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开地球
回到海滩后，我立刻去宿营地找她。
“在不在？”
“在呀。你怎么受伤了”她焦急地查看着我的伤口。
“堡垒里有个看守，非要跟我同归于尽。然后引来了一大群海怪在飞船那里，Allen没办法进去。”我说着走进帐篷拿起毛巾捂住淌血的腹部。
“严重吗？”
“没事，小伤，”Allen将带回来的食物和水放到背包旁，打开一瓶瓶装水，大口大口地往喉咙里灌水，“海底有飞船，而且配备的是目前最先进的科技。但问题是现在那里有一大群海怪，我们得想个办法。”
“我记得海怪很怕强光，只要用强光照射它们就会躲开。”
“确定奏效吗？”
“我在书上看到的。”
“那好，”Allen将塑料瓶捏扁，扔到帐篷外，“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可是——我有点害怕。尤其是那些巨物。”菲面色凝重地看着Allen，犹豫不决，“它们有多大啊？”
“你害怕的话到深海堡垒前闭着眼睛就行，尽量不要去想，”Allen将收拾好的背包堆在一起，微笑地将她搂进怀里，“不会有事的。”
“嗯，”菲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背包，靠在我的胸前，“走吧。”
太阳终究要没⼊黑暗的，原本的金光此时也幻成了暗红的血光，稍微靠近的流云此时也升起通红的火光，映照着粼粼闪着波光的大海，把大海也映成⼀片通红。不时有奇怪的海鸟停在枯枝上，发出几声寂寥的鸣叫，远处的高⼭，沉默着，在金光中渐渐暗淡下去。
“我们会成功的，”Allen一边走向潜艇，一边拿出望远镜向空中望去，“现在没多少飞行器巡逻，走吧。”
“嗯。”
刺眼、单调的高空上，不时有巡逻机飞过。波澜壮阔的海面把云层分离出的其他颜色全都吸收了，只把蓝色向四面八方反射出去，带上一种十分好看的靛蓝色。好像一条条纹宽阔的天光蓝毛布，在层叠的波涛上很有规律地摊开。
“但愿潜艇还能撑住深海的压力。”
“它……坏了吗？”
“我不知道，上次回来的时候，警报声一直在响。”Allen打开舱门，带菲走进驾驶室，启动潜艇。
“警告——潜艇多处损坏——”
“你去下面熟悉一下环境，我能修好它。”
“嗯。”
Allen按照系统的指示，扛着工具包修理潜艇。仓库中只有少量零件，没有备用推进器，也没有备用发动机。不过小修小补完全够用了。
“亲爱的，这里有好多胶套本。”
“关于什么的？”
“好像是研发日记。”
“我看看——”Allen好奇地走到休息室里，只见满床的胶套本，其中一些显然有一定年头了。
“这艘飞船的主工程师是一对父女，好像是用来离开太阳系的。”
“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一伙人一样，不属于任何一方。”
“这里面写了很多事情，但大多数都是流水账一样的生活日常。”
“你有看到十年前的日记吗？”
“有，这本——”菲将一本泛黄的胶套本递到我收上，
Allen迫不及待地翻开封面，快速翻阅着，想要找到关于十年前飞船研发的前后事件。
“你在找什么？”
“我刚遇到的人就是这些日记的作者，我想了解他，说不定对我们后面的冒险有很大帮助。”
“顺便看看有没有记录海怪的内容。”
“我知道，”Allen翻看着胶套本，其中夹着很多老人和女儿的合影照，从旧到新，随着日记流水账一般的记录渐渐减少，到最后几页完全没有了，不过多了许多文字：
“十月三十日，我和女儿以及陈博士终于发明了可以折跃的飞船，虽然引擎工作一会儿就需要冷却、补给，但至少我们可以自主离开太阳系了。是时候做出改变了，我这一生太安静了，是时候为心中所想付出行动了。”
“十一月八日，我们的经费请求再一次被驳回了，意料之中，大部人总是排斥未知的事物，尤其是那些他们不曾见过的人和事。但真相总是埋藏于未知之中，所以，与其整天怨天尤人，倒不如不从现在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放手一搏。”
“十一月二十三日，他是个骗子，他是个大骗子，他为了离开这里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不仅出卖了我们，还出卖了所有研究人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钱，能够抛弃朋友、同事、甚至家人，真得值得吗？不过我们的飞船留下了，那些贪生怕死的管事正忙着离开这里，没人注意到它，真是万幸。”
“十一月二十四日，我女儿也离开了，她竟然和政府那些人想得一样，我真是太失败了。到最后……什么也不剩了，只有这艘飞船了，不过还有念想，不是吗？”
“怪不得他死都不让我开走这艘飞船，不过可惜了，”Allen合上胶套本，从床上站起来，“走吧，一起去指挥室，我们该出发了。”
“嗯。”
Allen和菲分工明确地完成检查工作，仅仅用了几分钟就完成了所有事宜。之后潜艇快速下潜，眼前的一切和我早上见到的没什么两样，一切还算顺利。
“我从来没有见过海底的景色，真美啊，就是有点恐怖，感觉太空旷了，就怕突然——”
扫描屏中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一阵渗人的嘶吼声涌入耳中。
“什么东西？”菲害怕地向窗外望去。
“巨型章鱼，我有办法对付它，潜艇的速度比它快。你帮我盯着扫描屏，最好不要前面突然冲出一只。”
“啊——快看右前方——”
“我知道，后面的那只在哪了。”
“离我们很近。好大啊。”
“这都算小的了，我在下面见过更大的，一张嘴就有一百米。”
“啊？那怎么办？”
“经典追逐问题，我们要在它追上我们前抵达堡垒。不过放心，会有办法解决的。”
“嗯，”菲惶恐地向后张望，害怕地缩在Allen身旁，双手捂住眼睛，“好可怕啊。”
潜艇急速下降，在他们后方，一只身长两百米的巨物紧追不舍，它极其迅捷地向潜艇靠来，成千上万的猩红巨眼直勾勾地盯着潜艇。
“它离我们很近了。”
“我知道，我在加速。你闭上眼睛不要看。”
“嗯。”
Allen必须一直分散菲的注意力，确保她没有时间细想我们岌岌可危的处境。看着菲惊慌失措的眼神、紧绷的肩膀，Allen知道必须阻止她继续恐慌下去。
在探照灯照明的一小片区域中，隐约可以看到许多漂浮着的建筑残骸，这里的海水似乎被某种放射性物质污染了，使得压强极不稳定。随着潜艇继续下潜，残骸渐渐增多，很快一条看不到边际的深沟出现在显示屏中，在深渊之中数条体型比身后的巨型章鱼更大的“怪物”正平静地吞吐着海水沉睡，在它们中间坐落着一个废弃的深海勘测站，
“目的地在哪里啊？”
“在那些巨物的另一侧，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这些，你去炮台操控，记住只发射激光，不能因为那只小章鱼把其他巨物唤醒。”
