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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所幸遇贵人(1)

    叶衍记得自己明明在凌雪峰上,转眼却到了这十八层阁楼之上,阁楼下团团围着人,他们看不清面容,用手对着上方指点。

    他试探般用手指向自己,却并未得到回应。

    疑惑之时,身后脚踩瓦砾的声响点醒了他,那时一位穿戴还算富贵的公子,不,应该是少年。他此刻身如纸鸢,飘飘荡荡,一张好看的脸沾满血迹,正当叶衍要询问一二,他却猛然跳下阁楼。

    “啊!!!”

    阁楼下人群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叶衍也震惊,他小心去看楼下,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竟将他摔下阁楼。

    ……

    “救命!”

    书案上叶衍猛地起身,只见初竹手拿书册,书后的神情淡漠,如同看戏般看他,道:“救什么命?”

    叶衍惊魂未定,背后裹了一层冷汗,将梦一五一十告诉了初竹,谁知初竹听后竟只是继续翻阅,对他的疑问不予置理。

    另一边叶衍还自顾自惊叹:“太真实了长老,我都感觉到了窒息和坠落,我险些就在梦里死了。”

    “不,”初竹阖眼,“是梦里的你险些死了。”

    叶衍道:“都一样。”

    初竹却道:“不一样。”

    初竹不愿固执地与他争论这般愚蠢的问题,留下一句“随你”便不再言。叶衍见她阖眼,百无聊赖地趴上书案,心想有何能让她提起兴趣。

    而后便很快解开他的疑惑,如雷声般迅疾的波动震荡了整个苍穹山,莫说初竹,叶衍这般无灵力之人也心有所感,初竹更是心生烦躁,丢了书册便走。

    灵力波动将满树桃花摇曳至半树花落,叶衍追出来便见到缘落竟周身煞气,瞳孔猝然收缩,待到初竹回头望他,大气不敢出。

    一树桃花,怎的这般骇人?

    初竹眼底冰冷,却又燃烧着怒火,口吻依旧平淡:“你在这待着,我去当个恶人。”

    “啊、啊哦、好……”叶衍下意识摸着伤口,好似又被割了一刀。

    他眼见着初竹从白玉桥一跃而下,足以撼动苍穹山的波动,正逢司马俨不在派内,论其势力与地位与苍穹派不相上下。

    叶衍往回走了两步,又猛地转身往峰下跑。即使他明白离开凌雪峰这个保护塔,外面的猛兽便会蜂拥而至。

    “可不能让她折在这。”

    以初竹的身份,想攀附她的人不计其数,可想害她的人同样多。不为她,也为了自己,他也不能让初竹有一点伤。

    “让他死在这。”

    华洛脚边是几根折断的草茎,神色,袖边竟被龙啸的灵火烧了几个窟窿,那张俊秀的脸不免露出一丝厌恶,冷漠命令道。

    他取下斗篷,原本以为弱不禁风的身子却尤其挺拔,轻轻拨弄垂下的树枝,眼神格外凌厉。

    探月正做好迎战姿势,却被一只手给扯到身后,疑惑中瞥见了一角灰暗,竟是简辰逸。

    不愧是师徒,探月在心中暗想道。

    简辰逸信步走至队首,朝着乌泱泱的人群中的白衣少年淡道:“司官大人闹够了,且请回。”

    然华洛微微一笑,露出那双比狐狸还魅惑的眸子,嬉笑道:“辰逸哥,许久未见,你倒是越发冷漠了。”

    众人哗然,简辰逸不然,抱拳请道:“辰逸不敢与司官称兄道弟,今日司官欲擅闯苍穹山,对我等同门兵刃相向,若再不肯退步,势必两败俱伤,为修真界安宁而想,请司官大人退出苍穹派境界。”

    一阵风声刮过,掠起枯叶翩翩,一名女门生费力睁眼,看清眼前局势,猛地慌乱尖叫。

    人群中,简辰逸的脖颈被华洛轻而易举捏在手中,手上青筋突起,一用力,简辰逸的眉头便皱紧几分。

    华洛眉眼似乎都惹上几分杀气,没人知道为何,他只是死盯着简辰逸,用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望着咫尺之间那张红透的脸轻笑道:“不躲开?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你敢出现,说明你准备好了。简辰逸,要我退出苍穹派可以,可今日我就要拿回你欠我的命,你苟活的这几年,就不曾怕过半夜鬼敲门吗?”

    说着华洛便加紧几分力道,探月等人被困在结界之外,见简辰逸半点不反抗,探月在心底暗骂一声,拿起龙啸便往外冲。

    简辰逸几近昏厥,又被突然几次的泄力缓过神,来回快要将他逼疯。

    望着华洛那张狰狞的脸,他这才挤出几个字:“你……杀了……便是……”

    “你以为我不敢吗?!”华洛猛地吼道,却被一道灵流挣开了手。

    “是夜雪长老!”

