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红色蛹人
寄宿制宿舍唯一的问题,在于它根本上的莫名其妙。
私立学校,大概就是以某个人物为中心,是一家性质不明的财团法人经营的。
其经营方针自然是符合条件的,这点只需要看一下那本作为寄宿指南的小册子和寄宿生守则,便可知道十之八九。
“探索教育之根本,在于培育国之栋梁。”
此乃寄宿学校的创办宗旨,赞同这一宗旨的诸多财界人士纷纷慷慨解囊。
这是对外的招牌,而其中内幕,便以惯用伎俩含糊其词。
明确来说,没有任何人晓得实情,没有人知道创办者的目的,这并不是想象中的大学,想着换一所背景好点的大学。
可这就很困难了。
不过,随后发生了一次学生迁徙,我也跟着到了一所全新的大学,归于国有,不再是以某个人物为中心。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至今也无法理解,不过,全新的大学确实不错,比在这所寄宿制讲院里好多了,这是一方新的生活。
不过,情况也只是好一些而已,宿舍都是一样的问题。
新的大学,是从庄严的升旗仪式开始的,当然也播放奋进的歌,如同体育新闻节目离不开进行曲一样,升旗台位于大院正中,从任何一栋宿舍楼的窗口都可看见。
入住之初,出于好奇,每天我特意在六点钟就爬起身来跑步。
傍晚降旗,仪式大同小异,只是顺序上与早上相反,旗子一溜烟滑下,收进桐木箱里即可,晚间旗子是不随风翻卷的。
房间的分配,原则上是一二年级两人一室,三四年级每人一间。
两人一个的房间,有三张高低床六个床位,略显狭长,尽头墙上开有铝合金框窗口。
窗前,背对背放着学习用的两套桌椅,门内左侧放一架方形铁架子,应该是晾衣服用的。
每件家具,其结构都简单得出奇,且结实的可以。
除了桌椅架子,还有两个立柜,一张小咖啡桌,以及直接安在墙壁上的搁物架。
无论如何爱屋及乌,都难以恭维是富有诗意的空间,显得空旷,不存在安全感,都是直来直去的东西。
差不多所有的搁物架上都摆一些日用品:半导体收音机,吹风机,电暖壶,电热器,以及用来处理速溶咖啡、袋装茶、方糖、速食面的锅和简单的餐具。
房间里都是男同学,大多脏得一塌糊涂,垃圾篓底粘着已经发霉长毛的橘子皮,代替烟灰缸用的空罐子里烟头积了十几厘米厚。
里边一冒烟,便用咖啡或者酒什么的随手倒进去浇灭,发出令人窒息的酸臭味儿。
碗碟则没有一个不是黑乎乎的,里外沾满可可怕的脏物,地板上散乱扔着速食面包装袋、空啤酒瓶以及什么器皿的盖子。
没有一个人想到用扫帚把它们扫在一起再用垃圾铲投进垃圾桶,风一吹来,灰尘便在地板上翩翩起舞。
而且,每个房间都充斥一股难闻的气味,大家全都把要洗的东西塞到床底下,没有一个人定期晾晒被褥,被褥算是彻底吸足了水分,释放出无可救药的气味。
不过,相比之下,我的房间却干净多了,地板上纤尘不染,窗玻璃光可鉴人,卧具每周晾晒一次,钢笔在笔筒里各得其位,就连窗帘每月都少不了清洗一回。
这都是因为我的同室者近乎完美地爱洁成癖,我告诉别人“那家伙连窗帘都洗!”
但谁都烟头不信,谁都不知晓窗帘乃常洗之物,而他们认定窗帘是半永久性垂在窗口的挂件,并且说“那小子性格异常”。
地板他扫,被褥他晒,垃圾他倒,要是我忙得三天没进浴室,他便“呼哧呼哧”凑近我嗅嗅味道,劝我最好去洗澡。
甚至还提醒我该去理发店了,该剪一剪鼻毛,麻烦的是只要发现一条小虫,他就拿起杀虫剂喷雾满屋子喷洒不止,这时我只好到隔壁混乱地带避难。
他在国立大学攻读地理学。
“我嘛,是学地图的。”
刚见面时他对我这样说到,我便私自叫他“小图”。
“喜欢地图?”
