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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烦恼谁人知

    有家小店的门面被粉刷翻新过之后,在晚上点亮门口的一盏灯,连灯光都带着丝丝缕缕红色的光晕,有风吹过,摇摇晃晃的,别有一番美感。

    秦叙抱着菜谱靠在吧台后面柔软的椅子上闭目养神,铃铛响起的时候,正在脑子里回想几样摆盘的雕刻手法,懒洋洋的没睁开眼睛。

    “快打烊了,不接待食客。”

    话音落下许久,也没听见回应,才缓缓睁开眼睛,接触灯光的一瞬间,眼神还微眯着,只是那个绰约的身影站在那,有些熟悉。

    “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傅瑶?

    秦叙坐直身体,果然是她,站在小店中间,不过今天倒是没听见标志性的高跟鞋声音。

    “打烊了。”

    傅瑶坐在木板凳上,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神情与之前盛气凌人的姿态颇有不同,带着浓浓的沮丧。

    “我就吃一条猪肠碌,麻烦你了,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声音很轻,好像走到这里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眼神湿漉漉的看着秦叙。

    秦叙后来想起这个场景,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放下菜谱,走进厨房,反正与往常怕麻烦的态度不一样。

    猪肠碌是拿手菜,刚好还有最后一张剩下的粉皮,只是芽菜还没泡过,只能先洗净,在水盆里放一会。

    他动作缓慢,手里的黄瓜丝根根分明,与色彩鲜艳的胡萝卜丝放在一起,在切菜声中,他一直没听到其他声音,譬如一向聒噪的傅瑶,今天一言不发,低着头坐在那,格外安静。

    黄豆芽还没泡好,他调了一种拿手的牛腩汁,现在人们吃猪肠碌大多沾着辣酱或者番茄酱,但他独爱牛腩汁,当初跟着老一辈人学这道菜的时候,就是牛腩汁做为酱料,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变过。

    在这些事情上,他偏执的很,轻易不肯改变某一种心仪的调味,哪怕食客们都喜欢辣酱,也从没改变过。

    起锅烧油,锅底的水分没有擦干净,蔬菜放进去的时候,冒起一层白烟,他随手点开了油烟机,嗡鸣声瞬间将厨房和外面分割成两个世界。

    他伸手拿盘子的时候,余光瞥见傅瑶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好像在……哭?

    真是奇怪,这大小姐这么晚跑到佐敦老街来,点一份平平无奇的猪肠碌,然后饿哭了?

    秦叙摇摇头,只要不哭出黄河把店淹了就行。

    拇指食指和中指合在一起,捏起一撮细盐,洒在锅里,铲子不停地翻炒,即便是做过几百上千遍的菜,也将每一个步骤一丝不苟的完成,像默写化学式般严谨。

    薄可透光的粉皮铺在面板上,热腾腾的炒河粉放在上面,卷成粗细均匀的一节,用菜刀分开,配上牛腩汁,端了出去。

    “猪肠碌好了。”

    秦叙放下转身就要走,傅瑶抿了一下唇,轻轻开口:“你能陪我吃吗?就坐在对面就行。”

    那声音带着一丝喑哑,像是知道他冷清的性格,还多了些小心翼翼。

    秦叙脚步一转,在吧台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然后说:“我没时间。”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明明那天就是想告诉我李正不是好人,不能信任,偏偏把事情做的那么别扭。”傅瑶嘟囔着说。

    但店里太安静了,秦叙听清了这句话,但仍旧没有回头。

    傅瑶经历了什么,看透了什么,才让她大半夜的抽风跑到这吃猪肠碌,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毕竟职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不拦着有人将这里当做吃饭找安慰的地方,但吃饭就够了,他是不可能过去充当什么无聊的知心姐姐或者树洞,麻烦死了。

    他走回后厨收拾残局,外面的傅瑶自顾自的开口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就是刚好能透过水流声被他听见。

    “我撤销了对李正留职的申请,但我手下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项目部的员工跟着副总监多年,虽然表面上毕恭毕敬,但是我知道,那都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他们背地里多半是看不上我的,连那个副总监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秦叙低垂着眉目刷锅,这姑娘就像刚刚走出校园一样,都已经站在职场了,却还这么心思敏感,以后她就会慢慢知道,有的是比看不上她更可怕肮脏的手段,那时候就不会因为这点事来哭了。