    华洛退后几步,看着自己被灼伤的手,望着来人。

    这才惊觉先前瞥见简辰逸的四瓣桃,竟未曾想起这是凌雪峰弟子的标志。

    初竹将意识模糊的简辰逸推给寻青,其实方才有过一刹震惊,不曾想过再见华洛竟是这般场景。

    数年前祭拜祖师爷二人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华洛未长开,不像现在秀气挺拔,也能见初生牛犊的气节。

    但……

    华洛又冷下脸来,唤道:“见过夜雪长老。”

    “司官大远前来,就是为了寻我徒儿的麻烦?”初竹显然不吃礼仪彬彬这一套,将缘落放至身后。

    弟子便又将目的讲述了一遍,并递上了庙主玉令。

    初竹看也不看,只道:“想必司官明白,修真界从来没有一人独统的说法,五派之所以尊崇安连庙,是继承先祖的遗志,并非因强制弱。论实力,五派绝不输安连庙,安连庙同样应尊崇五派,并不是拿着玉令随意踏入五派境内,今日之过,若是声扬,对柳清歌会是怎样的指责,烦请司官回程,让她思虑再三。无掌门令,不可入内。”

    华洛来这一趟吃了许多哑巴亏,心里早已是积火难耐,上前两步走至初竹身前,半眯起狐狸眼。

    初竹望着这双眼睛总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

    华洛道:“听闻前几日苍穹山发生爆炸偷窃,抓获的那名嫌犯至今可有问出什么?”

    苍穹派堆积的门生一一被赶了回去,只留下几名长老和数名大弟子,探月一边想着初竹能否应对,一边扯被人拉着的长袖。

    探月怒瞪,骂道:“小兔崽子,松开你的手。”

    待在身后的叶衍呆呆望着那边对峙的二人,更抓紧了几分,闷声道:“她会死吗?”

    “谁?”探月扯回了褶皱的袖子,言语半是怒意。

    “初雨韵。”叶衍抬眸,却是一片清明,半点不受波动,“她和那个人靠得那么近,要是他掏出一把刀,她就会死的。”

    探月对叶衍的话半信半疑,说道:“你说这话,是想她死还是不想?”

    眼下周围无人,均去护法修复被毁坏的禁制。正是如此,叶衍竟心生犹豫,良久不回。

    方才不能让她死的暗示回荡在耳边,此刻却如禁言般难以启齿,叶倾羽啊,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叶衍动了动唇,眉头紧锁,将手心的伤坦露在探月眼前。

    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在初竹几日的调养下已经结下了厚厚的痂,看着是骇人,探月不知他意在何处。

    且听叶衍缓道:“我以前受过的伤比这大得多,更吓人,但从来都是草草止血包扎。实在疼到受不了,就脱了衣浸冰水,反反复复,没有三个月好不了,没人教我怎样才能不疼。”

    他摸着手心早已不疼不痒的伤,却是捉摸不透的神色,眼里闪过复杂的眸光,似要寻找些飘渺的东西。继而道:“初竹不会,她不会拿着水和纱布乱了手脚,不会反复浸冷水。我的伤发痒,她便给我药膏,叮嘱我一日涂抹几次,可能很多人都是这样,但初竹会教我。放着不管就好,却从阎王爷手里救了我,她好像是有点不同,其实我宁愿信她无情无义,也不想去接近她的真性情,但我却因这般而桎梏,我一点也不想这样,但我就是不想她死,想让她在我眼前活着。”

    知道这是错误的,是不被允许的,但我还是不想你死。

    初竹的一言一行,何处不是相信透了叶衍?到底是信这般热血,还是信这般纯真,无人知晓。

    不远处僵持的二人均为分散注意,初竹听这般疑问,心下发笑,强忍着拳头,道:“听闻……安连庙可真是耳听八方啊。”

    相隔千里,短短几日便能传至,安连庙的眼线就差插在身边了吧。

    华洛扯动嘴角,瞥见了不远处同样望着他的叶衍,微微抬手,浅笑道:“长老,我的耐心有限,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初竹避开他快要靠近的手,正是他被灼伤的那只手,一大片泛红,如今已有些红肿起泡。

    华洛看着白嫩的手愈渐肿胀,默默叹气,只听初竹道:“安连庙也要管家事吗?”

    华洛笑道:“一般家事好说,可既是涉及到战略图,就算不得家事了。那名嫌犯应当移交安连庙代审。”

    “确实有几分道理。”抚摸玉佩的初竹缓慢转向叶衍的方向,跟了她一段日子,初见时瘦弱的身子也渐渐挺拔了。

    华洛侧身想对上叶衍的目光,双原本停驻在他脸上的目光却转向了初竹,见叶衍信步走来,他便会心一笑,退至弟子队列。再往那边看去时,早已不见了昏沉的简辰逸,眼中不免划过一丝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