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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道门分裂

    甘平与棺华池聊了一阵,答应棺华池在七月十五那日送他回云州,并且不插手其中事。

    甘平心想,不插手就不插手,远远看着便是,待事了之后再将他带走即可。

    失而复得之后,他不想让这个孩子离他太远。

    出了客栈,甘平又拿来那个竹篓,背着棺华池离去。

    像是行将就木的爷爷,背着腿脚不便的孙儿。

    出了城,甘平抬头看了看方向,朝着南方一路狂奔。

    棺华池探出头看着四周倒退的树木小路,觉得甚至无趣,干脆窝在竹篓里接着睡觉。

    直到临近正午,甘平才停下来,将竹篓里的孩子唤醒。

    棺华池皱着眉醒来,竹篓空间并不是很大,睡起来着实不舒服,待他缓过神来,才发觉浑身酸痛,腿脚发麻。

    “到了吗?”

    棺华池探头,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四周传来的海浪声告诉他这是海边。

    “到了。”

    甘平应了一声,将竹篓放下来,指着前方的台阶示意棺华池看。

    正武剑宗。

    棺华池诧异地看着台阶前高高立起的牌坊,他不记得以前有叫这个的宗门。

    不过仔细想想,五年已经过去了,许是这段时间新创立的也不一定。

    甘平带他来此显然是来道贺,顺便来蹭个午饭,若是酒对了甘平的胃口,指不定还要小酌几杯。

    二人抬步踏上台阶,远远便看见了一道流光呼啸而来。

    一身黑白道袍的负剑老者在二人面前稳稳落下,略整衣袖,满脸笑容地打了个稽首:“府主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快快请进歇息!”

    甘平晒然一笑:“那便叨扰了,有劳流峙道长。”

    被唤作流峙的道人摆了摆手:“府主能来,贫道高兴还来不及!”

    说罢,视线落到躲在甘平身那个穿着蓝色道袍的小小身影上,并没有多问,只是抬手示意:“请!”

    甘平察觉到身后的孩子扯着自己的衣袍,同样抬手,带着歉意说道:“孩子怕生,请!”

    三人拾阶而上,棺华池在甘平屁股后面,躲在竹篓下,拽着他的衣摆紧紧跟着,心里把甘平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正武剑宗会跟道门扯上关系,他看见流峙的第一眼就躲在甘平身后不敢露面。

    这万一要是被看出端倪,日后哪还有清净日子?

    台阶并不长,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耳边传来的嘈杂声让棺华池愈发紧张,流峙在这里,那其他人谁知道会不会也在这?

    流峙毕竟是剑修,眼力相比之下差些,还好他身上并没有修为,感受不到属于道门正统心法的气息,否则从入口相见怕是就要被流峙问话了。

    流峙把甘平二人带到了客房,与甘平寒暄几句便独自离去。

    待进了客房关了门,棺华池一脚踢在甘平腿上,不痛不痒,怒声问道:“这个正武剑宗什么来头?流峙师伯怎么会在这里?”

    房间内有隔音的阵法,棺华池并不担心会被人听了去。

    甘平奇怪地看着他,说道:“这个正武剑宗就是流峙创立的,怎么了?”

    棺华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还怎么了?道门天师不允许开宗立派,哪怕是卸任了也不行!”

    甘平恍然大悟,眼前这个小家伙毕竟是曾经内定的道门下一任掌门,其中秘辛自然了如指掌。

    “道门…怎么说呢,就是分家了。”

    甘平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开口说道。

    棺华池呆呆地看着他,喃喃道:“分…分家了?”

    甘平点了点头:“好像就是前几年的事吧,正武剑宗是前年创立的,还有一个衍术宗,是流仲天师创立的,据说在湖群州某个地方,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知道具体地点。”

    棺华池扯着嘴角,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难怪!

    难怪玄武当初从南境接他出来的时候,跟他说道门需要他,原来是这么个事。

    事情都已经过去几年了,他去了又有什么用?

    难道还能把几位天师唤回来?

    “现任天师,知道都是谁吗?”

    良久,棺华池回过神,缓缓问道。

    “只有流笼天师一人,好像后面没有人接任天师。”

    甘平看着他,似乎在后悔带他来这里,他也没想过棺华池会这么在乎道门,看起来好像一副比天下武府更重要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闹成这样?”

