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声势浩大
秦叙走进公司，刚刚打卡，就被拦住了。
“秦专员，总监要见你，请跟我来。”
秦叙看着这个助理按下二十一层的电梯，有些诧异，脸上难得冒出了一丝波动。
二十一层是整个总部最大的会议室，平时不是所有部门责任人一起开会的时候从来不用，今天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召集多少人，竟然要动二十一层了。
推门进去，秦叙脚下一停，看着几乎坐满了的人头，心里波澜更大了。
最上首的是仅次于傅明生的第二股东，李建成，他的秘书团就来了四个，天羽地产从总裁到股东几乎来了个全面，自己的顶头上司只能坐在左手边第四个位置，而对面就是傅瑶，以及，黄丽。
看见她，秦叙就知道这场声势浩大，高层云集的会议主题，就是于照和黄丽的桃色绯闻了。
“这位就是我刚刚提到的调查专员，秦叙。”
看着上司招手，秦叙收敛心神走到会议桌末尾，微微颔首：“各位好，我是秦叙。”
这种规格的会议，他这个专员能有个末尾的席位已经很不错了，多来俩人估计他全程就只能站着听了。
“我知道你，当年天羽声势浩大的裁员，就是你参与负责工厂方面的赔偿工作，成绩斐然啊。”开口说话的是天羽地产的总裁，以前因为赵天刚的事情见过面，不算脸生。
“老郝啊，这样的人才，放在你那当个专员太可惜了，调到我这吧，做个总裁行政助理，嘿，年薪翻倍啊。”
老郝，就是秦叙的顶头上司。
“嗨呀，谁不知道你那助理团卧虎藏龙，小秦就不去凑热闹了。”老郝跟他打着太极，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行了，说正事。”
李建成一开口，下面人都停了话头，默默看向上面。
秦叙见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就坐下了。
刚才他看了一圈，整个总公司的调查员里就来了他一个，很明显，不管这场会议最终结果如何，调查这件事的人选就是他了。
于照一个分公司工程部总监出了事，从董事会到直属总裁，上上下下来了个齐全，真是声势浩大。
其实要没看见今天这个场面，秦叙可能还会对于照的名声存疑，但已经坐在这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起个大早都是给于照撑腰的，至于黄丽，这姑娘一直掉眼泪，大佬们总不可能是为了她。
真是难啊，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总能落在头上。
秦叙暗骂了一声晦气，打起精神去听李建成讲话。
“凌晨两点钟，公司内网上爆出了一个帖子，说天羽地产工程部总监于照，非礼骚扰女下属，并导致对方辞职，这件事引起了极大的关注，经过技术部门的追踪，已经有员工将这件事传出内网。”
李建成声音浑厚，不开扩音器也能让在场人听得清楚：“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这件事又涉及高管，必须查清楚帖子的内容是否属实，不然董事会将持续追责。”
话音刚落，会议室内就出现了一声冷哼，这傲娇的尾音实在太熟悉了，秦叙看向傅瑶的位置，果然她面前的扩音灯亮了。
“难道只是导致下属辞职吗？那公司里的闲言碎语可不是爆出帖子之后才有的，这绯闻的源头到底是谁，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敢当着大股东的面这么说话的，也就一个傅瑶了，那份底气就算是天羽地产的总裁也差上几分。
“自然重要，扰乱工作秩序的人一样不能姑息，这些都是要一一查清的。”
李建成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董事会将对这件事保持关注，责令郝总监带人查清这件事，帖子谁发的，谁在背后搅乱上下级的工作秩序，这个女下属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一点含糊都不能有……”
秦叙听着就想冷笑，真是明目张胆的偏袒的，从头到尾，对于查这桩桃色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于照，那是一个字都不提啊。
不能李建成说完，傅瑶有些戏谑的声音又出现了：“什么叫女下属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这个男上司的内情是不是也要一起彻查啊。”
