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老路在香港吃港餐喝早茶，逛公园看夜景，身边还有闺女外孙老伴儿作陪，逍遥自在了一个星期。
回来的时候，老路和张夷带了不少东西，路瑶也带了好多礼物。
老路一回家，路璐徐江就带着孩子过来凑热闹了。收到礼物，每个人都笑逐颜开的。
路瑶给她老姨，就是找过张夷茬的朱丽，也带了礼物。
朱丽自从搬了家以后，离老路住的地方远了，远有远的好处，她不会特地大老远过来找事了，再说，自从张夷和老路领了证之后，朱丽也就消停多了。不过直到朱丽搬走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张夷出门还有四处张望的习惯，生怕她突然杀出来找麻烦。
从香港回来第二天，路瑶一个人去了朱丽家。
朱丽家从东城搬到了西城，路瑶找了半天才找到住址。朱丽搬家的时候并没有告诉老路地址，路瑶找了一圈认识朱丽的街坊朋友才打听清楚。
路瑶的到来让朱丽很吃惊。
“你怎么来了？”
路瑶站在门口，笑着说：“怎么？不欢迎我啊？”
“瞧这丫头说的，快进来。”朱丽说：“老姨还能不欢迎你啊。”
路瑶进了门，家里没别人，“姨夫呢？小宝儿呢？”
“你姨夫带小宝儿出去上课了。你快坐。”
“大周末还上课啊？上什么课呢？”
“小宝儿一直练武术呢。”
路瑶垂眼笑了笑，哼，练武术呢，练完了去打人？
“我弟他们呢？”
“他们加班。”
“那么忙呢？这孩子就能扔给你们了？”
“可不，只能我们看着了。哎，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朱丽说：“哎，来来，喝茶吧”。
路瑶笑笑，说：“行了，别忙活了。你这儿可不太好找啊，问了一大堆人才找到。你搬家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地址？”
朱丽坐下来，说：“你妈都不在了，我还需要告诉谁？”
路瑶知道，老姨跟老妈感情深厚，老妈一走，给她的打击不小。
“那至少告诉我们啊，我们来看你的时候也好找到门啊。”
朱丽笑了，“这还是我的不对了？”
路瑶扶了扶眼镜，看看朱丽说：“那肯定是你的不对啊，怎么？拿我们当外人了？”
朱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你这孩子，这是哪儿的话。你们跟我亲生的是一样的。老话早说了，亲不过姨舅。”
“就是啊，那你的行动充分说明了没把我们当自家人看啊。”
“行了行了，我不对，行不行？”
路瑶笑笑，“不逗你了。”从包里拿出一套化妆品，“前几天带我爸去了趟香港，这是给你买的。拿着。”
朱丽接过礼物，“谢谢啦。”
路瑶又拿出一瓶香水，“这是我爸和张夷给你的。拿着。”
朱丽没伸手。
路瑶说：“拿着啊。”说完把东西塞进朱丽手里。
朱丽一副不自在的神情，问：“怎么她还给我买东西？”
“我爸他们买了很多东西，人人有份，别想那么多，拿着吧，不是特地只给你一个人买的。”
朱丽摸索着手里的东西，很疑惑地说：“我之前那么对她，她还送我东西？”
“送你的就是送你的，拿着就行了。”
朱丽凑近了小声问：“那，他们不生我气了？”
“他们大人有大量。”
“后来也有人劝我，说我不该那么……”
“咳，事情过了就过了。老姨你也知道你做的不对，以后别再那样就行了。张夷那人挺好的，对我爸很好，对我们一家人也很好，我觉得我爸能找到她真是好福气，院儿里的人也都这么说。”路瑶看看朱丽，看她在认真听，接着说：“我知道，老姨你跟我妈感情深厚，所以你……”
朱丽说：“所以我咽不下这口气，那女人凭什么住我姐的房子？”
路瑶看老姨又要急，赶紧劝住：“好了好了，别激动。你的动机我们都明白。老姨，我妈走了，老爸不可能一个人过到最后，他找到的不是张夷也会是别人，总会有一个人住进那房子。”
朱丽渐渐平静下来。