“嗯。”
潜艇安稳地下降到海底山脉的裂隙中，然而身后那两只章鱼依旧紧追不舍，它们的躯体超乎寻常地缩成一团，挤进宽度不足二十米的裂隙内。
“它们还在后面。”
“我知道。”
Allen小心翼翼地驾驶着潜艇，视线不停地在扫描屏和侧窗之间来回移动，在紧张的六十秒过后，Allen和菲来到了地心世界中，身后的章鱼也被甩掉了，不知去向。
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随处可见的遗迹，不过和他上次来时不同，这里是地心世界的另一角。在这片海底森林中到处是高大的散发荧光的乔木状植物，当潜艇进入一道道由矿化的树干形成的大拱门后，Allen的目光顿时被奇形怪状的枝干排序所吸引，此番布局他迄今见所未见。
这里没有地毯似的草坪，土壤上寸草不生，全是嶙峋的岩石，小树丛绝不横生枝节，所有枝蔓不趴倒，不弯腰，都挺拔向上。不论纤细如丝，还是宽阔如带，全都像铁杆一样笔直。藻类和藤本植物长期受高密度海水的养育和支使，只知道不断垂直向上成长。更有甚者，它们一动不动，即使被潜艇分开之后，一离开便立即恢复原状，始终保持直立姿态。这里是垂直线条的一统天下。
“地心世界真美啊。”
“是啊，和魔法世界一样。”Allen谨慎地盯着荧光闪烁的植物群，同时启动扫描仪生成全息透视影像。
“亲爱的，你敢相信我们竟然有一天能够到地心世界来？而且是来开飞船的？”菲激动地拉住Allen的手臂，惊呼道。
“这里很危险的，看到那一大坨‘章鱼’了吗？”Allen说着朝侧窗外沉睡的章鱼指去。
“那么大？”菲害怕地捂住脸，紧张且好奇、地四处张望。
“我们要悄悄穿过，这里的生物长时间处于休眠状态中，虽然昨天老人唤醒了所有巨物，但它们现在又重回休眠状态了，只要不惊醒它们就行。”
“嗯。”
潜艇沿着预定航线悄悄地接近遗迹中央，周围的环境从明亮逐渐变得黯淡。林地上到处有坎坷尖利的块状物，很难一一躲开。这里的动、植物品种数不胜数，甚至比热带雨林更为丰富。尤其是这里的树栖水生物，不认真观察很容易把它们和树干混淆。遗迹附近的植物世界林林总总，明显比刚进地心世界时单一、垂直生长的乔木状植物有趣的多。虽然它们大多数没有根系，只有光秃秃的茎干，但它们对支持生长的固体并不在乎，管它是岩石，是动物或是同类的枝干，只需附着物提供一个支点，而不必提供任何生命营养素，这些植物就能自生自长，在深海中生存。不过也因此，这里的植物几乎不长叶片，只长些奇形怪状的矿化枝干，表面色彩也不丰富，只有绯红和棕灰两种颜色。但它们的姿态却是千奇百怪，有的像孔雀开屏似的，展开数不清的枝干；有的像红木家具一样扭曲的古色古香，
约莫过了两分钟，潜艇终于下潜至地心世界的底部，这里的环境明显比上面空旷了许多，在他们前方不远的一块空地上，一道直径长达百米，像黑洞一样的深井赫然映入眼帘。导航仪显示我们要穿过深井，却没有显示任何关于其内部环境的描述。
“我们要进去，你注意盯着显示屏，这里的情况我不知道。”
“不能按你上次来时的路线吗？”
“那里全是海怪，我们过不去，这里应该是暗道，从导航仪上看是这样。”
“好吧，”菲略显紧张地盯着幽蓝的显示屏，随着潜艇继续下潜，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光亮，“黑乎乎的，怪吓人的。”
“这里好像不是井，而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我疑惑地看着声呐传回的数据，表明潜艇周围是一个独立的深海世界。
“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啊？”
“往下潜一万米就到了。”
“那么远？”
“是的，不过只要几分钟，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
“嗯，啊——”
“怎么了？”
“怪物啊——好可怕，”菲慌张地拿起衣服罩住整个头部，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吓我一跳，长得也太恐怖了吧。”
Allen转过头看向侧窗，只见一大群面目狰狞的鲛鱼正围着他们的潜艇。它们不断发出渗人的低吼声，并接连冲撞潜艇的玻璃，来势猛烈，不过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坏。
“没事，它们只有一米左右，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的。”
“但好可怕啊，比恐怖片里的厉鬼还可怕……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堡垒啊？”
“快了，几分钟。”
“噢……”
Allen好奇地注视着它们，这些怪物的嘴里长着数不清的长牙；脖子上有一只十余厘米长的、散发微弱白光的“眼睛”，“眼睛”上布满树杈状的血丝，看起来像重度失眠患者的双眼。它们大体长得一致，只是脊背上的颜色不同，有栗子色、有灰白色的、有黝黑一坨的、甚至还有透明的，透过探照灯的光线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它们的内脏。不过无一例外都奇丑无比。
“警告，发现未知生物——”播音器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潜艇周围的鲛鱼立刻四散而逃。Allen紧张地盯着扫描屏，知道事态肯定不妙。
“又有什么东西吗？”
“嘘——”
突然，远处的黑暗中，一只百米宽的巨眼毫无征兆地睁开，淡黄色的光芒映照出它眼睑上的斑驳鳞片。紧接着，显示屏中的海水热成像剧烈地变化着，一条上千米长的棍形生物迅速追了上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一个眼睛上百米，赶紧坐好，我们得全速下潜。”
“什么东西啊？啊——”菲花容失色地看着身后的巨物，慌张地拉着Allen的手臂，“我们不会要被吃掉了吧？”
“不要往后看，又到生死时刻了。”Allen拉满速度杆，潜艇立刻以每秒四十米的速度直线下潜。
“啊——感觉像飞起来一样。”
“我们现在是失重状态，保持深呼吸。”
“但，但那是什……什么东西啊？”菲紧紧地拉住Allen的手臂，慌张地看着窗外。
“我也不知道，不过快到出口了。能适应失重吗？”
“能，以前在太空训练营时练过。”
“那就好，我们还要再下潜三十秒，然后就可以摆脱它了。”
“嗯，”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害怕地拉住Allen的手臂，“亲爱的，好大一只。”