“既然李董事说不能含糊，那查清之后，这个男上司……”
傅瑶的眼睛在于照身上慢慢转了一圈，那眼神里的嘲讽简直快要溢出来：“哦对，帖子里说了，就是工程部总监于照先生，如果真的存在骚扰女下属并恶意造谣，对其造成精神损害，董事会又觉得要怎么处罚呢？”
此话一出，秦叙打量着那几个高层的脸色。
于照的眼睛像两把弯刀，仿佛要把傅瑶身上戳出六个洞来，李建成的表情也灰晦涩难看，下边的人交头接耳，没有一个消停的。
最后还是李建成开口打着圆场：“那自然是绝不姑息。”
“好，我就记住李董事这句话了，那接下来就要仰仗秦专员的手段了。”傅瑶的眼睛毫不避讳的落在秦叙身上。
他站起来表态：“我一定查清事件源头。”
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不得安生了。
李董事明摆着给于照撑腰，他就不信自己的名声没传到高层耳朵了，为了表示清白，特意找了他来查，看上去很有底气，根本不怕有把柄留下。
看了一眼黄丽，从始至终都在哭，眼神呆滞的坐在傅瑶身边，只怕面对这么多人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
散会的时候，秦叙想到天羽地产找工程部的员工了解情况，至少要先把黄丽和于照的性格、日常相处的样子问清楚。
在会议室门口跟老郝说话耽搁了一会，等他走到大门的时候，傅瑶已经站在那等候了。
“知道秦专员敬业，这不，本小姐亲自开车送你去公司。”傅瑶拍了拍身边的豪车，倚在那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叙，真有点浪子的气质。
“不必了。”秦叙越过她径直走到路边，招手叫出租车。
“你这人真是……”傅瑶本想叫住他再说点什么，手机正好响了，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秦叙已经上车了。
“什么事啊？”
本以为是方案有了什么问题，但助理的话让她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总部调令，把史好运平调去工程部了！”
傅瑶恨得咬牙切齿，怪不得之前史好运态度暧昧，原来这是早就找好了下家，已经投奔新主子了。
“你等着，我马上回去。”
……
秦叙到天羽地产的时候，傅瑶正好一个漂亮的摆尾停在了门口，气势汹汹的从车上下来往里走，那助理等在电梯口，拦都拦不住，着急忙慌的就追上去了。
“出什么事了？”秦叙问道。
傅瑶冷笑一声：“史好运运筹帷幄，这是眼看着我坐稳了总监的位置，已经找了新的靠山，去给于照当走狗了。”
按下楼层键，傅瑶满脸冰霜：“这下俩人狼狈为奸，滨海明珠的案子更难推进了。”
“我跟你说，这次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一举扳倒于照，史好运没了靠山，我看他还怎么蹦起来。”
秦叙不动声色的看了傅瑶一眼，这姑娘又被冲动牵着理智走了。
这个节骨眼上，于照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结果尚且不好说呢，史好运那么精明的人，就算要运作，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投诚啊。
而且据他观察，那赵天刚事件的时候，史好运不是没有被查过，当时他背后的靠山可不是于照，地位都是总裁级别的人物，论起权势比于照划算多了。
所以，这史好运是走了一步险棋啊。
要是他秦叙真的把于照查个水落石出，就算不被开除也不可能继续担任工程部总监了，到时候史好运做为副手，再稍加运作，轻易上位，那就跟傅瑶平级了。
要是证实于照身上的绯闻就是子虚乌有，那也没关系，至少在于照一身腥的时候史好运还来投靠，那就算在工程部站稳了脚跟。
这么一想，左右都没有害处。
秦叙心中嗤笑，这史好运真是做官玩弄权势的一把好手啊。
他看了一眼身边正火冒三丈的傅瑶，心里给她点了一盏灯，不管史好运是哪种结果，总之是已经站在傅瑶的对立面了，以后她的日子就好过不了。
滨海明珠的案子，有的是肚皮官司可打呢。
“叮。”
电梯到了，傅瑶冲出去直奔史好运办公室，那架势像要砸了人家的骨头。
秦叙本想拉住她，手刚伸到一半，人就跑没了，只好收回来，在裤线上摩挲了一下，抬脚去了另一头的工程部。