路瑶继续说：“开始的时候，我心里也别扭，不痛快。但为了我爸好，还得同意他走这一步。我妈不在了，可我爸的生活还得继续啊，日子还长，你能让他一个人孤独地过下去吗？不可能，对他来说也不现实，你说是不是？往后有张夷照顾他，我们都放心。”
路瑶看看朱丽，朱丽面无表情。
“老姨，凡事往前看看，如果你还没有放下，就学着放下吧。”
朱丽眼角流下了泪水，抹抹眼角笑了笑，说：“没想到让一个小辈来教训我了。”
路瑶哼哼一笑。
路瑶仔细看着朱丽的脸，朱丽摸摸脸上，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路瑶摇摇头，“不是。”她轻叹口气，说：“老姨，你长得跟我妈太像了。”
朱丽又摸摸脸，说：“小时候人们都说我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比你妈小五岁，人们都奇怪地问你姥姥说：你家的两个闺女长得一模一样，却差了五岁，应该生成双胞胎才对。”
路瑶轻轻一笑，从前她也听老妈讲过同样的话。
朱丽说：“我一直也挺奇怪我们怎么能长得那么像。”
“你们长得像我姥爷。”
“对，太像了。你姥姥因为这个，很不满意，觉得我们俩一点儿都没遗传她的漂亮基因，总说我们长得丑。”
“呵呵。”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话了，现在还能记得。”朱丽不禁感慨，“几十年一晃就过了。上一代人早就走了，我们这一代也要陆续离开了。”
朱丽喉头哽住，说不下去了。
路瑶看老姨越说越难受，赶紧岔开话题，“老姨，跟你说件事，我爸还不知道。”
“哦？你有对象了？要结婚了？”
路瑶无奈笑笑，“你嘴怎么那么快呢？就不能等我告诉你吗？”
朱丽打打自己的嘴，笑说：“老姨就这毛病，嘴欠。你说你说。”
“我要出国了。”
“出差啊？”
“移民。”
朱丽怔怔地看着路瑶，“今天是特地来跟我告别的？”
路瑶笑了笑，说：“算是吧。我今天来，一是给老姨你送礼物，二是请求你以后别再去烦我爸和张夷，让他们平静地过他们日子吧，三就是告别了。”
“什么时候走？”
“不会明天就走的。过了春节。”
“那也很快了。”朱丽突然怅然。
冬天对路璐和路瑶来说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老妈的祭日。这也是两姐妹团聚的机会。
路瑶回家，让家里热闹了不少。
“爸，明天我和路璐去看看妈。”
“嗯，又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去看看吧，跟你妈好好说说话，她不爱听我说话，爱听你们念叨。”
“一会儿我们准备点儿东西。”
“哦，我给准备了点心水果，你们看看再准备点儿什么吧。”张夷说，“还有，我，我给你妈妈写了封信，明天去的时候帮烧给她好吗？我有些话也想跟老姐姐说说。”
张夷的这一举动让路瑶和路璐很惊讶，一是没想到她也记得老妈的祭日，二来更没想到她还信要捎给老妈。
既然说出来了，明天帮她带过去就是了。
路璐和路瑶整理东西。
“张姨怎么知道我老妈爱吃这些点心？”路瑶问。
“你爸说的，他说了我就去买来了，想着你们明天要去看你妈妈，都给她带上吧。唉，也就是个意思了。”
路璐点点头，“可不就是个意思了，唉。”
人没了，还吃什么喝什么呀，也就是活人对死者的想念罢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虽没下雪，却清冷得很，像极了人的心情。
路璐和路瑶一身黑衣，伫立在老妈的墓碑前。第三个年头了，姐俩每年清明来一次，忌日再来一次，一年两次来看老妈。
路瑶把墓碑周围清理干净，整齐摆放好点心、水果、花束，还有白酒，老妈是个性情洒脱的女人，以前喜欢喝几杯。
姐妹俩念念叨叨了很多，家里的事，老爸的事，孩子的事。
路璐掏出张夷写给老妈的信，信封没封口，显然也是给两姐妹看的。
“妈，爸找了个伴儿，叫张夷，您也认识的，不过可能没说几句话。她把爸照顾的挺好，爸也挺好，她让我们给您捎来一封信，想必她有挺多话要跟您说。”