“没事，快到了，相信——”
“砰——”
“啊——”
“快坐好。”
“啊——那是什么东西啊，亲爱的，你看……看后面，从它的嘴里……”菲紧张地看向Allen。
“都说了别看，我在想办法。”
“警告，潜艇护盾受损——”
怪物越来越近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几乎要将我们的耳膜震裂，它像青蛙似的吐出百米长的巨舌不断拍向潜艇，想要将潜艇整个吞下。
“砰——”
“警告，散热器损坏，请立刻减速——请立刻减速——”
“散热器坏了，怎么办啊？”菲焦急地查看着显示台上的全息影像，满脸恐惧。
“我们马上到了，到堡垒就安全了，十秒——”
“你看那巨口，马上要追上了——啊——”
“轰——”
潜艇在最后一秒冲过狭小的出口，视野顿然开阔起来，海水中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周围的环境看起来那么熟悉，Allen激动地长舒了一口气，在潜艇的前方，是一幢破碎的巨型堡垒。
“终于到了，靠，差点死了。”
“是啊……太惊险了。”
“警告，推进器严重受损——”
潜艇突然失去了动力，直愣愣地往下坠。
“发生什么了？”
“冲击波摧毁了推进器，我们要沉下去了！”菲惊恐地说道。
“你检查发动机的构造，看有没有附带备用推进器。我去仓库里找工具。”
“嗯。”
“有吗？”
“没有，潜艇的发动机跟推进器连接在一起，现在转速太快了，远远超过警戒值。”
“我们现在离堡垒有多远？”Allen提着工具箱跑到动力舱内查看推进器损坏的状况。
“一千米。”
“你把吸水舱——砰——”
“什么情况？”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潜艇上方传来，Allen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工具散落一地。
“那个怪物把出口撞坏了，它要过来了！”
“把吸水舱开起来。”
“什么？”
“不然来不及了，我争取把推进器修好。”Allen快速捡起掉落的工具，跳到作业区上释放纳米机器人。
“好——我们要到它的嘴里了！”
“我知道，别紧张，”Allen在控制面板上输入指令，底下的纳米机器人按照指令用自己的躯体将断裂的能源线接起，“马上好了。”
潜艇的吸水舱门垂直地竖立起来，就像在空中被击落的雄鹰一样，闪电般的迅速下降。
身后的怪物紧追不舍，大量海水被吸入口中又从腮边滤出，渗人的低吼声不断回响。十秒钟的时间，它就越过了潜艇到海底峡谷之间五百米的距离。
“你试一下可以了吗？”
“可以了。”
Allen跑回驾驶室，站在两个座椅的中间看着潜艇前方的状况，准备和菲交接方向杆。
“准备好了吗？”
“嗯。”
Allen握住方向杆，另一手抓住椅背以保持平衡，菲半弯着腰从Allen的身后迅速移步到副驾驶座上。
“就快到了。我们得先撞进堡垒，去堡垒内部对接舱门。”
“那样能行吗？”
“堡垒内各个部分是独立的，我们破坏一片区域不会影响整体。你准备对接。”
“嗯。”
潜艇晃晃悠悠地在堡垒内穿行，一路上都是潜艇外壳摩擦墙体发出的“滋滋”声。
“就是现在——”
“对接系统正在启动，请稍后——”播音器传来了提示音。
“手动吗？”菲转过头看向Allen。
“你看哪种更快。”
“那还是自动吧，”
“正在对接，请稍后——”
“砰——”身后的舱室接连传来巨响。
“它要来了！”
“还要多久？”Allen跑到菲身旁问道。
“十五秒。”
“准备冲刺。”
“我们要一直跑吗？”
“不用，跑到下一个舱室就安全了。”
“对接完毕。”
“快跑——”
几乎在同时，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突然熄灭了，转而地板上的紧急照明灯亮了起来，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红光，映照出一个梦魇般的情景。对这个现在被折腾到如此可怕的环境，Allen太熟悉了，就算没有紧急照明灯，也可以摸索前行。
但与早上不同的是，现在舱室里的压强极大，几乎到了危害身体健康的程度。
“在哪啊？这里好黑啊。”
“快到了。”
舱壁外，怪物的身影越来越近，只落了他们两个走廊。
“它会不会冲进来？”
“这里不会，墙壁是银石制的，和飞船是同一种材料。不过我们等下经过的一些地方就不一定了。”
“啊？”
“砰——”
“警告，减压舱已损坏——”
“我们得冲过去了。”Allen站到舱门前朝里头看去，从这里到主控室大约有十五米的路程。他必须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靠自己的毅力，抵达主控室。
“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后你立刻关门（以免两个舱室压强失衡），等我挥手的时候你再过来，我跑的时候如果方向歪了记得马上提醒我。”
“嗯。”
Allen看准通往主控室的路，然后按下墙上的开关，在门打开的一刹那闭上双眼一股脑往前冲，全身上下顿时疼痛难忍；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说不出话来；眼眶和耳窝里就像被人用尖锐的东西猛扎。
“向前，向前，到了……”
“啊……”
Allen半蹲在地上，耳窝和眼眶仍在刺痛，伴随着令人烦躁的耳鸣，他迷迷糊糊地摔倒在地上，浑身酸痛。
“它要来了——”
“知道，马上。”
Allen挣扎着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输入指令开启堡垒中所有分压器，然后跑到舱门前挥手示意菲过来。
“快过来。”
“好。”
“警告，发现不明生物——”
好消息是，现在前进起来容易许多了。走廊内的压强维持在安全范围内，Allen和菲飞奔向机库，昏暗的，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实验室前，
“警告，氧气泵严重受损，一分钟后氧气将耗尽——”
“注意找避难室，我们得去里面拿氧气罐。”
“嗯。”
缺氧造成的不适感逐渐加剧。由于氧气泵损坏，堡垒内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包括紧急出气口异常喷出海水，走廊内的过滤管道喷出有毒的氯气等等，不过这都是小事，堡垒中的自动修复系统会很快解决这些问题，重要的是我们要去系统工作前进入避难室。
在跑了五十米后，Allen和菲终于在走廊拐弯的地方，看到了黄色的“紧急避难室”标志。他们拼尽全力冲了过去，抓住把手，把门拉开。