“总公司资源重组部门调查专员，秦叙，要见你们于总监。”
助理接过证件翻看了一遍，说：“很抱歉，于总监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秦叙把证件放回公文包，问道：“去哪了？”
“于总监经常定期检查身体，今天在总公司开完会就去了医院，今天怕是不回来了。”
“人事部的假条给我看看。”
助理愣了一下，明显没转过神来。
秦叙挑了挑眉，眉眼淡漠的看过去：“怎么，总监离岗外出，不需要假条吗？分公司的条例已经疏忽成这样了？”
助理心中叫苦不迭，爬到总监这个位置上的人，偶尔离开一天不请假，人事部哪个部长眼睛的敢来要假条啊，这不是撞枪口上了。
秦叙也不跟他废话，接着说：“找一间会议室，让于总监身边的助理挨个进来。”
“就你先来吧。”
秦叙潇洒转身，留下小助理独自凌乱，久闻秦专员大名，真是比传闻中更可怕，那一个眼神硬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将电脑打开，笔记本上写着年月日，谈话人的空白处签着秦叙的大名，那潇洒流畅的字体，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笔锋凌厉。
想到那个助理说于照身体不好，刚才在会上，明明还是一副面色红润，小人得志的样子，看来不是去医院检查身体，而是跑到别的地方，有意躲开他这个调查专员。
对面坐着的助理就是在黄丽离职以后，新调到于照身边的，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停的擦冷汗，可见对秦叙的名声害怕得很。
“沈河？”
秦叙的声线很低沉，像刚刚开弦的大提琴，带着让人心颤的韵律。
“是，是我。”沈河眼神飘忽，根本不敢抬头。
“于总监之前的助理黄丽，你知道吗？”
“不，不知道，我刚到工程部没多久，不，不太清楚。”
秦叙把玩着手里的钢笔，观察着沈河的表情：“不知道？公司内网上传的沸沸扬扬，你这个于照的助理竟然会不知道？”
沈河闻言，马上改口：“这个，我也是刚刚听说，但是对黄丽，是真的不熟，就在她之前来公司闹事的时候，见过一次面。”
“于照平时是个怎么样的人？”
“于总监，工作认真负责，对下面人都挺好，人也挺好，都挺好的。”
秦叙嗤笑，就于照这样的，还认真负责呢？
“那几个助理中，谁对于照和黄丽的事情比较了解？”
“钱平如吧，她工作的时间长，应该能知道的多。”
秦叙点点头，把谈话记录推过去，让他签字。
沈河看上去害怕的厉害，拿笔的手都在抖。
秦叙突然开口问道：“黄丽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岁，属羊的。”沈河签完，弯着腰小声问：“我，能走了吗？”
秦叙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微微颔首：“叫钱平如进来。”
看着沈河躬身出去的背影，秦叙知道这个看上去慌乱的行政助理，只怕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笃笃笃。”
“进。”
秦叙没回头，但随着门被打开，一阵香风先传了进来，浓烈的香水味道冲进鼻腔，高跟鞋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落在地面上，抬头的时候，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坐在了对面。
钱平如打量着他，一头大波浪配着烈焰红唇，似笑非笑的唇角和那双带着钩子的眼睛，当真是尤物啊。
“早闻总公司有个铁面煞神，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英俊的男人，当个专员可惜了。”钱平如咬字轻快，却都带着一种缠绵的尾音，要是知情识趣的人听在耳朵里，恐怕心都要化了。
只是可惜，秦叙并不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再完美的尤物除了眼前一亮之外，别的想法那根本不会出现，尤其这还是工作时间。
“你在于照身边做助理多久了？主管什么？”
钱平如吹吹指甲说道：“那时间可长了，能有三五年了吧，我就是一个小喽啰，端茶倒水，复印文件什么的，又不是行政助理，没劲得很。”
