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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指点迷津

    灵佛寺内,心诚的善男信女们终日络绎不绝。焚香祈福、摇签卜卦,皆愿家业兴旺、五谷丰登、子孙满堂...

    “静冉方丈,别来无恙...”李光地在一小僧弥的带领下来到方丈禅房。

    “阿弥陀佛...李大人,你先与老衲一样,在佛前跪地思过。稍后老衲再与你指点迷津...”方丈说道

    李光地亦是知晓佛堂规矩,遂双手合十,跪在方丈身侧,闭目思过...约过了半个时辰,方丈收起念珠,起身说道:

    “李大人,老衲知你今日会来,遂在禅房内专程候你。阿弥陀佛...这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皆因你贪酒纵欲,才引来祸患...”

    李光地缓缓站起,心想:“这方丈真乃神人也,知我今日会来,还知我是因酒色惹的祸患。那么他肯定有法子救我,找他算是找对了...”

    李光地双手合十,低头说道:“静冉方丈,弟子实在惭愧。方丈既已知弟子此行目的,还望方丈指点迷津。弟子不想就此断送前程,受牢狱之刑...”

    “阿弥陀佛...李大人,老衲知你为官清廉公允。你因半年前灵佛寺之事,回京后受牵连降职在此。否则,你我不会有缘再见...半月前,有一阔户女施主,为本寺捐赠大量粮米菜蔬、银钱布帛。那女施主说其子即将大婚,求老衲为其子卜算姻缘前程,但有不详之处还望老衲为其破解。老衲观其面貌,闭目掐指一算:其祖上阴德深厚,致使家业颇丰,婚后育有两子一女。但其夫经商无道、到处欺压良善,半年内必有抄家牢狱之灾。其子本有完善婚姻前程,但因其父作恶多端,遂殃其子终生不立...老衲算到了但没有明说,只说道:施主百日内宜多济灾民、多行善事,子孙定可平安多福。切记行凶作恶,害人害己...听老衲这么一说,那女施主气得挥袖而去,轻蔑的说道:都说静冉方丈神通广大,知前生了后世,依我看来他竟说些无端废话,徒有虚名罢了...”方丈说道

    “方丈大师,容弟子愚钝。您刚说的这事与弟子有何关联啊?”李光地问道

    “阿弥陀佛...那女施主即是汤府家老爷夫人,其长子三月后大婚亦是真。只这命里婚配为一大理女子,非这婢女莲儿...老衲妄语已犯佛家戒规,即刻向佛祖请罪。指点至此,不可再说。”方丈说道

    李光地这才恍然大悟,不管海哈吉他们设计的连环计多么的严丝合缝,终究还会露出破绽...

    李光地心想:“申立驹说我额外与海哈吉签订了几张契约,可想而知,肯定还是他们无中生有害我的。海哈吉与富商汤老爷官商勾结,他们想害我蓄谋已久。汤府毕竟是大户人家,长子长媳,怎可娶一身份低贱的婢女?这完全不符合门当户对,大理与汤府订婚人家定是非富即贵。现只需找到与汤府订婚人家,遣一舌辩之客扬言汤府欲悔婚娶一婢女,两家定会为此闹得不可开交,汤老爷亦会颜面扫地。我全当无事,处处装傻充愣,只求海大人多包含,多宽限些还款时日。等到汤老爷为悔婚之事骑虎难下时,海哈吉必会被牵连进去,届时他们三家闹得不亦乐乎,万事迎刃而解...”

    李光地想到此处,突然双膝跪地,祈求道:“弟子求方丈最后一事,弟子欲去大理查清贪腐,方丈您索性好人做到底,向弟子引荐一位大理能人,方丈的大恩大德,光地永世不忘!”

