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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迷宫(下)

    北祁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但是他的警惕心一直在线。他看着这个女人,尾巴已经绷紧了,脸上开始浮现绒毛。在特殊状况下,异种可以呈现出相应的动物性状。可以以此强化自己的身体素质,但是维持时间较短。

    女人张开的双臂垂了下去,看着把猫爪挡在面前做防御状态的北祁。她收起了笑容,低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目标对象对该形象作出强烈抵触情绪,结束该母亲模板的模拟,系统关闭。”

    看着女人的影像消失,北祁才慢慢放下戒备。他松了口气,准备拍几张照后就离开这里。

    “北祁。”僵硬的机械音响起,猫耳少年的尾巴反而垂了下去。放下手机,眯着眼睛等这个机器继续往下说。这个无感情的机械音对他来说,反而更加亲切和熟悉。

    “嗡——”

    机器左侧抬起了一块银板,然后两只机械手从那里钻出,捧着什么东西伸到了北祁面前。猫耳少年看着蓝色盘子里装着的曲奇饼,以及一个塞得满满的硕大礼物袋。他鲜有的出现了迟疑和慌张,这么多,都是饼干?……不会让我全吃吧?

    “你给……往朝祝鸢跹崇杉……还有南垣他们带去。”合成音依然僵硬,但是在提起这些名字时,要比句子里的其他部分更加流利。就像是……有人饱含感情的念过这些名字,并把它们储存到了系统里,“不过你得先把盘子里面的这些吃掉才能离开。”

    “好好……”北祁有些无奈,他抓起一块饼干塞到嘴里。嗯……嗯?这次还挺好吃……他又抓起一块。虽然说光吃饼干噎得慌,但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慢慢吃完,然后抱起了那一大包饼干。

    机器看到他吃完饼干拿走了饼干袋后,就把机械手缩了回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它好像开始了休眠。嗡嗡声重新平静了下去,听着像是某个人安稳的呼吸声。

    北祁抱着那一大包饼干,准备从开放的电梯口那里去往地面——“不吃饼干不会给你开放出口的。”这是上次他来的时候机器说的话。他摇头苦笑,看着这台机器。他觉得有些害羞,低着头,小声的说了一句:

    “妈,饼干这次做的很好吃,谢谢你……还有,下次我要喝牛奶!光吃饼干噎死人!”

    后面这两句故意说的很大声,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机器看起来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不过北祁很确定它已经听到了。跑到电梯里,他看着大厅中心的机器,挥手,和自己这位特殊的母亲告了别。

    等猫耳少年走后,大厅里安静了几分钟。然后,嗡嗡声突然变成了哐哐声!机器的两侧的银白板全部展开,伸展开的部件让它变成了一棵银色的树。一个女性的虚影跳在地上,这是位看着很亲切的女性。像是书里记载的母亲,像是系统总结出的定义,像是……这些异种孩子们心里想象的,关于母亲的样子。影像看着很开心,它张开手臂,光着脚围着大厅跑了一圈又一圈,嘴里一直在大喊着什么。

    “乖孩子!下次我就给你准备牛奶!纯牛奶酸奶巧克力奶……你喜欢喝什么想喝什么我都给你做!……”

    只不过这些话,北祁是不可能听到的了。他已经跑在去那间房子的路上,抱着……那包扎着粉色系带的大袋曲奇饼。

    等北祁跑到约定地点时,雏眠已经推开房门出来了。看到猫耳少年抱着的东西,雏眠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这是我妈……别人给的,曲奇饼干。”北祁还是没有在别人面前把那个“妈”字说出来,他觉得很怪,“你要吃吗?”

    “我想尝一块。”雏眠看到北祁把袋子放到地上,等他解开丝带,它凑过去把袋口扒拉下来,这个袋子快跟它一样高了。它费力的拿出一块,然后把袋子重新系上。

    “吃完了之后就帮我收起来吧,”北祁并不打算抱着这一大包东西赶路。等雏眠把饼干吃完,示意它把这东西塞进身体里面,“谢了……到时候拿去跟他们那群人分一分。”

    “还挺好吃的。”雏眠吃完饼干,咂咂嘴回味了一阵。然后慢慢变形,用阴影把饼干袋覆盖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又闲聊了一阵,等着南垣来这里。

    “这泼猴,怎么回事?”北祁第三次看手机,他们已经多等了半个小时了,南垣还没有来。试着拨了个电话过去,猫耳少年发现对方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他被囚禁了?”

    “应该没有吧……”雏眠也觉得反常,他把头上的手机拿到手上,也试着给南垣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接……要不我们去他那里看看?”