小小的避难室，刚好足以容纳两个人。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个和小型灭火器一般大的鲜绿色高压罐，上面标示着“液态氧”。Allen连忙抓住连在活塞上的短杆，用仅余的力气拉了下来，将两根通气管插进出气口，一人一根。顿时，冰凉的纯氧一股股灌进他们的肺中，急促的呼吸也渐渐舒缓了下来。
“现在离机库还有多远？”
“两百米左右，我们等下得一起拿着氧气罐跑。记住要保持慢跑，不要着急。”
“嗯。可外面那么混乱，我们怎么跑。”
“过一会儿就会自动修复好，这可是高科技建筑。”
Allen把耳朵贴在避难室的墙上，想知道是否可以通过银石制造的舱室，听到一些可供判断的有用动静。一开始时，外面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噪音，但两分钟过后，外面似乎就没了动静，除了海怪的怒吼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走吧。”
Allen将氧气罐移到右腹处，一人拖住一边，接着我推开舱门，所有异常果然被自动修复系统解决了，保持和菲几乎相同的速率向前跑。在不远处的深海遗迹中，海怪正站在祭坛上嘶吼着，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它在做什么？”
“它在呼唤同伴一起来阻止我们离开，从实验室到机库的这片区域是用银石建成的，光凭它一只摧毁不了这里。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嗯。”
紧急照明灯还亮着。Allen和菲跑进透明走道内，灯光一路流泻而下，终于在奔跑了三分钟后，他们成功来到了机库。
“等下我启动飞船，你查看主系统有没有问题。”Allen走到识别器前，拿出军徽。
“嗯。哇，好漂亮的飞船啊。”菲伸手摸了摸眼前这艘银灰色的飞船，不禁赞叹道。
“正在识别……允许进入。”
“走吧。”
Allen带着菲直接走进指挥室，主控台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按键。不过正如Allen所想的一样，他的灵能开始迸发，眼前再次幻像四起。
“你身上怎么有黑雾啊？”
“你先查看主系统。”
“嗯。”菲走到主控台前，启动主系统。
“欢迎进入深海1号，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飞船评估。”
“正常。”
“燃料补给。”
“100%。”
“然后……装甲、护盾。”
“完全状态。”
“砰——”
“什么声音？”菲紧张地望着窗外，不过在机库里什么也看不见。
“海怪来了，非常多，有十几头。不用着急，我马上准备好。”
“嗯。”
墙壁外不断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似乎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它们要进来了。”
“我知道，我想起来了，你帮我引航。”
“嗯。”
Allen飞快地将幻像中的看到的操作步骤在主控台前按了一遍，果然，飞船的推进器开始冒出冰蓝的光芒，一切准备就绪。
“出发。”
深海的黑暗笼罩着，眼前一片寂静的空籁。堡垒外的巨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Allen和菲驾驶飞船离开。
“你帮我盯着显示屏。系统设置会调的尽量调。”
“嗯。”
Allen打开反重力装置，同时启动飞船前沿的炮台。
“激光炮台准备就绪——”
“为什么开激光炮台？”
“不然我们怎么出海面。坐好。”
飞船笔直地冲向海面，能量光波一路溶解沿途的岩石，整个地心世界都在震颤，不断有碎石撞向飞船。
“太刺激了，感觉就像玩游戏一样。”
“是啊，一路猛冲。”
“压力指数正常吗？”
“正常。”
“开反光护盾，马上要出海面了。”
“嗯。”
此时飞船已经从离海面只有三百米的大陆坡冲出，阳光突然闯进他们的视野中，宛如一团蓝色的火焰，不过刹那间，飞船就探出了海面并直接穿透了云层，快的我甚至没看清天地之间有什么东西。紧接着，窗外便只剩下炙热的阳光和浓厚的大气层，Allen刚想表述一下自己的情绪，只听广播传来了提示音：
“已进入外太空，是否设置航线。”
“这一天终于来了！两个月的逃亡啊……终于，离开地球了。”Allen欣喜若狂地挥舞着右拳，从座椅上站起来展臂高呼。
“是啊，终于成功了。”菲也和Allen一样站起来激动地庆祝。
窗外，数不清的人造卫星残骸在地球的引力场上形成了一圈垃圾环。Allen全神贯注地操控方向杆，平稳的飞船像一只伸开翅膀在天空翱翔的雄鹰，迅速飞向月球基地。
“亲爱的，快往后看，好漂亮啊。”
在飞船后方，一颗通透晶莹的广袤星球静谧地散发着迷人的淡蓝色光晕，神秘而立体的水蓝色轮廓上，白绿黄三色像是被打翻的劣质染料在其中随意涂鸦。晨昏线两侧仿佛天堂与地狱之隔，一边是无尽的幽深黑暗，一边是斑驳的明亮色彩。崎岖皲裂的表面仿佛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预示着穹顶之下毫无生机的文明。
“一分钟后飞船将抵达月球，祝旅途愉快。”
“唉，飞船……我终于来到了我该来的地方……你以前来过月球基地吗？”
“小时候跟父母来过一次，但那时候我才六岁，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后来第一次入侵就来临了，我就一直呆在地球上直到现在。”
“真不容易啊。”
“是啊……幸好遇见你。”菲笑盈盈地将头靠在Allen的肩上，伸出纤细的右手放在他的手心中，和他十指相扣。
Allen和菲静静地靠在一起，眺望着迅速靠近的月球，月球上靠近地球的一面空空如也，除了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抓狂的深坑群外，没有一点儿朝气。然而随着飞船顺着引力轨道来到另一侧，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副景象——数不清的巨型仓式建筑，高度机械化的矿区，规模宏大的飞船制造厂，以及包裹着居住区的半球形人造大气。
突然，在他们的左侧，几艘样式简单的飞船从港口起飞，迅速向他们靠近。
“那些是自然人的飞船吗？”
“我看看——”我放大扫描屏中的图像，可以清晰地看到自然人的军标，“是，可能得战斗了。”
不远处，四艘带有激光炮台的飞船毫无征兆地向我们发射激光。
“开护盾——”
菲急忙点击主控台上相应的按钮，紧张地望着窗外来势汹汹的自然人。
“能打赢他们吗？”
“我们的速度比他们快，只要进入改造人的领空就安全了。你帮我控制一下方向杆，我去给改造人的塔台发通讯。”
“嗯。”
“在不在？”