    “阿弥陀佛...李大人果然顿悟极高,一点即透。我佛慈悲,老衲可与师妹书信一封,但她性情古怪,能否助你,全凭你个人造化了...”方丈说道

    其实,静冉方丈真不确定采鹄毒婆能否帮助李光地破案,尤其是采鹄毒婆恨透了满清官员,没准会害了他性命...但此刻吴世燔与莎尼阿桑应该到达采鹄毒婆处,李光地对吴世燔有恩,若采鹄毒婆与莎尼阿桑想杀他的话,吴世燔定会念其恩德极力阻拦。这样方丈也算还了李光地的昔日恩情,彼此两不相欠...

    古代通讯极差,尤其偏远地区更是连手绘地图都没有。所以,方丈只是口头描述了一下采鹄毒婆的大致样貌,用手指在岸台上画了下她的具体住址方位。方丈将写好的书信与佛堂前的一串手珠放入一布袋中让李光地妥善收好,叮嘱了几句一定要注意采鹄毒婆的脾气秉性等,就送李光地出了寺门...

    李光地刚走出寺院大门不足百步,就被埋伏在寺外的一伙儿便衣衙役传令拘捕,带回到府衙海大人处...

    府衙正中端坐着府尹海哈吉大人,左侧站着瘦高的申立驹,右侧站着三缕短须的沈师爷。台下两侧分立着手拿梢棒、一脸严肃的十几位衙役。众人鸦雀无声,寂静的有些可怕...

    “海大人,你我昨夜还坐一处饮酒赏月,今日缘何无故逮我?”见众人无语,李光地先开口说话

    “无故逮你?李光地,我待你不薄,你又是知书达礼之人,为何欲行那谋反之事?”海哈吉道貌岸然的说道

    “光地未曾行谋反之事,大人您不可道听途说啊!”李光地说道

    “本官道听途说?本官原以为你忠心可嘉,更是皇上钦点的朝廷命官,自是为我云南百姓倍感欣慰。可有人亲眼所见你与灵佛寺方丈密谋造反之事,已人赃俱获,铁证如山!李老五,把你所见所闻讲给李大人听听?”海哈吉指向台下一位矮胖大眼、满脸络腮胡子的衙役说道

    “自上次在灵佛寺外,纳兰公子无端被一少数民族刁妇刁难栽赃,小人就在暗中调查灵佛寺。现在大街上都在传李光地是故意放走的郭襄怡,其目的是让郭襄怡去召集反叛军队,随时准备东山再起。李光地与那少数民族刁妇并灵佛寺方丈即是叛贼主谋。晌午时分,小人见李大人在一小和尚的带领下偷偷进入方丈禅房。他与方丈先在佛前跪了半个多时辰,而后起身小声窃窃私语。方丈在一布袋中放入写好的密信和佛堂上的物品,并嘱咐李大人将此布袋妥善收好。最后,方丈在岸台上用手指给李大人画着图案,像极战略部署,李大人看后一副志在必得、连连点头称是的样子...这些都是小人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小人潜伏在方丈窗外,因他二人说话声音实在太小,小人潜伏在窗外无法听清。但那布袋一定还在李大人囊中,府尹大人拆开一看便知...”李老五说道

    海哈吉听后瞬间变了脸,像审犯人一样对李光地呵斥道:“哼,李光地...人赃俱获你还有何抵赖!亏我还许你纳妾、置备房产,你却在暗中谋逆加害于我。左右,把李光地给我搜身绑了,待谋反罪责落实,奏明皇上抄家问斩!”

    李光地内心忐忑不已...因为他也不知道静冉方丈会在信中跟采鹄毒婆说些什么。或许方丈真的想快刀斩乱麻,借远在大理的采鹄毒婆之手杀掉贪官海哈吉等政敌,这样的话自己岂不真的成了叛贼?就算是信中未提及杀人,但蓄意陷害朝廷官员,皇上知道后也会对己数罪并罚,亦会被抄家入狱,到时候百口难辩...