    “……可我不想靠着我父亲的荫庇过日子,我也受过高等教育,也从国际最高学府学了一身本事回港,我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可当看见那些下属带着有色眼镜,我就特别无力,好像我姓傅,是一件罪无可恕的事情,是没能力没本事的代名词一样。”

    傅瑶反反复复说了很多,一口猪肠碌咬下去,能在嘴里咀嚼二三十口,一刻不停的在说话,有时候含着食物声音囫囵不清,那也不停嘴,说的秦叙头昏脑涨。

    偏偏跟她不熟悉,不能直接摔门进屋,只好在厨房磨洋工,一只碗刷三遍,消磨时间,免得出去了,被傅瑶抓着坐在对面,近距离接受小姑娘满腹牢骚的洗礼。

    当盘子里剩最后一段猪肠碌的时候,傅瑶舍不得吃了,用筷子把粉皮拨开,一点点将里面的黄瓜丝和萝卜丝,绿豆芽、河粉、粉皮分类挑好,整齐的摆在一边,用筷子沾着牛腩汁,在粉皮上画猪头。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能回我一句吗?”傅瑶的声音充满怨念。

    秦叙看着她手上的小动作,眉尖微蹙,吃不了还折腾食材,这什么毛病?

    刚要开口说打烊撵人,店门被嘭地撞开,傅瑶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

    “老板!我爸呢?是不是又来你这吃面条了?”

    李叔家的败家子,横冲直撞的闯进来,脚步趔趄的往秦叙的方向走,手里还拎着一个啤酒瓶子,显然是喝大了过来耍酒疯的。

    不过秦叙也恍然想起,李叔是有日子没见来过了。

    李叔家的败家子在店里看了一圈,没看见他爸,一拳砸在玻璃窗上,恶狠狠的喊:“你让那老头子出来,妈的,多少天没给我钱了?小心我不给他养老送终!”

    秦叙心里的烦躁直接上升到顶点,也不知道李叔纵容着这个王八蛋意义何在,还养老送终?不给他气死,李叔就算烧高香了。

    “他没来。”

    “少跟我说没用的,今天他下夜班,你们当我好骗啊!他下夜班必然到你这吃面条,你还不要钱!”败家子仰头又往嘴里咕噜噜灌了一大口酒,微黄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去,打湿了一片衣襟。

    “要不,你先给我点钱,以后让我爸还你!”

    秦叙看着他脏兮兮的手印在玻璃上,怒气值飙升,右手慢慢摸上了他平常给点心雕花的小刻刀上,这该死的要是敢再碰一下,就让他见见血色。

    “喂!你没听见他说,这没你要找的人吗?说不定你爸爸都回家了。你也赶紧走吧!”

    傅瑶脆生生的声音一传出来,秦叙心里的怒气陡然一滞,这姑娘是仗义执言,还是脑子有病?

    面对醉鬼,首先就是有多远躲多远啊,怎么还梗着脖子往上凑呢,不怕那啤酒瓶瞬移到自己脑袋上啊。

    “呦,还有个美女呢!”

    李叔家的败家子摇摇晃晃的捏着酒瓶子靠近傅瑶,那脸上每一根褶子都透露着令人作呕的猥琐。

    “美女刚刚说什么呢?”

    傅瑶稳稳当当的坐在板凳上,双手环抱,眼尾轻轻上挑,似笑非笑的说:“我说你应该滚回家去,别在这耍酒疯。”

    秦叙隔着玻璃窗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伸手关闭了哗哗作响的水龙头,在围裙上擦干了手,眼神瞥见放在案板上的雕刻刀,慢慢摸了上去。

    这姑娘的胆子大到超出想象,面对醉鬼不说赶紧躲开,反倒一动不动的对着干,那态度好像不把人逼急了,决不罢休一样。

    他用手指摩挲着雕刻刀锋利的边缘,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什么叫界限,就如同这家店,不是让他撒野的地方。

    败家子没有意识到傅瑶是一支扎手的玫瑰,仰头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

    刚把带着猫尿的手伸出去,要触碰到傅瑶的脸蛋,秦叙攥着雕刻刀冲了出去,刀柄握在手中,锋利的刀刃抵在他伸出来的手腕上,紧紧贴着那根涌动血液和酒液的血管。

    “要犯浑,立刻滚出去,这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秦叙看着败家子的眼神如同刀锋一样冰冷,他敢确定,只要面前这个酒鬼再不收敛,那手中的雕刻刀就要见一见血光了。

