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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神罚

    两个贼,陈品说算得上是有些手段的。赵犇和罗十一死了,还有两个受伤的。供述目标就是我的宝贝和典籍。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我的出场方式想不招摇都不行。所有人都在觊觎我带来的东西,开春以来陈品他们已经抓住十二个刺客和窃贼了。估计全国各地得到消息的人也该运动来了。想要,就给你们。

    与商队和护卫签的是有保险性质的协议,即如货物有损失,商队将退运费并赔偿货物,若成功运输,运费将是货物价值的二倍。一半运费和一半赔偿由保人看管。

    ——《罗向日记》天宝四年三月初五

    那日与常昆、陈品一同离开侯府的还有两只马车队伍,也都是沉甸甸的六口大樟木箱。只不过护送箱子的是罗向让陈品请的是有刀客护卫的商人。罗向亲自在正厅中见到了护送木箱的商人和刀客首领。

    “有劳诸位了。”

    “为侯爷效劳是我等的荣幸。”行走天下的商人不论多有钱,都不会是那种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家伙,更多的是身体强壮却样貌不显的人,说话的就是一个瘦削留着三撮胡子的中年男子,有些想而是课本上画的李时珍或者其他某位名人。

    “请侯爷放心。”这是一个刀客头子,长得也不凶神恶煞,只是一个身材高大四肢颀长的汉子。

    “向你们交个底,觊觎我东西的人甚多,入我宅院者就被缉拿了十二人。要知道,我的护院人数也有限,担心我自己和家中这些人招来祸患,这才将这些东西送到京师。”罗向坐在主位上,啜饮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调配的饮子,“如今,这些东西离开庄园,你们会面临的比我更多的强人。”

    “我们都是最好的刀客,对得起这个价。”另一个刀客头子说。

    “那就好,”罗向微微点头,“很好,不过,我只是让你们护送这些物件,如果力有不逮保命为上。”

    “谢侯爷,定不负所托。”

    “好了,去把,其他的常管家会告诉你们。”

    几人行礼,罗向便退回后宅。

    第一声鸡鸣的时候,罗向宅邸门前的空地上边挤满了车马。

    “千万别磕碰!”常昆大喊。

    “嘿呦,嘿呦。”精壮的商队四个伙计两根木杆将木箱挑上牛车。

    “真他娘的沉。你说会不会是银子?”一个伙计放下箱子后活动了一下肩膀。

    “不可能,银子在侯府能是算是宝贝么,还有那么多强人惦记?”年老的汉子抽出木杆和绳索。

    “也是。”

    “听说这位侯爷是从天上来,所以圣人封他云中侯。”

    “难道,是天上的宝贝?”

    “既然侯爷是仙人,收拾那些强人可定易如反掌,为啥让我们把东西搬去长安呢?”

    “去过肉铺没?”年龄稍大的问。

    “啊?”

    “你比苍蝇厉害吧。”

    “嗯嗯”

    “苍蝇能打完么?”

    “不能。”

    “是不是要把肉放到没苍蝇的地方?”

    “哦。”

    “不是人家怕这些强人,是心烦。”

    其实现在的罗向真怕来百十号强盗、马贼呼啦啦冲进这个偏远的没什么防护的小小庄子,会死好多人的。

    “你看这封条。”小伙计借着火把的光线指着箱子上的封条。上面写着不认识的字符。

    “里面封着什么呢?”年长的伙计嘀咕了一下便赶紧推开小伙计,怒道:“蠢货,侯爷说不要让箱子靠近火,得离开三尺以上。”

    吓得小伙计赶紧跳开了。

    “预祝诸位一路平安。”常管家站在大门的台阶上目送两支队伍出发,然后去找陈品,他们也该出发了。

    两只队伍朝到了东受降城就按不同的方向行进,或乘船顺河而下或渡河穿越沙漠分别前往长安。收货人分别是老王和墨旖。

    常昆和陈品高高兴兴地带着五使两黄金回到庄园的时候,暮色侵袭大地。罗向正一个人坐在胡床上就着矮几吃饭,一点野菜,一碗粥,显得十分落寞。

    “常管家,你叮嘱过他们千万不要开箱了吧?”罗向抬头纹刚进门的常昆。

    “侯爷放心,叮嘱好几遍呢。”常昆排着胸脯保证,总感觉今天的侯爷有些不太正常。

    “但愿我是错的。”罗向嗫啜。

    “侯爷,您没事吧?”