路璐把信从信封里拿出来，打开，她想看看张夷到底要说了些什么。
信突然被一只手抢走。
“哎？”路璐慌忙起身，顺那只手的方向，“老姨？”
“什么时候来的？”路璐问。
“刚到，这是什么？”
那个女人写的信？
看着老姨那张不屑的带着怒气的脸，路瑶说：“老姨，你不用这副表情，咱们不都说过了吗？以后你们都好好的。今天有什么话，你也跟我妈说说吧。”
“有什么话？我，我就是想她。”老姨说着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姐妹俩也开始掉眼泪了，女人的喜怒哀乐都喜欢扎堆。
老姨收了收哭声，看了看手里的信，“那个女人还给你妈写信？”
路璐说：“她都写了，就烧给老妈吧。她也不是坏人，也是诚心诚意对我爸好。”
路瑶伸手，说：“老姨，把信给我吧。”
朱丽说：“我倒要看看她写的什么。”
老姨愤愤把信纸抻平。
纸上的字倒也娟秀。信纸上的内容如下：
老姐姐，孩子们今天去看你，我不好意思去，先让孩子们给我捎封信给你吧。家里你留下的东西，还有你的照片，我会好好替你保管，每天把它们擦拭得干干净净。你是好人，老路也是好人。你放心吧，我会把老路照顾好的。老路、孩子们、还有你妹妹，他们都想你。说起来不好意思，我跟孩子们的老姨还大吵过一回，她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吗？你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老路和孩子们都好，你若有灵就回家来看看。
路璐和路瑶一左一右站在老姨旁边，三人看完了信。
“老姨，把信给我吧。”路瑶再次伸手。
朱丽的怒容淡了下来，把信交到路瑶手里。
路瑶把信点燃，就算是捎给老妈看了，也完成了张夷的心愿。
朱丽说：“回去告诉那个女人，她要是敢扔我姐的东西，要是敢对我姐夫不好，我还会找她。”
路璐嘴角轻轻一动，老姨这心坎应该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路瑶请全家人去饭店吃一顿团圆饭。
老路打扮得很精神，心情好，人自然就精神。
“爸这打扮比相亲还帅呢。”路璐开玩笑说。
“有吗？”然后笑着对张夷说：“比相亲大会那天帅吗？”
老路这话问得张夷脸都红了。
路璐说：“行了，爸，你就别逗张姨了。”
城里最豪华的酒楼。
老路精神抖擞地走在前头，心中一片自豪。
雅间里，酒菜上齐，全家坐定。
老路道：“哎呀，真好，全家终于能在一起吃个饭了。”
“是啊，爸今天多喝两杯。”路璐说。
“那当然，别说多喝两杯，几杯都行啊。”老路高兴，大闺女难得回来一趟，难得一起吃饭。
大家你敬我，我敬你，很是热闹。
一轮客套过后，路瑶说：“爸，我有件事想跟大家说说。”
路璐兴奋地说：“有男朋友了？要结婚了？”
“真的？什么时候？”老路赶着问。
路瑶轻轻笑笑，“没有。”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就说嘛。”路璐逗她。
路瑶笑笑：“真没有。”
“哦。”是路璐期望过高了。
路瑶说：“这次回来，我看爸和张姨相处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爸能找到张姨共度晚年，真好。”
大家放下杯筷，认真听路瑶说话，她向来话不太多，今天却像有不少话要讲。
路瑶继续说：“之前爸是我最放心不下的，现在好了，放心了。我们就把我爸交给张姨了，您好好照顾他。”
张夷点点头。
老路觉得这孩子今天话确实多了。
“路璐一家过得也挺好，我也放心了。”
老路越来越觉得这孩子今天话挺多。
“嗯，好，老爸这儿我也放心了，老妹这儿我也放心了。”路瑶说：“我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老路愣了，“什么？”
路瑶点点头，“我要移民了，去美国。”