    但很可惜,酒鬼之所以被人厌恶,就是因为那根控制反应的中枢神经已经麻痹了,丝毫没有感受到秦叙身上与往日不同的狠厉气息。

    “老子在这一片混的时候,你特码还没……”

    败家子伸着食指要戳在秦叙的鼻尖上。

    下一秒,秦叙手腕翻转,刀刃随着他的动作在败家子的手腕上绕了一圈,白皙的皮肤上带出一串血珠,格外扎眼。

    “滚。”

    刀伤带来的疼痛,以及鲜血触目惊心的颜色,让败家子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没想到秦叙真的敢动手。

    秦叙看着他手里的酒瓶轰然落地,淡黄色的液体溅在脚面上,令他不悦的皱起眉头,然而面前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人,已经捂着手腕落荒而逃。

    将雕刻刀在围裙上擦干净,脚尖踢开酒瓶的玻璃碴子,转身走回后厨。

    秦叙拿着洗涤剂和酒精喷在玻璃上,将那块脏兮兮的油爪子印反复蹭了好几遍。

    傅瑶背着手,蹦跶到他面前:“你刚刚为什么挡在我面前啊?”

    他捏着抹布将玻璃擦得干净透亮,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就算今天坐在这的不是傅瑶,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食客,但只要在他的店里,就不会袖手旁观,惹出事情来,最后麻烦的还是他这个店长。

    “我原来以为你冷血无情,但刚刚看来,还挺有人情味的嘛。”傅瑶拿着喷壶,将刚擦干的玻璃又喷上一层水雾。

    秦叙皱了皱眉,这姑娘是专门来克自己的吗?自从接触上之后,一件接着一件的麻烦事就没断过。

    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在耳朵边上说话,秦叙很想把人撵出去,不如就让她像刚进门的时候,郁闷的埋头吃饭才好,这情绪转移的还真是快。

    “我在跟你说话啊,秦叙?”

    他拿着东西转身回了后厨,没想到傅瑶也跟着进来,一只脚刚踩在后厨的地砖上,秦叙狠狠皱了一下眉,声音严肃的说:“出去!”

    傅瑶吓得猛地缩回脚:“不让进就不进呗,这么凶干什么。”

    “不过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吗?你说我要怎么才能让下面的员工都听我的啊?”

    秦叙懒得理她,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值得在这浪费一晚上的时间,还没想清楚?

    他自己刚刚从事这个调查专员的职位时,面对最多的人就是那些刚刚进入职场,从学生到下属的身份转变不适应的员工,总有各种各样的烦恼说给他听,像傅瑶这种其实是最普遍的一种现象。

    当她什么时候能明白,在职场一切尊重和地位都要靠实力赢得的时候,今天的烦恼才算彻底的荡然无存。

    不然就算在他这吃上一百份猪肠碌,也改变不了事实,明天到了公司,一样没人从心里尊重她。

    他这双眼睛已经淬炼成火眼金睛了,看得出傅瑶单纯、聪明、骄傲,这些都是非常优秀的特质,但身居高位,只有这些远远不够,要容得下不一样声音的存在,要经得起大家质疑的声讨,要学会因地制宜,用铁血手腕证明自己的实力。

    而不是受了委屈就找一个地方倾诉,说给他听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帮她出谋划策,猪肠碌也不是神丹妙药,吃了就能变好。

    不过这些话,他在心里想想就好了,是不会说给傅瑶听的,不然只怕一时半会都甩不掉这个尾巴了,只怕要天天炒绿豆芽与河粉来做猪肠碌了。

    秦叙收拾干净厨房,绕开挡在门口的傅瑶,走到吧台,打出一份单子:“现金还是微信?”

    早点结账,他也能早点关门休息,这个小姑娘的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不管开心还是难过,这张嘴怎么就不停下歇歇呢?听得他头都大了。

    “你!”

    傅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真是把她无视到底了,合着一晚上都坐在那自言自语了,还以为不在公司的时候,这人能好相处一些,没成想都是不近人情的家伙。

    恶狠狠的吐了口气,喊道:“扫码!”