“在呀。你怎么受伤了”她焦急地查看着我的伤口。
“堡垒里有个看守，非要跟我同归于尽。然后引来了一大群海怪在飞船那里，Allen没办法进去。”我说着走进帐篷拿起毛巾捂住淌血的腹部。
“严重吗？”
“没事，小伤，”Allen将带回来的食物和水放到背包旁，打开一瓶瓶装水，大口大口地往喉咙里灌水，“海底有飞船，而且配备的是目前最先进的科技。但问题是现在那里有一大群海怪，我们得想个办法。”
“我记得海怪很怕强光，只要用强光照射它们就会躲开。”
“确定奏效吗？”
“我在书上看到的。”
“那好，”Allen将塑料瓶捏扁，扔到帐篷外，“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可是——我有点害怕。尤其是那些巨物。”菲面色凝重地看着Allen，犹豫不决，“它们有多大啊？”
“你害怕的话到深海堡垒前闭着眼睛就行，尽量不要去想，”Allen将收拾好的背包堆在一起，微笑地将她搂进怀里，“不会有事的。”
“嗯，”菲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背包，靠在我的胸前，“走吧。”
太阳终究要没⼊黑暗的，原本的金光此时也幻成了暗红的血光，稍微靠近的流云此时也升起通红的火光，映照着粼粼闪着波光的大海，把大海也映成⼀片通红。不时有奇怪的海鸟停在枯枝上，发出几声寂寥的鸣叫，远处的高⼭，沉默着，在金光中渐渐暗淡下去。
“我们会成功的，”Allen一边走向潜艇，一边拿出望远镜向空中望去，“现在没多少飞行器巡逻，走吧。”
“嗯。”
刺眼、单调的高空上，不时有巡逻机飞过。波澜壮阔的海面把云层分离出的其他颜色全都吸收了，只把蓝色向四面八方反射出去，带上一种十分好看的靛蓝色。好像一条条纹宽阔的天光蓝毛布，在层叠的波涛上很有规律地摊开。
“但愿潜艇还能撑住深海的压力。”
“它……坏了吗？”
“我不知道，上次回来的时候，警报声一直在响。”Allen打开舱门，带菲走进驾驶室，启动潜艇。
“警告——潜艇多处损坏——”
“你去下面熟悉一下环境，我能修好它。”
“嗯。”
Allen按照系统的指示，扛着工具包修理潜艇。仓库中只有少量零件，没有备用推进器，也没有备用发动机。不过小修小补完全够用了。
“亲爱的，这里有好多胶套本。”
“关于什么的？”
“好像是研发日记。”
“我看看——”Allen好奇地走到休息室里，只见满床的胶套本，其中一些显然有一定年头了。
“这艘飞船的主工程师是一对父女，好像是用来离开太阳系的。”
“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一伙人一样，不属于任何一方。”
“这里面写了很多事情，但大多数都是流水账一样的生活日常。”
“你有看到十年前的日记吗？”
“有，这本——”菲将一本泛黄的胶套本递到我收上，
Allen迫不及待地翻开封面，快速翻阅着，想要找到关于十年前飞船研发的前后事件。
“你在找什么？”
“我刚遇到的人就是这些日记的作者，我想了解他，说不定对我们后面的冒险有很大帮助。”
“顺便看看有没有记录海怪的内容。”
“我知道，”Allen翻看着胶套本，其中夹着很多老人和女儿的合影照，从旧到新，随着日记流水账一般的记录渐渐减少，到最后几页完全没有了，不过多了许多文字：
“十月三十日，我和女儿以及陈博士终于发明了可以折跃的飞船，虽然引擎工作一会儿就需要冷却、补给，但至少我们可以自主离开太阳系了。是时候做出改变了，我这一生太安静了，是时候为心中所想付出行动了。”
“十一月八日，我们的经费请求再一次被驳回了，意料之中，大部人总是排斥未知的事物，尤其是那些他们不曾见过的人和事。但真相总是埋藏于未知之中，所以，与其整天怨天尤人，倒不如不从现在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放手一搏。”
“十一月二十三日，他是个骗子，他是个大骗子，他为了离开这里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不仅出卖了我们，还出卖了所有研究人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钱，能够抛弃朋友、同事、甚至家人，真得值得吗？不过我们的飞船留下了，那些贪生怕死的管事正忙着离开这里，没人注意到它，真是万幸。”
“十一月二十四日，我女儿也离开了，她竟然和政府那些人想得一样，我真是太失败了。到最后……什么也不剩了，只有这艘飞船了，不过还有念想，不是吗？”
“怪不得他死都不让我开走这艘飞船，不过可惜了，”Allen合上胶套本，从床上站起来，“走吧，一起去指挥室，我们该出发了。”
“嗯。”
Allen和菲分工明确地完成检查工作，仅仅用了几分钟就完成了所有事宜。之后潜艇快速下潜，眼前的一切和我早上见到的没什么两样，一切还算顺利。
“我从来没有见过海底的景色，真美啊，就是有点恐怖，感觉太空旷了，就怕突然——”
扫描屏中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一阵渗人的嘶吼声涌入耳中。
“什么东西？”菲害怕地向窗外望去。
“巨型章鱼，我有办法对付它，潜艇的速度比它快。你帮我盯着扫描屏，最好不要前面突然冲出一只。”
“啊——快看右前方——”
“我知道，后面的那只在哪了。”
“离我们很近。好大啊。”
“这都算小的了，我在下面见过更大的，一张嘴就有一百米。”
“啊？那怎么办？”
“经典追逐问题，我们要在它追上我们前抵达堡垒。不过放心，会有办法解决的。”
“嗯，”菲惶恐地向后张望，害怕地缩在Allen身旁，双手捂住眼睛，“好可怕啊。”
潜艇急速下降，在他们后方，一只身长两百米的巨物紧追不舍，它极其迅捷地向潜艇靠来，成千上万的猩红巨眼直勾勾地盯着潜艇。
“它离我们很近了。”
“我知道，我在加速。你闭上眼睛不要看。”
“嗯。”
Allen必须一直分散菲的注意力，确保她没有时间细想我们岌岌可危的处境。看着菲惊慌失措的眼神、紧绷的肩膀，Allen知道必须阻止她继续恐慌下去。
在探照灯照明的一小片区域中，隐约可以看到许多漂浮着的建筑残骸，这里的海水似乎被某种放射性物质污染了，使得压强极不稳定。随着潜艇继续下潜，残骸渐渐增多，很快一条看不到边际的深沟出现在显示屏中，在深渊之中数条体型比身后的巨型章鱼更大的“怪物”正平静地吞吐着海水沉睡，在它们中间坐落着一个废弃的深海勘测站，
“目的地在哪里啊？”
“在那些巨物的另一侧，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这些，你去炮台操控，记住只发射激光，不能因为那只小章鱼把其他巨物唤醒。”
“嗯。”
潜艇安稳地下降到海底山脉的裂隙中，然而身后那两只章鱼依旧紧追不舍，它们的躯体超乎寻常地缩成一团，挤进宽度不足二十米的裂隙内。