秦叙的电脑上有总公司人事部的权限，调阅她的档案很简单，现在就能看见全部履历，果真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业绩，好像任何能得功劳的项目都没她的份。
“那你一定认识黄丽了，说说她吧。”
“切，”钱平如撇嘴笑了一声：“那个傻姑娘，工作倒是一把好手，勤勤恳恳的，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看谁都像好人，心里一点盘算都没有。”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历来行政助理都是晋身的青云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就算没有这次的事，就黄丽那份傻气，也早晚被人拉下来，做不长久的。”
秦叙挑了几个关键词圈画出来，然后又问：“那于照呢？”
钱平如摸着发尾，一圈圈的在手指上打转：“老狐狸，油嘴滑舌，天生就是在职场混的料。”
“他有什么仇人吗？”
“呦，这问题您这是考我呢。”钱平如笑起来活色生香，挑着眉看向他：“这在职场上，您要说谁有仇人那可就多了，利益牵扯，人际往来，哪一项都说不定会得罪谁。于照身居高位，说他没有仇人，可能吗？”
“他和黄丽的事情，公司以前就没有什么风声？”
秦叙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很聪明，避重就轻，说的不少，但有用的没有几句，也是混迹多年的人了。
“于照是有家室的，老婆管的也严，就算听说了什么传闻，过不了几天就消失了，不过他和黄丽还真没听说什么，帖子爆出来的时候，我都挺惊讶的。”
秦叙记录下来之后，同样让她签字，也问了跟沈河相同的问题。
“黄丽多大了？”
钱平如微微蹙眉：“她好像刚毕业就参加工作了，应该二十五六岁左右吧，记不清了。”
“没事了，谢谢。”
钱平如站起来，一袭裙装绕过桌子，站在秦叙身边：“秦专员结婚了吗？”
秦叙不动如山，灌了电脑上的界面说：“钱小姐请便。”
钱平如呵呵一笑：“再会啊。”
秦叙翻看着两人的谈话记录，正常同事在突然听见有人问年纪的时候，都会像钱平如这样，有些发愣的反应时间。
但沈河，一点犹豫都没有，甚至连黄丽的生肖都能说出来，尤其他自己还特意强调过，跟黄丽没有交情，仅仅一面之缘，就记得这么清楚，怎么想都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秦叙在会议室坐了一上午，但凡跟黄丽有些工作往来的人，以及于照部门里的老员工，都被一一请进来谈话。
有的一问三不知，有的吞吞吐吐很是紧张，有的倒是游刃有余像钱平如这般。
秦叙揉了揉眉心，归根结底，这些人对黄丽和于照身上的丑闻都比较震惊，都说以前两人除了上下级关系，没有任何流言蜚语。
这倒是出乎意料，要么这件事子虚乌有，黄丽是带着别的目的的始作俑者，要么就是有人提前打点过，让整个部门都统一了口径。
不过能有这么大能力的人可不多，这需要人脉权势和不菲的封口费啊。
真是一团烂账。
秦叙收拾好东西，看看腕表，先去大食代祭拜五脏庙吧，一时半会的这件事是查不出水花了。
拎着公文包刚走出去，就看见一间办公室的门四敞大开，不停有人抱着箱子和文件进出，而门口站着的就是史好运。
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子，工程部副总监办公室。
秦叙本想目不斜视的走过去，这脚还没迈出去呢，就被叫住了。
“秦专员好久不见，您每次来必然是有事发生，不过这回您可查不到我身上了。”
史好运欠揍又得意的声音响起，可不是最初见面那八面玲珑的样子了。
秦叙脚步一停，转身看向他：“恭喜，高升了。”
史好运摊摊手，指着门上的牌子：“还是副总监，哪算什么高升啊。”
“工程部吃香喝辣是公司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可见这副总监也是有区别的。”秦叙说道。
“秦专员说笑了，都是为公司效力。”史好运收敛了笑意，慢慢向前走了两步：“要说高升，秦专员的业绩比我更响亮，董事会上都是挂了名的。我就提前祝贺你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一顿酒喝。”
秦叙看着他这张小人嘴脸，这种夹枪带棒的话真是掉价，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毕竟大食代的饭再难吃，也没有这张脸倒人胃口。
“秦专员，总监要见你，请跟我来。”
