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下）
“绣衣使张旷？”
“是！”吊死鬼模样的蓝带司头目张旷，谦恭地行礼，“卑职见过余总管、狄大人。”
狄锋刚刚跟女眷们开完家庭读书会，就赶来蓝带司府衙，协助余保和接管这个让人闻其名而打寒战的秘密组织。
“皇上的圣旨，你接到了？”
接过司役递过的茶盅，余保和翘起二郎腿，悠然饮一口道。
“卑职已经知晓，目前这蓝带司，暂由余总管主持大局。”
狄锋与余保和都听到了张旷话里那个“暂”字，也晓得此人的意思。
“说一说，蓝带子们都在什么地方，在干些啥？”
余保和暂不理会张旷话里的刺儿，继续问道。
“这个？”张旷的蝌蚪眼儿瞥瞥狄锋，似乎欲言又止。
按理，内廷外府，各司其职。作为太监组织的蓝带司，属于内廷机构，狄锋这样外府官员无权插手介入。
“狄大人不是外人，今趟他奉皇上口谕，奉殷娘娘令旨，协助我办差，什么事情你尽可直言。”
“呃，这个，”张旷皱起眉，显得愈加难看，“蓝带司有五六百蓝带子，分布在帝国各地执行任务，只怕小使一下也很难弄得明白。”
“哦？”余保和冷笑，“连手下人在哪，在干些什么都弄不明白，恐怕你这绣衣使当得也太称职了点吧。”
“倘若余总管因卑职不晓得每个蓝带子的去向和差使而感到不满，卑职亦无话可说。帝京六部里头，有哪个堂官晓得下头每个主事、司员、经承在干什么的？！”
“张大人，你这蓝带司的档房里头，”听到张旷理直气壮地反驳余保和，狄锋看出这个蓝带司头目不是善茬，故而插话进来，“可有下属各所、各房的职权事务和定员编制清单？可有所有的吏员花名册？”
“回狄大人，有。”
狄锋发话，张旷小心起来，谨慎应对。
“蓝带司下设机构，有青蓝、靛蓝、幽蓝三外所，有冥蓝内所，”狄锋道，“你马上命令各所四大执事，立刻都来这里接受余总管训示。”
“可是，狄大人，”张旷面露难色，“内所执事党魑就在司内，青蓝执事邵魃亦在帝京活动，都可以马上赶来。但是，靛蓝执事阎魍，幽蓝执事谭魉，都在外地办差，无法于短期内赶至啊。”
“哦？他们上哪儿去了？”狄锋笑道，“两位大执事的去向和任务，张大人不会也不知道吧？”
“阎魍在西京公干，追寻当日西京城隍庙血案的线索。”张旷略一沉吟，说道，“谭魉在洛阳办差，查办一伙私盐贩子。”
“是吗？”狄锋道，“我听说蓝带司可用逍遥鸽与几大头目联络，白天传讯，晚上他们即可接获命令。有这回事么？”
“回狄大人，”张旷暗暗有些心惊，却也不敢撒谎，因为此事狄锋只须找内所执事党魑一问便知，“确有此事，但此法并不常用。”
“那好，马上通知他们，一日之内去西京和洛阳府衙一趟。也不须干什么，报个到，点个卯即可。”
“这？”
张旷心下叫苦！
狄锋这一招够狠，马上戳穿了自己刚才的谎话。只需狄锋命两地知府衙门呈递奏折，告之阎魍、谭魉两人何时前来报到点卯，便晓得自己刚才是否在骗他。
“有困难么？”
“呃，狄大人，两位执事虽然在西京和洛阳办差，但或许因为追踪奸贼之故，不一定就在城内、”
“张大人，何必吞吞吐吐？就算在周边地区，两日内该赶得到府衙吧？”
“这？也不一定哪，因为，这个？”
“张大人，这么下去，我可再没心思跟你猜谜了！”狄锋加重了语气，“说说看，两位大执事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北风漫卷，战旗飘舞。
五万速捷军，两万西军，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出洛阳城，沿着官道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南前进。
小阎王周播率军大胜司马芮南之后，继续北侵，南阳形势危殆，须得尽快救援。沿途皆为本方控制区域，中原地势坦荡，一马平川，无虞农民军伏击之忧，故而可以高速强行军以尽快驰援战略要地。
同时瓦西里、赵速捷、陈贵、马镇远等人也试图通过这次急行军来检验一下前一段时间的训练效果。