    但接下来发生的,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海哈吉拆起密信,第一眼阅看,只见他面部五官就如空中云朵般,先是黑漆漆急促的皱在一起,那架势好似瞬间欲刮逛风下暴雨。定睛第二眼阅看,又如骤雨初霁般云卷风舒,面色忽黑忽白。环顾四周后,聚拢眼耳鼻口于一处的第三眼阅看,整张脸好似久旱无雨、赤日炎炎的天空,那如云朵般聚拢的五官被烈光分割的七零八落、零星分布在面部的边边角角...

    海大人面部表情瞬息万变,最终稳稳的定格在一个大大的“囧”字上...

    “大人,遇到困难了么?”申立驹看着一脸囧态的海哈吉说道

    “这个布袋中的手珠再寻常不过,我没发现什么端倪。可是这密信,我实在是没看明白。申大人,你见多识广,你来端详端详...”海哈吉疑惑的说道

    申立驹接过密信,见信的封面上未著任何人名地址,只用工笔画了三团火,中间的一团大,两旁的小...密信里面塞放一张符纸,但与一般符纸不同的是,这张符纸上没写任何经文。只在中间画着一头鼻孔处穿着铜环的牛头,四周描绘着类似于现代蕾丝边的花纹...申立驹越看越懵,小声说道:“无任何字迹可寻,这密信是何用意呢?”申立驹又把密信给沈师爷看了看,沈师爷依旧没有猜透。见众人皆被难住,申立驹悄悄在海大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光地毕竟是聪明绝顶,见众人如此难堪,他猜想定是静冉方丈的密信出的幺蛾子...众人肯定没在信中抓住任何把柄,那么,接下来就得看自己如何自圆其说了...

    听申立驹说完,台上的海哈吉又变回眉毛倒竖、凶神恶煞的模样,呵斥道:“大胆李光地!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与江湖术士暗中勾结,弄这巫蛊之术坑害良民百姓,幸好被本官提早发现,你可知罪啊?”

    李光地刚还在想,如果众人没找出把柄,自己当如何胡搅蛮缠蒙骗过关。可是海哈吉突发此言诈他,他着实有些冷不防...

    “江湖术士?巫蛊之术?据下官所知,灵佛寺可是全云南仅存的一座皇家寺院。静冉方丈更是我朝孝庄太皇太后钦封的得道高僧,你是说静冉方丈是江湖术士、用巫蛊之术害人吗?”李光地反问道

    “我...我不是说的静冉方丈,是说你在其他地方与江湖术士有勾结?”海哈吉明显已底气不足的说道

    “下官昨日刚到的昆明,傍晚一直在府尹大人家中聚会饮酒,今天只去过灵佛寺。难道下官是在府尹大人家中勾结的江湖术士?”李光地此话一说出,两旁的衙役已闷声偷笑起来。

    “你...你自己看...这难道不是江湖术士用巫蛊术害人的东西吗?”海哈吉实在不知该如何编排李光地了,只能如此说道

    李光地看罢密信,实在也猜不透静冉方丈的用意,遂灵机一动,说道:“海大人,这不是什么密信,只因下官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心中实在不自在。遂晌午时分找到静冉方丈,求他破解一挂,保下官财运亨通、家业兴旺...方丈见我虔诚礼佛,遂赐我密封的符纸一张,嘱咐我千万不可拆开验看,否则将会病魔缠身。告诫下官于下月初一冥阴节戌时三刻,在西门外第三个“十””字路口,用竹竿在地上画一圈将其烧掉,烧掉后下官定会万事顺利...李老五看到的“战略部署”,实际上是方丈在案台上给我画的“十”字路口方位。“窃窃私语”是方丈给下官念的祈福经文。“佛堂上的物品”就是这一串手珠,海大人若是喜欢,拿走便是。至于这个符纸,拆开就不灵验了,下官改日还得重新求一个...”