秦叙看着这个助理按下二十一层的电梯，有些诧异，脸上难得冒出了一丝波动。
二十一层是整个总部最大的会议室，平时不是所有部门责任人一起开会的时候从来不用，今天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召集多少人，竟然要动二十一层了。
推门进去，秦叙脚下一停，看着几乎坐满了的人头，心里波澜更大了。
最上首的是仅次于傅明生的第二股东，李建成，他的秘书团就来了四个，天羽地产从总裁到股东几乎来了个全面，自己的顶头上司只能坐在左手边第四个位置，而对面就是傅瑶，以及，黄丽。
看见她，秦叙就知道这场声势浩大，高层云集的会议主题，就是于照和黄丽的桃色绯闻了。
“这位就是我刚刚提到的调查专员，秦叙。”
看着上司招手，秦叙收敛心神走到会议桌末尾，微微颔首：“各位好，我是秦叙。”
这种规格的会议，他这个专员能有个末尾的席位已经很不错了，多来俩人估计他全程就只能站着听了。
“我知道你，当年天羽声势浩大的裁员，就是你参与负责工厂方面的赔偿工作，成绩斐然啊。”开口说话的是天羽地产的总裁，以前因为赵天刚的事情见过面，不算脸生。
“老郝啊，这样的人才，放在你那当个专员太可惜了，调到我这吧，做个总裁行政助理，嘿，年薪翻倍啊。”
老郝，就是秦叙的顶头上司。
“嗨呀，谁不知道你那助理团卧虎藏龙，小秦就不去凑热闹了。”老郝跟他打着太极，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行了，说正事。”
李建成一开口，下面人都停了话头，默默看向上面。
秦叙见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就坐下了。
刚才他看了一圈，整个总公司的调查员里就来了他一个，很明显，不管这场会议最终结果如何，调查这件事的人选就是他了。
于照一个分公司工程部总监出了事，从董事会到直属总裁，上上下下来了个齐全，真是声势浩大。
其实要没看见今天这个场面，秦叙可能还会对于照的名声存疑，但已经坐在这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起个大早都是给于照撑腰的，至于黄丽，这姑娘一直掉眼泪，大佬们总不可能是为了她。
真是难啊，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总能落在头上。
秦叙暗骂了一声晦气，打起精神去听李建成讲话。
“凌晨两点钟，公司内网上爆出了一个帖子，说天羽地产工程部总监于照，非礼骚扰女下属，并导致对方辞职，这件事引起了极大的关注，经过技术部门的追踪，已经有员工将这件事传出内网。”
李建成声音浑厚，不开扩音器也能让在场人听得清楚：“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这件事又涉及高管，必须查清楚帖子的内容是否属实，不然董事会将持续追责。”
话音刚落，会议室内就出现了一声冷哼，这傲娇的尾音实在太熟悉了，秦叙看向傅瑶的位置，果然她面前的扩音灯亮了。
“难道只是导致下属辞职吗？那公司里的闲言碎语可不是爆出帖子之后才有的，这绯闻的源头到底是谁，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敢当着大股东的面这么说话的，也就一个傅瑶了，那份底气就算是天羽地产的总裁也差上几分。
“自然重要，扰乱工作秩序的人一样不能姑息，这些都是要一一查清的。”
李建成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董事会将对这件事保持关注，责令郝总监带人查清这件事，帖子谁发的，谁在背后搅乱上下级的工作秩序，这个女下属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一点含糊都不能有……”
秦叙听着就想冷笑，真是明目张胆的偏袒的，从头到尾，对于查这桩桃色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于照，那是一个字都不提啊。
不能李建成说完，傅瑶有些戏谑的声音又出现了：“什么叫女下属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这个男上司的内情是不是也要一起彻查啊。”
“既然李董事说不能含糊，那查清之后，这个男上司……”
