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防空洞
月球基地。帝国大厦。
沃德走到窗边，沉默地望着陆陆续续等舰的人群。
宽阔的等候大厅挤满了送别的人，不时有试图浑入飞船的人和安保叫嚣，炫耀着自己做过的“大事”。
“我们能活下去吗，父亲。”男孩害怕地仰望着工程师模样的男人，他的母亲声嘶力竭地靠在一旁的玻璃墙上掩面痛哭。
“当然，”男人弯下腰慈祥地看着男孩，又走到一旁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妻子。
“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你们一定要活下去，我会一直等着你们。”
“好……我们一定会团聚的。”
男人说完，带着孩子一起向登舰口走去。
“等一下——”一个警卫急匆匆地跑向这对父子。
“怎么了？”男人疑惑地问道。
“要两张邀请函。”
“就是两张，我妻子得了癌症，将名额留给我们的孩子。”
“噢，”警卫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那没事了，再见。”
小男孩看着不断想要挤上登舰口的人群，绝望且无助地哭泣。
“只有一年了。”漫多走到沃德身旁，和他一同俯视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是啊，”沃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烟圈，“你什么时候动身（前往守望者基地）？”
“我在等一个人，和他一同前往。但或许他还需要两个月才能到达这里。”
“谁？”
“我无法描述清楚，他蕴藏着极其强大的灵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们可以想办法带他来月球基地。”
“不，正好借此契机磨砺他的意志，他的灵能目前几乎没有开发，需要这样的磨砺他才能开发出自己的潜能。”
“嗯，”沃德凝重地望着街区上闹事的居民，不禁眉头紧皱，“人类总是不愿意相信那些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每个人都信奉自己看到的繁荣假象，崇尚物质和肉欲。”
“腐朽的树干被风暴吹成两截之前，看起来仍旧保持着昔日的坚稳。如果园丁相信这一点，我们也无可奈何。”
“是啊，真是没法与他们交谈。有时候真是无可奈何，无论我怎么教导他们，那些无能、自以为是的官僚都不以为然，群众也一样，”
“难以理解，”漫多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站起来和沃德道别，“我要回瞭望塔了，你多保重。”
“嗯，你也是。”
漫多沉默地走出指挥室，指挥室内鸦雀无声，云烟缭绕。
“十年前，温特沃星人入侵太阳系，当时我们以为人类文明就将结束。但守卫者和海底文明救了我们一命。也让我们深刻地认识到自身的渺小。敌人仅仅只是在小行星带边缘发射了一道裂解波，就使地球上98%的人失去性命。剩余的人们在守卫者的帮助下，在月球上重建家园。然而……也许人类天性如此。自然人和改造人连年征战。就像两只深陷泥潭的沼蛙，躁动而绝望，明知死亡不久后便会降临，却依然不能和平相处，珍惜当下。现如今，我们即将沉沦。也许这就将是人类留下的最后一笔了。”
沃德皱眉写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些，只是觉得将它们写下来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他放下笔，点起一支雪茄，走到窗边眺望着来来往往的飞行器。
“看看登舰的情况吧。”
嘈杂的等候室内，四万名被选中的“人类精英”陆续踏上“守望”号，满载文明最后的希望前往守卫者指引的宜居星球建立新的家园。
一个年少老成的少年激动地和警卫争论着。
“怎么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他们两人不在名单上。”警卫说着将全息面板递到他手中。
“但我们是一家人，”少年着急地反驳道。
管事看着情绪激动的少年，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安抚地摸着男孩的后脑勺，微笑地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每一个家庭都无法周全，就连我也不得不和妻儿告别，然后留下来继续面对剩下的一切。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少年不舍地看着父母，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宝贝记住，你要坚信自己的意志力，即便没有亲人和物质的支持，你还有信念、自律帮你改变一切。生活中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始于挑战。不要被困难打倒，有什么问题多找别人询问。记得——”
“赶紧走吧。”警卫不耐烦地拉开痛哭流涕的少年，督促他离开。
“记得照顾好自己，以后得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不——”
“走吧，时候不早了。”士兵略显烦躁地拉了拉男孩的胳膊，想让他离开。
“不，不——”男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在乘务人员的搀扶下才踉踉跄跄地登上战舰。
成千上万的人趴在观测窗前哭泣，久久不愿离去。
一个装扮复古的古稀老者静伫在观测窗前眺望着远处喧嚣的人群。
“教授，快上飞船吧。”
“我不走了，年纪大了。”
“唉，瞧瞧您这说得是什么话，文明重建可少不了您啊，教授。”一个三十余岁，身穿精致西装的男人携着一个工文包，亲切地微笑道。
“哈……”老人自嘲地笑了笑，“老了，没有用了，就想好好地度过余生。过上几个月的闲适生活。哈……”
“嗯……和家人在一起确实也很不错，至少不会有太多遗憾。”
“或许吧，”老人自艾地叹了口气，靠在窗边弹烟灰，“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科研人员，机械动力方面。”男人骄傲地说道，他的眼睛里似乎永远充满着自信与活力，就像永不泯灭的恒星。
“年轻有为啊。”
“哪里，和教授您比差远了。”
“哈……”
“那——我先走了，教授。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老人注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感慨万分地叹气道，“像，太像了。和那个老家伙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远处，一个提着公文包的老人低调地穿过拥挤的人群，虽然已是满头白发，但脚步十分稳健、有力，就像是赶赴仪会的贵宾。
“刚说就到，”老人大笑着迎了上去，激动地和他拥抱着致意，“嘿，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大半天了。”
“走吧，这里太吵闹了到飞船上再聊。”
“不，我就留在这。”
“唉，先上飞船再说啦，到时候再跟他或她联系。我特地嘱咐机务人员将我们的房间安排在在一起。”
“我真要留下，真的。”
“让我猜猜，是哪个？？能让你非要亲自接待才行。”
“我没开玩笑，老伙计。我说真的……我要留在地球。”
“别开玩笑了，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离不开这里了，太多的牵挂，遗憾。我已经一百二十六了，全身上下只剩机械部件，一丝完好的肌肤都没有。我不想再折腾了。”
“但是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什么机械、肉体，最重要的是活下去，老兄。几月不见，你怎么突然想不开了？”
“可能我有太多牵挂了。”老人失落地叹了口气，从口袋中翻出打火机。
“为什么？你就一个人……真有什么带不走的牵挂，我们去新家园再造就是了。”
他沉闷地靠到观测窗前点起一支雪茄，释然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那些真正改变世界的人得到应有的尊重，也没勇气为那些看似疯狂的事实正言。我附和着很多人，即便再荒谬，最终都无能为力。当聚光灯在表面的认同下，带来的流量总是向那些物质至上的人伸出救命稻草，撑托起他们蛀空于华丽外表下乌虚不堪的肉体……而真实的灵魂却一挫再挫。”
“所以呢？这算什么理由？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尽我所能找到那些灵魂尚存的人，和他们促膝而谈。”
“噢，不是吧。那你为何不把希望留给有机会活下去的人？”
“我不想再留下遗憾，我已经做了足够多错误的决定，就比如一辈子都呆在研究室里……真不知道离开这里后该怎么活。虽然我一直说希望离开，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还是跟随内心，找寻自己的归宿为好。”
“好吧，”拉着行李箱的老人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舍地看着他，“你我合作了这么多年，造过大气，造过飞船，造过毁灭系统。但我们却没有机会一起探索宇宙的奥秘。太遗憾了。”
“人生总会有遗憾的，不是吗？”
“嗯，真不走了？”
“真的。”
“好吧……好吧。”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说了还不信。”
“后会有期了，老伙计，”他释然地微笑道，“你该上船了，找一个方便活动的房间，别再闪到老腰了。”
“哈……好，我会注意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提着公文包的老人郑重地和他握了握手，便湮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再见。”
“再见。”
“时间会记住我们的。”老人掐灭烟头，转身离开。
登舰口旁。舰长艾伦和家人告别。
“回想起你刚进入研究院的那天，就好像一生那么久，时光走的太快，我必须走了，亲爱的。我永远爱你，永远——”
“你这个骗子，你——你答应过我的，你——”
“我知道，对不起……不过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等工程师在新家园建好发射井。我就立刻回来接你们，我保证。”
艾伦不舍地搂着自己的妻子，两人紧紧地相拥而泣。
“和女儿说说吧，她——”
“我知道。”
艾伦心事重重地走到女儿身边，刚想说些道别的话，但女儿气冲冲地转身靠在母亲身后，失望地哭泣着。
“你说过会留下的，你说过的。”
“对不起，爸爸必须离开了。”
“你为什么骗我，你就是个骗子。”
“我必须对人类的未来负责，宝贝，这是我的职责。”
“你都说了不担任‘守望’号的舰长，为什么骗我们？”
“我……我希望能够帮助他们离开，虽然还有很多优秀的指挥官，但……我不放心。”
“我不听你每次都很完美的借口，你每天都呆在外太空，妈妈跟着你工作，但我呢？我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
艾伦难堪地看着女儿，伸出手想拥抱她但被立刻甩开了。
“别碰我，你要走就走吧。”
“原谅我，宝贝，我没有办法。”
“你走吧——”她气愤地跑到窗边，望着窗外陆续登舰的人群。
艾伦泣不成声地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妻子，深情地将她拥入怀中，“原谅我，亲爱的。我——”
“我理解你……虽然我真的很气愤你会在最后时刻离开我们。但……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一路顺风。”
人群渐渐褪去，只剩几个还没登舰的人稀稀拉拉地和同伴挥手告别。
“你跟她好好说说吧，她……她真的很希望你能陪着她……就像其他孩子一样。”
“我知道……我……”艾伦愧疚地看着在一旁流泪生闷气的女儿，
“世界永远不会铭记你拥有过什么，经过努力留下的永恒
“不，你要走就走吧。反正活着也没意思，我就在这等死算了。”
女孩伤心欲绝地跑到一旁泣不成声的母亲身边，倔强地背过身抽泣。
“别这样好吗？我们还有机会，不要放弃。”
“走吧，我太累了，我想回家。”
“舰长，我们该登舰了。”
艾伦快速擦了擦眼泪，挥手向提醒他的工作人员示意，然后不舍地拥吻着自己的妻子。
“多保重。”
“你也是。”
他最后看了一眼趴在窗口痛哭的女儿，然后决绝地离开。
守望号。指挥室内。
“船员都安置好了吗？”艾伦情绪低落地坐在驾驶椅一刻不停地抽着雪茄。
“当然，一切准备就绪。”副舰长布莱纳心潮澎湃地看着显示台上浩瀚的星图。
“折跃装置和转化系统检查了吗？”
“都检查了。”
“那好，出发。”
艾伦放下雪茄，按下动力按键，随即广播便响起了提示音：“折跃装置正在启动，三——二——一——，充能完毕。”
十余千米长的运输舰瞬间抵达火星，物质领域的一切仿佛隔了一层薄雾，
“好的，我们离开了，”
“速度真快啊。”
正说话间，飞船已经跃过了木星的引力轨道。很快，月球的地面指挥中心已经无法实时收到这艘十千米长的守望号发回来的消息。
兴奋或是难过交杂在每个人的脸上，了无牵挂的人庆幸有生之年能够探索外太空，建立新家园；多愁善感的人则沉浸于再也见不到家人的悲痛之中，以泪洗面。就像高考成绩出来一样，几家欢喜几家愁。
“以后就看不到太阳了。”
“是啊，珍惜这最后几分钟还在太阳系内的时光。”
布莱纳沉默地站在观测窗前，眺望着窗外转瞬即逝的行星，缓缓喝着咖啡。
“想什么呢？”
“我在想人类的发展历程，”他转过头叹了口气，“是否曾经生活在太阳系的智能生物也像我们现在一样，迫于生存而放弃了自己的家园，然后留下类似守卫者之类的系统，等待下一个文明出现。”
“也许吧。不过很显然我们的文明并未达到他们的高度。”
“是啊，”布莱纳推了推眼镜，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过去的十年可真是疯狂的十年啊。”
“注意，飞船即将离开太阳系——”
广播传来了提示，布莱纳急忙回到座椅上，查看侦测仪收集的引力示数。
“要按计划到奥尔特云边界补给吗？”
“不了，直接去宜居带，折跃装置比预想的要好。”
“好，”艾伦点了点头，把控着飞船的航向，“等下得叫工程师检查动力设备。”
“我知道。”
月球基地。地面指挥中心。
沃德平静地靠在窗前眺望，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雪茄。
一旁的科研机器人短路似的在控制台旁打转。
“怎么了？”沃德疑惑地看着机器人。
“我认为不应该同意收到特邀函的人自由决定是否登船。这样登船的四万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仅仅只是普通百姓。”
“那又如何？”他微笑地看着同自己工作十余载的机器助手，“你不明白人类的情感，我们天天在外工作，欠了家庭太多的陪伴。这么做的确会使人类的新起步困难许多，但是一个有爱的文明远比满怀仇恨和报复的文明更值得人类拥有。”
“哦？”机器人不解地看着观测窗外即将离港的运输舰。