    “哦,我没事。”他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的护卫抓住打死了十二个飞贼或杀手,但自己人也与一死三伤。他不知道自己设计的计划是否能够达到预期效果,但他更不希望波及无辜。

    黄河上一艘大木船,顺水向下游漂。除了一前一后两个船工,其他人都倚靠在船帮和货物上昏昏欲睡,河上凛冽的寒风吹不透这些旅人的的羊皮袄。

    “老赵,差不多该到了吧?”一个大胡子的刀客倚靠在樟木箱上,怀里抱着一把长刀,嘴角的一根甘草茎一上一下摆动。

    “快啦,还有二十里。”站在船尾的船工答应道。

    在黄河上泛舟需要好船工,从两个船工轻松的姿态上看这两位都是长期在水上讨生活汉子。天空蓝的得一丝不变,只有北归的雁群让再划过时留下击人心腹的鸣叫。

    “三爷,洛二爷他们来了。”船首的船工对为首的仰天似睡非睡的刀客说。

    “靠过去吧。”刀客没动身。

    那几个商人和伙计模样的人则直起身子露出一脸谄媚站起身向船首右侧的河岸上望去,一刻大柳树下或立或坐十几个汉子。随着船慢慢靠近,那些人也逐个站立起来,船工将一条一头拴在穿透绳子抛过去,岸上的汉子接住绳子把船驮上浅滩。

    “洛二爷,近来可好?”穿上的刀客头子向岸上的一个身穿酱色圆领袍的男子行礼。

    “谢谢兄弟挂念,一切顺利否?”

    “托您的福,没费什么周章,只是东西被分成三份,我们控制住了这一份。”

    “领两份呢?你怎么确定罗向是把宝物分成三份而不是三套里面里有两份是空的?”

    “一份被罗向的家丁送到单于府城放进当铺。第二份队伍跟我们差不多,从中受降城渡河走陆路进京,我们已经安排了人手,估计很快也是我们的了。”

    “很好。把箱子弄上来!”洛三爷吩咐众人。

    牛车上岸,再把樟木箱搬上牛车,三个车夫就跟着一队刀客钻进岸边的柳树林里,剩下的商人和伙计以及船夫在木船水线上面一点的地方凿了几个洞又往船舱填了些石头然后将船推回河中,见船随着水流飘走,也匆匆钻进林子里。

    从东受降城过了黄河便到了后世的库布齐沙漠(此时称为库结沙),如今则是不过是南北看不过百里里的沙地,有两天的功夫便能横穿。夕阳像个被烧红的铁蛋吊在西边,三几个人带着十几匹马和十几辆辆轮子下衬了滑橇的牛车停在一处沙丘的背风面。人们折断沙地上枯倒百年的老树枝升起一堆如晚霞般明亮的篝火,升起的孤烟没有直通云霄便随风而散。一颗亮星带着领着群星来参见弯弯的上弦月。一群人围着火堆烤着嘎嘣硬的干胡饼。当太阳收起最后的光芒,即便裹着羊皮袄靠着火都感觉不到多少仲春的气息,人们时不时把脖子往羊皮袄里再缩一缩直到皮袄里真的再也缩不进去。

    “怎么了周头?”商队的管事问刀客的头,远处只有风拂过沙地、枯木的声音。

    “我总感觉咱们被盯梢了?”

    “什么时候?”一个刀客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虽然还是半躺,现在抱起拔刀会更快一些,其他刀客的肌肉也在微微运动。

    “从从进了沙地。”

    “有强盗?”

    “不太像。”刀客头领的目光探进无尽的黑暗然后又抽出来,从马鞍上摘下一个皮囊,仰头猛灌了几口。

    “周头,喝水还要装豪迈?”一个年轻刀客打趣,见没人理他便悻悻地说,“真的有人?”