    外面的天在败家子闹事的时候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傅瑶走到门口转悠两圈,也没踏出去,秦叙就盯着她的脚步,恨不得前脚走,后脚就关上店门。

    “下雨了,我没带伞,我等雨停了……”

    看着她徘徊了一会,又转回来坐下,秦叙直接指着墙角说:“那有伞,不用还了。”

    这回傅瑶找不到别的借口了,撑着伞气呼呼的走了,秦叙站在门口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走进雨中,蹦蹦跳跳的躲闪着路面上的积水坑。

    秦叙的脸被门口的灯光照量,木门上鲜红的颜色反衬在脸上,空气中的雨水飘飘洒洒,一滴水珠从檐上滴落,刚好落在他扇形的眼睫上,微微眨眼,便钻进眼眶,酸涩的用手指去揉。

    眼睛通红着,水汽氤氲在周围,即便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显得气质柔和许多。

    回身挂上打烊的木牌,关上大门,整个小店才彻底恢复安静。

    看着地上还没有清扫起来的碎酒瓶,秦叙拿着扫帚一点点装进垃圾桶,他不喜欢喝酒,也讨厌酒后发疯的人,李叔家这个儿子全靠老人家平日与人为善,街坊们才能忍让他。

    要是等哪一天,李叔百年之后,那这个“心肝宝贝”的苦日子才算真正开始呢。

    说到底,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关上店门外面的一切都不重要,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脸,不知不觉他也长出了一根白头发。

    过了今年的生日,他就三十六岁了,可这店里空空荡荡的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从前年轻的时候还嫌弃过太冷清,但年纪渐长,晚上躺在木板床上的时候,又觉得安安静静的也挺好,过自己的日子,与任何人都没有瓜葛。

    闭上眼睛的时候,能清楚的听见雨水打在窗棂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与风吹树叶混在一起,便是大自然最和谐的乐章。

    其实一个人挺好的!

    ……

    清晨,阳光透过窗格渗漏进来,桌上的闹钟叮铃铃的响起,秦叙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把它关掉,几个呼吸之间,便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头顶两撮呆毛直立着,跟尚有些迷蒙的眼神搭配在一起,竟是少见的憨态。

    穿衣洗漱开店门,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平平无奇。

    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不知道今天早上会不会忙碌。

    “叙仔起来啦?一会到你那吃早点啊。”

    王阿姨端着一盆水泼在外面的下水管里,整天乐呵呵的打招呼。

    秦叙微微点头,昨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满是清新和湿润,贪婪的呼吸了几下,转身回去到后厨忙碌。

    一开始店里的生意特别不好,每个月入不敷出,他无奈之下就找了天羽集团的工作,那时候每天早起晚睡觉得特别辛苦,这些年坚持下来,倒也习惯了,要是有哪一天不用早起忙碌接待食客,可能还会不自在呢。

    今天准备了槐花糕、虾饺、叉烧包,和一大锅海鲜粥,揭开盖子的时候,香味能传出店铺,吸引周围的邻居都来吃。

    秦叙坐在后厨的老位置上吃着自己那份,手边放着一份菜谱,有人进来就迎接一下,收了钱再接着坐下吃。

    能来的都是老食客了,八点一过,店里就没有什么人了,要是剩下一两个,王阿姨就主动帮忙招呼,他换了西装就能直接出门赶公交巴士巴士。

    路上的积水没干,秦叙在皮鞋外面套上两只塑料袋,袋口紧紧扎在裤腿外面,防止松垮溅起泥点,等到了公交巴士站点,再摘下来扔掉。

    早班车一如既往的拥挤,秦叙随着人流一直被挤到最后面,才勉强在角落里得到一个空隙站下,手臂上搭着外套,不然这个季节的公交巴士车,必然闷出一身汗来,他可不想在公司一走一过留下汗味。

    周围的人上上下下,有互相熟悉的就交谈起来,还不时有小孩子打闹,大人的呼喝声。

    每每此时,秦叙都会觉得自己很矛盾。

    回到店里就喜欢清净,门口的铃铛最好不要响起,来的食客也希望他们低头吃饭,不要自来熟的攀谈。

    但此刻,有格外喜欢这种身边的吵闹,看看人生百态,有人从容,有人烦躁,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不知不觉,到了尖东中间道,秦叙下了车,过了横道就是天羽集团大厦,外形高大的建筑矗立在那,已经是尖沙咀的知名路标了。

