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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午宴后,徐海徐江两家人散去。老爸睡了,徐洋歇了,依依也休息了。

    王茜睡不着,坐在客厅里,手里握着遥控器来回摁,一个好节目都没有。

    她思来想去,老爸那儿得让儿子们去说,他们说比自己说更合适,自己毕竟只是儿媳妇,别管太多老公公的事。不过保姆这边,就得自己给她点儿压力了,她们妯娌三个,路璐仁善,不会说狠话,是老徐家的乖乖儿媳妇,沙敏万事都高高挂起,她们俩都指不上。最后撂狠话当恶人的还得是自己。

    保姆不是说自己是“母夜叉”吗?哼,王茜想起这话不禁笑了出来,敢在背后这么说自己,我形象就那么差吗?这说明保姆怕自己,怕就对了,要不她阴谋诡计更多。背地里不定搞出什么乱子呢。

    正琢磨着,称自己为“母夜叉”的那位大姐过来了,左手拿针线,右手拿着一条裤子。

    看见王茜在看电视,保姆笑着问:“不去睡一会儿吗?”

    王茜抬眼看看保姆,冲她笑笑,语气平和地答道:“睡不着。你怎么不去睡?”

    保姆坐下来,说:“我中午不爱睡觉。”

    不爱睡觉?装勤快?

    王茜没说话,也没再看保姆,目光只停留在电屏幕上。

    保姆悄悄看看王茜,又瞧瞧电视,说:“我中午也经常看电视。”

    王茜说:“我一个好电视都没找到,你有什么想看的节目吗?给你。”她说着伸手递给保姆遥控器。

    保姆有些紧张地笑笑,“不用不用,你看你的。我也净是瞎看。”

    王茜看她不接遥控器,收回了手。“这么多台,一个想看的节目都没有,真是怪了。”

    “我们每天都是中央台,不是一台就是四台。一台晚上有电视剧,四台下午看看《远方的家》。”

    保姆这话触动了王茜,公婆从前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多少年都未变过。

    保姆继续说:“你爸爱看战争片,反正他看什么我就陪他看什么。”

    王茜说:“听说你儿子住得不远。”

    保姆边穿针引线边笑着说:“啊,不远,就在公园那边。”

    王茜点点头,“你儿子做什么工作的?”

    哪个当妈的聊到儿子话都会多起来,保姆也不例外,说:“他是做装修的。自己开了个不大的装修公司。前几年开的,不过生意一般吧。”

    王茜想:也是,要是买卖兴隆生意发达,哪个儿子愿意自己的老妈去别人家当老妈子。

    杨保姆继续说:“他能养活自己一家就行了,孙子现在快上初中了。以前孙子小的时候,都是我看着。他们两口子得出去跑业务,挺忙的。现在孩子大了,不用我管了。”

    王茜问:“你在城里有房子吗?”

    “没有,在城里就住在儿子家。要不然我就回乡下去住,乡下有三间平房。”

    王茜早听说保姆跟儿媳妇关系不好,怎么可能长久地住在儿子家。回乡下她没有生活来源,这才出来当保姆的。

    王茜转头看了看保姆,看她正在缝裤边,问道:“怎么不用缝纫机?我妈以前那电动缝纫机很好用的,手缝多慢呀。”

    “哦,我不会用缝纫机。”说完保姆不好意思地笑笑。

    王茜说:“听我爸说,你会做衣服呢,怎么不会用缝纫机?”

    保姆眯起细长的眼睛,说:“做也都是手工的,不会用机器,乡下哪有什么电器。”

    王茜想起老公公说过,保姆以前也在食堂工作过,不妨今天都问问她:“听说你以前在食堂工作过?”

    保姆笑笑,回答:“噢,是工作过。不过也不是做大师傅。是当小工。”

    王茜淡淡看着保姆,一双凤眼,不怒不喜。

    老爸说她会做衣服,看来也就是会改裤边;说她在食堂干过,看来也只是打打下手,根本没有上过灶。老爸对人的要求真是太低了,根本也没仔细询问过她,就天真地相信她会做衣服会做饭,老爸实在是太仁慈了。

    王茜知道保姆怕她,量她在自己面前也不敢虚夸。

    王茜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头,说:“你以前在哪儿的食堂工作过?”

    “哦,在外地。出省了。”

    王茜倒没想到保姆还有这经历。

    保姆继续道:“我第一个丈夫是做工程的,他去外省造房子,我就跟着,在工地上找点儿活干,钱嘛,能挣点儿是点儿。”

    第一个丈夫?什么意思?嫁过好几次吗?