    “那街道上都在传,是你故意放走的郭襄怡,你们就是想一同蓄意谋反,你又做何解释?”海哈吉接着问道

    “海大人,市井无赖们以讹传讹,怎可轻信?都怪我一时心慈面软,才铸成大错,给众人留下话柄。要么这样,有人见过郭襄怡容貌,大人找画师画好缉捕头像,悬挂在全云南的大街小巷。再次将其抓捕归案后,下官一定亲自审问,定斩不赦。这也算给下官一个澄清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李光地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海哈吉就算不信也被怼的哑口无言。他向左右看了看申立驹与沈师爷,见二人也是苦恼的直摇头,没有了任何反驳话语。可作为府尹的海哈吉,气场绝对不能倒,场面还得硬撑回来...双手甩了甩肚囊上的肥肉,起身怒指台下的衙役李老五,厉声骂道:“好你个狗眼看人低的死奴才,无端离间我与李通判的关系,真是气煞我也!左右,将这个无事生非的衙役李老五杖责二十,革职回原籍,永不录用!”

    怎奈这海哈吉真是属变色龙的,瞬间又赔笑道:“李通判啊,刚才这全是一场误会,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过...通判手头若是宽裕的话,最好提早支付些纳妾银两。时间久了,多还利息不说,为兄在中间做保,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这是当然...府尹大人请放心,在下卖掉京城那三座宅院,自会偿还全部本息,绝对不会让府尹大人从中作梗。”李光地心想,反正是你们栽赃陷害我的,我索性来个顺水推舟,继续吹吹牛皮罢了。

    “要么今天先这样,李通判你先回馆驿休息三天,十月初二正式到任。今后有用到为兄的地方千万别不好意思张口。”海哈吉说道

    李光地有惊无险,回到家中将下午发生的事对耿氏说了一遍...

    “这么说现在你还不能去大理查案,现在到处都有人盯着你,你只可今后凭借工作之便再做商议...”耿氏说道

    “莲儿今天怎么样,她有何异常举动吗?”李光地问道

    “她倒是没什么,总是围在我身边忙前忙后,生怕出现什么乱子我要责罚她似的。不过她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自在,我一个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惯了,她这一跟我抢活干,我还真没法责骂她。而且她说话也是彬彬有礼的,不像普通人家的丫鬟仆人,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耿氏说道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静冉方丈说汤府大公子下月大婚娶的不是莲儿,而是一位大理的女子。那么莲儿为什么会帮他们撒这个慌?良家女子就算到了生死关头,都不会拿自己的贞洁开玩笑,莲儿肯定是有难言之隐?现在敢确定是,莲儿不是海哈吉府里的侍女。那么她和汤老爷家又有什么瓜葛呢?她又想在我府内了解到哪些情况呢?”李光地疑惑道

    “我们先别打草惊蛇,我与她多接触几天观察观察。她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不会有多少叵测心机。我们真心待她的话,到时候她自己会说实话的。”耿氏说道

    “夫人,那就辛苦你了,都是我自己惹的祸,连累了你...”李光地说道

    按照见过郭襄怡的官军口头描述,海哈吉请画匠画出其肖像图。并莎尼的图像一起张贴在昆明的大街小巷...很快,全云南都传开了,但有缉捕到这两位女叛贼者,知府会重金悬赏...李光地本不愿这样做,因为一旦郭襄怡被抓回,他必将愧对良心,无颜去见泉下的吴世燔...

    但命理如此,郭襄怡命不该绝...

    自那夜身着清军兵服逃出,郭襄怡漫无目的的沿着城外溪流一路向西。荒草摇摇、老树沙沙,漫山的尸横遍野,连亘的断壁残垣。老鸦恶犬争啃着腐烂尸身,烦冤新鬼恸诉着九殿阎王...很难想象,她一介弱女子是如何抗拒的饥寒、恐惧、战火、孤寂...彼时的她心中只存一个信念——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对得起战争中死去的亲人...或许是其坚强的意志,感动到天帝都不得不眷顾她。战争一结束,当整个清军都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中时,她这位侥幸漏网的无关紧要人物已变得微不足道。直到两月后,康熙帝重赏群臣,明珠等人为压制李光地晋升,才拿他私放郭襄怡的罪名大做文章...