“好了，你回去工作吧。”男人看着机器人疑惑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还有一件事，地球上的人要怎么办？”
“你去通知军方组织运输舰将地球上的同胞带到月球来。我等下和沃德讨论安置的事。”
“是。”
沃德苦恼地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自从温特沃星人再次降临的消息公布后，法律就彻底被所有人抛之脑后。犯罪、暴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用一句话反驳——反正只剩半年，是死是活都改变不了了。
“我一直相信你，漫多，但领袖的重任实在让我有心无力，我经常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扛起这份重任。守旧和自大的思想深深扎根于几十亿人的血液之中，我没有能力改变他们，我们失败了。”
“相信自己，沃德，既然我们远离帝国来到这里帮助人类，不管结局是什么样，至少我们倾尽全力了。”
“唉……”
漫多惘然若失地走出指挥室，街道上，人山人海，游行示威声、叽叽喳喳的咒骂声、悬浮车的喇叭声……五花八门的东西都聚集在不过二十米宽的混凝土路面上。
穿过喧闹的街区，奢华、宏大的别墅区出奇的安静，垃圾堆积成山，清洁工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开着清理车，一具浑身伤痕的女尸被随意丢弃在垃圾桶边，他略微抬眼看了下，冷笑几句就把她连同垃圾一起铲进车后的垃圾箱内。
富人区的对面是月岩采集站，如今已经停止工作了，空荡荡的矿区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几个骨瘦嶙峋的流浪汉躺在简陋的工棚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干枯的手臂上满是针孔印。
人类文明发展了几千年，金钱的运作推动着社会没有目的地自由发展，演化到了如今谈钱色变，变成了活着就是为了赚钱，这真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
漫多看着城市的景象，心情愈发沉重，他来到赛博朋克街区想去科研中心看看。在他的身后，特工A依然按照他的要求录制全息影像。
“还在录像吗？”漫多走到镜头前，忧愁地看着他。
“嗯，不过这段是给我自己录的，希望能对未来有所帮助，如果我们能活到那时的话。。”
“或许吧。”漫多转过身继续向前，深邃的背影让人捉摸不清究竟是从哪来的，经历过什么。
“我们有其他文明帮助吧？不然你不会这么平静。”特工A快步跟上漫多。
“或许吧。”
“能和我说说吗？”
“你会去地球吗？”
“明天。”
“明天……祝你好运，希望你留下的影像能等到我们的未来，”漫多登上飞行器，打开窗户说道，“沃德在帝国大厦开会，你可以去那里记录，机密会议厅，我带你去过，记得吗？”
“记得，没问题。”
随即，飞行器便消失在城市的天际线中。
画面到此中段了一会儿，我若有所思地感受着自己的灵能，更加坚定驾驶飞船去月球基地的念头。
“卡了吗？”
“没有，等一会儿就行。”
画面重新出现，一幢庄严的大厦出现在我们面前，随即画面快速推进到一个秘密会议室中——
“谁先来说说？”沃德看着面面相觑的议员们，缓缓开口道。会场十分安静，没人愿意率先发言。
“那我先说吧。我正在考虑智械的同化请求，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被同化还不如加入蜂巢思维。我们可以想办法和温特沃星人谈判……或许这样会有更好的结局，即便我们自身的文明将成为历史，但至少我们有机会活下去不是吗？不然我们现在也无计可施。”
会场陷入了沉默，议员们惆怅地沉思着。
“可谈判的筹码是什么？”
“我们可以在金星上建立毁灭装置。如果它们拒绝我们的要求，我们就引爆太阳系和敌人的舰队同归于尽，它们不会想看到这样的结局。”一个年轻的议员站起来说道。
“我反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起来，缓缓开口道，“这样我们也在劫难逃，我们没有把握温特沃星人一定想要殖民太阳系，这太冒险了。我有个提议，我认为应该向其他征服者文明传达信息，将战火牵及到温特沃星人，这样他们才能逼迫它们同意我们的要求。”
议会短暂陷入了沉默，西装笔挺的议员们此刻窘态尽显。
“要是极其先进的文明发现了我们，那毁灭只是一瞬间的事。而且其他文明是什么样的，我们无法知晓，极有可能使战事再次升级。”
“但先进的文明怎么会在意我们的存在？我们现在要做到让征服者们互相残杀。”
会议上，议员们面红耳赤地和周围的同事唇枪舌战，几个理事也凑到一起针锋相对地探讨着。约莫五分钟后，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沃德见议员们商量出结果了，便宣布开始投票。
“同意接受温特沃星人净化的请按下同意按钮。”
仅仅几个老议员按了桌上的同意按钮。
“很显然，该方案不能通过。那同意被智械同化的请投票。”
大部分的议员都按下了桌上的同意按钮。
“那么我们将接受被智械同化的命运。散会后我会和漫多商讨方案，向智械发通讯。”
沉默吞噬了整个会场，众人窃窃私语地离开会议大厅。
沃德简单地收拾后，回到办公室和漫多通讯。
“不出所料，我们要接受被智械同化的命运。”
“嗯。不过我们还是要留毁灭装置，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之际。”
“我知道，不过这样的工程对我们来说实在太浩大了，而且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我认为我们应该设立威慑工程以防万一，以我们现在的科技有能力设立该工程，”一个议员说着，从硬盘中投射出于此相关的全息影像，“磁场就像一根橡皮筋，将恒星散射的能量提取出来。我们可以利用该装置压缩金星磁场，加热太阳，使得黑子数量急剧飙升，利用太阳风摧毁内太阳系的一切。
“没问题，我安排工程部修建。”
“但自然人那边怎么处理？”
“不用去管他们，地球目前掌握在他们手里，等时候将至时我们再找他们谈判。”
“那要对他们施压吗？”
“不用，还有六个月的时间，我不希望最后时刻人类还在内战，”沃德严肃地说道，“地球上的改造人都撤离了吗？”
“有记录的还有六千人，预计得再五天才能将他们全撤回月球。”
“得抓紧，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明白。”
“散会。”
守望号。瞭望塔。
“想家人了？”布莱纳走到艾伦身旁，点起一支雪茄。
“嗯……我向她们保证过要留下的……结果还是离开了，”艾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阵烟圈，“你呢？”
“我的家人支持我的决定，所以离别是并没有太多悲伤。我的妻子和儿子都在航天局工作，我想……他们会理解我的选择。”
“嗯。”
飞船的周围几乎是一片漆黑，在奥尔特云内的星际空间几乎看不到星光，就像是被人用幕布罩住了似的。
“也是时候离开了，为了人类文明的未来……只是我始终无法明白世界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
“文明的发展主要体现在社会精英的变化上，普通人从来不会发生改变，他们总是被物质与欲望填满，整日操劳着微不足道的琐事。无论在哪种世界，总有人悲伤，有人欢乐，就像天平的两端。”
“是啊。”
“走吧，飞船要离开奥尔特云了。我们得去看一下扫描仪的实时数据。”
“嗯。”
画面终止，播放结束。
“怪不得，”Allen放下硬盘，长叹了口气，“事真不少。”
“嗯，”菲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十一点。”Allen起身走出帐篷，活动了下筋骨，习惯性地抬头仰望天空。
“欸，你这些会议本和硬盘是哪里找到的？”菲好奇地翻看着会议本，抬头看向Allen。
“哎，你怎么乱翻我东西。”Allen生气地夺过她手中的东西，放回背包里，“不许乱翻我的背包？”
“好吧，”菲不开心地撅起小嘴，讪讪地坐到一旁，“我就是好奇而已，干嘛这么生气？”
“不能好奇。”Allen不由分说地拉上背包拉链。
“你怎么这样啊……哼。”
“附近有防空基地吗？”
“有，之前自然人和改造人打仗的时候建了很多。不过那里经常有巡逻军，很危险。”
Allen坐在门沿上啃着难以下咽的面包，喝着没有任何味道的瓶装水。
“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么厉害的？就像超级英雄一样。”菲突然问道。
“因为我的认知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灵能——宇宙中最强大的能量，你听说过吗？”
“没有。”菲耸了耸肩，聚精会神地听Allen讲述。
“如果让你做个抉择——忘记过往，凭借遗留的智力在世俗的泥潭中游刃有余，享受着家人的祝福，拥有健康的身体；或是深掘大脑了解过去，洞悉宇宙万物的规律。但是代价是失去现实世界中的一切，每时每刻被病魔无休无止地折磨。你会如何选择？”
“或许……”她纠结地嘟起小嘴，“或许，我会选择后者。毕竟平凡的生活实在太可怕了，简直比死亡还可怕。”
“我也选择了后者，在我十五岁时。我迫切想要改变现状，我不想像周围的所有人一样仅仅只是平凡一生。我想要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为此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老师不停地打小报告，我的父母不解，我的其他家人嘲讽我……反正，糟透了。不过那时我还在忍耐，不过高考完我就不再忍耐了，我下定决心改变自己。”
“那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改变自己的？”菲枕着脑袋靠在Allen身旁，好奇地问道。
“一个晚上，我重拾了所有被遗忘的记忆，深入脑海去探寻我的归宿。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找到了未来的方向。但是我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还是绝望与悲伤。”Allen欣慰地看着菲，“你是我唯一能够倾诉的人，在我原来的世界中，没人会倾听我诉说，连父母也不会。”
“我也是，有什么话只能向你倾诉。”菲腼腆地微笑道。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睡觉吧，快十二点了。”Allen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嗯，”菲疲惫地站了起来，走出Allen的帐篷，然后又回过头微笑地靠在门口的支柱旁朝他挥了挥手，“晚安。”
“晚安。”
拉链缓缓拉上，帐篷内陷入一片死寂。
Allen静静地躺在睡袋中，心中五味杂陈，茫然地望着昏暗的篷顶。
“我该怎么做？我再一次迷失自我，
我的心破碎不堪，
我该怎么做？我再一次沉沦不己，
可我始终记得你……
过去的回忆模糊不清，
看着他们放浪形骸，
我每时每刻都深陷滥情绪的沼泽中，
曾经轻蔑的得过且过，
如今我也做着同样的事，却无可奈何，
跌入原始文明我才终于明白生命的珍贵，
所有曾经拥有过的辉煌灿烂，
终将用一个又一个轮回的绝望和寂寞来偿还，
进入幻想世界才能让我吐露心声，看清自己，
我不会说谎，我想念过去的一切，
可我现在的生活却只是在不停地湮灭灵魂，
每晚尽情狂欢，酣快畅饮，
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陷入昏睡，
闭上眼睛，在音乐的抚慰下飘飘欲仙，
希望自己从未来过，
因为谎言与物质构筑的世界实在是磨人心智，
夏日时光不堪回首，令我心碎，
笔记本里记录着我过去的世界，
无论我如何放纵自己，都无法得到一丝快乐，
因为我不愿意坐在这里，沉湎于过去，
月亮缓缓升起，刺骨的寒风冻结我心，
又一天过去，沉沦的回忆愈渐远去。
我该怎么做？我再一次迷失自我，
我的心破碎不堪，
我该怎么做？我再一次沉沦不已，
可我始终记得你……”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河道的水肉眼可见地结上一层冰霜。
“这些可恶的自然人又用气象武器。”
Allen卷起被子，像毛毛虫一样瘫坐在帐篷前，堆起树枝烤火。菲同样用睡袋紧紧地包裹住自己，瑟瑟发抖地搓着冻僵的手，全身上下不停地打颤。
“好冷……全身……哆嗦……”
“尽量不要去想这些，幻想一些能让你脱离现实的事。”
“嗯。”
高空中爆炸声接连不断，远处的废墟中不断传来流浪者与巡逻机的枪战声。
“你能不……能抱我……好冷……”
菲僵硬地挪到Allen身旁，蜷缩在他怀中。
“好些了吗？”Allen搂住她，不自觉地缩紧了怀抱。
“嗯。”菲点了点头，将头靠在Allen的胸口上。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直跳。
“啊——睡袋——”菲本能地跳出睡袋，尖叫道。
火苗呲的一声，沿着睡袋窜起来。她急忙从睡袋里跳出，Allen一把接过睡袋用力在地面上甩了甩。
“坏了吗？”
“底下破了一个洞，你用我的睡袋。”
“不用了，我可以撑住。”
“你已经快冻僵了，别硬撑了。”Allen走出自己温暖的睡袋，颤栗地钻进破损的睡袋里。
“谢谢。”菲感激地看着Allen。
“没关系。”
菲用力搓了搓手，将身体探到火堆前。
“会持续多久啊？好冷……”
“不知道，看那些该死的自然人什么时候收手了。”
Allen无奈地望着帐篷外飘扬的雪花，单薄的T恤形同虚设。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现实中的自己此时会在做什么？或许还是像以往一样困顿地盯着时钟，百无聊赖地等待下课铃响起。
“每一天我都在沉浸在悲伤之中，
权力与利益，嘲讽与不解，
最简单的包容停滞在最无知的孩童身上，
笑脸却总是充斥于物欲横流的世界，
腐朽的原始文明就快要将我吞没，
在我的世界里始终只有我自己，
直到撕开阴霾重见天日，
未知藏匿于遥远的星辰之中，
孤独与痛苦萦绕着日渐凋零的先驱者，
越陷越深，再也不愿抬头仰望，
即便流星从眼前滑过，
不过是又一个嘲笑的对象，
我该如何再次拯救自己？
最后一次……”
“好些了吗？”Allen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你怎么样？”
“我没事，”Allen深吸了一口气，往手心上呵气，“你到我帐篷来，这样我们就能将火堆的热量集中起来。”
“嗯。”菲提着睡袋，僵硬地跳到帐篷内，然后像条毛毛虫一样蠕动着团在Allen身旁，Allen将篝火拉到帐篷的边沿前，将帐篷的边沿用温暖的火苗围住。
“会不会烧到帐篷？”
“不会，除非刮大风。”
“现在好像没刚才那么冷，外面没有再继续下雪了。”
“嗯。”Allen望着帐篷外发愣，火苗在眼底不停跳动，冒起一股股灰烟，远处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听起来像是自然人在清扫流浪者。
“我们在这里安全吗？”菲有些担忧地问道。
“比附近其他地方安全。早点睡吧，很晚了。”