    王茜没说话,听保姆继续道来:“在外省待了六七年,挣了点儿钱,就回家给儿子娶了媳妇,再后来又出去干活儿,就这么来回折腾。不出去干活,钱从哪儿来啊。”

    王茜很好奇她刚才的话,问:“你刚才说你第一个丈夫?你……”

    王茜想问:你嫁过几次了?但这话不好出口。

    保姆却呵呵一笑,说:“我之前只嫁过一次,现在这是第二次了。”

    王茜一时语塞。

    什么?现在是第二次?第二次出嫁?嫁给谁了?我老公公?

    保姆脸上居然呈现出娇羞态,说:“你老公公是个好人,能进这家门,是我运气好,遇到了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好的人家。”

    王茜听不下去了,这是故意混淆概念,混淆视听啊。王茜坐直了身子,眼神已经变了,“你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你来这儿是第二次出嫁?”

    保姆看王茜脸色不对了,没敢说话。

    王茜说:“杨姐呀,你搞搞清楚,你来这儿是当保姆,不是嫁到我们家,明白吗?你跟我老公公的关系是东家和保姆,不是老夫和老妻。”

    保姆不敢吭气,一直摸索着手里的针。

    王茜白了她一眼,怎么?想用针扎死我?借你个胆儿。

    王茜没把保姆借钱和想领证的那些事都抖落出来,她今天还不想跟她摊牌。王茜觉得自己毕竟是个儿媳妇,自己要是亲闺女,今天就跟她撕破脸让她滚蛋,怎耐自己的身份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王茜眼睛落在保姆拿着针的手上,不怒不喜道:“你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这家里不会有人亏待你,也没亏待过你吧。我老公公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

    保姆安静地听着。

    “你遇到我老公公这么好伺候的东家,是你的福气,他待你不薄,工资给你开得不低,你的工作就是把老头照顾好,其他的什么也不要想。”王茜说完这句话,目光特意落在保姆细长的眼睛上,她想看看她听明白了吗?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保姆没抬眼,眼珠来回游离着。

    王茜相信她已经听明白自己的话了。

    保姆很想站起来离开客厅,可王茜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把她钉死在沙发上。

    这画面总不能无聊地定格在这儿。王茜起身,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我困了,你看吧。”说完走开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新年第一天的午觉老徐沉沉睡了近三个钟头。

    一觉醒来,儿子们支好了麻将桌,正在客厅笑盈盈地等他。

    保姆给老徐沏好茶。看看里屋的卧室门还关着,王茜还没起床,保姆跟老徐说:“你们玩儿吧,我到楼下找米老太了。”老徐同意。

    保姆关门出去了,心想明天王茜就走了,再躲半天就过去了。

    老徐父子的四人传统游戏开始了。

    “五万。”

    “四条。”

    “东风。”

    “碰!”

    “九筒。”

    爷儿四个玩得热闹。

    玩过一圈。老徐拿起杯茶喝了口茶。

    徐洋点了一根烟。

    徐海徐江说笑着洗牌。

    四个人开始码牌,老徐清了清嗓子,说:“有件事想跟你们说说。”

    兄弟三个手停下,一齐抬头看向老爸。

    老徐没停下手里的牌,手里码着牌,眼里看着牌,说:“你们觉得杨子怎么样?”

    杨子就是保姆,私下老徐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哥仨互相看了看。

    徐洋说:“保姆啊,凑乎吧。”

    哥仨已经清楚老爸接下来要说什么。

    麻将桌上开家庭会议还是头一回。

    “我想着,过了年跟她领个证。”老徐说。

    老爸终于把大家最不想听到的想法说出来了。

    徐海拿起一张牌在手里摸索。

    徐洋转过身,吐了口烟雾。转过头,说:“爸,咱们不是说好的……”

    徐洋的话还没说完,老徐抢过话来说:“说好的找保姆对吗?我就知道你就要拿这话来塞我。”

    徐洋嘴角一抽,笑了笑。

    老徐瞅瞅三个儿子的表情,说:“我现在就想跟她领个证,怎么?都反对?”

    徐江干脆就直接表态了,“我不同意。”

    老徐看徐海,徐海没说话。

    老徐再看徐洋,徐洋摇摇头,慢悠悠地说:“爸,这肯定不行啊。”

    “怎么就不行?”老徐冲徐江说:“你老丈人不是领证了吗?我怎么就不行?”