    周头把皮囊扔给年轻人,对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大声喊:“哪路的英雄?可否现身一叙?”

    声音被黑暗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所有刀客都绷紧了身体,拿稳了兵刃。

    “哪路的英雄?可否现身一叙?”

    还是悄无声息。刀客悄然围成一个圈,把商人和货物围在中间。

    “周头儿······”年轻的刀客松了松手里的横刀还是嬉皮笑脸的,但看到其他人的反应便回到自己该站的位置。

    “呦吼,看样子都是老兵?”黑暗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像在捏着鼻子说话。

    姓周的刀客没有答话只是盯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我们只劫财不害命。”声音有点刺耳。

    “好商量。”周头淡定地说。

    “痛快。”随后从黑暗中现出一个着黑衣的胖子,在他身后响起马蹄踩在沙地上的声音。

    周头感到一阵子寒冷从背后的篝火扑到他的后背,钻透了羊皮袄,沿着他的脊梁骨慢慢向上爬,让他冷汗直流。

    “不用紧张。”穿夜行衣的胖子已经完全暴露在火光之中。虽然带着面罩,还是能感觉到他在笑,散发着一种让火焰结霜的寒气。

    黑暗中闪烁着细小的红点,那是在黑暗中等待骑兵。

    “好汉······”没等周头把话说完,旁自做了个噤声手势,便径直走到牛车挨个端详了一遍。

    没有人拔刀,都很沉默。

    “我要那三车。”胖子饶了一圈,指着最靠边的三台牛车说。

    周头望过去,然后点头,“我们走,那三辆车留下。”

    商队沉默且迅速地拔营,走进漆黑的的虚空之中。

    “周头,他们是谁?”走了半个时辰,多嘴的年轻人有安奈不住了。

    周头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没有说话。他扭头向来时的方向望,没有人跟上来,甚至篝火的光亮仍然若隐若现。突然,原来被篝火映照成橘红色的沙丘变成青绿色,而且非常明亮,就连周边的骑士都显露了身形,数息之后又迅速变成温暖的橙红色的一团烟雾升高后消散。

    “快走!快走!”商队马不停蹄地向沙地南端前进,虽然他们知道自己怎们赶路也跑不过那些骑马的家伙,但依旧麻木地牵着牛拉着马走到天亮,后面没人追他们,于是纷纷栽倒在地。

    “侯爷,请您责罚小的。”常昆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罗向缩在锦榻里一言不发,任凭常昆脑袋在地上嘭嘭作响。演戏演全套,这点常昆做得很是到位,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脑门子都磕出血了。罗向挥挥手,常昆才吸溜着鼻涕跌跌撞撞地离开后房。

    罗向面无表情地起身,拿起矮几上的小壶往嘴里灌了几口就去了他的工作室。这是最后一进院子的东厢房。罗向换上一件织得很密实麻布长衫,带上晾在架子上的用碱水浸泡过的口罩。这里有许多瓷器,不久前他就用这些简陋而不专业的家什制作出了一堆硕大无朋的“焰火”,现在所有器具都是盘干碗净。

    今天他要干馏绿矾得到绿矾油,。绿矾的颜色很是让罗向喜欢,嫩嫩的甜甜的,当然这只是视觉。今天很幸运,这套简陋的装置没有发生太大的泄露,即便如此仍有淡淡的黄色烟雾从密封不严的羊肠里散出来发出刺鼻的气味。气体被导入一个装水的白瓷罐子里,蒸馏釜里只留下一堆棕红色粉末。罗向往白瓷罐子里瞧了瞧,里面是基本无色的液体,这是硫酸与亚硫酸的混合物,静置一段时间亚硫酸也会被氧化成硫酸,过些时候蒸出水分制备浓硫酸。现在的罗向感觉浑身都不怎么舒服,今天的工作就到此了。

    罗向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化学老师或者实验员亦或者炼丹师还是炼金术师,他统统没想过,然而现在他迫不及待地投入到这些瓶瓶罐罐之中,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一下他心中的焦虑和惶恐。

    “侯爷,”常昆走到门口对躺在锦榻上闭目养神的罗向行礼,“您拍往北边探矿的工匠回来了。”

    罗向睁开眼。“怎么样啊,老常,脑袋还疼么?”