    遍体鳞伤、寸心如割、瑀瑀而行...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的路,欲投向何方。她只想寻个栖息之所,有位好心人能赐她一杯粗茶、半舀粥汤...她视力逐渐模糊,双膝逐渐瘫软。欲撑起孱弱身体,但连双手奋力环抱的枯藤树干亦弃掉了她,只在树皮表面留下数条殷红血迹...她倒下了,闭目了,垂帘下现出父亲与丈夫的音容笑貌,她渴求他们将自己接去团聚...同时她嗅到了弥漫空中的香薰草味道,她触到了泥土里焕发出的盎然生机,她闻到了不远处朗朗诵读的华美辞藻,她笑了,笑的安然祥和...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诵此词者乃山下草屋内一带发修行的中年妇人。着荆钗素衣,持凤眼菩提。柳眉杏眼,粉腮朱唇。双鬓幽有银丝跳动,眸中噙满哀婉泪花。身形风韵翘楚,诵音婉转温柔。虽生于烟花巷柳,但福王少小风流惯,不爱江山偏爱美人...

    “真是苦命的孩子!”这些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见山脚处有声响,正在院外诵词踱步的妇人收起掌中菩提,快步朝郭襄怡栽倒方向奔去。

    “母亲,你瞧她一女子,着一身满清破旧乡勇军装,身上又无正规八旗或绿林军的身份名牌。孩儿猜想,她八成是逃难出来的王公女眷?可自昆明全境失守,清军步步设防。她一介弱女子是如何弄到清军的军服,又是如何冲破密不透风的重重关卡?”说话的是一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子,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声如洪钟,仪表不凡。

    “杰儿,你猜的没错。不过她不是普通的王公女眷,她正是你们吴周政权的后主皇后郭襄怡...”妇人望着躺在床上昏迷的郭襄怡说道。

    “不会如此凑巧吧,你看她已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奄奄一息。母亲您是何以断定?”男子惊愕的有些不敢相信母亲说的话

    “你还记得那只随吴将军作战的苍老神鹰吗?那只神鹰在两个月前来找过我...”妇人说道

    “孩儿当然记得。当年就是它在战场啄开了我左脚战靴,才揭露出我吴氏宗族独有的刺绣标识。自此后,孩儿曾多次问过母亲,但母亲不愿提起与吴周政权的往昔岁月。孩儿亦是满心惆怅,不知我这堂堂七尺男儿今后该投靠何处、报效哪方?直到两月前孩儿收到神鹰送来的吴周后主吴世燔的书信。他在信中恳求我一定要娶妻生子,归隐到世外桃源,延续下吴氏宗族仅存的这支血脉。他说他们大势已去,城破后将被满门灭族,告诉我切不可因此与清军反目复仇...神鹰找到我时,因劳累过度,送完书信就仙逝了...孩儿只在尸身僵硬的神鹰身上寻到了数枚铜钱,3粒珍珠,还有君王调兵用的半副玉虎符。随后便申请了三个月的省亲假,离开部队,来到了母亲这里。”男子说道

    “哎...这些都是世燔孩儿的一番苦心...他将铜钱散播出去,是想让后世记住云南吴周这个短命王朝。虎符即是兵权,君主将半副玉虎符交给你,说明他已经交出了兵权,其他人见不到君主虎符就不会再想复仇...你看这位姑娘发挽着紫金凤头簪,该饰品乃吴周皇后世代相传的独有宝物。头簪凤头处环绕镶嵌着9颗吕宋黑珍珠,这9颗黑珍珠晶莹凝重、高雅纯洁,乃是当年吕宋国王送给吴将军的外交礼物。她头簪上正巧缺的3粒黑珍珠,与你拾到的若合符节...”妇人说道

    经母亲点拨,男子如醍醐灌顶。用拾到的3粒黑珍珠与之对比,验证母亲的推断准确无误...