    徐江脸上抽了抽,咳了一下儿,皱皱眉头,说:“不一样。爸你找的就是保姆,他找的就是老伴儿。”

    “怎么就不一样,不都是找个女人就伴儿吗?他能领证,到我这儿你就反对了?”老徐“啪”一声将一张麻将甩在桌上。

    徐江把面前的牌一推,也生气了,“真是。”

    今天的四人游戏也就到此为止了。

    “徐海,你呢?”老徐寄希望于二儿子。

    “爸,这事儿咱们不是谈过吗?保姆就是保姆。”徐海说。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也就是通知你们一声儿。”老徐的态度硬邦邦。

    徐洋耐心道:“爸,您先别生气。我们现在也清楚,您对这保姆比较依赖,我们也知道,这件事呢,是她更主动,她希望爸跟她领个证,将来她生活能有保障。爸心地善良,也希望她将来生活有着有落,但咱们可以用其他方法嘛,不一定非得领这个证。咱们给她的工资,足够她给自己买一份保险的,有保险她的生活自然就有保障了吗?”

    徐洋看看老爸,老爸的脸好像没刚才那么黑了,他又将目光扫过两位弟弟,继续说:“保姆肯定是她自己怎么合适怎么来,对吧?她的每个想法都是为她自己打算。领了证她当然能得大便宜,但爸不能什么都为她考虑啊,爸不能什么都先人后已,什么都为别人好,爸得为这个家考虑啊。再说了,爸第一次见到保姆的印象是太丑,显然她是不入爸法眼,不合爸心中的标准的。爸要是想像路叔那样,找个张夷那样的老伴儿,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会做人会处事,只要一张纸正正名,不图别的,能让子女服气放心,那也行。路叔领证前都做过公证,一分钱都不会给新老伴儿,而且据我所知,路叔跟新老伴儿领证结婚以后,新老伴儿都是花自己的工资,没跟老路伸手要过钱。”

    徐洋看看徐江。

    徐江接着说:“没错儿,她都是花自己的钱,我老丈人过意不去,菜钱总得出点儿的,他们现在基本就是aa制,要不老头面子不好看,老让女人花钱。这老伴儿找的,老头一点儿亏都没吃,还赚了。”

    老徐感慨:“老路好运气啊。”

    徐洋笑笑,说:“路叔正巧就碰到这么个人,他们俩就可以这么生活。但各家有各家的过法,对吧?咱们家找的是保姆,就按保姆的标准对待,她是保姆,她就得按保姆的要求来,尽好当保姆的职责。她现在撺掇这事,她就过了。”

    大儿子向来最会用软话讲硬道理。

    老徐没说话,将一块儿麻将拿在手中揉搓。

    “对了,爸,她不是还借了一万块钱吗?这是她五个月的工资,所以从这个月起,爸停发她五个月工资。爸不好意思说,一会儿我跟她说。”徐江说。

    老徐“咳咳”一声,说:“还是我跟她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老徐觉得自己总能轻易被别人说服,保姆言词恳切地说想跟他领证,他应许了,现在听儿子们说的,觉得也有一番道理。

    “不说了,不说了,头大。”老徐把椅子往后一挪,站起身走了。

    老徐刚站起身,路璐正好带毛毛开门进来。

    “爷爷!”

    看见小孙子扑过来,老徐乐了,说:“走,跟爷爷玩儿去。还是我小宝好,他们那几个大宝,烦人。”

    徐洋三兄弟互相看了看,笑了。

    今天老爸把这事公然提出来了,虽然老爸的提议遭到他们兄弟三人的一致反对,但是老爸是不是完全听得进去他们的话,还未知。或许老爸根本就没听进去,或许他会花时间琢磨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三人只能期待老爸是明事理的,期待老爸没有被保姆完全洗脑。

    三天节假日,在保姆看来却是度日如年。一大家子人都回来,她的劳动量比平时增加了许多,那么多人,老的小的,众口难调,哪儿做的不好都得当心。在他们面前得装模作样,能站着就不敢坐着,能坐着就不敢歪着,生怕表现得不好,就希望自己的积极表现让他们对自己满意,不过就算表现再好,他们真的会看在眼里吗?表现再好,他们会拿自己当家里人看吗?杨保姆想着想着有些心凉了。还有王茜那姑奶奶,一会儿一会儿敲打自己,说的那些话句句让自己不爽。

    要想跟老头把证领了,看来不是易事。

    杨保姆暂时也不想那么远了,就希望这三天快快过去。等他们都走了,这里就又是她的地盘了,这里就又是只有她和老徐的自在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