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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所幸遇贵人(5)

    一连日夜不息赶了数日的路,叶衍也一连几日喝了很多酒,宿醉醒来头疼更甚。

    脸上的伤被初竹好心治疗一番,几日只剩了些淡青色,骨折扭伤也好了不少,与往日同样健步如飞。

    由于叶衍不能御剑,初竹据理力争,打消了华洛想要御剑的念头,众人一路马车行进,不过勉强到了风云派境内。

    叶衍喝酒成瘾,正午便要喝上几坛,没人想管他,除了初竹。

    望着榻上昏睡沉沉的叶衍,初竹心知那日的话有些许过分,一腔热意被浇了个灰飞烟灭。

    他明明不想待在修真界,之前几番询问皆是如此,她没法让他因为自己而停留,后悔当初数次将其拖下水。

    待到几载过,恍然回首才会觉得当年怎么那么蠢,可到那时再后悔,一切不复存在。

    “初竹……头好痛……”

    榻上人轻轻嘤咛,顺势把头搁在她腿上,不知收敛地嗅着她独有的桃花香。

    可叶衍不但不领会,反而愈加缠人,时常碰见就要勾小手戳脸,每次轻轻试探,不掩笑意。

    初竹捏紧手,道:“你先起来,我带你去走走。”

    叶衍蹙眉,伤心欲绝般看向她,小声道:“你会不会把我丢了,我就找不到你。”

    初竹叹道:“别闹了,换身打扮,我去外面等你。半柱香没来,我就走了。”

    关上门初竹总算可以舒一口气,怎知栏杆扶手摆着一套茶具,黑狐狸眯眼品尝,听着楼下的说书。

    二人相视一笑。

    初竹挑眉看去,道:“司官好雅兴,总喜欢坐别人门前喝茶。”

    华洛浅抿一口茶水,回道:“风云山乃清风雅静之堂,我在此处,心行千里。”

    初竹盯着木门,不搭理他。

    楼下说书的声音传到二楼:“却道此人心怀不轨,于月圆之夜亲手将救命恩人一家屠了满门,就为了获取那块价值连城的珠翠玉冠,想当初恩人舍命相救,却害得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华洛的笑声混杂在怨声里,他品茶聊到:“长老,你可知这人为何要杀他的恩人?”

    “……”

    华洛自顾自聊到:“自己穷困潦倒,别人富可敌国,凭什么?任世道蹉跎,我自开朗便可,可偏偏他要闯进来,于是我要夺走他的家产,因为他救了我,就应该承受这样的代价。而我能回报他的,是让他远离喧嚣。所以我并不是为了珠翠玉冠,我只是想知道人在欲望逼迫下能做到何种地步。”

    初竹眼睫微动,缓缓将目光移向他。

    华洛眼神闪过寒光,却勾起笑来:“不必如此看我,我就是觉得长老和叶衍有点像话本的主角而已。说说笑,别往心里去。”

    良久,待到门内传来些许脚步,初竹才微动身子,淡淡说道:“无事。”

    未等二人眼神再次交锋,叶衍倏地推门拦在初竹身前,步子轻飘飘的仍像喝醉了。

    初竹一刻也不想多待,对叶衍说了句走便下楼去了,路过华洛时说了句“别派人跟着”。

    叶衍跟着下了楼。

    说书又说起了,华洛的茶已经凉了,他打开手,躺着一只用草编的小蚂蚱,手心割出了几道伤。

    这正是叶衍出现的那刻,无半点动静飞向自己脖子的蚂蚱,论力度论攻势,几乎能够刮一道流血的口子。

    他紧了紧手,将蚂蚱捏“死”在手心,眼底晦暗一片。

    “初竹,我想要这个。”

    “那糖葫芦看着好生诱人。”

    “初竹,这吊坠不错。”

    自那日起,叶衍再没有叫过初竹长老,初竹不在意,他们本就无身份悬殊之分。

    抱了一堆吃食的叶衍依旧兴致满满,穿梭在人群中央,初竹自身后慢慢跟着。

    算已过了几日,安连庙也该放人走了才是,怎的一直没收到司马俨的银蝶?