    棺华池拧着眉头,忧心忡忡。

    甘平无奈说道:“道门内部的事一直秘而不宣,这我哪能知道。”

    棺华池低着头不说话,似乎在想着云渡山内可能发生的事。

    道门弟子并非不能开宗立派,除非是天师、长老之职,而且除了道门内部的核心法门,一些不重要的术法也不是不能外传。

    比如沉雪山莲花宫,他们也有属于道门的一些术法,甚至其中的核心心法都是基于道门心法新创出来的,但他们其实并不会修炼道门术法。

    像小池园、青松观这种,都只是对外传道不传法,除非是收下的弟子,而收下的弟子也都要记录在道门之内,属于道门弟子,道门的一些大典也都要回云渡山参与。

    流峙与流仲的离去,必然是道门内部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否则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一步。

    棺华池努力地想也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一个万年宗门一分为三,自他死之前,根本没有这种苗头。

    棺华池搓了搓黏腻的手心,想了半天,多半是跟他殉道有关。

    这个局,知情人不多,仅有三人。

    若是因为这个,时震又怎么会压不住场面,只是死了一个有些前途的弟子而已,又何必至此?

    “我饿了。”

    棺华池朝身后的木床上一瘫,目光涣散。

    甘平看他的难过的样子,心里也溢上了难受。

    仔细算算,这小子自入世以来,在天下武府内的时间比道门还长,云渡山也只是偶尔去一趟而已。

    哪怕他是道门原本的下一任掌门,可天下武府还是他亲手打造的。

    道门只是分家了,不是没了,何至于伤心至此?

    天下武府在那都揭不开锅了,也不关心关心。

    “我去给你问问斋饭。”

    甘平四下看了看,客房像是新收拾出来的,只有新的被褥和几个打坐用的蒲团,桌子上倒是有茶水,这东西并不能填饱肚子,于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棺华池在床上蛄蛹几下,将身体摆正,老老实实躺着,扭头看向那扇透着光的封闭窗户。

    透过缝隙照进屋内的光亮,映的屋内纤尘不染,没有一道光线。

    好像事情有点多。

    他如是想着。

    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上上个五年是天下武府宣布成立,对外招收适龄学子,也欢迎修者以物易物,换取武府内物资。

    功法、武技、兵器、法宝,应有尽有。

    很多人嘲笑他,像是嘲笑着一个败家子。

    那一日,世间的融天境修者大半都在武府门口,他放出了八件道境法宝,就那么随意摆在门口的长桌上,像是八个可口的灵果,吸引来各怀鬼胎的强盗、小偷。

    他不怕有人动手抢夺,在实力面前所有人都低眉顺眼,藏起了那些阴暗的小心思。

    在场的融天境基本都在他身后静静站着,不言不语。

    原武宗的三位融天境,道门的三位天师,上贤学宫老先生的四弟子,外人并不认识他们,毕竟都藏在黑袍之内,只有若隐若现的气息外露。

    这足以撼动大半修行界的人汇聚在一起,没有人再敢小觑那个站在门前大放厥词的少年。

    道门大长老乘鹤而来,携座下亲传不远万里亲自来贺,送上道山一座。

    上贤学宫五弟子带着老先生的祝福与鼓励,送上经书六卷。

    大文国师流明奉圣旨一封,青松观池松送来闻道果十颗。

    天下武府收的贺礼并不多,却极有分量,一时间出尽风头。

    也是那时,天下传武这四个字牢牢印在天下武府身上。

    八件道境法宝神兵尽数送出,还送出一些个小玩意儿,送的是礼,得的是情。

    五年后,天下武府收学子达到一个顶峰,已经超过几千人,更有九大武魁学子,出尽风头。

    也是那时,针对魔族的一场布局悄然展开,事后的结果尽管看起来并不如人意,参与的人并不多,可魔族终究还是遭到了史无前例的重创,而人族仅仅付出了一位小有成就的弟子。

    这五年间发生的事情,棺华池并不想了解。

    已经跟他没关系了,他做到了一个修道者能做的极限,内开宗立派,外攘人族大敌。

    他觉得,应该够了,殉道之后并不是死的干净,他留下了一个道引。

    一个能安安稳稳修到融天境的大道之引,他不关心谁去走这条路,他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者有什么不好?

    普普通通,默默长存,像老先生那样活他个一万年,不再插手修行界的发展。

    这是他和玄武一起走出那座荒野后便已铺好的前路。

    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

    师姐受伤了,生死不明。

    无所谓,虽然他确实有些慌,但也无伤大雅,他会出手。

    像他师父让他死而复生一样,他可以学,学着给师姐也留条后路。

    天下武府的处境似乎并不好,好像比他那时还要惨。

    无所谓,都跟他没关系了,没有了天下武府也会有天上武府、地上武府、地下武府,他只是为今人和后人做了一个榜样而已。

    道门分裂了,三大天师离其二,他好像在模模糊糊间看到了一些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