    “母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些时日,昆明城内到处都在张贴缉捕她的悬赏告示,很快就会波及整个云南...”男子说道

    “她毕竟是你们吴氏的人,而我又长斋礼佛,虽说过往与吴将军有诸多恩怨情仇,可吴氏后人是无辜的...此地距昆明300多里远,十日之内,官府还不会来搜寻。你速去采集些草药食物,这几日容为娘观察下情况,待她苏醒后再安排稳妥去处...”妇人说道

    读此周知,这中年妇人即是吴三桂爱妾陈圆圆。说她是巾帼才女也好,红颜祸水也罢。吴三桂将军与她的爱恨情仇,后人无权过多评价。事已至此,唯愿逝者安息,生者安康...那位男子即是陈圆圆当年遁入青灯古佛,离开云南王吴三桂时,怀有的遗腹子吴应杰。25年过去了,知道身世后的吴应杰也和刚刚复活的吴世燔一样,只恨自己生不逢时。处处不得不忍辱负重、隐姓埋名...

    数日后,在陈圆圆母子的悉心照料下,郭襄怡也同吴世燔一样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苏醒后,陈圆圆没向她过多说明什么,只讲道自己夫家早逝,娘家刑姓。膝下只收一孤儿养子,随己姓,名锐锋。起初,郭襄怡不愿道出自己凄惨身世,陈圆圆亦不多问。她只说自己是清军后勤医务兵,在行军途中负伤,后与大部队走散...但随着时间推移,外面缉拿风声四起,她愈发惴惴不安...

    “阿婆。承蒙您这些天的悉心照料,救命之恩,永世难报。民女...只有头上这件紫金凤头簪,乃祖上所传饰物,待太平后希望您能换些银两,聊表我心。我今身体恢复许多,可以行走。民女不可再连累你们,部队中还有民女的老父兄弟,这就去投奔...”郭襄怡拔下头簪,酿酿跄跄的起身欲出门离去。

    “我们救你不是为了银钱,更不是为了让你回报。我为云贵总督所属的一级军校参领。你说下你的部队番号,父亲兄弟姓甚名谁?或许我们可以帮助到你。”吴应杰抢在母亲之前故意问道

    “民女...民女只是战时随父亲应征的医女。不知晓部队番号...家父是...”突然被提问到,着实让郭襄怡猝不及防。本就不会扯谎的她,更是羞的面红耳赤,话语含糊不清。

    “小姑娘,别为难了。其实从你的言谈举止上,我们早就猜出你是从昆明逃难出的王公贵族家眷...你想凭借穿着一身清军兵服浑水摸鱼,但瞒不过老身的眼睛。不过你别害怕,老身母子二人早就对清朝统治不满,我们是不会将你羁押给官府的。锐锋日常随军驻扎全国各地,这几日他正待回归,你可以他妻子身份随军行进,待寻到安全之所他会将你妥善安置。”陈圆圆说道

    “母亲,孩儿不回军营。孩儿都3年没见到母亲了,孩儿这就向朝廷辞官交还军印,在此侍奉母亲安享晚年。”吴应杰说道

    “傻孩子,逢此乱世,不参军你何以为生?你自幼习文练武,不就为了成年后博取功名吗?况朝廷规定,校级以上将官可以随军带妻室。你只有返回军中,才可确保这位姑娘的安全。对了,姑娘。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陈圆圆说道

    “民女娘家姓郭,小名婉儿...”本想换一个姓氏,但紧张的她直接将真实姓氏说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未来吉凶,既然面前这对母子救了自己性命,她索性把全部保票押在了他们身上...

    “锋儿,就听为娘的吧。为娘吃斋念佛,在此清幽之所了却余生再好不过。而你志存高远,当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你每月寄给为娘的银钱足够日常开销,这些你无需惦念。为娘知道官场多阿谀谄媚、表里为奸之辈。而你自幼忠正刚毅,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但你想想自己惨死的父母兄弟...”陈圆圆说到此处哽咽住了,眸中噙满哀伤泪花。“这位婉儿姑娘略懂医术,又是知书达礼善良的人。你带上她,彼此在路上也好相互照应...”

