。
陈夕早起去厕所的时候，顺便将拆过封的信扔到了茶几上。
胡庇煌满怀期待，却只见她面无表情地越走越远。
他站了起来，问话中带着几分不服和怨气：
“真的就不给机会吗？”
陈夕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她只是还不想结束这件事。
错误那么快就被原谅的话，那它所具有的教育意义就不复存在了。
她没有做任何表态，只是关门的时候故意增大了力度。
巨大的声音让僵僵坐在客厅的两个人都虎躯一震。
“这门应该寿命也不长了。”李绍琛将视线从晃荡的铃铛处转移到胡庇煌身上，
“看样子不用多久，家里又得添新家具了。”
胡庇煌翘起二郎腿，整个人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门用力合上的那一瞬，似乎把他淤积的心事给打散了。
他长舒一口气，往后倒靠在沙发上，叹道：
“门是死物，坏了换新的就是了。”
李绍琛站起身，径直走进了厕所。
洗手台前的镜子雾气朦胧，上面的字迹虽被水珠划过，但仍能分辨。
就是“没关系”三字。
很显然，是陈夕写给胡庇煌的。
李绍琛把模糊的字擦掉，又重新了写了一遍，这才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走了出去。
“告诉你一好消息，”像是料定胡庇煌会兴奋到鸡叫，李绍琛事先打开了电视，
“可你整宿没睡，这刺激又太大了，不能把你直接送走吧？”
胡庇煌平躺在沙发上，他几乎就要失去意识了，听见声音后又被拉回到现实。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瞟了一眼李绍琛后，便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李绍琛弯腰把泡沫吐进垃圾桶，询问道：“我说不说？”
胡庇煌又挪了挪身子：“不用说，我已经知道陈夕原谅我了。”
李绍琛哦了一声：“你去过厕所了？”
胡庇煌困得很，他其实不知道李绍琛要说什么，但却胡乱嗯了一声，而后沉沉睡了过去。
很快电视的声音就被呼噜声给覆盖了。
在她还跟着父母生活的时候，就经常被灌输一种思想：
大人总是有许多的苦衷，所以答应的事未必就能够兑现，因而愿望落空时不能撒泼，要理解。
陈夕算是懂事的小孩，她知道这就像写数学题，有些题目她再怎么认真也做不来，这是她的苦衷。
而大人要赚钱，那么陪伴和工作就无法兼得，这是他们的难处。
因此好多次没有兑现的承诺，陈夕还真没当回事。
可慢慢的，陈夕发现附近小卖部的麻将桌上，永远都能看见他俩的身影。
当心中有疑虑时，陈夕的本能反应不是反抗，而是默默地去找答案。
她知道很多同学的父母也在纺织厂上班，她便去套话。
结果人家说纺织厂只是工资底，但时间绝对自由。
早八晚六、有双休也有法定节假日。
所以他们有时间去取悦自己，却要把工作拿来当幌子忽悠孩子。
甚至还把通过画饼取悦孩子当成一种引以为傲的手段。
每每陈夕旁敲侧击的试探，大人们都面露憎恶的神情：
“我又不是不带你去玩，可每次都跟工作冲突，我们也很为难啊！”
陈夕早已看透，却不愿说穿，大人见她沉默，便又说：
“我们累死累活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真的该懂事了。”
陈夕总是低头不做任何回应，她弱弱的询问，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不喜欢歇斯底里的指责。
等哪天他们能够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只要真诚认错，只要不把自己当傻子哄，陈夕都能够选择原谅。
终于等到十岁那年的春节，陈夕的父母离开麻将桌、带她坐上火车去到许诺过两年的游乐场。
还是整个龙巢最大的游乐场。
当时正值除夕夜，又落一场大雪，路上行人无几，游乐场内的许多设施都关停了。
陈夕玩过旋转木马和碰碰车后，兴奋感瞬间淡去，便再没有想玩其它的欲望。
她拉起爸爸妈妈的手，绕着灯火通明的游乐场走了一圈。
也许是期待太久，她没有愉悦的感触，只觉得：
原来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尽管确实很梦幻，与公主的城堡如出一辙，可我已经不想住在这里了。
那晚陈夕的父母出奇的寡言，往常的碎嘴仿佛冻死在了这个雪夜。
三人进到面馆，中途陈夕去了趟厕所，结果等她再出来，她爸妈不见了。
陈夕没哭也没闹，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直到到老板要打烊。
