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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谈耕论道理服人

    李四昌:“难得许阁主有这个‘雅兴’,屋中尚有多余的农具,请自便。”

    周中商向齐定阳使个眼色,齐定阳会意,快速至屋中取来一把锄头,呈与许青山。许青山谢过齐定阳,去鞋卷裤,取锄下至田中,锄起草来。

    李四昌心想:“许青山身为儒家分阁阁主,却屈身下田劳作,莫非是因为想会见马堂主而有求于我,故意套近讨好?”

    却见许青山不避泥泞,不嫌污浊,动作娴熟,手法老练,悠然作业,自得其乐,很快便进入了无我之态,俨然一副乡间老农的架势,完全没有半点做作之相。

    李四昌又想:“他这农活干得地道,是个行家,草锄得又快又稳,耕作的功夫不在我之下。这一点,要装是装不出来的。”于是戒意顿消,也躬身干起活来。

    两人一边锄草,李四昌一边说道:“许阁主,你可知为何要除去这些杂草?”

    许青山:“‘茅草弗去,则害禾谷;盗贼弗诛,则伤良民。’及时除害,善莫大焉!”

    李四昌:“那许阁主可知我为何不用降力来锄草,而必欲以锄具为之?”

    许青山:“田务之乐,耕作之趣,对你我来说,岂不是一种享乐?若用降力,焉得其乐?”

    李四昌会意一笑,说道:“许阁主言中其一,未言及其二。”

    许青山:“愿闻其详。”

    李四昌:“我以土家的尘力,操控土质,松动泥壤,将杂草拱出地面,比之用锄头除草,那是何等的轻松快捷。但是,以降力除杂草,有两点害处,一是难免伤及良苗,二是必定触动土基。

    “投薪起火,以驱家中虫鼠,岂不毁屋?决堤纵水,以淹城中贼盗,岂不害民?尘力到处,孰能细分良莠?

    “柳子厚文曰:‘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植物的本性,是喜欢舒展根茎,均匀培土,施用旧土,严筑密土。以尘力去草,触动了土基,岂不是违逆了植物的天性,反其真而行。所以,慎用降力,谨守勿失,才不会伤及无辜,动摇根本!”

    刘沛听到“凡植木之性”这一段话,内心触动,若有所思:“我身具医家疗力,疗力与生力相近,我自己的性情和植木何其相似!

    “‘其本欲舒’,我性喜无拘无束、坦然自得的生活,岂不是应了一个‘舒’字?‘其培欲平’,我看见不平之事,心中便怒不可竭,必要打抱不平才能心安,岂不是应了一个‘平’字?‘其土欲故’,我心中时常怀念旧人,尤其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她,岂不是应了一个‘故’字?‘其筑欲密’,我痴迷功法,稍有空闲,一日数练,岂不是又应了一个‘密’字?柳宗元真是下笔有神,字字珠玑,早在几百年前就把我的性情解析透了!”

    却听许青山道:“承蒙李舵主赠告良言,许青山受教了。但我也有片言相赠。”

    李四昌:“但请赐教。”

    许青山:“庖屋之中,刀俎之间,厨人时有伤及指手,可曾闻有割肉而弃刀者?千军之战,万人之役,弓失难免误伤友军,可曾见有临阵而弃箭者?物能大用,必附小害;事虽可为,必遗小憾。只要是瑕不掩瑜,弊不过利,则可试而行之。此是其一。

    “其二,河东先生之论,我甚是拜同。但所言乃是‘植木之性’,而人之性则未必如是。如论中言道:‘其土欲固’。植木喜欢旧土,人却未必好旧,爱恶常常不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是人之常情。再有‘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这又别于一般的常情,是男女之常情。但男女之常情当中又还有特殊情况,‘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男子也有留恋旧妇的情况。

    “所以,植木之性不同于人之性,人之性又多变化反复,两者不能一概而论。

    “李舵主言,‘以降力除杂草’会‘伤及良苗’、‘触动土基’。我看也不一定,降力练到一定的境界,也可以过良苗而不伤,触土基而不动。何况,你我二人之所以能闲于田间,悠锄慢耕,那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宽松,允许我们悠然自得地行事。假使北日之劲敌围逼于田外,巨怨之冤物突拔于田间,上有如雨之密失倾盆而下,侧有若雷之斧戟列阵而至,我们二人还能不离田弃锄,易以降力而御敌?降力确当慎用,但当前形势下,却不能舍去不用。”

    李四昌:“许阁主深信自己能善用降力,我也信得过许阁主。但正统阁中有几人能做到这点?我这田间的秧苗,便是例子。”说罢指了指刚才被齐定阳削损的幼苗。

    许青山:“正统阁机构庞大,人员众多,难免有滥用或不慎用降力者。我们的问题我们心里有数,天柱对此也是焦虑如焚,芒刺在心。长病之人难以速痊,久浊之池不可骤清,革除鄙陋,振新陈风,盖非一日二日之事,亦非三旬五旬之功,势必有经年累月之劳,置骨换筋之苦,方能有所成效。反正教的兄弟可以监督我们,我们也必磨砺自勉。我今日说的话,李舵主不必即信,但可拭目以待。”

    李四昌:“正统阁的人我见过不少,尊如阁老、阁主以至阁柱级别的人物我都见过一些,多有仗势蛮横或是自诩高高在上者,孰不知在别人看来,这样的人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像许阁主这样平易谦和,以诚相待的,我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草就暂且不锄了,我们先谈正事吧。”

    许青山微笑道:“不忙,我们还是先把田中的杂草除尽。我说过,天下之贵莫过于民,天下之要莫过于农,李舵主以为许某的话只是口头说说?”

    李四昌敬意更甚,道:“那好!我们先锄草。”

    两人在田中齐力耕作,不多时便将杂草去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