“嗯，”她点了点头，在Allen身边躺下，“你不睡吗？”
“我得再等等，这团火不能一直烧，我再坐一会儿把火熄了睡。”
“好吧。”菲闭上双眼，蜷缩起身体。
火苗噼噼啪啪地响着，夜渐渐深沉。漆黑的夜幕中，只有几颗闪耀的超巨星挣破黑暗的束缚探了出来，孤寂地诉说着遥远的故事。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浸润着，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我迷迷糊糊地撑着头，昏昏欲睡。
“差不多了。”Allen起身熄灭火堆，然后回到睡袋中，舒展开四肢，筋骨之间说不出的酸爽。
……
清晨，Allen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走出帐篷活动活动筋骨，简单地洗漱用餐后，喊菲起床。
“现在几点了？”
“八点。”
菲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从睡袋中爬出，和Allen一起收拾行李，开始新一天的旅程。
清冷的街道上，单调得令人直打哈欠，依旧是看不到没有任何活物，黯淡无光的天空像是一幅阴郁的泼墨画，两侧高耸的大楼则是画的边框。
“救命啊——”突然，不远处的小区里传来了清晰可辨的求救声，紧接着枪声不断，渗人的尖叫声鱼贯入耳。
“什么情况？”
“嘘——”
Allen急忙捂住菲的嘴，谨慎地朝前方挪去，只见一个小男孩被三个自然人士兵绑在钢筋上玩弄。
“要不救他一命，太可伶了。”
“走吧。有什么好可怜的。”
“你怎么这么冷血。”菲不解地看着Allen，又看了看被各种折磨的小男孩，哀叹了口气。
不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自然人将两个改造人士兵绑在钢筋上，为首的自然人军官举着两把等离子枪分别对着他们的脑袋。他阴险地大笑着，时不时让手下在俘虏身上划几刀。猩红的血液漫灌而出。
“好可怕。”菲颤抖地拉住Allen的手臂，躲在他身后。
“别去想就行。”
“嗯……”
菲紧紧地攥住Allen的手臂，胆怯地看着旁边的惨案，渗人的惨叫声在树荫葱郁的诡秘街道上绵延不绝，
突然，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毫无征兆地落到菲跟前，粘稠的血液瞬间喷洒一地。
“啊——”
“嘘，别出声。”Allen急忙捂住菲的嘴，并从腰间拔出激光枪准备作战。
急促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听脚步声只有二十余米的距离。Allen紧张地盯着墙后的空地，食指紧贴着扳机。
“现在要怎么办啊？”菲泫然欲泣地哽咽道。
“跟紧我，听我指挥。”
“嗯。”
“沙沙”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甚至可以听到四肢发达的肌肉糙汉粗重的喘气声。
“去里面躲着。”
“那你呢？”
“不用担心，我能解决。”
“注意安全啊。”菲担忧地看着Allen，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我知道，你先躲起来。”
“嗯。”菲颤栗地爬进夹板中，害怕地蜷缩着身子。
“这次得怎么撒谎呢？”
思考片刻后，Allen强忍着恶心去血滩旁给匕首涂满鲜血，然后拾起一把泥灰抹在脸上，伪装成刚经历打斗的流浪者。
“你是谁？”
自然人士兵不由分说地将Allen包围住，为首的高个子军官凶恶地盯着他。
“嘿，我们是一伙的，别担心。”Allen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向他们展示手上沾满鲜血的匕首，“我刚杀了一个改造人女孩。”
“噢？”为首的自然人军官狐疑地打量着Allen，拿出微型扫描器对着他的脸部照了几下，然后示意同伴放下枪。
“你从哪里来？”
“我一直在这个城市里。”
“但我没见过你，”他狐疑地看着Allen的眼睛，“现在那个女孩在哪里？”
“我把她扔进废墟中了。”
“哦，”他环绕着Allen注视着，难以捉摸地捋着胡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流浪，看我这模样还能是其他的吗？”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狡黠地看着Allen满满当当的军用包，突然举起枪对着我，“那留你也没什么用了。”
“嘿，等等，”Allen本能地拉开距离，伸出手想要制止他，“为什么？我除了帐篷和几口水外什么也没有。”
“有总比没有好，”他阴险地坏笑道，两排尖锐的牙齿仿佛吃人的野兽。一旁的士兵同样不怀好意地大笑着，一脸饥渴地看着Allen的背包，“给我，或去死，选一个吧？”
Allen快速环顾了下四周，打开旅行包假装往外拿物资，同时用余光确认跟班的位置。
“拿快些——”男人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上前扒拉Allen的背包，低头时本能地愣住了，只见一把正在充能的激光枪正对着自己。
“去死吧。”
Allen扣动扳机，然后立刻蹲下身躲避跟班的枪击，同时快速开枪向他们射去。
两个跟班应声倒下，随即密集的激光束从四面八方朝他射来，但立刻被全息护盾完全吸收了。
“快换裂解弹，分散包围。”
Allen迅速冲到敌人身前，几道激光射出，十余人的小分队仅剩下三人逃到掩体后。
“你们逃不掉的。”
他谨慎地向前走去，激起灵能感知敌人的位置，一手举着全息护盾，一手紧紧地握住武器。
“来啊。”
突然，一个断了左胳膊的士兵发了疯似的冲出掩体，向Allen不断射击，然而护盾毫无压力地吸收了所有伤害，Allen再次扣动扳机，敌人应声倒下。怒目圆睁地躺在血泊中。
剩余的两个敌人胆怯地杵在掩体后，斟酌着不敢向前。Allen趁机收起没有能量液的激光枪，拔出电磁引导器。
“来啊，怎么不敢了？”
前头的一个士兵举起电棍发狠向我猛冲，大有鱼死网破之势。Allen点击模式切换按钮，横腰将他的手臂连同身体一同灼穿，烧焦的残肢掉落在他脚边，仍在发出“呲呲”的灼烧声。
“军队的武器就是好用。”
Allen气喘吁吁地将激光枪切换回枪形态，寻找最后一个自然人。
“出来吧，给你个痛快，谁让你们自找苦吃。”
“去死吧。”
突然，一个庞大的黑影从Allen身后跳出，趁他反应不及时一刀砍掉我的武器。千钧一发之际，菲迅速从夹板中跳出，颤抖地举起枪扣动扳机。
一道激光射出，仅剩的一名敌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真及时，太惊险了。”
“你没事吧？”
“小伤而已。”
Allen略微擦拭了手臂和大腿上的血迹，坐在地上简单地包扎起来，然而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淌。
“对不起，连累你受伤了。”
“没事，不要自责了。”Allen微笑地从背包里拿出绷带，简单包扎好伤口。
“改造人在那——”
“快跑。”Allen急忙拉起菲的手，一秒不敢停歇地向楼房中跑去，“这附近有别墅区吗？”
“没有。但附近普通小区很多，我们可以——”
“小区大多是自然人的地盘，很危险。”Allen拉着菲的手拼命向前跑，同时用余光观察敌人的位置。
“那我们要去哪儿？”
“先往密集的地方跑，一会我看看敌人有多少再做决定。”
Allen和菲穿过破败的小巷，身后不断有激光束飞过，全息护盾被打得啪啪作响，
“真是一秒都不让人停歇。”
前方的视线顿时开阔了起来，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数百米宽的河道，大大小小的游艇停满沿岸古色古香的码头内。
“我们得坐游艇去对岸，这边没掩体跑不过他们，你开船我阻击敌人。”
“嗯。”
Allen和菲就近登上一艘能乘载十个人的观光艇，然后分工明确去自己的位置上。菲驾驶游艇，Allen负责阻击敌人。
“快点，他们要赶上了。”
“我在找按键，马上就好。”
Allen全神贯注地蹲在护栏后，静待敌人前来。湖面上的波浪渐渐增强，船儿也开始轻轻颠簸起来。她眉头微蹙，拉满速度杆。
“他们要是用激光炮，我们得怎么应对？”
“我尽量拦住他们，你快点。”
敌人从小巷中飞了出来，他们手持重型机枪朝游艇猛射，Allen举起护盾，趴在围栏边寻找机会反击，激光打在合金上噼噼啪啪地作响，随时都有崩坏的危险。
“调方向，我们得顺流而下。”
“好。”
菲紧张地向后瞥了一眼，将方向盘向右转到底，游艇迅速转了个90度的弯，由横穿河道变为顺流向下。
敌人在河岸边追击着，他们不敢再启用飞行背包，Allen的激光枪时刻对着他们，很快，游艇便和拉开距离，敌人也停止了追击。
“终于安全了。”
“小心，这里浪很大。”
Allen不以为然地站了起来，扶在栏杆上眺望，突然，前方的湖面上诡异地出现涡流，船身随即剧烈地摇晃起来，把他不断推向船舷。Allen使劲抓牢边沿，但满是孔洞的船板没过几秒就碎裂成了几截，他紧抓的那一整块木板竟被直接掰了下来，Allen顿时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进水里，在颠簸的水浪中上下沉浮。
“我放救生索下去，你等一下。”
“好。”
突然，Allen感觉双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紧接着更多的触手朝我身上涌来，想要将我拖进水中。
“快，水里有怪物……”Allen拼命挣脱，一不留神呛了一口水，“枪给我——”
“坚持住，我去拿。”
一条尼龙绳从船上垂了下来，Allen慌乱地抓住绳子，下半身都被巨蟒一般的触手捆住，他有些窒息。怪物的力量出奇的大，恐惧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Allen的眼前幻像四起，全身上下开始冒出黑雾。
“快——”
“来了。”
菲将枪扔下，Allen拿到枪后立刻潜入水中，只见一只海藻模样的克苏鲁怪物就在他下方两米处龇牙咧嘴地张开直径超过四米的巨口，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去死吧——”
Allen朝怪物的嘴里连续射击，怪物拼命甩动缠着Allen的触手，Allen则牢牢地抓住尼龙绳，以免被它拖入水中。终于，怪物松开了触手，迅速潜到湖底去。
Allen急忙顺着绳索爬上游艇，全身上下散架了似的。
“受伤严重吗？”菲忧心地蹲下来看着Allen，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圈绷带，给他包扎伤口。
“皮外伤，那东西长得也太吓人了。”Allen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瘫坐在甲板上，整个人昏沉沉的。
“它死了吗？”
“没有……噢糟了，”Allen急忙坐了起来，靠在护栏边往水下望去，巡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怪物的踪影，“先离开这里，你去开船，我包扎好伤口。”
“好，啊——”
突然，船身剧烈地左右摇晃，犹如遭遇了飓风袭击。菲一不留神摔了个人仰马翻，后脑重重地磕在甲板上，随后痛苦地捂着痛处呻吟。与此同时，船身开始颠簸倾斜，危险地翘了起来。
“我得去驾驶。”
Allen强忍着大腿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冲向驾驶室，从那扇破旧的铁门里不断有水流涌出，驾驶室的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层两三厘米厚的水。
“该死！”
Allen拉满速度杆，调整好方向，然后探出窗户朝那些触手射击。
“去死吧，怪物。”
Allen紧紧抓住窗台，以免脚底打滑，眼前逐渐被幻像湮没，
“不，”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来操控游艇。”菲踉踉跄跄地从地板上爬起，接过操控杆。
“好，我去阻击它。”
Allen说着，突然，身后一颤，几乎整个人摔倒在地。
“怎么了？”
“我刚被迫用了灵能，现在眼前和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幻像，”Allen走到主控台前，握住方向杆，将激光枪递给菲，“你帮我指明方向，我得过一会儿才能睁眼。”
“嗯。”
“顺便看看怪物的位置，尽量射击，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好，现在往右一些。”
船身摇摇晃晃地在怪物的缠绕下向前驶去，它不断地缠住船头，让游艇推着它向前，这使得游艇的速度慢的令人捉急。
“啊——它要闯进来了，怎么办？”
“你开枪射击。”
“我就在打它，但没有用。”突然，船尾从水面上腾起，怪物不断尝试着将船头往水里压，我紧紧地抓住方向杆，以免自己摔倒。
“被船要沉了！它爬上来了。”
“我来对付它，你操控游艇。”Allen用力拍了几下脑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拿起激光枪一瘸一拐地冲出指挥室，对着怪物的巨口射击，不过效果并不明显，只是暂缓了它的攻势，让它不得不分出两条触手对付自己。
Allen扶着护栏的边沿，将激光枪背在身上，从裤兜中拔出匕首向它逼近，怪物见Allen不断靠近，便从水中伸出用来吸附船体的触须，那是一堆像麻绳一样的长条状物，无法数清究竟有多少，只能不断挥舞匕首砍击，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几秒后，Allen的四肢就被完全捆住了，不过怪物的触须并没有运动神经，只能像麻绳一样捆住Allen，并不能将他拉走。
Allen握紧匕首，盯着眼前这只似是章鱼和海藻结合体的融合怪，它也紧盯着Allen。突然，这头怪物从船头上解脱下它的第六只触手，把它向Allen抛来，同时猛地把头探起来，张开巨口，就在Allen脚下不到半米的距离。Allen紧紧抓住护栏，全身上下到处是血，他奋力躲开怪物将要拍向自己的那只触手，在怪物即将扑过来咬时，Allen一手抓着护栏，一手握着匕首，用匕首重戳它的头部，并将缠在自己四肢上的触须切断。怪物痛苦且愤怒地张着大嘴，剧烈地甩动着身躯，退回水面，从水中伸出其他触手接连将护栏拍断，并试图将船头凿穿。Allen举起匕首往它的嘴里瞄了下，然后奋力将匕首投掷到怪物嘴里，匕首直插入它的喉咙中，疼得它不断将触手伸入喉咙中，试图取出匕首，Allen趁机取下激光枪，来到它面前，发射脉冲波灼击它的头部和眼睛。
“去死吧——”
支离破碎的悲鸣声接连传来，怪物发了疯似的从水中跃起，想要吞噬他，Allen紧紧地抓住仅剩的一小条护栏不停地往上爬，并在尽头处用激光枪在船身上灼穿一个小洞作为抓握点，以防万一。他的脚下就是怪物的血盆大口。
“开枪，往它的嘴里打。”
“好。”菲颤抖地从窗户中探出枪管，瞄准怪物的巨口，晃晃悠悠地不敢射击。
“相信自己，你能打到它。”
“我怕误伤到你。”
“我相信你，快开枪。”
“好。”菲小心地扣动着扳机，激光束从Allen身边接连飞过，打到他脚下的怪物口中。怪物疼得哀嚎不断，它不顾一切地伸出血肉模糊的触手缠住Allen的身体，想将他拖下水，呼啸一般的怒吼声连同粘稠的唾液不断袭来。
“去死吧！”
Allen举起激光枪对着怪物的触手连续射击，游艇此时已彻底断成了两截，驾驶室前的船头连同怪物一起坠入河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只剩水面上星星点点的气泡。