“它们还在后面。”
“我知道。”
Allen小心翼翼地驾驶着潜艇，视线不停地在扫描屏和侧窗之间来回移动，在紧张的六十秒过后，Allen和菲来到了地心世界中，身后的章鱼也被甩掉了，不知去向。
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随处可见的遗迹，不过和他上次来时不同，这里是地心世界的另一角。在这片海底森林中到处是高大的散发荧光的乔木状植物，当潜艇进入一道道由矿化的树干形成的大拱门后，Allen的目光顿时被奇形怪状的枝干排序所吸引，此番布局他迄今见所未见。
这里没有地毯似的草坪，土壤上寸草不生，全是嶙峋的岩石，小树丛绝不横生枝节，所有枝蔓不趴倒，不弯腰，都挺拔向上。不论纤细如丝，还是宽阔如带，全都像铁杆一样笔直。藻类和藤本植物长期受高密度海水的养育和支使，只知道不断垂直向上成长。更有甚者，它们一动不动，即使被潜艇分开之后，一离开便立即恢复原状，始终保持直立姿态。这里是垂直线条的一统天下。
“地心世界真美啊。”
“是啊，和魔法世界一样。”Allen谨慎地盯着荧光闪烁的植物群，同时启动扫描仪生成全息透视影像。
“亲爱的，你敢相信我们竟然有一天能够到地心世界来？而且是来开飞船的？”菲激动地拉住Allen的手臂，惊呼道。
“这里很危险的，看到那一大坨‘章鱼’了吗？”Allen说着朝侧窗外沉睡的章鱼指去。
“那么大？”菲害怕地捂住脸，紧张且好奇、地四处张望。
“我们要悄悄穿过，这里的生物长时间处于休眠状态中，虽然昨天老人唤醒了所有巨物，但它们现在又重回休眠状态了，只要不惊醒它们就行。”
“嗯。”
潜艇沿着预定航线悄悄地接近遗迹中央，周围的环境从明亮逐渐变得黯淡。林地上到处有坎坷尖利的块状物，很难一一躲开。这里的动、植物品种数不胜数，甚至比热带雨林更为丰富。尤其是这里的树栖水生物，不认真观察很容易把它们和树干混淆。遗迹附近的植物世界林林总总，明显比刚进地心世界时单一、垂直生长的乔木状植物有趣的多。虽然它们大多数没有根系，只有光秃秃的茎干，但它们对支持生长的固体并不在乎，管它是岩石，是动物或是同类的枝干，只需附着物提供一个支点，而不必提供任何生命营养素，这些植物就能自生自长，在深海中生存。不过也因此，这里的植物几乎不长叶片，只长些奇形怪状的矿化枝干，表面色彩也不丰富，只有绯红和棕灰两种颜色。但它们的姿态却是千奇百怪，有的像孔雀开屏似的，展开数不清的枝干；有的像红木家具一样扭曲的古色古香，
约莫过了两分钟，潜艇终于下潜至地心世界的底部，这里的环境明显比上面空旷了许多，在他们前方不远的一块空地上，一道直径长达百米，像黑洞一样的深井赫然映入眼帘。导航仪显示我们要穿过深井，却没有显示任何关于其内部环境的描述。
“我们要进去，你注意盯着显示屏，这里的情况我不知道。”
“不能按你上次来时的路线吗？”
“那里全是海怪，我们过不去，这里应该是暗道，从导航仪上看是这样。”
“好吧，”菲略显紧张地盯着幽蓝的显示屏，随着潜艇继续下潜，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光亮，“黑乎乎的，怪吓人的。”
“这里好像不是井，而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我疑惑地看着声呐传回的数据，表明潜艇周围是一个独立的深海世界。
“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啊？”
“往下潜一万米就到了。”
“那么远？”
“是的，不过只要几分钟，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
“嗯，啊——”
“怎么了？”
“怪物啊——好可怕，”菲慌张地拿起衣服罩住整个头部，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吓我一跳，长得也太恐怖了吧。”
Allen转过头看向侧窗，只见一大群面目狰狞的鲛鱼正围着他们的潜艇。它们不断发出渗人的低吼声，并接连冲撞潜艇的玻璃，来势猛烈，不过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坏。
“没事，它们只有一米左右，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的。”
“但好可怕啊，比恐怖片里的厉鬼还可怕……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堡垒啊？”
“快了，几分钟。”
“噢……”
Allen好奇地注视着它们，这些怪物的嘴里长着数不清的长牙；脖子上有一只十余厘米长的、散发微弱白光的“眼睛”，“眼睛”上布满树杈状的血丝，看起来像重度失眠患者的双眼。它们大体长得一致，只是脊背上的颜色不同，有栗子色、有灰白色的、有黝黑一坨的、甚至还有透明的，透过探照灯的光线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它们的内脏。不过无一例外都奇丑无比。
“警告，发现未知生物——”播音器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潜艇周围的鲛鱼立刻四散而逃。Allen紧张地盯着扫描屏，知道事态肯定不妙。
“又有什么东西吗？”
“嘘——”
突然，远处的黑暗中，一只百米宽的巨眼毫无征兆地睁开，淡黄色的光芒映照出它眼睑上的斑驳鳞片。紧接着，显示屏中的海水热成像剧烈地变化着，一条上千米长的棍形生物迅速追了上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一个眼睛上百米，赶紧坐好，我们得全速下潜。”
“什么东西啊？啊——”菲花容失色地看着身后的巨物，慌张地拉着Allen的手臂，“我们不会要被吃掉了吧？”
“不要往后看，又到生死时刻了。”Allen拉满速度杆，潜艇立刻以每秒四十米的速度直线下潜。
“啊——感觉像飞起来一样。”
“我们现在是失重状态，保持深呼吸。”
“但，但那是什……什么东西啊？”菲紧紧地拉住Allen的手臂，慌张地看着窗外。
“我也不知道，不过快到出口了。能适应失重吗？”
“能，以前在太空训练营时练过。”
“那就好，我们还要再下潜三十秒，然后就可以摆脱它了。”
“嗯，”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害怕地拉住Allen的手臂，“亲爱的，好大一只。”
“没事，快到了，相信——”
“砰——”
“啊——”
“快坐好。”
“啊——那是什么东西啊，亲爱的，你看……看后面，从它的嘴里……”菲紧张地看向Allen。
“都说了别看，我在想办法。”