从这几天弃舟登陆的行军实际情况看，麾下兵将们的表现还是令人满意的。
与帝国各地的绝大多数官军不同，赵速捷、陈贵指挥的这两支军队，治军严整，纪律严明，重视训练，并有了相当的实际战争经验。
练兵之法，莫先练心，人心齐一，则百万之众，即一人之身。士气与斗志，看似无形无状，却是区分练卒与徒众，区分精锐与普通军队的真正标志。
欲让士卒效死忠命，延揽人心，须得饷足赏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让人替你在战场上玩命，军饷是必不可少的。与其他官军不同，速捷军与西军，全部都是满员编制，没有其他驻军的严重吃空饷现象，且绝无克扣军饷的现象，每月都足额支付官兵俸银。仅此一点，便令他们的士气斗志较大多数官军要高得多。
战争，是炼造并磨砾军人的天然熔炉。
速捷军为囚徒矿工起义，开始时便有一个较高的起点，几个月来，赵速捷不仅加大训练力度，且历经多场大战，于生死之际体会平素军官的教诲与训练，滋味自然不同，对于看似古板机械的军规军纪、条例律令，凡能幸存下来的将士，都能深刻意识到，这些东西不是长官故意设下来限制自己的东西，而是轩辕前辈兵家数千年的经验总结，目的在于保护官兵之生命，赢得战争之胜利。
西军为边防军，基础素质较内地驻军要高。虽则为防内部争斗，陈贵挑选的都是未曾与起义的速捷军交过手的部队，但他接手这支部队后，整顿和训练力度是惊人的。陈贵连续撤掉两名参将、三名千总、七名百总等中高级军官的职务，军法处置一批**兵油子，提拔一批年轻有为的基层军官上台，令过去将嬉兵惰的风气一扫而空！
瓦西里抵达后，成为两军之统帅。作为一名文化背景差异很大的异族将领，他放手让赵速捷和陈贵处理军纪作风问题，而主要关心战阵操演与对抗训练。瓦西里从军十余年，更有带领圣廷帝国第一军团历经六年奔逃万里几乎无日不战的传奇事迹，战争经验之丰富，在这两支军队中可谓无人能及。
他并不去插手训练操演中的基础性内容，由几位熟悉本族人文环境的轩辕族将领去自行处理。他所做的，是针对有相当训练素质和一定战争经验的部队，教给他们一些复杂的战阵排列、组合、转换，讲解如何在恶劣环境下去赢取胜利，令其实际作战能力上一个台阶，获得更快的提升。
瓦西里虽然不再局限于事务性的工作，但所控制的仍属于战术层面，包含于大战术的范围之内。真正的战略布局，服从帝京狄锋的安排，而狄锋的布置，则要视政治斗争形势而定。
在这个层级分明却又环环相扣的复杂关系链中，马镇远、阿勒颇、胡严三人，虽然没有几位统帅那么风光，却起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是连贯上下左右的重要环节。来自兵部的马镇远，沟通军队与驻地官场之间的关系；来自西北的大胡商阿勒颇，掌控钱粮物资；来自谘议局的胡严，不仅直接听令于狄锋，协助阿勒颇管理后勤，协助马镇远沟通官场，而且还负责与心腹卧底汉川郝仁之间的秘密联络。
当瓦西里等人视察部队强行军的状况时，胡严钻进了阿勒颇与马镇远共乘的马车。
“这是郝仁派人秘密送来的南阳地区山川舆图，”胡严将一封密信递给马镇远，“上头标明了练百三农民军各支部队在北线战场的详细部署情况。”
“这是中原、荆湖各战区附近的豪强大户、著名乡绅地主、大商贾的清单，”胡严又掏出一份密札，“有他们的主要田亩、家产及财富估算数，还有他们各自的亲属好友在帝京和地方官场的任职情况。”
“哇！”马镇远眼睛发亮，“这些宝贝儿，从哪儿弄到的？”
“谘议局户科的同僚们，这几个月奔赴帝国各地寻访察探，可不是在白吃俸禄！”胡严得意道，“另外，我在帝京户部混了那么多年，当然少不了很多昔日的同僚和好友帮忙。帝京政治斗争局势扑朔迷离，户部的堂官李声月自然是跟安相穿一条裤子，可底下那些郎官、主事、司员，谁会愿意在一颗树上吊死，谁不想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呢？”