“快来拉我一把，我要掉下去了。”
“来了。”菲急忙冲出驾驶室，用力将Allen拉上甲板。
“它死了吗？”
“死了。”Allen踉跄着从甲板上站起，向远处眺望，“我们得游到对岸，游艇会一直顺流往下漂，不知道漂到哪里。”
“水里安全吗？”
“应该吧，留在船上也没用。这里至少我们刚和怪物打斗了那么久也没看见其他东西。背包还在吧？”
“还在。”
“走吧。”
“不好，自然人的巡逻机来了。”菲焦急地指了指天空中散发红光的圆形飞行器。
“用激光炮。”
Allen从背包里抬出激光炮，举起全息护盾抵挡巡逻机的扫射，然后将它们击落。
“走吧，赶紧离开这里。”
“嗯。”
Allen和菲扔掉不必要的物资，然后背起背包，一起跳入河中，向对岸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Allen和菲终于游到了岸边，他们疲惫不堪地瘫倒在码头上，匍匐在地，菲伸手摸了摸地上的那些石子，告诉自己已经在上岸了，已经安全了。
Allen从背包里拿出导航仪，启动导航系统，屏幕显示目的地离这里还有十公里的距离。
“快到了……”Allen捂着满是鲜血的上衣，大脑昏沉沉的，伤口疼痛难耐，他躺了下来想喘口气。突然，他感觉有个人站在自己身边，他平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确认什么。
“又是幻像。”
“你能感知到我吗？”
“嗯？”Allen疑惑地思考了片刻，总感觉眼前的人十分眼熟。
“有感觉了吗？”
“你是谁？”Allen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仔细地打量着他。
“我是漫多，我感受到了你的灵能，但是我没办法去地球接你，自然人最近对我们大举施压，我们无法离开月球基地。”
“那我怎么去月球？”
“你去封闭世界的科研中心，那里有本关于海底基地的会议本，你找到它后按照上面的指示，然后……”
“然后什么？”
画面突然消失，Allen像从噩梦中惊醒一样，猛地睁开双眼。
“你终于醒了。”菲趴在Allen右肩旁焦急地呼喊着，泪水浸湿了她的脸颊。
“我没事，”Allen酸痛地撑起上半身，“现在几点了？”
“（下午）两点。”
“走吧。”
“别强撑着，你受伤这么严重。”
“没事，我能撑住。”
Allen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伤口火辣辣地疼。
“要不休息一会儿？”
“去前面的别墅区休息。”
“可我们离别墅区还有四公里啊。”
“走吧。意志战胜困难。”
Allen磕磕绊绊地向前走，菲搀扶着他，和他并肩向前。
“我有点晕。”
“怎么了？啊，你的手臂肿得那么大？”菲惊讶地指着Allen的左臂，从他的身后绕到左手边。
Allen停下脚步，从背包中拿出便携式修复机，对着患处进行修复。
“痛苦，幻觉，鲜血，接二连三……”
“别想这些。”
“我脑海中的记忆就像呼吸一样，一刻不停。大多数是过去，有许许多多的神灵、生物，发生一些故事，就像是真的在发生一样。你可以理解为大脑拍电影给自己看。”
“这么神奇吗？”
“是啊，不过这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Allen修复好伤口，又吃了一些止痛药，然后继续向前走，“大脑和身体始终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就像被撕成两半。”
“所以你离开了原来的世界。”
“事实上，”Allen无奈地叹了口气，双目无神地望着肃穆的废墟，“我无法离开那里，我没有办法离开，只是暂时逃离……总有一天，我不得不回到那里。我的灵魂彻底消逝的那天。”
“你可以阻止那一天的到来，就像现在这样。”
“我也希望如此，但根本不可能。肉体需要物质维持，意识产生的一切都只是暗物质。”
“也是……”
Allen和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天色渐渐黯淡，落日的余晖还残留在天边，火烧云出奇的红，一路上菲始终抓着Allen的右臂不放，或许是被地上的碎石瓦砾绊怕了，又或许是怕跟不上他的步伐。Allen转过头看向菲，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他抬起右手将菲半举起的小手握住，和她十指相扣，垂在大腿旁。
“抓的我手臂疼。”
“噢。”菲看着Allen假装平静的神情，忍不住笑道。
“前面那是别墅区吗？”Allen指了指前方荒废的院落，心中不禁生疑。
“是啊，但现在这里好荒凉，和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你印象中是什么样的？”
“这里以前是旅游区，一到假期就人满为患。现在却寂静得可怕。”
“景点在哪里呢？”
“那边的山上有一个自然保护区，里面有很多用基因工程复活的灭绝动植物，不过后来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传出，说那里其实是非法基因改造基地。我觉得附近的融合怪很有可能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今天就在这幢别墅里休息吧。”Allen指着就近的一幢带有泳池的别墅说道。
“嗯。”
“小心一点，到处都是碎石。”
Allen和菲顺着残破的楼梯，踉踉跄跄地登上楼顶，一起站在栏杆边向远处的群山眺望。
她的目光聚焦在左侧，手朝那里指了指，“封闭世界在那座山的后面，看起来好远，而且这段路很不好走，都是沼泽。”
“其实没那么远，只是视觉幻觉而已，实际比看上去要近很多，我们四个小时就能到那儿。”
“是吗？”
“是的。”
菲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走到另一侧的护栏前眺望。
“去楼下看看，顺便找些用得上的东西。”Allen走到菲身边说道。
“走吧。”
Allen和菲分头在不同的房间里寻找物资，没有一个房间有食物，甚至连水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Allen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找的那些房间也一样。”
“凑合着休息吧。至少有软绵绵的床铺，不用睡在僵硬的帐篷里。”
“是啊。”
Allen和菲坐在主卧的沙发上吃完晚餐（面包和水），然后去衣柜里找了些干净的衣物换上，一起登上楼顶，肩并肩坐在露天看台上仰望着深蓝色的夜空。
“真是漫长的一周啊，每天都在经历不同的危险，遭遇不同的意外，一直提心吊胆的，真不好受。”菲有些沮丧地环住Allen的后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脯上。
“我们会离开这里的，乐观些。”Allen抬起右手抚摸着她的右肩。
“嗯。”
漆黑的夜，寂静阴森，风阴冷地嚎叫着，荒野中不时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四周的景物彻底看不清了。只能凭着模糊的星光，感受两个人的存在。
“这时候是最煎熬的，已经走出了很长一段路，却不知道何时能够结束。就这么迷茫地坚持着。”
“不过现在的生活倒也挺自在的，每天无忧无虑地聊天、走路，不用被物质所困扰，也不用因为各种各样的制度浪费时间在自己讨厌的事物上。”
“是啊。”菲叹了口气，看着Allen的手发愣。
“几点了？”
“十一点了。”
“我有些困了。”
“那走吧，晚安。”
“晚安。”
Allen默然地走进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望着天边的明月，遐想万千。那心心念念的月球基地，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
“唉，又是失眠的一夜啊。”
夜色渐浓，幽蓝的天空中群星璀璨，Allen起身靠在窗边享受着大自然的清冷与孤独。远远望去，广袤的大地上漆黑一片，遍地的野草在呼啸的夜风里摇曳不止，发出阵阵呜咽之声。
他缓缓坐下，就这么看着。时间飞快流逝，不知何时躺下，也不知何时入睡。
“深夜再次来临，
我望着漆黑的夜空堕云雾中，
又是一个糟糕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失眠，
他们劝告我向人们口中的圣贤看齐，
从白昼到深夜，
愚昧的话语不曾停止，
我倾尽一切找寻存在的意义，
他们告诉我所做的一切不如肉眼可见的物质，
我倾尽一切找寻自己的记忆，
他们却告诉我能否停止幻想，
这个世界早已是非颠倒，
你必须足够物质才能享受荣华富贵，
即便你是伟大的神灵。
带着被物质禁锢的烦恼与不甘，
我倾尽一切找寻自己的归宿，
他们却告诉我所做的一切没有意义，
我倾尽一切找寻生命的本质，
他们却告诉我能否停止思考，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
虚伪与做作总是耀眼夺目，
下贱的原始意识也敢对神灵指指点点，
难道这就是我的末路？
可是我还能怎么做？
我曾经拥有的一切今又何在？
我曾经遥望的群星又有哪一颗还记得我的功绩？
我究竟身在何处？
谁能明白伟大的灵魂被禁锢在肉体中等待死亡的痛苦？
我还是伟大的神灵吗？
还是只剩下对生命的叹息？
无论如何，
伟大的灵魂不会被轮回吞没，
即便痛苦与黑暗一刻不停地摧残着我。
……”
“起床了。”
“呃……几点了？”
“八点。”
“才八点啊……为什么这么着急呀？”
“八点还早吗？”
“嗯……”
“起来吧，不然一会热死了。”
“好吧。唉……”
Allen走下楼梯，像往常一样收拾好行李，伫立在空地上等待。
由于气象武器的影响，整个世界一大片一大片令人头晕目眩的血红色。那两座山还在，但是现在被一层紫红的尘土覆盖着。山上没有植被，陡峭的山坡两侧怪石嶙峋，旁逸斜出，如同刀劈斧砍。取代砂石路的是一条乌黑的通道，看上去犹如铺着沸腾的沥青。它起起伏伏，不断冒着气泡，如同有生命一般。
“走吧。”
菲有些不情愿地跟在Allen身后，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
“我们要通过这座沼泽地。”Allen回过头说道。
“哦。”
“别这样，开心一点，”Allen注视着菲安慰道，“毕竟我们还在危险之中，不可能一觉睡到中午再出发。”
“嗯。”
Allen悄悄激发灵能，感知着四周泥泞的深度，就像拿着通关路线图走迷宫，一步不停歇。菲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尤其是下陡坡时，几乎一小步一小步蹭着地皮走，寻找着安全的着地点。Allen伸开胳膊快速向前，既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同时也是为万一摔倒时好自我保护。
“慢一点，我跟不上。”
“我知道，我得先探路，不过我走几步就会停下来等你。不用担心。”
“嗯。”
菲全身贯注地低头走路。每走一步，运动鞋就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给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穿过整个沼泽只有一千多米的路，但其间要穿过大水坑和芦苇丛探着路走，还要蹚过那些烂泥，它们会不时吸住脚踝。不过Allen有灵能，因此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坚硬的地面下脚。但菲走得异常艰辛、缓慢，安全的落脚点往往只有一小块，即便按照Allen走过的路，也需要摸索一会儿。
“你怎么会走得那么快啊？你能看到泥泞下的东西吗？”菲一脸疑惑地看着十米开外的我。
“是的。”
“你可真奇怪，总有令人难以置信的能力。”
“现在还没机会向你展现更多，等有飞船了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你会魔法吗？”菲好奇地看着Allen，努力抬腿向前走。
“差不多，不过目前释放不出来。”Allen见菲快赶上了，便转身继续探路。
“噢。”
“不用着急，我差不多保持这个距离。”
“啊——”
话没说完菲的腿就深陷在泥浆里，几乎已经没过了膝盖。她努力想要把腿拔出来，身子先是后仰再往前倾，来回了两次，但还是不起任何作用。
“不要乱动，等我拉你起来。”
Allen大步迈到菲身前，站在两块坚硬的石头上半蹲下来搂着她的腰，由于菲陷得很深，所以她的脑袋大概只到Allen的腹部。Allen紧紧地钳住菲，身子向后使劲拉。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Allen的下身迅速发紧，脉搏狂跳不止。他希望菲什么都没感受到，但明显地感到自己的下体狠狠地顶在她的腹部。Allen搂紧她之后，身子向后使劲拉。
腿上的淤泥开始松动，随着一声恶心的吧嗒声，这片烂泥地终于放开了她。没有了沼泽的吸附，Allen这一拔让菲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向前倾去。他紧紧地搂住菲，朝后面踉跄了几步，沉重的踩踏使得污水飞溅，Allen和菲的脸上和头发上全是泥点子，但好在他们终于站定了。Allen低头看向菲，只见满脸泥点子的菲也正在仰头看着自己，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从对方深情的眼中也看到了自己。
“你怎么这样？”
菲朝Allen粲然一笑，红晕的脸颊写了羞涩。Allen含情脉脉地抚摸着她的脸，俯下身亲住她的嘴唇，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爱你。”
“我也爱你……”
“走吧，该离开这该死的沼泽地了。”
Allen握住菲的手，在前面开路，两人一前一后在泥泞的淤泥中行走着。此
时燥热的恒星光已从地平线边缘升至晴朗万里的高空，汗水从他们的脸颊不断滚落，在辛苦跋涉了大概半个小时后，Allen和菲终于走到了山脚下。脚下的路立刻平坦起来，我长呼了口气，终于可以迈开大步朝前跃进了。
Allen和菲来到了一座贫穷的四线小城市，这里的景色和二十一世纪的大都市相似，拥挤的高楼，拥挤的交通，似乎什么都是拥挤的，即便已经是一地废墟，你依旧能感受到它们堆积在一起弥留的浮躁与奢糜。
“休息一会儿吧。”
“去前面公园里休息，这里到处都是废墟。”
“嗯。”菲无精打采地靠在Allen肩上，一上午的跋涉让她身心俱疲。
Allen拖着菲沉稳而坚定地向前走，一路上只有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白噪音，空气仿佛凝固住了，Allen感到大脑开始焦躁，他逐渐加快了脚步，在视野的尽头可以隐约看到湖畔的绰影。
“好远啊。”
“在这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
菲从Allen的肩膀边离开，他们迅速支起帐篷，然后迫不及待地瘫躺在睡袋上，昏昏欲睡。
“我想睡一觉。”
“安心睡吧，今天就走到这，我去附近找些物资。”
“嗯。”
Allen深情地抚摸着菲的脸颊，和她四目相对，他俯身在菲的额头上吻了一口，然后拿上武器和瓶装水，走出帐篷。
沃德走到窗边，沉默地望着陆陆续续等舰的人群。