傅瑶的眼睛在于照身上慢慢转了一圈，那眼神里的嘲讽简直快要溢出来：“哦对，帖子里说了，就是工程部总监于照先生，如果真的存在骚扰女下属并恶意造谣，对其造成精神损害，董事会又觉得要怎么处罚呢？”
此话一出，秦叙打量着那几个高层的脸色。
于照的眼睛像两把弯刀，仿佛要把傅瑶身上戳出六个洞来，李建成的表情也灰晦涩难看，下边的人交头接耳，没有一个消停的。
最后还是李建成开口打着圆场：“那自然是绝不姑息。”
“好，我就记住李董事这句话了，那接下来就要仰仗秦专员的手段了。”傅瑶的眼睛毫不避讳的落在秦叙身上。
他站起来表态：“我一定查清事件源头。”
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不得安生了。
李董事明摆着给于照撑腰，他就不信自己的名声没传到高层耳朵了，为了表示清白，特意找了他来查，看上去很有底气，根本不怕有把柄留下。
看了一眼黄丽，从始至终都在哭，眼神呆滞的坐在傅瑶身边，只怕面对这么多人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
散会的时候，秦叙想到天羽地产找工程部的员工了解情况，至少要先把黄丽和于照的性格、日常相处的样子问清楚。
在会议室门口跟老郝说话耽搁了一会，等他走到大门的时候，傅瑶已经站在那等候了。
“知道秦专员敬业，这不，本小姐亲自开车送你去公司。”傅瑶拍了拍身边的豪车，倚在那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叙，真有点浪子的气质。
“不必了。”秦叙越过她径直走到路边，招手叫出租车。
“你这人真是……”傅瑶本想叫住他再说点什么，手机正好响了，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秦叙已经上车了。
“什么事啊？”
本以为是方案有了什么问题，但助理的话让她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总部调令，把史好运平调去工程部了！”
傅瑶恨得咬牙切齿，怪不得之前史好运态度暧昧，原来这是早就找好了下家，已经投奔新主子了。
“你等着，我马上回去。”
……
秦叙到天羽地产的时候，傅瑶正好一个漂亮的摆尾停在了门口，气势汹汹的从车上下来往里走，那助理等在电梯口，拦都拦不住，着急忙慌的就追上去了。
“出什么事了？”秦叙问道。
傅瑶冷笑一声：“史好运运筹帷幄，这是眼看着我坐稳了总监的位置，已经找了新的靠山，去给于照当走狗了。”
按下楼层键，傅瑶满脸冰霜：“这下俩人狼狈为奸，滨海明珠的案子更难推进了。”
“我跟你说，这次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一举扳倒于照，史好运没了靠山，我看他还怎么蹦起来。”
秦叙不动声色的看了傅瑶一眼，这姑娘又被冲动牵着理智走了。
这个节骨眼上，于照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结果尚且不好说呢，史好运那么精明的人，就算要运作，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投诚啊。
而且据他观察，那赵天刚事件的时候，史好运不是没有被查过，当时他背后的靠山可不是于照，地位都是总裁级别的人物，论起权势比于照划算多了。
所以，这史好运是走了一步险棋啊。
要是他秦叙真的把于照查个水落石出，就算不被开除也不可能继续担任工程部总监了，到时候史好运做为副手，再稍加运作，轻易上位，那就跟傅瑶平级了。
要是证实于照身上的绯闻就是子虚乌有，那也没关系，至少在于照一身腥的时候史好运还来投靠，那就算在工程部站稳了脚跟。
这么一想，左右都没有害处。
秦叙心中嗤笑，这史好运真是做官玩弄权势的一把好手啊。
他看了一眼身边正火冒三丈的傅瑶，心里给她点了一盏灯，不管史好运是哪种结果，总之是已经站在傅瑶的对立面了，以后她的日子就好过不了。
滨海明珠的案子，有的是肚皮官司可打呢。
“叮。”
电梯到了，傅瑶冲出去直奔史好运办公室，那架势像要砸了人家的骨头。
秦叙本想拉住她，手刚伸到一半，人就跑没了，只好收回来，在裤线上摩挲了一下，抬脚去了另一头的工程部。
“总公司资源重组部门调查专员，秦叙，要见你们于总监。”
助理接过证件翻看了一遍，说：“很抱歉，于总监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秦叙把证件放回公文包，问道：“去哪了？”