    “嗯,也好。”北祁思考了一阵,让雏眠先躲到自己的背包里,然后便向着异种聚集地奔去。跑了一会儿,他看到了已经有红顶的房子放在出现在视野里,看起来已经不是很远了。但是越往前跑,空气中奇怪的味道越重。他的速度慢了下来,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北祁发现那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好像有股怪味。”不止他,连身后的雏眠都嗅到了这个味道。黑球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探出头,“等等……前面好像起火了!”

    “什么!!”北祁加速跑了起来,他的视力没有雏眠那么好。不过再往前跑了一段,他也看到城区里到处亮起火光。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带着一股烧羽毛的臭味。等他跑到铁门外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意识到大事不妙。

    火,好几处房子都在起火。但是铁门附近并没有人。听得到里面有人在哭喊和争吵,但是都听不太真切,可能是离这里太远了。北祁立刻跑到铁门前,使劲推动铁门,准备进到里面去找南垣。

    “北祁!快走!”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声,北祁看到南垣向着大门跑来。少年正捂着肩膀冲着自己大喊,那只手上满是血,顺着手臂滴落到地上。他的后面还跟着几个人。猫耳少年意识到这些人绝不是来帮忙的,通过火光,他看到了这些人手里都举着刀。他们脸上,都带着难以言说的癫狂和扭曲。把门使劲扒拉了一个缝,方便一会儿南垣能够顺利通过。北祁把书包拉到前面,刚准备跟雏眠说些什么。只见那个黑球已经从书包里跳到了地上,正向着南垣的方向滚去。

    “我拖住他们!”雏眠在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收起四肢,变成一个完全的球体。像是有一股力量把它向前推动,它越滚越快,冲到了南垣的脚下时猛然散开,变成一大片黑色。绕过南垣,劈天盖地的向着少年身后的人扑去。

    “我靠这是什么!”“散开!快散开!”

    北祁有些焦急,他不知道雏眠能吓住他们多久。看着越来越近的南垣,看到他肩膀上的血迹。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暴动。

    “走!北祁!”南垣感觉右手已经使不上劲了,他喘着粗气,脸色苍白的大吼道,“断尾……TMD真的有疯子断尾了!都疯了!全都疯了!”

    北祁一惊,但眼下并不是聊天的时候。他使劲拉动铁门,把门关上,但是他发现这扇门并没有锁。看着快要冲破黑色幕布的那群人,他灵机一动,把书包背带解开,快速绞缠在铁门开合处。然后就是肉体结结实实撞在铁门上的闷响声,他扯着南垣往后退,堪堪避开了透过栏杆伸到外面胡乱挥砍的刀。雏眠变成阴影,从铁门地下游出。然后重新张开一道黑幕,挡在铁门前面。北祁知道这是在为他们两个争取时间,他们不能再在这里逗留。门后的叫喊声越来越狰狞。“你还能走吗?!”看着还在流血的南垣,猫耳少年厉声问道。

    “走!”南垣用速度回答了北祁,他向着来时的路跑去。他感觉自己体力流失的很快,在开会的时候,他被狂热的断尾党砍了一刀。拖着深可见骨的刀口一直逃到铁门那里,如果不是北祁来到这里,他说不定真的要交代在里面了。只不过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继续疾驰。当看到迷宫墙体的时候,他感觉腿一软,眼前一黑,接着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北祁一直注意着南垣的状况,当他快要摔倒时立马伸手捞住了他。他感觉手上传来一股结实的力气,差点把他自己也带着摔到地上。

    “不行,他失血过多快晕过去了!”看到南垣手臂上的伤口,北祁立马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准备撕布条给他包扎。突然,他注意到一道黑幕立在眼前,短暂伫立后塌散成一地黑水。一部分水流顺着南垣的手臂向上攀爬,最后裹在了少年的手臂伤口处,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圈。看着圈上面若隐若现的橙色条纹,北祁松了口气,这样算是止住血了。

    另一部分重新汇成了一个小号的黑球,头上的手机伸出,又是熟悉的合成音,“我来的时候尽量把地上血迹擦干净了,天这么黑,他们应该找不到我们在哪里……但是外面依然很危险。我的身体可以提供很微弱的治疗和止血效果。健康的时候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太虚弱的话,拆解运输会有危险。现在保险起见,还是等他在这里恢复一会儿,我们再把他带到迷宫外面去找人给他包扎”

    “……行。”北祁本来想到“母亲”那里去治疗,但是如果原路返回肯定会被发现。而且他刚刚试着背了背南垣,发现这一身腱子肉的家伙比看起来重多了。而现在直接把他带出迷宫也不现实。现在只能把南垣背到角落的树下,等他稍微恢复一点体力再想办法出去。