宽阔的等候大厅挤满了送别的人，不时有试图浑入飞船的人和安保叫嚣，炫耀着自己做过的“大事”。
“我们能活下去吗，父亲。”男孩害怕地仰望着工程师模样的男人，他的母亲声嘶力竭地靠在一旁的玻璃墙上掩面痛哭。
“当然，”男人弯下腰慈祥地看着男孩，又走到一旁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妻子。
“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你们一定要活下去，我会一直等着你们。”
“好……我们一定会团聚的。”
男人说完，带着孩子一起向登舰口走去。
“等一下——”一个警卫急匆匆地跑向这对父子。
“怎么了？”男人疑惑地问道。
“要两张邀请函。”
“就是两张，我妻子得了癌症，将名额留给我们的孩子。”
“噢，”警卫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那没事了，再见。”
小男孩看着不断想要挤上登舰口的人群，绝望且无助地哭泣。
“只有一年了。”漫多走到沃德身旁，和他一同俯视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是啊，”沃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烟圈，“你什么时候动身（前往守望者基地）？”
“我在等一个人，和他一同前往。但或许他还需要两个月才能到达这里。”
“谁？”
“我无法描述清楚，他蕴藏着极其强大的灵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们可以想办法带他来月球基地。”
“不，正好借此契机磨砺他的意志，他的灵能目前几乎没有开发，需要这样的磨砺他才能开发出自己的潜能。”
“嗯，”沃德凝重地望着街区上闹事的居民，不禁眉头紧皱，“人类总是不愿意相信那些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每个人都信奉自己看到的繁荣假象，崇尚物质和肉欲。”
“腐朽的树干被风暴吹成两截之前，看起来仍旧保持着昔日的坚稳。如果园丁相信这一点，我们也无可奈何。”
“是啊，真是没法与他们交谈。有时候真是无可奈何，无论我怎么教导他们，那些无能、自以为是的官僚都不以为然，群众也一样，”
“难以理解，”漫多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站起来和沃德道别，“我要回瞭望塔了，你多保重。”
“嗯，你也是。”
漫多沉默地走出指挥室，指挥室内鸦雀无声，云烟缭绕。
“十年前，温特沃星人入侵太阳系，当时我们以为人类文明就将结束。但守卫者和海底文明救了我们一命。也让我们深刻地认识到自身的渺小。敌人仅仅只是在小行星带边缘发射了一道裂解波，就使地球上98%的人失去性命。剩余的人们在守卫者的帮助下，在月球上重建家园。然而……也许人类天性如此。自然人和改造人连年征战。就像两只深陷泥潭的沼蛙，躁动而绝望，明知死亡不久后便会降临，却依然不能和平相处，珍惜当下。现如今，我们即将沉沦。也许这就将是人类留下的最后一笔了。”
沃德皱眉写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些，只是觉得将它们写下来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他放下笔，点起一支雪茄，走到窗边眺望着来来往往的飞行器。
“看看登舰的情况吧。”
嘈杂的等候室内，四万名被选中的“人类精英”陆续踏上“守望”号，满载文明最后的希望前往守卫者指引的宜居星球建立新的家园。
一个年少老成的少年激动地和警卫争论着。
“怎么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他们两人不在名单上。”警卫说着将全息面板递到他手中。
“但我们是一家人，”少年着急地反驳道。
管事看着情绪激动的少年，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安抚地摸着男孩的后脑勺，微笑地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每一个家庭都无法周全，就连我也不得不和妻儿告别，然后留下来继续面对剩下的一切。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少年不舍地看着父母，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宝贝记住，你要坚信自己的意志力，即便没有亲人和物质的支持，你还有信念、自律帮你改变一切。生活中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始于挑战。不要被困难打倒，有什么问题多找别人询问。记得——”
“赶紧走吧。”警卫不耐烦地拉开痛哭流涕的少年，督促他离开。
“记得照顾好自己，以后得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不——”
“走吧，时候不早了。”士兵略显烦躁地拉了拉男孩的胳膊，想让他离开。
“不，不——”男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在乘务人员的搀扶下才踉踉跄跄地登上战舰。
成千上万的人趴在观测窗前哭泣，久久不愿离去。
一个装扮复古的古稀老者静伫在观测窗前眺望着远处喧嚣的人群。
“教授，快上飞船吧。”
“我不走了，年纪大了。”
“唉，瞧瞧您这说得是什么话，文明重建可少不了您啊，教授。”一个三十余岁，身穿精致西装的男人携着一个工文包，亲切地微笑道。
“哈……”老人自嘲地笑了笑，“老了，没有用了，就想好好地度过余生。过上几个月的闲适生活。哈……”
“嗯……和家人在一起确实也很不错，至少不会有太多遗憾。”
“或许吧，”老人自艾地叹了口气，靠在窗边弹烟灰，“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科研人员，机械动力方面。”男人骄傲地说道，他的眼睛里似乎永远充满着自信与活力，就像永不泯灭的恒星。
“年轻有为啊。”
“哪里，和教授您比差远了。”
“哈……”
“那——我先走了，教授。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老人注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感慨万分地叹气道，“像，太像了。和那个老家伙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远处，一个提着公文包的老人低调地穿过拥挤的人群，虽然已是满头白发，但脚步十分稳健、有力，就像是赶赴仪会的贵宾。
“刚说就到，”老人大笑着迎了上去，激动地和他拥抱着致意，“嘿，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大半天了。”
“走吧，这里太吵闹了到飞船上再聊。”
“不，我就留在这。”
“唉，先上飞船再说啦，到时候再跟他或她联系。我特地嘱咐机务人员将我们的房间安排在在一起。”
“我真要留下，真的。”
“让我猜猜，是哪个？？能让你非要亲自接待才行。”
“我没开玩笑，老伙计。我说真的……我要留在地球。”
“别开玩笑了，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离不开这里了，太多的牵挂，遗憾。我已经一百二十六了，全身上下只剩机械部件，一丝完好的肌肤都没有。我不想再折腾了。”
“但是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什么机械、肉体，最重要的是活下去，老兄。几月不见，你怎么突然想不开了？”
“可能我有太多牵挂了。”老人失落地叹了口气，从口袋中翻出打火机。
“为什么？你就一个人……真有什么带不走的牵挂，我们去新家园再造就是了。”
他沉闷地靠到观测窗前点起一支雪茄，释然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那些真正改变世界的人得到应有的尊重，也没勇气为那些看似疯狂的事实正言。我附和着很多人，即便再荒谬，最终都无能为力。当聚光灯在表面的认同下，带来的流量总是向那些物质至上的人伸出救命稻草，撑托起他们蛀空于华丽外表下乌虚不堪的肉体……而真实的灵魂却一挫再挫。”
“所以呢？这算什么理由？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尽我所能找到那些灵魂尚存的人，和他们促膝而谈。”
“噢，不是吧。那你为何不把希望留给有机会活下去的人？”
“我不想再留下遗憾，我已经做了足够多错误的决定，就比如一辈子都呆在研究室里……真不知道离开这里后该怎么活。虽然我一直说希望离开，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还是跟随内心，找寻自己的归宿为好。”
“好吧，”拉着行李箱的老人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舍地看着他，“你我合作了这么多年，造过大气，造过飞船，造过毁灭系统。但我们却没有机会一起探索宇宙的奥秘。太遗憾了。”
“人生总会有遗憾的，不是吗？”
“嗯，真不走了？”
“真的。”
“好吧……好吧。”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说了还不信。”
“后会有期了，老伙计，”他释然地微笑道，“你该上船了，找一个方便活动的房间，别再闪到老腰了。”
“哈……好，我会注意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提着公文包的老人郑重地和他握了握手，便湮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再见。”
“再见。”
“时间会记住我们的。”老人掐灭烟头，转身离开。
登舰口旁。舰长艾伦和家人告别。
“回想起你刚进入研究院的那天，就好像一生那么久，时光走的太快，我必须走了，亲爱的。我永远爱你，永远——”
“你这个骗子，你——你答应过我的，你——”
“我知道，对不起……不过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等工程师在新家园建好发射井。我就立刻回来接你们，我保证。”
艾伦不舍地搂着自己的妻子，两人紧紧地相拥而泣。
“和女儿说说吧，她——”
“我知道。”
艾伦心事重重地走到女儿身边，刚想说些道别的话，但女儿气冲冲地转身靠在母亲身后，失望地哭泣着。
“你说过会留下的，你说过的。”
“对不起，爸爸必须离开了。”
“你为什么骗我，你就是个骗子。”
“我必须对人类的未来负责，宝贝，这是我的职责。”
“你都说了不担任‘守望’号的舰长，为什么骗我们？”
“我……我希望能够帮助他们离开，虽然还有很多优秀的指挥官，但……我不放心。”
“我不听你每次都很完美的借口，你每天都呆在外太空，妈妈跟着你工作，但我呢？我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
艾伦难堪地看着女儿，伸出手想拥抱她但被立刻甩开了。
“别碰我，你要走就走吧。”
“原谅我，宝贝，我没有办法。”
“你走吧——”她气愤地跑到窗边，望着窗外陆续登舰的人群。
艾伦泣不成声地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妻子，深情地将她拥入怀中，“原谅我，亲爱的。我——”
“我理解你……虽然我真的很气愤你会在最后时刻离开我们。但……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一路顺风。”
人群渐渐褪去，只剩几个还没登舰的人稀稀拉拉地和同伴挥手告别。
“你跟她好好说说吧，她……她真的很希望你能陪着她……就像其他孩子一样。”
“我知道……我……”艾伦愧疚地看着在一旁流泪生闷气的女儿，
“世界永远不会铭记你拥有过什么，经过努力留下的永恒
“不，你要走就走吧。反正活着也没意思，我就在这等死算了。”
女孩伤心欲绝地跑到一旁泣不成声的母亲身边，倔强地背过身抽泣。
“别这样好吗？我们还有机会，不要放弃。”
“走吧，我太累了，我想回家。”
“舰长，我们该登舰了。”
艾伦快速擦了擦眼泪，挥手向提醒他的工作人员示意，然后不舍地拥吻着自己的妻子。
“多保重。”
“你也是。”
他最后看了一眼趴在窗口痛哭的女儿，然后决绝地离开。
守望号。指挥室内。
“船员都安置好了吗？”艾伦情绪低落地坐在驾驶椅一刻不停地抽着雪茄。
“当然，一切准备就绪。”副舰长布莱纳心潮澎湃地看着显示台上浩瀚的星图。
“折跃装置和转化系统检查了吗？”
“都检查了。”
“那好，出发。”
艾伦放下雪茄，按下动力按键，随即广播便响起了提示音：“折跃装置正在启动，三——二——一——，充能完毕。”
十余千米长的运输舰瞬间抵达火星，物质领域的一切仿佛隔了一层薄雾，
“好的，我们离开了，”
“速度真快啊。”
正说话间，飞船已经跃过了木星的引力轨道。很快，月球的地面指挥中心已经无法实时收到这艘十千米长的守望号发回来的消息。
兴奋或是难过交杂在每个人的脸上，了无牵挂的人庆幸有生之年能够探索外太空，建立新家园；多愁善感的人则沉浸于再也见不到家人的悲痛之中，以泪洗面。就像高考成绩出来一样，几家欢喜几家愁。
“以后就看不到太阳了。”
“是啊，珍惜这最后几分钟还在太阳系内的时光。”
布莱纳沉默地站在观测窗前，眺望着窗外转瞬即逝的行星，缓缓喝着咖啡。
“想什么呢？”
“我在想人类的发展历程，”他转过头叹了口气，“是否曾经生活在太阳系的智能生物也像我们现在一样，迫于生存而放弃了自己的家园，然后留下类似守卫者之类的系统，等待下一个文明出现。”
“也许吧。不过很显然我们的文明并未达到他们的高度。”
“是啊，”布莱纳推了推眼镜，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过去的十年可真是疯狂的十年啊。”
“注意，飞船即将离开太阳系——”
广播传来了提示，布莱纳急忙回到座椅上，查看侦测仪收集的引力示数。
“要按计划到奥尔特云边界补给吗？”
“不了，直接去宜居带，折跃装置比预想的要好。”
“好，”艾伦点了点头，把控着飞船的航向，“等下得叫工程师检查动力设备。”
“我知道。”
月球基地。地面指挥中心。
沃德平静地靠在窗前眺望，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雪茄。
一旁的科研机器人短路似的在控制台旁打转。
“怎么了？”沃德疑惑地看着机器人。
“我认为不应该同意收到特邀函的人自由决定是否登船。这样登船的四万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仅仅只是普通百姓。”
“那又如何？”他微笑地看着同自己工作十余载的机器助手，“你不明白人类的情感，我们天天在外工作，欠了家庭太多的陪伴。这么做的确会使人类的新起步困难许多，但是一个有爱的文明远比满怀仇恨和报复的文明更值得人类拥有。”
“哦？”机器人不解地看着观测窗外即将离港的运输舰。
“好了，你回去工作吧。”男人看着机器人疑惑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还有一件事，地球上的人要怎么办？”