不告而别的两人也没再回来。
老板问陈夕：
“之前跟你一起进来的，是你爸妈不是？”
陈夕点头：
“他们有急事先走了。”
老板走近陈夕往桌上看了眼，陈夕的碗还是半满的，另两个碗已经空了。
“你的面现在不能吃了，”老板把空碗垒起来，他问，“我再给你下一碗？”
陈夕摇头：“叔叔，饭钱结了吗？”
老板顿了顿，没结，但是他点头了。
“嗯，你认得回家的路吗，要我送你不？”
老板娘拉了拉老板的胳膊，她想告诉陈夕真相，却被老板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这一幕陈夕看在了眼里。
“我的钱只够回去，”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转身就往外跑，“饭钱我一定会还你们的。”
老板追了出去，不是讨钱，而是吩咐她路上小心。
陈夕自己坐火车回到老家，可家里没人，纺织厂也倒了，整个村子都空了。
眼前的荒凉景象唤醒了陈夕内心的害怕和无助，她抱着布娃娃，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再也不吵着去玩了，你们回来，回来啊。”
她找了三天，哭了三天，可除了空房，甚至连人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什么都没剩下。
生存的本能迫使陈夕离开这里，坐上火车再次回到了面店。
她不想食言，可车票已经花光了她的所有积蓄。
她找到老板表明自己的意图：“我能不能在店里打杂还钱。”
老板是吃苦长大的，自是看不得陈夕露宿街头，他欣然答应：
“可以，但碗必须洗干净，出一次问题，你就走。”
陈夕在饭馆没做多久，李绍琛和胡庇煌也来了。
莫名多出三个孩子在店里进出，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老板很想留住他们，可他有孩子，龙巢法律便不允许他再行收养之事。
就这样，三人被关进了孤儿院。
陈夕从不憎恨谁，她感谢并珍惜任何一段经历。
无法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可老天给了她两个好哥哥。
她相信冥冥之中都是安排好的。
但对于撒谎，陈夕仍旧无法容忍。
她蹲坐在床头，双手抱膝挤在在墙角，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腿之间。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胡庇煌在认错：
“确实是我发出的声音，在你敲门的时候我应该大方承认的，装傻去掩饰错误真的太傻了。”
陈夕没抬头，她回应道：
“用心的敷衍只会让我觉得你和我爸妈一样，是为了在无法圆谎的时候方便离开。”
胡庇煌：“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陈夕缓缓地抬起头，眼前空无一人。
她有些失落，盯着椅脚嘟囔道：
“我爸妈走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可他们走得比谁都干脆利落。”
“离开都是蓄谋已久的，撒谎就是开端。”
陈夕侧头望着墙上的合照，又弱弱的补了一句。
客厅里。
顶灯已经熄灭，只留下桌上一盏暗黄的台灯还在发亮。
两个少年挤在沙发上，嘴咬黑笔，都盯着手中的白纸在发呆。
胡庇煌想给陈夕写封道歉信。
他怕笔力不够、情感流露不够真实，因而拉上李绍琛一块写。
可半个小时过去了，两个人都只写了个开头：
对不起夕姐。
胡庇煌实在想得难受，他侧身躺下，两只脚搭在李绍琛的大腿上。
“我直接去给她跪一个你看行吗？”
李绍琛没应声，他倒靠在沙发上已经昏昏欲睡了。
胡庇煌又说：
“你都能写报纸，这小小的道歉信你不能搞定？”
仍旧没人应答。
胡庇煌双手撑着沙发稍稍直起身子，看见李绍琛的脑袋正摇摆如鼓槌。
若是往常他肯定会把李绍琛搞醒，但今日他只是哼笑两声，而后默默挪开双腿站起身。
扶李绍琛躺下后，胡庇煌拿着台灯去了窗台。
他倒想试试，到底能不能被这几百个字给憋死。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借着月色往家赶的少年换了一波又一波，
胡庇煌手中的信纸仍旧只字不增。
甚至在思想激烈碰撞之际，他被喧闹拽出房门，
仿佛加入到了欢声笑语的队伍当中。
恍惚间他看见了刘允莹的脸。
只匆匆一眼，周遭静止，繁星如炬，闲杂人尽数凭空消失。
她站在光圈内，双手背在身后，正甜甜的向他招手。