    全身紧绷,北祁进入了狩猎状态。他弓腰伏在南垣面前,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不知道过了过久,背后传来了咳嗽的声音。北祁回头,看到慢慢醒来的南垣。

    “……艹,我睡了多久?”南垣想坐起身,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他感觉四肢冰冷,呼吸困难。眼前朦朦胧胧,只能依稀辨认出那是北祁,“臭猫……你为什么拿屁股对着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快别说这些话了。”北祁看到南垣还有力气说烂话,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坐到南垣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嘴唇,突然觉得有些生气,“……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有几个人,执意要断尾。”南垣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伤口处已经止血了,摸上去是胶质的触感。看到一边小了一圈的雏眠,他明白了自己是怎么止血的,“但是他们这帮怂货不敢断自己的。他们……抓了一个无辜的人,把他的尾巴砍断,结果害的那个人因为失血过多,死了。我去开会的时候刚好碰上这件事情,气不过,没忍住就揍了其中一个人。结果他们那天本来就准备要造反……就像你们看到的,他们把房子点了。他们之中有人知道你们要来接我出迷宫,结果开始打你们的主意……然后我就被砍了一刀,痛死我了……丫的这群人的刀可真不长眼睛,差点砍到小孩子,还好我眼疾手快挡下了。怎么样,哥厉害不?”

    “……厉害,但是下次不要这么逞英雄。”北祁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看着即使受伤也一直说着烂话的南垣,他有些难受,“我给傻狗打个电话?”

    “那肯定要打啊!”南垣撇撇嘴,“这不得给他见识见识我的英姿……”

    “我给崇杉和牧携风说了,”把消息告诉给崇杉之后,听到狼少年着急到哽咽的声音,北祁知道等会出去至少有人接应。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女生,反而给牧携风说了声,“牧携风经常生病,应该知道怎么包扎。等你再恢复一会儿我们就出去……那些人好像还没有走。要给云老师说一声吗?毕竟……”

    “不不不,”南垣慌忙按住了北祁,突然的大幅动作扯到了伤口,他被痛的说不出话,“嘶……这件事情先不要给老师说。”

    “别乱动。”把南垣按了回去,警告他好好躺着,“为什么?反正他迟早都要知道吧?”

    “呃……”南垣看着头顶的树叶,他想到了今天晚上的闲聊,“迷宫不是老师的梦想吗……至少现在不要破坏他对迷宫的好印象。到时候我们就撒个谎,就说……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恐怖袭击了。”

    “……你说成是歹徒都比这靠谱一点。”

    在这里又呆了十分钟,南垣终于能勉强站起来,然后依然由雏眠分解带走。因为没有书包了,北祁只能把南垣那件带有血污的衣服撕成布条,把雏眠绑在自己背后。确定牢固之后,他向着迷宫外墙跑去。

    “只要有体力就行,不然我怕他只能走出迷宫,坚持不到包扎的时候。”想到刚刚雏眠说过的话,猫耳少年提速了一些。离开迷宫的路反而走的很容易,很快他就来到了迷宫外。看到了刚下出租车的崇杉,狼耳少年看到了自己,向着这里跑了过来。刚想躲开,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北祁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南垣被雏眠释放出来,手臂上还保留着雏眠应急处理。他睁开眼,看到一直在抹眼泪的崇杉,“傻狗别哭啊,哥还没死呢……”

    “走吧。”崇杉把南垣背上,他的力气要大一些,快步跑到马路边。他让司机师傅在这里等着。司机师傅看到一手臂血污的南垣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但是当他看到北祁的猫耳时,他好像触犯了什么大忌,直接骂骂咧咧的下车把几人赶开,然后重重的摔上已经把拉开的车门。不等几个人说话,像是躲避瘟神一般直接开走了。

    “你大爷……”这个点,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交通工具了,北祁忍不住说了几句脏话。看着冷冷清清的大街。南垣拍了拍崇杉的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让我自己走吧……”

    “不行!”很少见狼耳少年这么焦急的样子,他固执的把南垣背在背上,“我们得带你去包扎……”

    “我给云老师打电话了。”一直没说话的雏眠跳到了北祁肩上,它把电话接通,然后凑到了猫耳少年的耳旁。

    “喂?”熟悉的声音响起,云耀好像还没有睡觉,电话很快就接起来,而且声音听起来也很精神,“……是雏眠?你们从迷宫里面出来了吗?”

    “老师,南垣受伤了。”北祁尽量说的简洁,“我们在迷宫外面,现在打不到车。您能不能来接一下我们。”

    “好,你们在原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