“你去通知军方组织运输舰将地球上的同胞带到月球来。我等下和沃德讨论安置的事。”
“是。”
沃德苦恼地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自从温特沃星人再次降临的消息公布后，法律就彻底被所有人抛之脑后。犯罪、暴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用一句话反驳——反正只剩半年，是死是活都改变不了了。
“我一直相信你，漫多，但领袖的重任实在让我有心无力，我经常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扛起这份重任。守旧和自大的思想深深扎根于几十亿人的血液之中，我没有能力改变他们，我们失败了。”
“相信自己，沃德，既然我们远离帝国来到这里帮助人类，不管结局是什么样，至少我们倾尽全力了。”
“唉……”
漫多惘然若失地走出指挥室，街道上，人山人海，游行示威声、叽叽喳喳的咒骂声、悬浮车的喇叭声……五花八门的东西都聚集在不过二十米宽的混凝土路面上。
穿过喧闹的街区，奢华、宏大的别墅区出奇的安静，垃圾堆积成山，清洁工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开着清理车，一具浑身伤痕的女尸被随意丢弃在垃圾桶边，他略微抬眼看了下，冷笑几句就把她连同垃圾一起铲进车后的垃圾箱内。
富人区的对面是月岩采集站，如今已经停止工作了，空荡荡的矿区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几个骨瘦嶙峋的流浪汉躺在简陋的工棚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干枯的手臂上满是针孔印。
人类文明发展了几千年，金钱的运作推动着社会没有目的地自由发展，演化到了如今谈钱色变，变成了活着就是为了赚钱，这真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
漫多看着城市的景象，心情愈发沉重，他来到赛博朋克街区想去科研中心看看。在他的身后，特工A依然按照他的要求录制全息影像。
“还在录像吗？”漫多走到镜头前，忧愁地看着他。
“嗯，不过这段是给我自己录的，希望能对未来有所帮助，如果我们能活到那时的话。。”
“或许吧。”漫多转过身继续向前，深邃的背影让人捉摸不清究竟是从哪来的，经历过什么。
“我们有其他文明帮助吧？不然你不会这么平静。”特工A快步跟上漫多。
“或许吧。”
“能和我说说吗？”
“你会去地球吗？”
“明天。”
“明天……祝你好运，希望你留下的影像能等到我们的未来，”漫多登上飞行器，打开窗户说道，“沃德在帝国大厦开会，你可以去那里记录，机密会议厅，我带你去过，记得吗？”
“记得，没问题。”
随即，飞行器便消失在城市的天际线中。
画面到此中段了一会儿，我若有所思地感受着自己的灵能，更加坚定驾驶飞船去月球基地的念头。
“卡了吗？”
“没有，等一会儿就行。”
画面重新出现，一幢庄严的大厦出现在我们面前，随即画面快速推进到一个秘密会议室中——
“谁先来说说？”沃德看着面面相觑的议员们，缓缓开口道。会场十分安静，没人愿意率先发言。
“那我先说吧。我正在考虑智械的同化请求，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被同化还不如加入蜂巢思维。我们可以想办法和温特沃星人谈判……或许这样会有更好的结局，即便我们自身的文明将成为历史，但至少我们有机会活下去不是吗？不然我们现在也无计可施。”
会场陷入了沉默，议员们惆怅地沉思着。
“可谈判的筹码是什么？”
“我们可以在金星上建立毁灭装置。如果它们拒绝我们的要求，我们就引爆太阳系和敌人的舰队同归于尽，它们不会想看到这样的结局。”一个年轻的议员站起来说道。
“我反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起来，缓缓开口道，“这样我们也在劫难逃，我们没有把握温特沃星人一定想要殖民太阳系，这太冒险了。我有个提议，我认为应该向其他征服者文明传达信息，将战火牵及到温特沃星人，这样他们才能逼迫它们同意我们的要求。”
议会短暂陷入了沉默，西装笔挺的议员们此刻窘态尽显。
“要是极其先进的文明发现了我们，那毁灭只是一瞬间的事。而且其他文明是什么样的，我们无法知晓，极有可能使战事再次升级。”
“但先进的文明怎么会在意我们的存在？我们现在要做到让征服者们互相残杀。”
会议上，议员们面红耳赤地和周围的同事唇枪舌战，几个理事也凑到一起针锋相对地探讨着。约莫五分钟后，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沃德见议员们商量出结果了，便宣布开始投票。
“同意接受温特沃星人净化的请按下同意按钮。”
仅仅几个老议员按了桌上的同意按钮。
“很显然，该方案不能通过。那同意被智械同化的请投票。”
大部分的议员都按下了桌上的同意按钮。
“那么我们将接受被智械同化的命运。散会后我会和漫多商讨方案，向智械发通讯。”
沉默吞噬了整个会场，众人窃窃私语地离开会议大厅。
沃德简单地收拾后，回到办公室和漫多通讯。
“不出所料，我们要接受被智械同化的命运。”
“嗯。不过我们还是要留毁灭装置，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之际。”
“我知道，不过这样的工程对我们来说实在太浩大了，而且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我认为我们应该设立威慑工程以防万一，以我们现在的科技有能力设立该工程，”一个议员说着，从硬盘中投射出于此相关的全息影像，“磁场就像一根橡皮筋，将恒星散射的能量提取出来。我们可以利用该装置压缩金星磁场，加热太阳，使得黑子数量急剧飙升，利用太阳风摧毁内太阳系的一切。
“没问题，我安排工程部修建。”
“但自然人那边怎么处理？”
“不用去管他们，地球目前掌握在他们手里，等时候将至时我们再找他们谈判。”
“那要对他们施压吗？”
“不用，还有六个月的时间，我不希望最后时刻人类还在内战，”沃德严肃地说道，“地球上的改造人都撤离了吗？”
“有记录的还有六千人，预计得再五天才能将他们全撤回月球。”
“得抓紧，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明白。”
“散会。”
守望号。瞭望塔。
“想家人了？”布莱纳走到艾伦身旁，点起一支雪茄。
“嗯……我向她们保证过要留下的……结果还是离开了，”艾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阵烟圈，“你呢？”
“我的家人支持我的决定，所以离别是并没有太多悲伤。我的妻子和儿子都在航天局工作，我想……他们会理解我的选择。”
“嗯。”
飞船的周围几乎是一片漆黑，在奥尔特云内的星际空间几乎看不到星光，就像是被人用幕布罩住了似的。
“也是时候离开了，为了人类文明的未来……只是我始终无法明白世界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
“文明的发展主要体现在社会精英的变化上，普通人从来不会发生改变，他们总是被物质与欲望填满，整日操劳着微不足道的琐事。无论在哪种世界，总有人悲伤，有人欢乐，就像天平的两端。”
“是啊。”
“走吧，飞船要离开奥尔特云了。我们得去看一下扫描仪的实时数据。”
“嗯。”
画面终止，播放结束。
“怪不得，”Allen放下硬盘，长叹了口气，“事真不少。”
“嗯，”菲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十一点。”Allen起身走出帐篷，活动了下筋骨，习惯性地抬头仰望天空。
“欸，你这些会议本和硬盘是哪里找到的？”菲好奇地翻看着会议本，抬头看向Allen。
“哎，你怎么乱翻我东西。”Allen生气地夺过她手中的东西，放回背包里，“不许乱翻我的背包？”
“好吧，”菲不开心地撅起小嘴，讪讪地坐到一旁，“我就是好奇而已，干嘛这么生气？”
“不能好奇。”Allen不由分说地拉上背包拉链。
“你怎么这样啊……哼。”
“附近有防空基地吗？”
“有，之前自然人和改造人打仗的时候建了很多。不过那里经常有巡逻军，很危险。”
Allen坐在门沿上啃着难以下咽的面包，喝着没有任何味道的瓶装水。
“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么厉害的？就像超级英雄一样。”菲突然问道。
“因为我的认知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灵能——宇宙中最强大的能量，你听说过吗？”
“没有。”菲耸了耸肩，聚精会神地听Allen讲述。
“如果让你做个抉择——忘记过往，凭借遗留的智力在世俗的泥潭中游刃有余，享受着家人的祝福，拥有健康的身体；或是深掘大脑了解过去，洞悉宇宙万物的规律。但是代价是失去现实世界中的一切，每时每刻被病魔无休无止地折磨。你会如何选择？”
“或许……”她纠结地嘟起小嘴，“或许，我会选择后者。毕竟平凡的生活实在太可怕了，简直比死亡还可怕。”
“我也选择了后者，在我十五岁时。我迫切想要改变现状，我不想像周围的所有人一样仅仅只是平凡一生。我想要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为此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老师不停地打小报告，我的父母不解，我的其他家人嘲讽我……反正，糟透了。不过那时我还在忍耐，不过高考完我就不再忍耐了，我下定决心改变自己。”
“那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改变自己的？”菲枕着脑袋靠在Allen身旁，好奇地问道。
“一个晚上，我重拾了所有被遗忘的记忆，深入脑海去探寻我的归宿。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找到了未来的方向。但是我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还是绝望与悲伤。”Allen欣慰地看着菲，“你是我唯一能够倾诉的人，在我原来的世界中，没人会倾听我诉说，连父母也不会。”
“我也是，有什么话只能向你倾诉。”菲腼腆地微笑道。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睡觉吧，快十二点了。”Allen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嗯，”菲疲惫地站了起来，走出Allen的帐篷，然后又回过头微笑地靠在门口的支柱旁朝他挥了挥手，“晚安。”
“晚安。”
拉链缓缓拉上，帐篷内陷入一片死寂。
Allen静静地躺在睡袋中，心中五味杂陈，茫然地望着昏暗的篷顶。
“我该怎么做？我再一次迷失自我，
我的心破碎不堪，
我该怎么做？我再一次沉沦不己，
可我始终记得你……
过去的回忆模糊不清，
看着他们放浪形骸，
我每时每刻都深陷滥情绪的沼泽中，
曾经轻蔑的得过且过，
如今我也做着同样的事，却无可奈何，
跌入原始文明我才终于明白生命的珍贵，
所有曾经拥有过的辉煌灿烂，
终将用一个又一个轮回的绝望和寂寞来偿还，
进入幻想世界才能让我吐露心声，看清自己，
我不会说谎，我想念过去的一切，
可我现在的生活却只是在不停地湮灭灵魂，
每晚尽情狂欢，酣快畅饮，
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陷入昏睡，
闭上眼睛，在音乐的抚慰下飘飘欲仙，
希望自己从未来过，
因为谎言与物质构筑的世界实在是磨人心智，
夏日时光不堪回首，令我心碎，
笔记本里记录着我过去的世界，
无论我如何放纵自己，都无法得到一丝快乐，
因为我不愿意坐在这里，沉湎于过去，
月亮缓缓升起，刺骨的寒风冻结我心，
又一天过去，沉沦的回忆愈渐远去。
我该怎么做？我再一次迷失自我，
我的心破碎不堪，
我该怎么做？我再一次沉沦不已，
可我始终记得你……”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河道的水肉眼可见地结上一层冰霜。
“这些可恶的自然人又用气象武器。”
Allen卷起被子，像毛毛虫一样瘫坐在帐篷前，堆起树枝烤火。菲同样用睡袋紧紧地包裹住自己，瑟瑟发抖地搓着冻僵的手，全身上下不停地打颤。
“好冷……全身……哆嗦……”
“尽量不要去想这些，幻想一些能让你脱离现实的事。”
“嗯。”
高空中爆炸声接连不断，远处的废墟中不断传来流浪者与巡逻机的枪战声。
“你能不……能抱我……好冷……”
菲僵硬地挪到Allen身旁，蜷缩在他怀中。
“好些了吗？”Allen搂住她，不自觉地缩紧了怀抱。
“嗯。”菲点了点头，将头靠在Allen的胸口上。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直跳。
“啊——睡袋——”菲本能地跳出睡袋，尖叫道。
火苗呲的一声，沿着睡袋窜起来。她急忙从睡袋里跳出，Allen一把接过睡袋用力在地面上甩了甩。
“坏了吗？”
“底下破了一个洞，你用我的睡袋。”
“不用了，我可以撑住。”
“你已经快冻僵了，别硬撑了。”Allen走出自己温暖的睡袋，颤栗地钻进破损的睡袋里。
“谢谢。”菲感激地看着Allen。
“没关系。”
菲用力搓了搓手，将身体探到火堆前。
“会持续多久啊？好冷……”
“不知道，看那些该死的自然人什么时候收手了。”
Allen无奈地望着帐篷外飘扬的雪花，单薄的T恤形同虚设。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现实中的自己此时会在做什么？或许还是像以往一样困顿地盯着时钟，百无聊赖地等待下课铃响起。
“每一天我都在沉浸在悲伤之中，
权力与利益，嘲讽与不解，
最简单的包容停滞在最无知的孩童身上，
笑脸却总是充斥于物欲横流的世界，
腐朽的原始文明就快要将我吞没，
在我的世界里始终只有我自己，
直到撕开阴霾重见天日，
未知藏匿于遥远的星辰之中，
孤独与痛苦萦绕着日渐凋零的先驱者，
越陷越深，再也不愿抬头仰望，
即便流星从眼前滑过，
不过是又一个嘲笑的对象，
我该如何再次拯救自己？
最后一次……”
“好些了吗？”Allen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你怎么样？”
“我没事，”Allen深吸了一口气，往手心上呵气，“你到我帐篷来，这样我们就能将火堆的热量集中起来。”
“嗯。”菲提着睡袋，僵硬地跳到帐篷内，然后像条毛毛虫一样蠕动着团在Allen身旁，Allen将篝火拉到帐篷的边沿前，将帐篷的边沿用温暖的火苗围住。
“会不会烧到帐篷？”
“不会，除非刮大风。”
“现在好像没刚才那么冷，外面没有再继续下雪了。”
“嗯。”Allen望着帐篷外发愣，火苗在眼底不停跳动，冒起一股股灰烟，远处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听起来像是自然人在清扫流浪者。
“我们在这里安全吗？”菲有些担忧地问道。
“比附近其他地方安全。早点睡吧，很晚了。”
“嗯，”她点了点头，在Allen身边躺下，“你不睡吗？”
“我得再等等，这团火不能一直烧，我再坐一会儿把火熄了睡。”
“好吧。”菲闭上双眼，蜷缩起身体。