    等红灯的时候穿上外套,一丝不苟的系上扣子,再一抬眼间,眸中光寒,脚下不疾不徐的朝对面走去。

    人还是那个人,连表情都没有多一分,但那感觉就是不一样了,好像从满身烟火气的厨师,一下子就变成了周身冷肃的职场精英。

    一件外套而已,包裹住的是秦叙鲜为人知的那一部分灵魂。

    刚出了电梯门口,总监身边那个助理就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点头哈腰的问好。

    “秦专员,总监等您有一会了,请您过去呢。”

    秦叙点点头,不知道今天是有什么事,还特意让人在门口等着他。

    走进去,看见总监大腹便便的坐在沙发上,满脸笑容的招手,面前的烧水壶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应该是快烧开了。

    “小秦啊,快来坐,哎呀,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坐下喝点茶水。”

    秦叙对茶很有研究,有一段时间喜欢上了茶点,还特意跑到几个大的茶园跟老师傅学制茶,常见的几种品类在鼻子前过一下就能闻出来。

    面前这盏茶叶无芽无梗,浓而不苦,香而不涩,是极正宗的六安瓜片。

    这种茶在谷雨前后十天内采摘的称为“提片”,而梅雨季节采摘的称为“梅片”,品质粗糙一些,按时间和茶叶的形态色泽来看,总监这里的应该就是梅片了。

    “最近咱们组接了不少活,他们都撒出去了,各地的子公司到处跑,人事部还要新员工跑到我这来借人,点名就要你去。”总监将茶推到他面前,笑呵呵的接着说:“但是你可是我的王牌啊,哪能随便借出去,几句话就让我把人事部的给打发了。”

    秦叙一边品茶,一边听着总监磨磨唧唧又没什么实质内容的话,隔一会敷衍的回答两句,明显心不在焉。

    手指在茶盏边缘摩挲,沾染上丝丝缕缕茶香,眉眼低垂,等着总监什么时候结束冗长的前奏进入正题。

    毕竟让助理专门等着他来,绝不是为了单纯的炫耀他有多重视自己。

    “最近也是奇怪,并没有人事上的换届,但是咱们总部收到了好几封举报信。”

    听见这话,秦叙心里暗暗点头,可算说到正事了,这茶都要喝到第三杯了。

    总监将几封信递过去说到:“都是天羽地产那项目部的,是下面一个小组长的问题,有一个说他骚扰女下属,情节挺严重的,我想着还得是你亲自去一趟,了解清楚了才行。”

    秦叙兴致缺缺,这种跟道德伦理相关的事情最难处置,更何况这还是一封匿名信,连受害人是谁都不知道,总不能成天蹲在那等着看人家骚扰女下属吧。

    他连信封都没拆开,就推了回去:“这些我不擅长,您找别人吧。”

    “哎呀小秦,现在人手实在不够用,更何况,这人是公司二十几年的老员工了,有资历摆在那的,不找个厉害人物过去,哪能镇得住场面。”总监抬手在他杯里又添上了茶水:“思前想后还是你最合适,等这件事情结束了,年终奖肯定翻倍啊。”

    听见年终奖,他想起厨房里有好些用具都应该换新的了,有一个灶眼也不大灵敏了,要是拿下这个案子正好可以换上一批。

    想了一下,他拿起信封,站起来说:“行吧,我会尽力的。”

    他回到办公室将三封信都拆开看了,举报的主角是项目部一个组长,叫赵天刚,在公司二十多年,但仍旧只是一个组长,连副总监都没混上。

    其中两封是说赵天刚性情暴戾,苛待下属;而另一封就是举报他骚扰女员工。

    秦叙将这封信对着阳光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最普通的办公用纸,字体都是打印的,放在鼻尖轻嗅,有一丝隐隐的香水味,但他在这方面并不精通,只是觉得很清甜,像蒸发的果香。

    他想到,傅瑶就是项目部的总监,那个胆子很大,话也很多的女孩,要是去调查就不可能避开她,估计这耳根子又要不清净了。

    在办公室调阅了人事部的档案,对项目部的组成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

    这个傅瑶是总监,但是突然空降下去的,在员工眼中就属于“皇亲国戚”,下来镀金,迟早要飞升的。

    而副总监史好运就是实打实自己爬上去的,而且按照年表来看,升迁的速度不慢,从实习生到副总监只用了不到十年。

    看到第三页的时候,秦叙眉毛一动,手指点着资料思索。

    这个史好运原来是赵天刚手下的组员,五年前直接越过赵天刚,升任副总监,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要不是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就必然有哪个方面格外出众,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要亲自看看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