“是！”吊死鬼模样的蓝带司头目张旷，谦恭地行礼，“卑职见过余总管、狄大人。”
狄锋刚刚跟女眷们开完家庭读书会，就赶来蓝带司府衙，协助余保和接管这个让人闻其名而打寒战的秘密组织。
“皇上的圣旨，你接到了？”
接过司役递过的茶盅，余保和翘起二郎腿，悠然饮一口道。
“卑职已经知晓，目前这蓝带司，暂由余总管主持大局。”
狄锋与余保和都听到了张旷话里那个“暂”字，也晓得此人的意思。
“说一说，蓝带子们都在什么地方，在干些啥？”
余保和暂不理会张旷话里的刺儿，继续问道。
“这个？”张旷的蝌蚪眼儿瞥瞥狄锋，似乎欲言又止。
按理，内廷外府，各司其职。作为太监组织的蓝带司，属于内廷机构，狄锋这样外府官员无权插手介入。
“狄大人不是外人，今趟他奉皇上口谕，奉殷娘娘令旨，协助我办差，什么事情你尽可直言。”
“呃，这个，”张旷皱起眉，显得愈加难看，“蓝带司有五六百蓝带子，分布在帝国各地执行任务，只怕小使一下也很难弄得明白。”
“哦？”余保和冷笑，“连手下人在哪，在干些什么都弄不明白，恐怕你这绣衣使当得也太称职了点吧。”
“倘若余总管因卑职不晓得每个蓝带子的去向和差使而感到不满，卑职亦无话可说。帝京六部里头，有哪个堂官晓得下头每个主事、司员、经承在干什么的？！”
“张大人，你这蓝带司的档房里头，”听到张旷理直气壮地反驳余保和，狄锋看出这个蓝带司头目不是善茬，故而插话进来，“可有下属各所、各房的职权事务和定员编制清单？可有所有的吏员花名册？”
“回狄大人，有。”
狄锋发话，张旷小心起来，谨慎应对。
“蓝带司下设机构，有青蓝、靛蓝、幽蓝三外所，有冥蓝内所，”狄锋道，“你马上命令各所四大执事，立刻都来这里接受余总管训示。”
“可是，狄大人，”张旷面露难色，“内所执事党魑就在司内，青蓝执事邵魃亦在帝京活动，都可以马上赶来。但是，靛蓝执事阎魍，幽蓝执事谭魉，都在外地办差，无法于短期内赶至啊。”
“哦？他们上哪儿去了？”狄锋笑道，“两位大执事的去向和任务，张大人不会也不知道吧？”
“阎魍在西京公干，追寻当日西京城隍庙血案的线索。”张旷略一沉吟，说道，“谭魉在洛阳办差，查办一伙私盐贩子。”
“是吗？”狄锋道，“我听说蓝带司可用逍遥鸽与几大头目联络，白天传讯，晚上他们即可接获命令。有这回事么？”
“回狄大人，”张旷暗暗有些心惊，却也不敢撒谎，因为此事狄锋只须找内所执事党魑一问便知，“确有此事，但此法并不常用。”
“那好，马上通知他们，一日之内去西京和洛阳府衙一趟。也不须干什么，报个到，点个卯即可。”
“这？”
张旷心下叫苦！
狄锋这一招够狠，马上戳穿了自己刚才的谎话。只需狄锋命两地知府衙门呈递奏折，告之阎魍、谭魉两人何时前来报到点卯，便晓得自己刚才是否在骗他。
“有困难么？”
“呃，狄大人，两位执事虽然在西京和洛阳办差，但或许因为追踪奸贼之故，不一定就在城内、”
“张大人，何必吞吞吐吐？就算在周边地区，两日内该赶得到府衙吧？”
“这？也不一定哪，因为，这个？”
“张大人，这么下去，我可再没心思跟你猜谜了！”狄锋加重了语气，“说说看，两位大执事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北风漫卷，战旗飘舞。
五万速捷军，两万西军，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出洛阳城，沿着官道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南前进。
小阎王周播率军大胜司马芮南之后，继续北侵，南阳形势危殆，须得尽快救援。沿途皆为本方控制区域，中原地势坦荡，一马平川，无虞农民军伏击之忧，故而可以高速强行军以尽快驰援战略要地。
同时瓦西里、赵速捷、陈贵、马镇远等人也试图通过这次急行军来检验一下前一段时间的训练效果。
从这几天弃舟登陆的行军实际情况看，麾下兵将们的表现还是令人满意的。