“啊？”老路万万没想到闺女会宣布这样的消息。
路瑶看看大家的反应，继续说：“我的工作调到了那边，公司都已经给安排好了，移民的事也都办好了，孩子的学校也联系好了。”
“哎？以前没听你说过啊？”老路这才回过劲儿来。
“哦，之前一直在办这些事，现在终于都定下来了。”
“什么时候走？”老路平静地问。
“下个月。”
路瑶要移民的事路璐早就知道，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
“那不是很快了吗？”路璐说：“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个孩子，姐你……”
“放心吧，姐什么时候不行过。”
路瑶这话对，她什么时候不行过？考试行，工作行，没老公自己过得依然行。
其实无论闺女在外地还是在外国，都是在老路看不见的地方生活，但，外国毕竟远啊，够都够不着。
路瑶看出来了老爸的顾虑，笑笑说：“其实美国能有多远，现在世界都成地球村了，去哪儿坐坐飞机一天也就到了。想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爸有空儿也可以去那边住一阵儿，等毛毛再长大一点儿，路璐带他过来玩儿。”
“好啊。”路璐笑说：“毛毛，你大姨成美国人了，咱们有美国亲戚了。”
“好好。”毛毛一个劲拍手，小孩子根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大人说好他就说好。
“嗯，反正你已经决定了。你决定的事，爸没反对过。”老路想了半天，除了同意还能有其他的态度吗？
路瑶笑笑，“走以前我可能就没时间回来了，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原来这是一场豪华的告别宴。
“出去，你一个人……”老路还想提让闺女找对象的事。
路瑶自然知道老爸要说什么，马上说：“爸，我一个人行，放心吧。”
老路点点头。
回来的时候，老路和张夷带了不少东西，路瑶也带了好多礼物。
老路一回家，路璐徐江就带着孩子过来凑热闹了。收到礼物，每个人都笑逐颜开的。
路瑶给她老姨，就是找过张夷茬的朱丽，也带了礼物。
朱丽自从搬了家以后，离老路住的地方远了，远有远的好处，她不会特地大老远过来找事了，再说，自从张夷和老路领了证之后，朱丽也就消停多了。不过直到朱丽搬走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张夷出门还有四处张望的习惯，生怕她突然杀出来找麻烦。
从香港回来第二天，路瑶一个人去了朱丽家。
朱丽家从东城搬到了西城，路瑶找了半天才找到住址。朱丽搬家的时候并没有告诉老路地址，路瑶找了一圈认识朱丽的街坊朋友才打听清楚。
路瑶的到来让朱丽很吃惊。
“你怎么来了？”
路瑶站在门口，笑着说：“怎么？不欢迎我啊？”
“瞧这丫头说的，快进来。”朱丽说：“老姨还能不欢迎你啊。”
路瑶进了门，家里没别人，“姨夫呢？小宝儿呢？”
“你姨夫带小宝儿出去上课了。你快坐。”
“大周末还上课啊？上什么课呢？”
“小宝儿一直练武术呢。”
路瑶垂眼笑了笑，哼，练武术呢，练完了去打人？
“我弟他们呢？”
“他们加班。”
“那么忙呢？这孩子就能扔给你们了？”
“可不，只能我们看着了。哎，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朱丽说：“哎，来来，喝茶吧”。
路瑶笑笑，说：“行了，别忙活了。你这儿可不太好找啊，问了一大堆人才找到。你搬家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地址？”
朱丽坐下来，说：“你妈都不在了，我还需要告诉谁？”
路瑶知道，老姨跟老妈感情深厚，老妈一走，给她的打击不小。
“那至少告诉我们啊，我们来看你的时候也好找到门啊。”
朱丽笑了，“这还是我的不对了？”