“于总监经常定期检查身体，今天在总公司开完会就去了医院，今天怕是不回来了。”
“人事部的假条给我看看。”
助理愣了一下，明显没转过神来。
秦叙挑了挑眉，眉眼淡漠的看过去：“怎么，总监离岗外出，不需要假条吗？分公司的条例已经疏忽成这样了？”
助理心中叫苦不迭，爬到总监这个位置上的人，偶尔离开一天不请假，人事部哪个部长眼睛的敢来要假条啊，这不是撞枪口上了。
秦叙也不跟他废话，接着说：“找一间会议室，让于总监身边的助理挨个进来。”
“就你先来吧。”
秦叙潇洒转身，留下小助理独自凌乱，久闻秦专员大名，真是比传闻中更可怕，那一个眼神硬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将电脑打开，笔记本上写着年月日，谈话人的空白处签着秦叙的大名，那潇洒流畅的字体，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笔锋凌厉。
想到那个助理说于照身体不好，刚才在会上，明明还是一副面色红润，小人得志的样子，看来不是去医院检查身体，而是跑到别的地方，有意躲开他这个调查专员。
对面坐着的助理就是在黄丽离职以后，新调到于照身边的，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停的擦冷汗，可见对秦叙的名声害怕得很。
“沈河？”
秦叙的声线很低沉，像刚刚开弦的大提琴，带着让人心颤的韵律。
“是，是我。”沈河眼神飘忽，根本不敢抬头。
“于总监之前的助理黄丽，你知道吗？”
“不，不知道，我刚到工程部没多久，不，不太清楚。”
秦叙把玩着手里的钢笔，观察着沈河的表情：“不知道？公司内网上传的沸沸扬扬，你这个于照的助理竟然会不知道？”
沈河闻言，马上改口：“这个，我也是刚刚听说，但是对黄丽，是真的不熟，就在她之前来公司闹事的时候，见过一次面。”
“于照平时是个怎么样的人？”
“于总监，工作认真负责，对下面人都挺好，人也挺好，都挺好的。”
秦叙嗤笑，就于照这样的，还认真负责呢？
“那几个助理中，谁对于照和黄丽的事情比较了解？”
“钱平如吧，她工作的时间长，应该能知道的多。”
秦叙点点头，把谈话记录推过去，让他签字。
沈河看上去害怕的厉害，拿笔的手都在抖。
秦叙突然开口问道：“黄丽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岁，属羊的。”沈河签完，弯着腰小声问：“我，能走了吗？”
秦叙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微微颔首：“叫钱平如进来。”
看着沈河躬身出去的背影，秦叙知道这个看上去慌乱的行政助理，只怕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笃笃笃。”
“进。”
秦叙没回头，但随着门被打开，一阵香风先传了进来，浓烈的香水味道冲进鼻腔，高跟鞋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落在地面上，抬头的时候，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坐在了对面。
钱平如打量着他，一头大波浪配着烈焰红唇，似笑非笑的唇角和那双带着钩子的眼睛，当真是尤物啊。
“早闻总公司有个铁面煞神，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英俊的男人，当个专员可惜了。”钱平如咬字轻快，却都带着一种缠绵的尾音，要是知情识趣的人听在耳朵里，恐怕心都要化了。
只是可惜，秦叙并不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再完美的尤物除了眼前一亮之外，别的想法那根本不会出现，尤其这还是工作时间。
“你在于照身边做助理多久了？主管什么？”
钱平如吹吹指甲说道：“那时间可长了，能有三五年了吧，我就是一个小喽啰，端茶倒水，复印文件什么的，又不是行政助理，没劲得很。”
秦叙的电脑上有总公司人事部的权限，调阅她的档案很简单，现在就能看见全部履历，果真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业绩，好像任何能得功劳的项目都没她的份。
“那你一定认识黄丽了，说说她吧。”