    除却严刑拷打,叶衍此番定是要进往生门,不知常人之躯会有何异样,不如她派一只银蝶好了。

    初竹食指一挑便飞来一只银白色蝴蝶,正念口诀时惊觉叶衍已不见踪影,四下环顾无人,草草结了法印。

    不过几步,便在一小径见了叶衍身影,那是街道下格外冷清的一条小径。

    “初竹,我想划船。”

    他忽地转身来,绽开孩童般的笑,他应是站在了这许久,目睹一叶叶小舟随波漂流,舟上的人儿欢声笑语,勾起他心内的波澜。

    初竹单手提起裙摆,从湿润淤泥的小径走下去,弯腰走过形成拱桥的竹林。

    瞧见初竹背身付钱的模样,叶衍不禁笑出声。

    “你笑甚?”初竹别好荷包,回头质问道。

    叶衍走了没两步,倏地拉起初竹的手奔向河桥,连越过了好几对夫妻。

    船夫的声音被远远甩在了后头,初竹挣开不成,就遭一把带进了停靠的小舟,她蹙着眉头去看,叶衍却笑得天真不忍欺。

    “日落就送回来!”叶衍解开系在系船桩的船绳,边拿起船桨边朝着岸边喊道。

    这一带风景甚好,河面下犹可见各色岩石,河面的光一经照射,就像灯会的各色灯笼。河两边是极高危耸的山谷,满山翠绿,蓝天白云,他们像误闯了仙境的微小。

    恰此时微风拂面,叶衍放了船桨,任由这风将他们送向何处。

    初竹坐在船头,足尖点着水面,注意到身后的脚步,有意无意往旁边挪了挪。

    “好香的风。”

    叶衍站在船板上,闭眼感受风的足迹,喃喃道:“有泥土,竹子,河流……”

    他睁开一只眼去看,咬咬唇还是说道:“桃花的香。”

    一眨眼初竹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握拳的手,旋即便被捂住了眼睛,黑暗中叶衍的声音成了唯一可能的依靠。

    “你闻到吗?”

    手在初竹面前摊开,什么泥土河流花香她早闻到了,他抓住的风里也没有这些味道。

    却有他的檀香。

    “闻到了。”初竹淡淡道。

    叶衍发出嘿嘿两声,坐到初竹身旁,搅乱原有水面的宁静。

    初竹抬高些脚,“你这些天很惬意。”喝酒喝傻了吧。

    叶衍手撑在船板,敛了笑,转过脸盯着初竹,“就今日,我看着你给各个商贩付钱,总觉得有些怪。到了租船,我看到那些夫妻才顿悟,人家出门都是男子掏腰包,哪有女子掏钱的道理。咱们故意不对付。”

    船转过一个方向,往下流驶去。

    初竹垂眸说道:“起码要让你过几天舒服日子,到了安连庙可是饭都吃不饱。”

    “吃不饱饭……”叶衍长叹一声,苦涩道,“是蛮惨的。”

    初竹又足尖点水,道:“不止如此,严刑拷打,逼你招供,把一个阳刚之躯折磨到摧枯拉朽才是安连庙的本事。”

    叶衍斜睨笑道:“真惨。”

    初竹平静看着河面,“若是达不到他们的目的,轻则当众处死,重则尸首分离。”

    “……”

    转头发现叶衍满怀笑意看向她,并无一点惧色,托着下巴像在听闲聊。

    唇齿轻合:“做什么呢初竹,故意让我害怕?”

    她爽快道:“对。”

    叶衍的眼神看穿了一切,却端着一脸糊涂,问道:“为何?尽管上些阎王手段,我可不怕。”

    别以为端着架子我就看不出,分明是在担心他,又碍于身份不得不压抑这份……

    初竹撇眉对上他浮想联翩的眼眸,说道:“我是说,你要有何隐瞒的趁早交代,被安连庙查出来有何偏差,我且不说,甚至苍穹派都会背上包藏祸心的罪名。”