路瑶扶了扶眼镜，看看朱丽说：“那肯定是你的不对啊，怎么？拿我们当外人了？”
朱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你这孩子，这是哪儿的话。你们跟我亲生的是一样的。老话早说了，亲不过姨舅。”
“就是啊，那你的行动充分说明了没把我们当自家人看啊。”
“行了行了，我不对，行不行？”
路瑶笑笑，“不逗你了。”从包里拿出一套化妆品，“前几天带我爸去了趟香港，这是给你买的。拿着。”
朱丽接过礼物，“谢谢啦。”
路瑶又拿出一瓶香水，“这是我爸和张夷给你的。拿着。”
朱丽没伸手。
路瑶说：“拿着啊。”说完把东西塞进朱丽手里。
朱丽一副不自在的神情，问：“怎么她还给我买东西？”
“我爸他们买了很多东西，人人有份，别想那么多，拿着吧，不是特地只给你一个人买的。”
朱丽摸索着手里的东西，很疑惑地说：“我之前那么对她，她还送我东西？”
“送你的就是送你的，拿着就行了。”
朱丽凑近了小声问：“那，他们不生我气了？”
“他们大人有大量。”
“后来也有人劝我，说我不该那么……”
“咳，事情过了就过了。老姨你也知道你做的不对，以后别再那样就行了。张夷那人挺好的，对我爸很好，对我们一家人也很好，我觉得我爸能找到她真是好福气，院儿里的人也都这么说。”路瑶看看朱丽，看她在认真听，接着说：“我知道，老姨你跟我妈感情深厚，所以你……”
朱丽说：“所以我咽不下这口气，那女人凭什么住我姐的房子？”
路瑶看老姨又要急，赶紧劝住：“好了好了，别激动。你的动机我们都明白。老姨，我妈走了，老爸不可能一个人过到最后，他找到的不是张夷也会是别人，总会有一个人住进那房子。”
朱丽渐渐平静下来。
路瑶继续说：“开始的时候，我心里也别扭，不痛快。但为了我爸好，还得同意他走这一步。我妈不在了，可我爸的生活还得继续啊，日子还长，你能让他一个人孤独地过下去吗？不可能，对他来说也不现实，你说是不是？往后有张夷照顾他，我们都放心。”
路瑶看看朱丽，朱丽面无表情。
“老姨，凡事往前看看，如果你还没有放下，就学着放下吧。”
朱丽眼角流下了泪水，抹抹眼角笑了笑，说：“没想到让一个小辈来教训我了。”
路瑶哼哼一笑。
路瑶仔细看着朱丽的脸，朱丽摸摸脸上，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路瑶摇摇头，“不是。”她轻叹口气，说：“老姨，你长得跟我妈太像了。”
朱丽又摸摸脸，说：“小时候人们都说我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比你妈小五岁，人们都奇怪地问你姥姥说：你家的两个闺女长得一模一样，却差了五岁，应该生成双胞胎才对。”
路瑶轻轻一笑，从前她也听老妈讲过同样的话。
朱丽说：“我一直也挺奇怪我们怎么能长得那么像。”
“你们长得像我姥爷。”
“对，太像了。你姥姥因为这个，很不满意，觉得我们俩一点儿都没遗传她的漂亮基因，总说我们长得丑。”
“呵呵。”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话了，现在还能记得。”朱丽不禁感慨，“几十年一晃就过了。上一代人早就走了，我们这一代也要陆续离开了。”
朱丽喉头哽住，说不下去了。
路瑶看老姨越说越难受，赶紧岔开话题，“老姨，跟你说件事，我爸还不知道。”
“哦？你有对象了？要结婚了？”
路瑶无奈笑笑，“你嘴怎么那么快呢？就不能等我告诉你吗？”
朱丽打打自己的嘴，笑说：“老姨就这毛病，嘴欠。你说你说。”
“我要出国了。”
“出差啊？”
“移民。”
朱丽怔怔地看着路瑶，“今天是特地来跟我告别的？”
路瑶笑了笑，说：“算是吧。我今天来，一是给老姨你送礼物，二是请求你以后别再去烦我爸和张夷，让他们平静地过他们日子吧，三就是告别了。”
“什么时候走？”
“不会明天就走的。过了春节。”
“那也很快了。”朱丽突然怅然。