“切，”钱平如撇嘴笑了一声：“那个傻姑娘，工作倒是一把好手，勤勤恳恳的，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看谁都像好人，心里一点盘算都没有。”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历来行政助理都是晋身的青云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就算没有这次的事，就黄丽那份傻气，也早晚被人拉下来，做不长久的。”
秦叙挑了几个关键词圈画出来，然后又问：“那于照呢？”
钱平如摸着发尾，一圈圈的在手指上打转：“老狐狸，油嘴滑舌，天生就是在职场混的料。”
“他有什么仇人吗？”
“呦，这问题您这是考我呢。”钱平如笑起来活色生香，挑着眉看向他：“这在职场上，您要说谁有仇人那可就多了，利益牵扯，人际往来，哪一项都说不定会得罪谁。于照身居高位，说他没有仇人，可能吗？”
“他和黄丽的事情，公司以前就没有什么风声？”
秦叙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很聪明，避重就轻，说的不少，但有用的没有几句，也是混迹多年的人了。
“于照是有家室的，老婆管的也严，就算听说了什么传闻，过不了几天就消失了，不过他和黄丽还真没听说什么，帖子爆出来的时候，我都挺惊讶的。”
秦叙记录下来之后，同样让她签字，也问了跟沈河相同的问题。
“黄丽多大了？”
钱平如微微蹙眉：“她好像刚毕业就参加工作了，应该二十五六岁左右吧，记不清了。”
“没事了，谢谢。”
钱平如站起来，一袭裙装绕过桌子，站在秦叙身边：“秦专员结婚了吗？”
秦叙不动如山，灌了电脑上的界面说：“钱小姐请便。”
钱平如呵呵一笑：“再会啊。”
秦叙翻看着两人的谈话记录，正常同事在突然听见有人问年纪的时候，都会像钱平如这样，有些发愣的反应时间。
但沈河，一点犹豫都没有，甚至连黄丽的生肖都能说出来，尤其他自己还特意强调过，跟黄丽没有交情，仅仅一面之缘，就记得这么清楚，怎么想都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秦叙在会议室坐了一上午，但凡跟黄丽有些工作往来的人，以及于照部门里的老员工，都被一一请进来谈话。
有的一问三不知，有的吞吞吐吐很是紧张，有的倒是游刃有余像钱平如这般。
秦叙揉了揉眉心，归根结底，这些人对黄丽和于照身上的丑闻都比较震惊，都说以前两人除了上下级关系，没有任何流言蜚语。
这倒是出乎意料，要么这件事子虚乌有，黄丽是带着别的目的的始作俑者，要么就是有人提前打点过，让整个部门都统一了口径。
不过能有这么大能力的人可不多，这需要人脉权势和不菲的封口费啊。
真是一团烂账。
秦叙收拾好东西，看看腕表，先去大食代祭拜五脏庙吧，一时半会的这件事是查不出水花了。
拎着公文包刚走出去，就看见一间办公室的门四敞大开，不停有人抱着箱子和文件进出，而门口站着的就是史好运。
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子，工程部副总监办公室。
秦叙本想目不斜视的走过去，这脚还没迈出去呢，就被叫住了。
“秦专员好久不见，您每次来必然是有事发生，不过这回您可查不到我身上了。”
史好运欠揍又得意的声音响起，可不是最初见面那八面玲珑的样子了。
秦叙脚步一停，转身看向他：“恭喜，高升了。”
史好运摊摊手，指着门上的牌子：“还是副总监，哪算什么高升啊。”
“工程部吃香喝辣是公司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可见这副总监也是有区别的。”秦叙说道。
“秦专员说笑了，都是为公司效力。”史好运收敛了笑意，慢慢向前走了两步：“要说高升，秦专员的业绩比我更响亮，董事会上都是挂了名的。我就提前祝贺你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一顿酒喝。”
秦叙看着他这张小人嘴脸，这种夹枪带棒的话真是掉价，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毕竟大食代的饭再难吃，也没有这张脸倒人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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