他走了过去，未等他开口，刘允莹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她紧紧抱着胡庇煌的腰，
“好冷，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胡庇煌低头将脑袋埋在刘允莹的肩膀上，他同样紧抱着她：
“我遇到麻烦事了，所以耽搁了。”
刘允莹紧了紧胡庇煌：“比我还重要吗？”
胡庇煌没回答，想要在陈夕和刘允莹之中分出个轻重缓急，太难了。
刘允莹又说：“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你也会这么焦虑不安吗？”
胡庇煌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扔掉怀中的布偶，坐直身子将桌上的信纸舒展开来。
如果把陈夕看作是刘允莹的话，那么该如何解释才能够让矛盾化解，他心中便有答案了。
可窗外的嬉闹声在此时更加猖狂了。
胡庇煌无法静心，他取下警帽，趴在窗台上训斥道：
“臭小子们，这个时间点鬼哭狼嚎，是不是想进局子？”
众人皆抬起头，随后如过街老鼠般匆忙逃窜。
等跑远些，他们才敢稍稍放松警惕讨论两三句。
“真他妈扫兴，这种廉租房也能遇见警察。”
“哪个阶级不分三六九等？”
“就是，咱还是快跑路吧，我看他已经在穿衣服了。”
“这地方有脏东西，以后再别从这里路过了。”
“……”
胡庇煌的耳根子渐渐清净，他弯下身子写下两句话：
我原本的生活是疾苦清淡的，是你让我看见许多从未见过的颜色。所以我从来都觉得，遇见你是恩赐。
可我偏蠢笨又软弱，总是无法以正确的方式照顾你的情绪……
胡庇煌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时间刚好停在凌晨五点。
他把所有想要对刘允莹说的话，转变成友情的形式全都倾注给了这张信纸。
若不是篇幅有限，他甚至不愿停手。
他把信装封，从门缝里塞进了陈夕的房间，而后重重地倒在沙发上。
身体的迟钝告诉他，你现在必须立马进入待机状态，然而脑袋却又分外的清醒。
他想要睁着眼睛再待上几个钟头，想等到陈夕看完信并走到他面前，告诉他：
我们和解吧。
可惜胡庇煌终究没能等到陈夕的原谅。
陈夕早起去厕所的时候，顺便将拆过封的信扔到了茶几上。
胡庇煌满怀期待，却只见她面无表情地越走越远。
他站了起来，问话中带着几分不服和怨气：
“真的就不给机会吗？”
陈夕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她只是还不想结束这件事。
错误那么快就被原谅的话，那它所具有的教育意义就不复存在了。
她没有做任何表态，只是关门的时候故意增大了力度。
巨大的声音让僵僵坐在客厅的两个人都虎躯一震。
“这门应该寿命也不长了。”李绍琛将视线从晃荡的铃铛处转移到胡庇煌身上，
“看样子不用多久，家里又得添新家具了。”
胡庇煌翘起二郎腿，整个人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门用力合上的那一瞬，似乎把他淤积的心事给打散了。
他长舒一口气，往后倒靠在沙发上，叹道：
“门是死物，坏了换新的就是了。”
李绍琛站起身，径直走进了厕所。
洗手台前的镜子雾气朦胧，上面的字迹虽被水珠划过，但仍能分辨。
就是“没关系”三字。
很显然，是陈夕写给胡庇煌的。
李绍琛把模糊的字擦掉，又重新了写了一遍，这才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走了出去。
“告诉你一好消息，”像是料定胡庇煌会兴奋到鸡叫，李绍琛事先打开了电视，
“可你整宿没睡，这刺激又太大了，不能把你直接送走吧？”
胡庇煌平躺在沙发上，他几乎就要失去意识了，听见声音后又被拉回到现实。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瞟了一眼李绍琛后，便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李绍琛弯腰把泡沫吐进垃圾桶，询问道：“我说不说？”
胡庇煌又挪了挪身子：“不用说，我已经知道陈夕原谅我了。”
李绍琛哦了一声：“你去过厕所了？”
胡庇煌困得很，他其实不知道李绍琛要说什么，但却胡乱嗯了一声，而后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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