与帝国各地的绝大多数官军不同，赵速捷、陈贵指挥的这两支军队，治军严整，纪律严明，重视训练，并有了相当的实际战争经验。
练兵之法，莫先练心，人心齐一，则百万之众，即一人之身。士气与斗志，看似无形无状，却是区分练卒与徒众，区分精锐与普通军队的真正标志。
欲让士卒效死忠命，延揽人心，须得饷足赏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让人替你在战场上玩命，军饷是必不可少的。与其他官军不同，速捷军与西军，全部都是满员编制，没有其他驻军的严重吃空饷现象，且绝无克扣军饷的现象，每月都足额支付官兵俸银。仅此一点，便令他们的士气斗志较大多数官军要高得多。
战争，是炼造并磨砾军人的天然熔炉。
速捷军为囚徒矿工起义，开始时便有一个较高的起点，几个月来，赵速捷不仅加大训练力度，且历经多场大战，于生死之际体会平素军官的教诲与训练，滋味自然不同，对于看似古板机械的军规军纪、条例律令，凡能幸存下来的将士，都能深刻意识到，这些东西不是长官故意设下来限制自己的东西，而是轩辕前辈兵家数千年的经验总结，目的在于保护官兵之生命，赢得战争之胜利。
西军为边防军，基础素质较内地驻军要高。虽则为防内部争斗，陈贵挑选的都是未曾与起义的速捷军交过手的部队，但他接手这支部队后，整顿和训练力度是惊人的。陈贵连续撤掉两名参将、三名千总、七名百总等中高级军官的职务，军法处置一批**兵油子，提拔一批年轻有为的基层军官上台，令过去将嬉兵惰的风气一扫而空！
瓦西里抵达后，成为两军之统帅。作为一名文化背景差异很大的异族将领，他放手让赵速捷和陈贵处理军纪作风问题，而主要关心战阵操演与对抗训练。瓦西里从军十余年，更有带领圣廷帝国第一军团历经六年奔逃万里几乎无日不战的传奇事迹，战争经验之丰富，在这两支军队中可谓无人能及。
他并不去插手训练操演中的基础性内容，由几位熟悉本族人文环境的轩辕族将领去自行处理。他所做的，是针对有相当训练素质和一定战争经验的部队，教给他们一些复杂的战阵排列、组合、转换，讲解如何在恶劣环境下去赢取胜利，令其实际作战能力上一个台阶，获得更快的提升。
瓦西里虽然不再局限于事务性的工作，但所控制的仍属于战术层面，包含于大战术的范围之内。真正的战略布局，服从帝京狄锋的安排，而狄锋的布置，则要视政治斗争形势而定。
在这个层级分明却又环环相扣的复杂关系链中，马镇远、阿勒颇、胡严三人，虽然没有几位统帅那么风光，却起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是连贯上下左右的重要环节。来自兵部的马镇远，沟通军队与驻地官场之间的关系；来自西北的大胡商阿勒颇，掌控钱粮物资；来自谘议局的胡严，不仅直接听令于狄锋，协助阿勒颇管理后勤，协助马镇远沟通官场，而且还负责与心腹卧底汉川郝仁之间的秘密联络。
当瓦西里等人视察部队强行军的状况时，胡严钻进了阿勒颇与马镇远共乘的马车。
“这是郝仁派人秘密送来的南阳地区山川舆图，”胡严将一封密信递给马镇远，“上头标明了练百三农民军各支部队在北线战场的详细部署情况。”
“这是中原、荆湖各战区附近的豪强大户、著名乡绅地主、大商贾的清单，”胡严又掏出一份密札，“有他们的主要田亩、家产及财富估算数，还有他们各自的亲属好友在帝京和地方官场的任职情况。”
“哇！”马镇远眼睛发亮，“这些宝贝儿，从哪儿弄到的？”
“谘议局户科的同僚们，这几个月奔赴帝国各地寻访察探，可不是在白吃俸禄！”胡严得意道，“另外，我在帝京户部混了那么多年，当然少不了很多昔日的同僚和好友帮忙。帝京政治斗争局势扑朔迷离，户部的堂官李声月自然是跟安相穿一条裤子，可底下那些郎官、主事、司员，谁会愿意在一颗树上吊死，谁不想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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