冬天对路璐和路瑶来说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老妈的祭日。这也是两姐妹团聚的机会。
路瑶回家，让家里热闹了不少。
“爸，明天我和路璐去看看妈。”
“嗯，又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去看看吧，跟你妈好好说说话，她不爱听我说话，爱听你们念叨。”
“一会儿我们准备点儿东西。”
“哦，我给准备了点心水果，你们看看再准备点儿什么吧。”张夷说，“还有，我，我给你妈妈写了封信，明天去的时候帮烧给她好吗？我有些话也想跟老姐姐说说。”
张夷的这一举动让路瑶和路璐很惊讶，一是没想到她也记得老妈的祭日，二来更没想到她还信要捎给老妈。
既然说出来了，明天帮她带过去就是了。
路璐和路瑶整理东西。
“张姨怎么知道我老妈爱吃这些点心？”路瑶问。
“你爸说的，他说了我就去买来了，想着你们明天要去看你妈妈，都给她带上吧。唉，也就是个意思了。”
路璐点点头，“可不就是个意思了，唉。”
人没了，还吃什么喝什么呀，也就是活人对死者的想念罢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虽没下雪，却清冷得很，像极了人的心情。
路璐和路瑶一身黑衣，伫立在老妈的墓碑前。第三个年头了，姐俩每年清明来一次，忌日再来一次，一年两次来看老妈。
路瑶把墓碑周围清理干净，整齐摆放好点心、水果、花束，还有白酒，老妈是个性情洒脱的女人，以前喜欢喝几杯。
姐妹俩念念叨叨了很多，家里的事，老爸的事，孩子的事。
路璐掏出张夷写给老妈的信，信封没封口，显然也是给两姐妹看的。
“妈，爸找了个伴儿，叫张夷，您也认识的，不过可能没说几句话。她把爸照顾的挺好，爸也挺好，她让我们给您捎来一封信，想必她有挺多话要跟您说。”
路璐把信从信封里拿出来，打开，她想看看张夷到底要说了些什么。
信突然被一只手抢走。
“哎？”路璐慌忙起身，顺那只手的方向，“老姨？”
“什么时候来的？”路璐问。
“刚到，这是什么？”
那个女人写的信？
看着老姨那张不屑的带着怒气的脸，路瑶说：“老姨，你不用这副表情，咱们不都说过了吗？以后你们都好好的。今天有什么话，你也跟我妈说说吧。”
“有什么话？我，我就是想她。”老姨说着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姐妹俩也开始掉眼泪了，女人的喜怒哀乐都喜欢扎堆。
老姨收了收哭声，看了看手里的信，“那个女人还给你妈写信？”
路璐说：“她都写了，就烧给老妈吧。她也不是坏人，也是诚心诚意对我爸好。”
路瑶伸手，说：“老姨，把信给我吧。”
朱丽说：“我倒要看看她写的什么。”
老姨愤愤把信纸抻平。
纸上的字倒也娟秀。信纸上的内容如下：
老姐姐，孩子们今天去看你，我不好意思去，先让孩子们给我捎封信给你吧。家里你留下的东西，还有你的照片，我会好好替你保管，每天把它们擦拭得干干净净。你是好人，老路也是好人。你放心吧，我会把老路照顾好的。老路、孩子们、还有你妹妹，他们都想你。说起来不好意思，我跟孩子们的老姨还大吵过一回，她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吗？你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老路和孩子们都好，你若有灵就回家来看看。
路璐和路瑶一左一右站在老姨旁边，三人看完了信。
“老姨，把信给我吧。”路瑶再次伸手。
朱丽的怒容淡了下来，把信交到路瑶手里。
路瑶把信点燃，就算是捎给老妈看了，也完成了张夷的心愿。
朱丽说：“回去告诉那个女人，她要是敢扔我姐的东西，要是敢对我姐夫不好，我还会找她。”
路璐嘴角轻轻一动，老姨这心坎应该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路瑶请全家人去饭店吃一顿团圆饭。