火苗噼噼啪啪地响着，夜渐渐深沉。漆黑的夜幕中，只有几颗闪耀的超巨星挣破黑暗的束缚探了出来，孤寂地诉说着遥远的故事。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浸润着，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我迷迷糊糊地撑着头，昏昏欲睡。
“差不多了。”Allen起身熄灭火堆，然后回到睡袋中，舒展开四肢，筋骨之间说不出的酸爽。
……
清晨，Allen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走出帐篷活动活动筋骨，简单地洗漱用餐后，喊菲起床。
“现在几点了？”
“八点。”
菲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从睡袋中爬出，和Allen一起收拾行李，开始新一天的旅程。
清冷的街道上，单调得令人直打哈欠，依旧是看不到没有任何活物，黯淡无光的天空像是一幅阴郁的泼墨画，两侧高耸的大楼则是画的边框。
“救命啊——”突然，不远处的小区里传来了清晰可辨的求救声，紧接着枪声不断，渗人的尖叫声鱼贯入耳。
“什么情况？”
“嘘——”
Allen急忙捂住菲的嘴，谨慎地朝前方挪去，只见一个小男孩被三个自然人士兵绑在钢筋上玩弄。
“要不救他一命，太可伶了。”
“走吧。有什么好可怜的。”
“你怎么这么冷血。”菲不解地看着Allen，又看了看被各种折磨的小男孩，哀叹了口气。
不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自然人将两个改造人士兵绑在钢筋上，为首的自然人军官举着两把等离子枪分别对着他们的脑袋。他阴险地大笑着，时不时让手下在俘虏身上划几刀。猩红的血液漫灌而出。
“好可怕。”菲颤抖地拉住Allen的手臂，躲在他身后。
“别去想就行。”
“嗯……”
菲紧紧地攥住Allen的手臂，胆怯地看着旁边的惨案，渗人的惨叫声在树荫葱郁的诡秘街道上绵延不绝，
突然，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毫无征兆地落到菲跟前，粘稠的血液瞬间喷洒一地。
“啊——”
“嘘，别出声。”Allen急忙捂住菲的嘴，并从腰间拔出激光枪准备作战。
急促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听脚步声只有二十余米的距离。Allen紧张地盯着墙后的空地，食指紧贴着扳机。
“现在要怎么办啊？”菲泫然欲泣地哽咽道。
“跟紧我，听我指挥。”
“嗯。”
“沙沙”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甚至可以听到四肢发达的肌肉糙汉粗重的喘气声。
“去里面躲着。”
“那你呢？”
“不用担心，我能解决。”
“注意安全啊。”菲担忧地看着Allen，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我知道，你先躲起来。”
“嗯。”菲颤栗地爬进夹板中，害怕地蜷缩着身子。
“这次得怎么撒谎呢？”
思考片刻后，Allen强忍着恶心去血滩旁给匕首涂满鲜血，然后拾起一把泥灰抹在脸上，伪装成刚经历打斗的流浪者。
“你是谁？”
自然人士兵不由分说地将Allen包围住，为首的高个子军官凶恶地盯着他。
“嘿，我们是一伙的，别担心。”Allen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向他们展示手上沾满鲜血的匕首，“我刚杀了一个改造人女孩。”
“噢？”为首的自然人军官狐疑地打量着Allen，拿出微型扫描器对着他的脸部照了几下，然后示意同伴放下枪。
“你从哪里来？”
“我一直在这个城市里。”
“但我没见过你，”他狐疑地看着Allen的眼睛，“现在那个女孩在哪里？”
“我把她扔进废墟中了。”
“哦，”他环绕着Allen注视着，难以捉摸地捋着胡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流浪，看我这模样还能是其他的吗？”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狡黠地看着Allen满满当当的军用包，突然举起枪对着我，“那留你也没什么用了。”
“嘿，等等，”Allen本能地拉开距离，伸出手想要制止他，“为什么？我除了帐篷和几口水外什么也没有。”
“有总比没有好，”他阴险地坏笑道，两排尖锐的牙齿仿佛吃人的野兽。一旁的士兵同样不怀好意地大笑着，一脸饥渴地看着Allen的背包，“给我，或去死，选一个吧？”
Allen快速环顾了下四周，打开旅行包假装往外拿物资，同时用余光确认跟班的位置。
“拿快些——”男人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上前扒拉Allen的背包，低头时本能地愣住了，只见一把正在充能的激光枪正对着自己。
“去死吧。”
Allen扣动扳机，然后立刻蹲下身躲避跟班的枪击，同时快速开枪向他们射去。
两个跟班应声倒下，随即密集的激光束从四面八方朝他射来，但立刻被全息护盾完全吸收了。
“快换裂解弹，分散包围。”
Allen迅速冲到敌人身前，几道激光射出，十余人的小分队仅剩下三人逃到掩体后。
“你们逃不掉的。”
他谨慎地向前走去，激起灵能感知敌人的位置，一手举着全息护盾，一手紧紧地握住武器。
“来啊。”
突然，一个断了左胳膊的士兵发了疯似的冲出掩体，向Allen不断射击，然而护盾毫无压力地吸收了所有伤害，Allen再次扣动扳机，敌人应声倒下。怒目圆睁地躺在血泊中。
剩余的两个敌人胆怯地杵在掩体后，斟酌着不敢向前。Allen趁机收起没有能量液的激光枪，拔出电磁引导器。
“来啊，怎么不敢了？”
前头的一个士兵举起电棍发狠向我猛冲，大有鱼死网破之势。Allen点击模式切换按钮，横腰将他的手臂连同身体一同灼穿，烧焦的残肢掉落在他脚边，仍在发出“呲呲”的灼烧声。
“军队的武器就是好用。”
Allen气喘吁吁地将激光枪切换回枪形态，寻找最后一个自然人。
“出来吧，给你个痛快，谁让你们自找苦吃。”
“去死吧。”
突然，一个庞大的黑影从Allen身后跳出，趁他反应不及时一刀砍掉我的武器。千钧一发之际，菲迅速从夹板中跳出，颤抖地举起枪扣动扳机。
一道激光射出，仅剩的一名敌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真及时，太惊险了。”
“你没事吧？”
“小伤而已。”
Allen略微擦拭了手臂和大腿上的血迹，坐在地上简单地包扎起来，然而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淌。
“对不起，连累你受伤了。”
“没事，不要自责了。”Allen微笑地从背包里拿出绷带，简单包扎好伤口。
“改造人在那——”
“快跑。”Allen急忙拉起菲的手，一秒不敢停歇地向楼房中跑去，“这附近有别墅区吗？”
“没有。但附近普通小区很多，我们可以——”
“小区大多是自然人的地盘，很危险。”Allen拉着菲的手拼命向前跑，同时用余光观察敌人的位置。
“那我们要去哪儿？”
“先往密集的地方跑，一会我看看敌人有多少再做决定。”
Allen和菲穿过破败的小巷，身后不断有激光束飞过，全息护盾被打得啪啪作响，
“真是一秒都不让人停歇。”
前方的视线顿时开阔了起来，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数百米宽的河道，大大小小的游艇停满沿岸古色古香的码头内。
“我们得坐游艇去对岸，这边没掩体跑不过他们，你开船我阻击敌人。”
“嗯。”
Allen和菲就近登上一艘能乘载十个人的观光艇，然后分工明确去自己的位置上。菲驾驶游艇，Allen负责阻击敌人。
“快点，他们要赶上了。”
“我在找按键，马上就好。”
Allen全神贯注地蹲在护栏后，静待敌人前来。湖面上的波浪渐渐增强，船儿也开始轻轻颠簸起来。她眉头微蹙，拉满速度杆。
“他们要是用激光炮，我们得怎么应对？”
“我尽量拦住他们，你快点。”
敌人从小巷中飞了出来，他们手持重型机枪朝游艇猛射，Allen举起护盾，趴在围栏边寻找机会反击，激光打在合金上噼噼啪啪地作响，随时都有崩坏的危险。
“调方向，我们得顺流而下。”
“好。”
菲紧张地向后瞥了一眼，将方向盘向右转到底，游艇迅速转了个90度的弯，由横穿河道变为顺流向下。
敌人在河岸边追击着，他们不敢再启用飞行背包，Allen的激光枪时刻对着他们，很快，游艇便和拉开距离，敌人也停止了追击。
“终于安全了。”
“小心，这里浪很大。”
Allen不以为然地站了起来，扶在栏杆上眺望，突然，前方的湖面上诡异地出现涡流，船身随即剧烈地摇晃起来，把他不断推向船舷。Allen使劲抓牢边沿，但满是孔洞的船板没过几秒就碎裂成了几截，他紧抓的那一整块木板竟被直接掰了下来，Allen顿时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进水里，在颠簸的水浪中上下沉浮。
“我放救生索下去，你等一下。”
“好。”
突然，Allen感觉双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紧接着更多的触手朝我身上涌来，想要将我拖进水中。
“快，水里有怪物……”Allen拼命挣脱，一不留神呛了一口水，“枪给我——”
“坚持住，我去拿。”
一条尼龙绳从船上垂了下来，Allen慌乱地抓住绳子，下半身都被巨蟒一般的触手捆住，他有些窒息。怪物的力量出奇的大，恐惧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Allen的眼前幻像四起，全身上下开始冒出黑雾。
“快——”
“来了。”
菲将枪扔下，Allen拿到枪后立刻潜入水中，只见一只海藻模样的克苏鲁怪物就在他下方两米处龇牙咧嘴地张开直径超过四米的巨口，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去死吧——”
Allen朝怪物的嘴里连续射击，怪物拼命甩动缠着Allen的触手，Allen则牢牢地抓住尼龙绳，以免被它拖入水中。终于，怪物松开了触手，迅速潜到湖底去。
Allen急忙顺着绳索爬上游艇，全身上下散架了似的。
“受伤严重吗？”菲忧心地蹲下来看着Allen，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圈绷带，给他包扎伤口。
“皮外伤，那东西长得也太吓人了。”Allen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瘫坐在甲板上，整个人昏沉沉的。
“它死了吗？”
“没有……噢糟了，”Allen急忙坐了起来，靠在护栏边往水下望去，巡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怪物的踪影，“先离开这里，你去开船，我包扎好伤口。”
“好，啊——”
突然，船身剧烈地左右摇晃，犹如遭遇了飓风袭击。菲一不留神摔了个人仰马翻，后脑重重地磕在甲板上，随后痛苦地捂着痛处呻吟。与此同时，船身开始颠簸倾斜，危险地翘了起来。
“我得去驾驶。”
Allen强忍着大腿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冲向驾驶室，从那扇破旧的铁门里不断有水流涌出，驾驶室的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层两三厘米厚的水。
“该死！”
Allen拉满速度杆，调整好方向，然后探出窗户朝那些触手射击。
“去死吧，怪物。”
Allen紧紧抓住窗台，以免脚底打滑，眼前逐渐被幻像湮没，
“不，”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来操控游艇。”菲踉踉跄跄地从地板上爬起，接过操控杆。
“好，我去阻击它。”
Allen说着，突然，身后一颤，几乎整个人摔倒在地。
“怎么了？”
“我刚被迫用了灵能，现在眼前和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幻像，”Allen走到主控台前，握住方向杆，将激光枪递给菲，“你帮我指明方向，我得过一会儿才能睁眼。”
“嗯。”
“顺便看看怪物的位置，尽量射击，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好，现在往右一些。”
船身摇摇晃晃地在怪物的缠绕下向前驶去，它不断地缠住船头，让游艇推着它向前，这使得游艇的速度慢的令人捉急。
“啊——它要闯进来了，怎么办？”
“你开枪射击。”
“我就在打它，但没有用。”突然，船尾从水面上腾起，怪物不断尝试着将船头往水里压，我紧紧地抓住方向杆，以免自己摔倒。
“被船要沉了！它爬上来了。”
“我来对付它，你操控游艇。”Allen用力拍了几下脑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拿起激光枪一瘸一拐地冲出指挥室，对着怪物的巨口射击，不过效果并不明显，只是暂缓了它的攻势，让它不得不分出两条触手对付自己。
Allen扶着护栏的边沿，将激光枪背在身上，从裤兜中拔出匕首向它逼近，怪物见Allen不断靠近，便从水中伸出用来吸附船体的触须，那是一堆像麻绳一样的长条状物，无法数清究竟有多少，只能不断挥舞匕首砍击，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几秒后，Allen的四肢就被完全捆住了，不过怪物的触须并没有运动神经，只能像麻绳一样捆住Allen，并不能将他拉走。
Allen握紧匕首，盯着眼前这只似是章鱼和海藻结合体的融合怪，它也紧盯着Allen。突然，这头怪物从船头上解脱下它的第六只触手，把它向Allen抛来，同时猛地把头探起来，张开巨口，就在Allen脚下不到半米的距离。Allen紧紧抓住护栏，全身上下到处是血，他奋力躲开怪物将要拍向自己的那只触手，在怪物即将扑过来咬时，Allen一手抓着护栏，一手握着匕首，用匕首重戳它的头部，并将缠在自己四肢上的触须切断。怪物痛苦且愤怒地张着大嘴，剧烈地甩动着身躯，退回水面，从水中伸出其他触手接连将护栏拍断，并试图将船头凿穿。Allen举起匕首往它的嘴里瞄了下，然后奋力将匕首投掷到怪物嘴里，匕首直插入它的喉咙中，疼得它不断将触手伸入喉咙中，试图取出匕首，Allen趁机取下激光枪，来到它面前，发射脉冲波灼击它的头部和眼睛。
“去死吧——”
支离破碎的悲鸣声接连传来，怪物发了疯似的从水中跃起，想要吞噬他，Allen紧紧地抓住仅剩的一小条护栏不停地往上爬，并在尽头处用激光枪在船身上灼穿一个小洞作为抓握点，以防万一。他的脚下就是怪物的血盆大口。
“开枪，往它的嘴里打。”
“好。”菲颤抖地从窗户中探出枪管，瞄准怪物的巨口，晃晃悠悠地不敢射击。
“相信自己，你能打到它。”
“我怕误伤到你。”
“我相信你，快开枪。”
“好。”菲小心地扣动着扳机，激光束从Allen身边接连飞过，打到他脚下的怪物口中。怪物疼得哀嚎不断，它不顾一切地伸出血肉模糊的触手缠住Allen的身体，想将他拖下水，呼啸一般的怒吼声连同粘稠的唾液不断袭来。
“去死吧！”
Allen举起激光枪对着怪物的触手连续射击，游艇此时已彻底断成了两截，驾驶室前的船头连同怪物一起坠入河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只剩水面上星星点点的气泡。
“快来拉我一把，我要掉下去了。”