    “无碍,无碍,谢谢侯爷挂念。”

    “北边有什么收获?”

    “他们找到了您说的那种矿石。如同侯爷所言,工匠尝试单独煅烧只有矿渣,与铁矿同冶,则可能使铁器坚韧。”常昆回答。

    “有东西做出来了?”

    “做出来几柄刀坯。炼了好几炉,前面几炉都废掉了。”

    “带我去看看。”

    田地里茂盛的庄稼苗让人看得欢心,工坊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也让人心情舒畅。因为在罗向这里的薪水比其他的工坊高好多,工匠们的脸上也都挂着笑容。叮叮当当敲击声、嘿哟嘿哟的口号声大老远就传进罗向耳朵里,上次来铁匠工坊大概还是过年发红包的时候了。

    “给侯爷请安。”“小的见过侯爷。”一张张笑脸给罗向请安。

    “侯爷,您找的那种叫做锰的矿石真乃神物。”铁匠管事廖大河盗窃斧凿一般的硬汉脸上也难掩钦佩之色。

    “不过锻打会更难,又硬又有韧性。”

    “的确,平时需要两锤子的,这加了锰的钢就得敲打五六下。”

    “这个锰对回火,淬火的要求很高,你们还得反复研究,让识字的吧每次多少料、多少时间、多少温度都记下来。”

    “是,侯爷。”

    “做记录是个重要的事情。”

    “现在工坊里就小六子识字。”

    “我再想办法。老廖,你按这个图纸给我打造一些物什。”罗向从马包里取出一个牛皮桶,“叫小六子来。”

    “侯爷,这是什么?”老廖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但他是这群特奖励工匠中年纪最大、手艺最好的一个。

    “这是一个能帮你们抡大锤的机器,能抡起来好几百斤的大锤。”

    “真哒?”众工匠难以置信。

    “假的,现在不行,不过以后会行。这个东西得先改造你们的锻炉。六子,你来!老廖你也过来。”本想给铁匠坊安装个水力锤,但鉴于旁边的小河至有不到小腿深,而且流速不快便放弃了。那些小说里总是要开发蒸汽机,他现在玩不起,材料科学是慢慢积淀的,精密加工、密封件都是问题。不过,罗向想起年轻时做过的一个小玩具,用酒精灯加热试管做的简易的斯特拉发动机。只要有热源,这东西就能动,而且铁匠工坊最不缺的就是热源。材料就用新开发的锰钢。

    一顿测量加比划,终于让这些心灵手巧的工匠明白他要怎么做,口干舌燥的罗向终于回到府邸。然而还不能睡,他还要提纯硫酸。

    “侯爷,您该休息了,年轻轻的别弄坏身子。”常昆敲敲罗向工作室的铁门。

    罗向每天随着众人训练,但看上去气色并不好,十五六的年纪总是盯着黑眼圈,面颊也缩进去很多。他很是沉默,比起初春时少了八分的笑容,人也是阴恻恻的。

    兴庆宫的一座偏房起火了。听参加救火太监宫女和侍卫传出来的消息说,起火时屋里曾发出耀眼的绿光还冒出浓烟,里面的人都受伤了,除了烧伤更中了有毒的烟气,包括参与救火的人很多都在呕吐。有人还说,起火的源头的一些火扑不灭,或者灭了有会复燃。

    京师万年县长兴坊的一个大院内。

    “看清楚是什么了么?”一个身着深色圆领袍的汉子坐在案桌后面问几个趴在地上的人。

    “是书。”其中领头的回答。

    “什么书?”

    “《本草纲目》、《赤脚医生手册》。”

    “医书?”

    “你们呢?”

    “《初级代数》、《高级代数》。”

    “算学?”

    “《牲畜疫病防治》、《农经》。”

    “底下应该还有一些其他书。只是一把书拿出来,箱子里就起火了,是那种诡异的绿火。”

    “又是绿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