    吴应杰是孝顺的孩子,母亲话已至此,他不敢违抗母意。只是,他与郭襄怡毕竟是叔侄关系,若如此以夫妻之名以假乱真,有违纲常伦理。况这是在清军取得胜利后,准许他三个月的回乡省亲假期间。军中将士们多是清一色的单身汉,若自己再次返营时带回个水灵媳妇,难免会成为将士们的笑柄...

    吴、郭二人尽量回避目光对视,他二人谁都不愿说出自身凄惨身世,更不愿阐明真实身份。他虽知道郭襄怡为谁,但他不会道破。怕一旦道出,会叫她痛定思痛,在势单力薄的条件下与缉捕她的清军对抗,白白的搭上身家性命...郭襄怡通过陈圆圆的话语,揣测到吴应杰自幼父母亲属皆被清军所害,迫于生存压力又不得复仇,这一点他二人算是同病相怜...但自己新寡,一想到父亲夫君的尸身尚在灵佛寺内不得去祭奠,心痛的让她无法原谅自己...

    “我...我还是自己走吧。刑将军是有官家身份的人,我不能让他随军东征西讨时,还带上我这累赘负担...”郭襄怡实在无法控制内心的哀伤,任凭豆粒大的泪珠划落脸颊、流落嘴角、碎落地面...

    “婉儿姑娘,你别说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国丈郭壮图的女儿。你的一颦一蹙皆与你的母亲如出一辙。整个云南能孕育出你这般玲珑剔透、秀丽端庄姑娘的,怕是只有天生丽质的郭夫人了(郭夫人是吴三桂长女,最得陈圆圆疼爱)...二十年前,在清军的围剿下,我携幼子锐锋走投无路。恰是得遇郭国丈夫妇援手,才死里逃生...今郭国丈夫妇泉下显灵,才让我们在此团聚。斯人已逝,后主并郭国丈惨死在昆明灵佛寺内,后你母亲携带10岁的幼子也未能逃出城外,亦殒命于清军刀下...你的叔伯姑舅皆被屠戮,四海之内,你将投奔何方?”

    陈圆圆此语一出,悲伤泣极的郭襄怡已面如死灰...双膝失禁到瘫软跪地,胸腔内暗涌出的阵阵绞痛如数根冰柱同时刺透心脏,浑身痉挛颤抖到俯首以手掩面,她再不愿回眸面看这悲惨世界...

    陈圆圆亦面壁抽泣了许久,历经沧桑的她能理解郭襄怡此刻的心情。但又有谁能懂得她内心的脆弱、悲伤、与茫然?她靠美貌倾倒过无数权贵男人,甚至是她间接改变了整个华夏历史。但她不过是权男们的掌中玩物,任其随意摆布。她从来都没活过自己的生活,年老色衰后更是被弃如敝履...

    宣泄出压抑良久的心情,二人慢慢恢复了平静...

    “孩子,你放心。我与灵佛寺众高僧已将你的父母夫弟四人入殓安葬,每逢冥阴寒食并小大佛会,我都会去扫墓祭拜,祈祷后人诸事顺遂...”

    “阿婆。我...我...”郭襄怡实在乱到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心情,接连重重叩首于地,叩的天庭红肿,渗出丝丝血迹...

    “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你现在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一切听从老身安排就好。老身替你备好几身粗布长裙,并一些路上用的干粮盘缠,你梳洗好就跟锐锋上路吧...”陈圆圆将泣不成声的郭襄怡双手搀起,用温暖安宁的臂弯将这位可怜的孩子拥入怀中。

    大难不死的郭襄怡这一路上还会遇到哪些曲折?刚刚复活的吴世燔,又会在莎尼阿桑等人的指教下上演哪些故事?请看下集:励精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