“警告，潜艇护盾受损——”
怪物越来越近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几乎要将我们的耳膜震裂，它像青蛙似的吐出百米长的巨舌不断拍向潜艇，想要将潜艇整个吞下。
“砰——”
“警告，散热器损坏，请立刻减速——请立刻减速——”
“散热器坏了，怎么办啊？”菲焦急地查看着显示台上的全息影像，满脸恐惧。
“我们马上到了，到堡垒就安全了，十秒——”
“你看那巨口，马上要追上了——啊——”
“轰——”
潜艇在最后一秒冲过狭小的出口，视野顿然开阔起来，海水中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周围的环境看起来那么熟悉，Allen激动地长舒了一口气，在潜艇的前方，是一幢破碎的巨型堡垒。
“终于到了，靠，差点死了。”
“是啊……太惊险了。”
“警告，推进器严重受损——”
潜艇突然失去了动力，直愣愣地往下坠。
“发生什么了？”
“冲击波摧毁了推进器，我们要沉下去了！”菲惊恐地说道。
“你检查发动机的构造，看有没有附带备用推进器。我去仓库里找工具。”
“嗯。”
“有吗？”
“没有，潜艇的发动机跟推进器连接在一起，现在转速太快了，远远超过警戒值。”
“我们现在离堡垒有多远？”Allen提着工具箱跑到动力舱内查看推进器损坏的状况。
“一千米。”
“你把吸水舱——砰——”
“什么情况？”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潜艇上方传来，Allen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工具散落一地。
“那个怪物把出口撞坏了，它要过来了！”
“把吸水舱开起来。”
“什么？”
“不然来不及了，我争取把推进器修好。”Allen快速捡起掉落的工具，跳到作业区上释放纳米机器人。
“好——我们要到它的嘴里了！”
“我知道，别紧张，”Allen在控制面板上输入指令，底下的纳米机器人按照指令用自己的躯体将断裂的能源线接起，“马上好了。”
潜艇的吸水舱门垂直地竖立起来，就像在空中被击落的雄鹰一样，闪电般的迅速下降。
身后的怪物紧追不舍，大量海水被吸入口中又从腮边滤出，渗人的低吼声不断回响。十秒钟的时间，它就越过了潜艇到海底峡谷之间五百米的距离。
“你试一下可以了吗？”
“可以了。”
Allen跑回驾驶室，站在两个座椅的中间看着潜艇前方的状况，准备和菲交接方向杆。
“准备好了吗？”
“嗯。”
Allen握住方向杆，另一手抓住椅背以保持平衡，菲半弯着腰从Allen的身后迅速移步到副驾驶座上。
“就快到了。我们得先撞进堡垒，去堡垒内部对接舱门。”
“那样能行吗？”
“堡垒内各个部分是独立的，我们破坏一片区域不会影响整体。你准备对接。”
“嗯。”
潜艇晃晃悠悠地在堡垒内穿行，一路上都是潜艇外壳摩擦墙体发出的“滋滋”声。
“就是现在——”
“对接系统正在启动，请稍后——”播音器传来了提示音。
“手动吗？”菲转过头看向Allen。
“你看哪种更快。”
“那还是自动吧，”
“正在对接，请稍后——”
“砰——”身后的舱室接连传来巨响。
“它要来了！”
“还要多久？”Allen跑到菲身旁问道。
“十五秒。”
“准备冲刺。”
“我们要一直跑吗？”
“不用，跑到下一个舱室就安全了。”
“对接完毕。”
“快跑——”
几乎在同时，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突然熄灭了，转而地板上的紧急照明灯亮了起来，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红光，映照出一个梦魇般的情景。对这个现在被折腾到如此可怕的环境，Allen太熟悉了，就算没有紧急照明灯，也可以摸索前行。
但与早上不同的是，现在舱室里的压强极大，几乎到了危害身体健康的程度。
“在哪啊？这里好黑啊。”
“快到了。”
舱壁外，怪物的身影越来越近，只落了他们两个走廊。
“它会不会冲进来？”
“这里不会，墙壁是银石制的，和飞船是同一种材料。不过我们等下经过的一些地方就不一定了。”
“啊？”
“砰——”
“警告，减压舱已损坏——”
“我们得冲过去了。”Allen站到舱门前朝里头看去，从这里到主控室大约有十五米的路程。他必须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靠自己的毅力，抵达主控室。
“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后你立刻关门（以免两个舱室压强失衡），等我挥手的时候你再过来，我跑的时候如果方向歪了记得马上提醒我。”
“嗯。”
Allen看准通往主控室的路，然后按下墙上的开关，在门打开的一刹那闭上双眼一股脑往前冲，全身上下顿时疼痛难忍；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说不出话来；眼眶和耳窝里就像被人用尖锐的东西猛扎。
“向前，向前，到了……”
“啊……”
Allen半蹲在地上，耳窝和眼眶仍在刺痛，伴随着令人烦躁的耳鸣，他迷迷糊糊地摔倒在地上，浑身酸痛。
“它要来了——”
“知道，马上。”
Allen挣扎着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输入指令开启堡垒中所有分压器，然后跑到舱门前挥手示意菲过来。
“快过来。”
“好。”
“警告，发现不明生物——”
好消息是，现在前进起来容易许多了。走廊内的压强维持在安全范围内，Allen和菲飞奔向机库，昏暗的，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实验室前，
“警告，氧气泵严重受损，一分钟后氧气将耗尽——”
“注意找避难室，我们得去里面拿氧气罐。”
“嗯。”
缺氧造成的不适感逐渐加剧。由于氧气泵损坏，堡垒内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包括紧急出气口异常喷出海水，走廊内的过滤管道喷出有毒的氯气等等，不过这都是小事，堡垒中的自动修复系统会很快解决这些问题，重要的是我们要去系统工作前进入避难室。
在跑了五十米后，Allen和菲终于在走廊拐弯的地方，看到了黄色的“紧急避难室”标志。他们拼尽全力冲了过去，抓住把手，把门拉开。
小小的避难室，刚好足以容纳两个人。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个和小型灭火器一般大的鲜绿色高压罐，上面标示着“液态氧”。Allen连忙抓住连在活塞上的短杆，用仅余的力气拉了下来，将两根通气管插进出气口，一人一根。顿时，冰凉的纯氧一股股灌进他们的肺中，急促的呼吸也渐渐舒缓了下来。