    闻言叶衍的眸光稍稍黯淡,从上船就刻在初竹身上的目光也慢慢收回,嘴角仍擒着淡淡笑意。

    他不会因小言小语而波动,可初竹确实嘴不饶人。

    头一回见识到妙语连珠在气势下也可以断。

    两人坐得再近,实则相隔万里。

    叶衍揉揉鼻子,突然,狠狠揉了几把初竹的头顶。

    步摇乱晃,挥手打落,整理仪容,看得他眼眶泛红。

    他见初竹还在整理打乱的步摇,眼中浮着一片温柔海,宠溺般说道:“哪里都好,我舍不得你。”

    头顶的手慢慢攥紧,舍弃了最后一支步摇,将它摘下握在手里。

    小舟随意飘着,绿叶浮河面,倒映着舟的影子,和舟上的两道身影。

    河水会记住每一叶小舟。

    ……

    苍穹派受到波及的消息传回安连庙,届时司马俨与殷池傲正打算回程,不久又收到初竹的银蝶,得知此时情形。

    殷池傲在房内踱步,咬着手指很是愁眉,念道:“你说他们去风云派目的为何,风云派自明子宕即位,日道中落,且尚有允夫人掌权不予外人进出。以风云派的武力,安连庙不至于与之联盟,却怪哉!”

    坐席上的司马俨凝眉饮茶,手指点在杯身。

    面前来回走动的男子仍自顾自念道:“论征战,风云派的粮草远远比不上其余仙门,明子宕习文厌武,厌武到可以送亲生孩子给别派修习。嗳,我记得苍穹派就有个,叫什么来着……”

    “明轩然。”司马俨淡淡吐出一个名字。

    殷池傲竖起一根手指灵光闪过,承着他的话继续说:“就是他,他和竹子看不顺眼,可惜我不认识,我要认得必定抓他回风云派。”

    司马俨淡道:“你很快就会认得了。”

    殷池傲夺过他手里的茶水,倚在窗沿俯瞰下方操练的弟子,问道:“他要来?”

    茶水浇了满手的司马俨慢条斯理擦了手,重新倒了杯茶,不忘答道:“他离开苍穹派了,去寻散落的半魅令。”

    殷池傲微微侧过头,与他对视一眼便转过脸,继而注视操练整齐的军队,心底突生一股怒气。

    “柳清歌哪想的破规矩!众多好男儿要拼死夺什么半魅令方能保家卫国,只因世道动荡人有贵贱?”

    司马俨走至他身旁,平静品茶,等到他怒气散尽方才开口:“不是在说风云派吗,整日火气大伤身子。”

    “我又不是小娘子,”殷池傲当即驳道,“我就是气,你说若是想要择出强者,总会有比浴血混战更合适的,现今烧杀抢掠何处没有,柳清歌不是给天下人添麻烦吗?”

    他缓缓将目光移到只顾喝茶的司马俨,半眯起眼,闪过一丝威胁的气息,司马俨便合时宜的裹了一层冷汗。

    殷池傲用力置下杯盏,剩余的热茶全荡到了手心。

    “哪怕我这个小小的少掌门说不上两句,你可是掌门,你的话她还能不进点耳朵吗?”

    口中的掌门无奈皱了皱眉,边握上他的手擦拭茶水,边笑了笑认命般的点头。

    “好了,别闹了。”

    殷池傲瞪他:“我这就闹了?”

    司马俨摇头:“不算。”

    殷池傲见他也是无辜,平白无故被训了一顿,顿了顿:“那你说,有机会一定会向柳清歌提议。”

    “好,”司马俨俊秀的脸上笑意不减,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少掌门,说风云派,这扯到哪去了。”

    一点就燃的脾气当真不如小时候可爱,小时候像个圆乎乎小团子,现在就是一只冲天小辣椒。

    殷池傲荡着一条腿,道:“难不成就待在这安连庙见机行事?竹子此去风云山,定会寻到雪池,若无你我在旁,不敢说绝对,但十有八九她是过不去的。”

    司马俨道:“不急,比起这个,我得先见一个人。”

    “谁?”

    司马俨举起茶杯对准下方某处,循此看去,紧张操练的练兵场中,树荫下佩戴有将军手巾身披黑甲的一人正擦拭佩剑。

    细看一番,殷池傲认得那人,轰动了整个修真界乃至下方百姓的大英雄。

    “曜天君,顾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