老路打扮得很精神，心情好，人自然就精神。
“爸这打扮比相亲还帅呢。”路璐开玩笑说。
“有吗？”然后笑着对张夷说：“比相亲大会那天帅吗？”
老路这话问得张夷脸都红了。
路璐说：“行了，爸，你就别逗张姨了。”
城里最豪华的酒楼。
老路精神抖擞地走在前头，心中一片自豪。
雅间里，酒菜上齐，全家坐定。
老路道：“哎呀，真好，全家终于能在一起吃个饭了。”
“是啊，爸今天多喝两杯。”路璐说。
“那当然，别说多喝两杯，几杯都行啊。”老路高兴，大闺女难得回来一趟，难得一起吃饭。
大家你敬我，我敬你，很是热闹。
一轮客套过后，路瑶说：“爸，我有件事想跟大家说说。”
路璐兴奋地说：“有男朋友了？要结婚了？”
“真的？什么时候？”老路赶着问。
路瑶轻轻笑笑，“没有。”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就说嘛。”路璐逗她。
路瑶笑笑：“真没有。”
“哦。”是路璐期望过高了。
路瑶说：“这次回来，我看爸和张姨相处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爸能找到张姨共度晚年，真好。”
大家放下杯筷，认真听路瑶说话，她向来话不太多，今天却像有不少话要讲。
路瑶继续说：“之前爸是我最放心不下的，现在好了，放心了。我们就把我爸交给张姨了，您好好照顾他。”
张夷点点头。
老路觉得这孩子今天话确实多了。
“路璐一家过得也挺好，我也放心了。”
老路越来越觉得这孩子今天话挺多。
“嗯，好，老爸这儿我也放心了，老妹这儿我也放心了。”路瑶说：“我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老路愣了，“什么？”
路瑶点点头，“我要移民了，去美国。”
“啊？”老路万万没想到闺女会宣布这样的消息。
路瑶看看大家的反应，继续说：“我的工作调到了那边，公司都已经给安排好了，移民的事也都办好了，孩子的学校也联系好了。”
“哎？以前没听你说过啊？”老路这才回过劲儿来。
“哦，之前一直在办这些事，现在终于都定下来了。”
“什么时候走？”老路平静地问。
“下个月。”
路瑶要移民的事路璐早就知道，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
“那不是很快了吗？”路璐说：“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个孩子，姐你……”
“放心吧，姐什么时候不行过。”
路瑶这话对，她什么时候不行过？考试行，工作行，没老公自己过得依然行。
其实无论闺女在外地还是在外国，都是在老路看不见的地方生活，但，外国毕竟远啊，够都够不着。
路瑶看出来了老爸的顾虑，笑笑说：“其实美国能有多远，现在世界都成地球村了，去哪儿坐坐飞机一天也就到了。想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爸有空儿也可以去那边住一阵儿，等毛毛再长大一点儿，路璐带他过来玩儿。”
“好啊。”路璐笑说：“毛毛，你大姨成美国人了，咱们有美国亲戚了。”
“好好。”毛毛一个劲拍手，小孩子根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大人说好他就说好。
“嗯，反正你已经决定了。你决定的事，爸没反对过。”老路想了半天，除了同意还能有其他的态度吗？
路瑶笑笑，“走以前我可能就没时间回来了，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原来这是一场豪华的告别宴。
“出去，你一个人……”老路还想提让闺女找对象的事。
路瑶自然知道老爸要说什么，马上说：“爸，我一个人行，放心吧。”
老路点点头。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