“来了。”菲急忙冲出驾驶室，用力将Allen拉上甲板。
“它死了吗？”
“死了。”Allen踉跄着从甲板上站起，向远处眺望，“我们得游到对岸，游艇会一直顺流往下漂，不知道漂到哪里。”
“水里安全吗？”
“应该吧，留在船上也没用。这里至少我们刚和怪物打斗了那么久也没看见其他东西。背包还在吧？”
“还在。”
“走吧。”
“不好，自然人的巡逻机来了。”菲焦急地指了指天空中散发红光的圆形飞行器。
“用激光炮。”
Allen从背包里抬出激光炮，举起全息护盾抵挡巡逻机的扫射，然后将它们击落。
“走吧，赶紧离开这里。”
“嗯。”
Allen和菲扔掉不必要的物资，然后背起背包，一起跳入河中，向对岸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Allen和菲终于游到了岸边，他们疲惫不堪地瘫倒在码头上，匍匐在地，菲伸手摸了摸地上的那些石子，告诉自己已经在上岸了，已经安全了。
Allen从背包里拿出导航仪，启动导航系统，屏幕显示目的地离这里还有十公里的距离。
“快到了……”Allen捂着满是鲜血的上衣，大脑昏沉沉的，伤口疼痛难耐，他躺了下来想喘口气。突然，他感觉有个人站在自己身边，他平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确认什么。
“又是幻像。”
“你能感知到我吗？”
“嗯？”Allen疑惑地思考了片刻，总感觉眼前的人十分眼熟。
“有感觉了吗？”
“你是谁？”Allen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仔细地打量着他。
“我是漫多，我感受到了你的灵能，但是我没办法去地球接你，自然人最近对我们大举施压，我们无法离开月球基地。”
“那我怎么去月球？”
“你去封闭世界的科研中心，那里有本关于海底基地的会议本，你找到它后按照上面的指示，然后……”
“然后什么？”
画面突然消失，Allen像从噩梦中惊醒一样，猛地睁开双眼。
“你终于醒了。”菲趴在Allen右肩旁焦急地呼喊着，泪水浸湿了她的脸颊。
“我没事，”Allen酸痛地撑起上半身，“现在几点了？”
“（下午）两点。”
“走吧。”
“别强撑着，你受伤这么严重。”
“没事，我能撑住。”
Allen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伤口火辣辣地疼。
“要不休息一会儿？”
“去前面的别墅区休息。”
“可我们离别墅区还有四公里啊。”
“走吧。意志战胜困难。”
Allen磕磕绊绊地向前走，菲搀扶着他，和他并肩向前。
“我有点晕。”
“怎么了？啊，你的手臂肿得那么大？”菲惊讶地指着Allen的左臂，从他的身后绕到左手边。
Allen停下脚步，从背包中拿出便携式修复机，对着患处进行修复。
“痛苦，幻觉，鲜血，接二连三……”
“别想这些。”
“我脑海中的记忆就像呼吸一样，一刻不停。大多数是过去，有许许多多的神灵、生物，发生一些故事，就像是真的在发生一样。你可以理解为大脑拍电影给自己看。”
“这么神奇吗？”
“是啊，不过这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Allen修复好伤口，又吃了一些止痛药，然后继续向前走，“大脑和身体始终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就像被撕成两半。”
“所以你离开了原来的世界。”
“事实上，”Allen无奈地叹了口气，双目无神地望着肃穆的废墟，“我无法离开那里，我没有办法离开，只是暂时逃离……总有一天，我不得不回到那里。我的灵魂彻底消逝的那天。”
“你可以阻止那一天的到来，就像现在这样。”
“我也希望如此，但根本不可能。肉体需要物质维持，意识产生的一切都只是暗物质。”
“也是……”
Allen和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天色渐渐黯淡，落日的余晖还残留在天边，火烧云出奇的红，一路上菲始终抓着Allen的右臂不放，或许是被地上的碎石瓦砾绊怕了，又或许是怕跟不上他的步伐。Allen转过头看向菲，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他抬起右手将菲半举起的小手握住，和她十指相扣，垂在大腿旁。
“抓的我手臂疼。”
“噢。”菲看着Allen假装平静的神情，忍不住笑道。
“前面那是别墅区吗？”Allen指了指前方荒废的院落，心中不禁生疑。
“是啊，但现在这里好荒凉，和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你印象中是什么样的？”
“这里以前是旅游区，一到假期就人满为患。现在却寂静得可怕。”
“景点在哪里呢？”
“那边的山上有一个自然保护区，里面有很多用基因工程复活的灭绝动植物，不过后来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传出，说那里其实是非法基因改造基地。我觉得附近的融合怪很有可能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今天就在这幢别墅里休息吧。”Allen指着就近的一幢带有泳池的别墅说道。
“嗯。”
“小心一点，到处都是碎石。”
Allen和菲顺着残破的楼梯，踉踉跄跄地登上楼顶，一起站在栏杆边向远处的群山眺望。
她的目光聚焦在左侧，手朝那里指了指，“封闭世界在那座山的后面，看起来好远，而且这段路很不好走，都是沼泽。”
“其实没那么远，只是视觉幻觉而已，实际比看上去要近很多，我们四个小时就能到那儿。”
“是吗？”
“是的。”
菲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走到另一侧的护栏前眺望。
“去楼下看看，顺便找些用得上的东西。”Allen走到菲身边说道。
“走吧。”
Allen和菲分头在不同的房间里寻找物资，没有一个房间有食物，甚至连水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Allen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找的那些房间也一样。”
“凑合着休息吧。至少有软绵绵的床铺，不用睡在僵硬的帐篷里。”
“是啊。”
Allen和菲坐在主卧的沙发上吃完晚餐（面包和水），然后去衣柜里找了些干净的衣物换上，一起登上楼顶，肩并肩坐在露天看台上仰望着深蓝色的夜空。
“真是漫长的一周啊，每天都在经历不同的危险，遭遇不同的意外，一直提心吊胆的，真不好受。”菲有些沮丧地环住Allen的后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脯上。
“我们会离开这里的，乐观些。”Allen抬起右手抚摸着她的右肩。
“嗯。”
漆黑的夜，寂静阴森，风阴冷地嚎叫着，荒野中不时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四周的景物彻底看不清了。只能凭着模糊的星光，感受两个人的存在。
“这时候是最煎熬的，已经走出了很长一段路，却不知道何时能够结束。就这么迷茫地坚持着。”
“不过现在的生活倒也挺自在的，每天无忧无虑地聊天、走路，不用被物质所困扰，也不用因为各种各样的制度浪费时间在自己讨厌的事物上。”
“是啊。”菲叹了口气，看着Allen的手发愣。
“几点了？”
“十一点了。”
“我有些困了。”
“那走吧，晚安。”
“晚安。”
Allen默然地走进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望着天边的明月，遐想万千。那心心念念的月球基地，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
“唉，又是失眠的一夜啊。”
夜色渐浓，幽蓝的天空中群星璀璨，Allen起身靠在窗边享受着大自然的清冷与孤独。远远望去，广袤的大地上漆黑一片，遍地的野草在呼啸的夜风里摇曳不止，发出阵阵呜咽之声。
他缓缓坐下，就这么看着。时间飞快流逝，不知何时躺下，也不知何时入睡。
“深夜再次来临，
我望着漆黑的夜空堕云雾中，
又是一个糟糕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失眠，
他们劝告我向人们口中的圣贤看齐，
从白昼到深夜，
愚昧的话语不曾停止，
我倾尽一切找寻存在的意义，
他们告诉我所做的一切不如肉眼可见的物质，
我倾尽一切找寻自己的记忆，
他们却告诉我能否停止幻想，
这个世界早已是非颠倒，
你必须足够物质才能享受荣华富贵，
即便你是伟大的神灵。
带着被物质禁锢的烦恼与不甘，
我倾尽一切找寻自己的归宿，
他们却告诉我所做的一切没有意义，
我倾尽一切找寻生命的本质，
他们却告诉我能否停止思考，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
虚伪与做作总是耀眼夺目，
下贱的原始意识也敢对神灵指指点点，
难道这就是我的末路？
可是我还能怎么做？
我曾经拥有的一切今又何在？
我曾经遥望的群星又有哪一颗还记得我的功绩？
我究竟身在何处？
谁能明白伟大的灵魂被禁锢在肉体中等待死亡的痛苦？
我还是伟大的神灵吗？
还是只剩下对生命的叹息？
无论如何，
伟大的灵魂不会被轮回吞没，
即便痛苦与黑暗一刻不停地摧残着我。
……”
“起床了。”
“呃……几点了？”
“八点。”
“才八点啊……为什么这么着急呀？”
“八点还早吗？”
“嗯……”
“起来吧，不然一会热死了。”
“好吧。唉……”
Allen走下楼梯，像往常一样收拾好行李，伫立在空地上等待。
由于气象武器的影响，整个世界一大片一大片令人头晕目眩的血红色。那两座山还在，但是现在被一层紫红的尘土覆盖着。山上没有植被，陡峭的山坡两侧怪石嶙峋，旁逸斜出，如同刀劈斧砍。取代砂石路的是一条乌黑的通道，看上去犹如铺着沸腾的沥青。它起起伏伏，不断冒着气泡，如同有生命一般。
“走吧。”
菲有些不情愿地跟在Allen身后，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
“我们要通过这座沼泽地。”Allen回过头说道。
“哦。”
“别这样，开心一点，”Allen注视着菲安慰道，“毕竟我们还在危险之中，不可能一觉睡到中午再出发。”
“嗯。”
Allen悄悄激发灵能，感知着四周泥泞的深度，就像拿着通关路线图走迷宫，一步不停歇。菲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尤其是下陡坡时，几乎一小步一小步蹭着地皮走，寻找着安全的着地点。Allen伸开胳膊快速向前，既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同时也是为万一摔倒时好自我保护。
“慢一点，我跟不上。”
“我知道，我得先探路，不过我走几步就会停下来等你。不用担心。”
“嗯。”
菲全身贯注地低头走路。每走一步，运动鞋就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给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穿过整个沼泽只有一千多米的路，但其间要穿过大水坑和芦苇丛探着路走，还要蹚过那些烂泥，它们会不时吸住脚踝。不过Allen有灵能，因此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坚硬的地面下脚。但菲走得异常艰辛、缓慢，安全的落脚点往往只有一小块，即便按照Allen走过的路，也需要摸索一会儿。
“你怎么会走得那么快啊？你能看到泥泞下的东西吗？”菲一脸疑惑地看着十米开外的我。
“是的。”
“你可真奇怪，总有令人难以置信的能力。”
“现在还没机会向你展现更多，等有飞船了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你会魔法吗？”菲好奇地看着Allen，努力抬腿向前走。
“差不多，不过目前释放不出来。”Allen见菲快赶上了，便转身继续探路。
“噢。”
“不用着急，我差不多保持这个距离。”
“啊——”
话没说完菲的腿就深陷在泥浆里，几乎已经没过了膝盖。她努力想要把腿拔出来，身子先是后仰再往前倾，来回了两次，但还是不起任何作用。
“不要乱动，等我拉你起来。”
Allen大步迈到菲身前，站在两块坚硬的石头上半蹲下来搂着她的腰，由于菲陷得很深，所以她的脑袋大概只到Allen的腹部。Allen紧紧地钳住菲，身子向后使劲拉。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Allen的下身迅速发紧，脉搏狂跳不止。他希望菲什么都没感受到，但明显地感到自己的下体狠狠地顶在她的腹部。Allen搂紧她之后，身子向后使劲拉。
腿上的淤泥开始松动，随着一声恶心的吧嗒声，这片烂泥地终于放开了她。没有了沼泽的吸附，Allen这一拔让菲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向前倾去。他紧紧地搂住菲，朝后面踉跄了几步，沉重的踩踏使得污水飞溅，Allen和菲的脸上和头发上全是泥点子，但好在他们终于站定了。Allen低头看向菲，只见满脸泥点子的菲也正在仰头看着自己，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从对方深情的眼中也看到了自己。
“你怎么这样？”
菲朝Allen粲然一笑，红晕的脸颊写了羞涩。Allen含情脉脉地抚摸着她的脸，俯下身亲住她的嘴唇，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爱你。”
“我也爱你……”
“走吧，该离开这该死的沼泽地了。”
Allen握住菲的手，在前面开路，两人一前一后在泥泞的淤泥中行走着。此
时燥热的恒星光已从地平线边缘升至晴朗万里的高空，汗水从他们的脸颊不断滚落，在辛苦跋涉了大概半个小时后，Allen和菲终于走到了山脚下。脚下的路立刻平坦起来，我长呼了口气，终于可以迈开大步朝前跃进了。
Allen和菲来到了一座贫穷的四线小城市，这里的景色和二十一世纪的大都市相似，拥挤的高楼，拥挤的交通，似乎什么都是拥挤的，即便已经是一地废墟，你依旧能感受到它们堆积在一起弥留的浮躁与奢糜。
“休息一会儿吧。”
“去前面公园里休息，这里到处都是废墟。”
“嗯。”菲无精打采地靠在Allen肩上，一上午的跋涉让她身心俱疲。
Allen拖着菲沉稳而坚定地向前走，一路上只有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白噪音，空气仿佛凝固住了，Allen感到大脑开始焦躁，他逐渐加快了脚步，在视野的尽头可以隐约看到湖畔的绰影。
“好远啊。”
“在这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
菲从Allen的肩膀边离开，他们迅速支起帐篷，然后迫不及待地瘫躺在睡袋上，昏昏欲睡。
“我想睡一觉。”
“安心睡吧，今天就走到这，我去附近找些物资。”
“嗯。”
Allen深情地抚摸着菲的脸颊，和她四目相对，他俯身在菲的额头上吻了一口，然后拿上武器和瓶装水，走出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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