“现在离机库还有多远？”
“两百米左右，我们等下得一起拿着氧气罐跑。记住要保持慢跑，不要着急。”
“嗯。可外面那么混乱，我们怎么跑。”
“过一会儿就会自动修复好，这可是高科技建筑。”
Allen把耳朵贴在避难室的墙上，想知道是否可以通过银石制造的舱室，听到一些可供判断的有用动静。一开始时，外面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噪音，但两分钟过后，外面似乎就没了动静，除了海怪的怒吼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走吧。”
Allen将氧气罐移到右腹处，一人拖住一边，接着我推开舱门，所有异常果然被自动修复系统解决了，保持和菲几乎相同的速率向前跑。在不远处的深海遗迹中，海怪正站在祭坛上嘶吼着，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它在做什么？”
“它在呼唤同伴一起来阻止我们离开，从实验室到机库的这片区域是用银石建成的，光凭它一只摧毁不了这里。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嗯。”
紧急照明灯还亮着。Allen和菲跑进透明走道内，灯光一路流泻而下，终于在奔跑了三分钟后，他们成功来到了机库。
“等下我启动飞船，你查看主系统有没有问题。”Allen走到识别器前，拿出军徽。
“嗯。哇，好漂亮的飞船啊。”菲伸手摸了摸眼前这艘银灰色的飞船，不禁赞叹道。
“正在识别……允许进入。”
“走吧。”
Allen带着菲直接走进指挥室，主控台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按键。不过正如Allen所想的一样，他的灵能开始迸发，眼前再次幻像四起。
“你身上怎么有黑雾啊？”
“你先查看主系统。”
“嗯。”菲走到主控台前，启动主系统。
“欢迎进入深海1号，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飞船评估。”
“正常。”
“燃料补给。”
“100%。”
“然后……装甲、护盾。”
“完全状态。”
“砰——”
“什么声音？”菲紧张地望着窗外，不过在机库里什么也看不见。
“海怪来了，非常多，有十几头。不用着急，我马上准备好。”
“嗯。”
墙壁外不断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似乎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它们要进来了。”
“我知道，我想起来了，你帮我引航。”
“嗯。”
Allen飞快地将幻像中的看到的操作步骤在主控台前按了一遍，果然，飞船的推进器开始冒出冰蓝的光芒，一切准备就绪。
“出发。”
深海的黑暗笼罩着，眼前一片寂静的空籁。堡垒外的巨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Allen和菲驾驶飞船离开。
“你帮我盯着显示屏。系统设置会调的尽量调。”
“嗯。”
Allen打开反重力装置，同时启动飞船前沿的炮台。
“激光炮台准备就绪——”
“为什么开激光炮台？”
“不然我们怎么出海面。坐好。”
飞船笔直地冲向海面，能量光波一路溶解沿途的岩石，整个地心世界都在震颤，不断有碎石撞向飞船。
“太刺激了，感觉就像玩游戏一样。”
“是啊，一路猛冲。”
“压力指数正常吗？”
“正常。”
“开反光护盾，马上要出海面了。”
“嗯。”
此时飞船已经从离海面只有三百米的大陆坡冲出，阳光突然闯进他们的视野中，宛如一团蓝色的火焰，不过刹那间，飞船就探出了海面并直接穿透了云层，快的我甚至没看清天地之间有什么东西。紧接着，窗外便只剩下炙热的阳光和浓厚的大气层，Allen刚想表述一下自己的情绪，只听广播传来了提示音：
“已进入外太空，是否设置航线。”
“这一天终于来了！两个月的逃亡啊……终于，离开地球了。”Allen欣喜若狂地挥舞着右拳，从座椅上站起来展臂高呼。
“是啊，终于成功了。”菲也和Allen一样站起来激动地庆祝。
窗外，数不清的人造卫星残骸在地球的引力场上形成了一圈垃圾环。Allen全神贯注地操控方向杆，平稳的飞船像一只伸开翅膀在天空翱翔的雄鹰，迅速飞向月球基地。
“亲爱的，快往后看，好漂亮啊。”
在飞船后方，一颗通透晶莹的广袤星球静谧地散发着迷人的淡蓝色光晕，神秘而立体的水蓝色轮廓上，白绿黄三色像是被打翻的劣质染料在其中随意涂鸦。晨昏线两侧仿佛天堂与地狱之隔，一边是无尽的幽深黑暗，一边是斑驳的明亮色彩。崎岖皲裂的表面仿佛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预示着穹顶之下毫无生机的文明。
“一分钟后飞船将抵达月球，祝旅途愉快。”
“唉，飞船……我终于来到了我该来的地方……你以前来过月球基地吗？”
“小时候跟父母来过一次，但那时候我才六岁，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后来第一次入侵就来临了，我就一直呆在地球上直到现在。”
“真不容易啊。”
“是啊……幸好遇见你。”菲笑盈盈地将头靠在Allen的肩上，伸出纤细的右手放在他的手心中，和他十指相扣。
Allen和菲静静地靠在一起，眺望着迅速靠近的月球，月球上靠近地球的一面空空如也，除了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抓狂的深坑群外，没有一点儿朝气。然而随着飞船顺着引力轨道来到另一侧，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副景象——数不清的巨型仓式建筑，高度机械化的矿区，规模宏大的飞船制造厂，以及包裹着居住区的半球形人造大气。
突然，在他们的左侧，几艘样式简单的飞船从港口起飞，迅速向他们靠近。
“那些是自然人的飞船吗？”
“我看看——”我放大扫描屏中的图像，可以清晰地看到自然人的军标，“是，可能得战斗了。”
不远处，四艘带有激光炮台的飞船毫无征兆地向我们发射激光。
“开护盾——”
菲急忙点击主控台上相应的按钮，紧张地望着窗外来势汹汹的自然人。
“能打赢他们吗？”
“我们的速度比他们快，只要进入改造人的领空就安全了。你帮我控制一下方向杆，我去给改造人的塔台发通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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