我问。
“嗯,大学毕业,去国土地理局,绘制地图。”
于是,我不禁再次心声感慨,世上果然有各种各样的希望,人生目的也各所不同,这是来国立大学后一开始便有的诸多感慨,此乃其一。
不过,不久,搬出了宿舍,我便搬进了我的公寓,离开了宿舍。
很快…
为了节省电费开支,夜晚看书都改成了蜡烛,这样摇摇晃晃的灯光,似乎更有坚定下去的气氛,会积攒耐心,达到读书的最佳效果。
不过,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虽然自由多了一点,生活负担也加重了,趁着空余时间,我开始走进酒吧做专门的开瓶盖员。
说来也是老板照顾,一天下来,要开几百瓶酒,手都累酸了。
这是我开始独立生活的第一个月,就是这样过来的,当然还有很多的细节。
从日记的天气标识,这一年的九月,三十天的时间,有十九天都下过雨,有的是在凌晨,有的是在早上,有的是在上午,下午或者在晚上,赶上雨的次数,我几乎是一百分。
不过,每次遇到雨,我都会慢慢跑着,慢慢跑…
在这个月末,我偶然得意淘换了一把二手吉他,除了蔬菜和书,这便是我买过的第三样东西。
一个人,找块形状不错的石头,挨近一条小溪流,最好是能听见小溪哗哗流水声,环境具备了,就任性弹起自己的抒情情歌,一个人在夕阳下忘乎所以地沉浸在音符里。
于是,音乐又开始走进我的生活里。
最开始就是哼唧小调,有一定的律动感,就会有歌词出现,记住,一旦有词闪过脑海,一定要第一时间捞出来,不然一个波浪就会消失在海面。
一个人的音乐,一个人的美景,是最令我难忘的,大学之外便是空然的我,静静得与时光切磋。
傍晚,我背着吉他走进附近的一家意大利比萨饼店,这是我一路小走半个小时的结果。
令人惊讶的是,一边带着现代气息的建筑,一边四下无人的荒野,仅仅是一步之遥,不过,一到周末,这里倒是成了放松休闲的好地方。
工作了一周的人们,都跑来这里散心,空旷是城市所不具备的。
我一边喝啤酒嚼着比萨饼,一边眺望美丽的夕阳,天地间的一切全都红彤彤一片。
我的手、盘子、桌子,凡是目力所及的东西,无不被染成了红色,而且红得非常鲜艳,就像被特殊的果汁从上方直淋下来似的。
就在这种气势夺人的暮色当中,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并且这时才领悟他给我带来的心灵震颤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类似于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
这种直欲燃烧般的天真烂漫的憧憬,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遗忘在了什么地方,甚至很长时间里我连它曾在我心中存在过都没有记起。
而他摇撼的恰恰就是我身上长眠未醒的“我自身的一部分”。
当我恍然大悟的时候,一时悲怆至极,几欲涕零。
美景的同时,也会是领悟的最佳时刻,因为欣赏到了今天绝美的夕阳,才明白我丢失了什么。
直到那铃声再次响起,也意味着结束,我知道又一次结束了,心中有苦的同时也有微甜凑过来,此刻,绝无仅有的信心满满。
我走进小酒吧,喝了几杯啤酒,闭上眼,一口喝下,这一年的时光便历然在脑海,真快,我轻吐两个字。
我也好,时光也罢,都没改变。
又拿了一个杯子默默对饮,嚼着花生米,很快,店里人多了起来,我就准备离开了。
走到外边,晴星空依然,万里无云,如果是之前,一定会有人告诉我,哪是射手座星图,哪是巨蟹座星图,还有七星瓢虫。
月光很亮,适合散步。
我忽然想到这附近还有一家桌球室,是前两天路过看到的,这是一家位于胡同尽头的小店,记得之前老姑家哥哥带我来过。
“嗯?你也会打桌球?”
一进门店老板问道。
“嗯,还相当不错哩”。
“行,就让你玩一会儿,早点回家”。
老板稍微缓和一下说到,看得出来,我不是那种混小子,就让我玩一会儿。
私立学校,大概就是以某个人物为中心,是一家性质不明的财团法人经营的。
其经营方针自然是符合条件的,这点只需要看一下那本作为寄宿指南的小册子和寄宿生守则,便可知道十之八九。
“探索教育之根本,在于培育国之栋梁。”
此乃寄宿学校的创办宗旨,赞同这一宗旨的诸多财界人士纷纷慷慨解囊。
这是对外的招牌,而其中内幕,便以惯用伎俩含糊其词。
明确来说,没有任何人晓得实情,没有人知道创办者的目的,这并不是想象中的大学,想着换一所背景好点的大学。
可这就很困难了。
不过,随后发生了一次学生迁徙,我也跟着到了一所全新的大学,归于国有,不再是以某个人物为中心。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至今也无法理解,不过,全新的大学确实不错,比在这所寄宿制讲院里好多了,这是一方新的生活。
不过,情况也只是好一些而已,宿舍都是一样的问题。
新的大学,是从庄严的升旗仪式开始的,当然也播放奋进的歌,如同体育新闻节目离不开进行曲一样,升旗台位于大院正中,从任何一栋宿舍楼的窗口都可看见。
入住之初,出于好奇,每天我特意在六点钟就爬起身来跑步。
傍晚降旗,仪式大同小异,只是顺序上与早上相反,旗子一溜烟滑下,收进桐木箱里即可,晚间旗子是不随风翻卷的。
房间的分配,原则上是一二年级两人一室,三四年级每人一间。
两人一个的房间,有三张高低床六个床位,略显狭长,尽头墙上开有铝合金框窗口。
窗前,背对背放着学习用的两套桌椅,门内左侧放一架方形铁架子,应该是晾衣服用的。
每件家具,其结构都简单得出奇,且结实的可以。
除了桌椅架子,还有两个立柜,一张小咖啡桌,以及直接安在墙壁上的搁物架。
无论如何爱屋及乌,都难以恭维是富有诗意的空间,显得空旷,不存在安全感,都是直来直去的东西。
差不多所有的搁物架上都摆一些日用品:半导体收音机,吹风机,电暖壶,电热器,以及用来处理速溶咖啡、袋装茶、方糖、速食面的锅和简单的餐具。
房间里都是男同学,大多脏得一塌糊涂,垃圾篓底粘着已经发霉长毛的橘子皮,代替烟灰缸用的空罐子里烟头积了十几厘米厚。
里边一冒烟,便用咖啡或者酒什么的随手倒进去浇灭,发出令人窒息的酸臭味儿。
碗碟则没有一个不是黑乎乎的,里外沾满可可怕的脏物,地板上散乱扔着速食面包装袋、空啤酒瓶以及什么器皿的盖子。
没有一个人想到用扫帚把它们扫在一起再用垃圾铲投进垃圾桶,风一吹来,灰尘便在地板上翩翩起舞。
而且,每个房间都充斥一股难闻的气味,大家全都把要洗的东西塞到床底下,没有一个人定期晾晒被褥,被褥算是彻底吸足了水分,释放出无可救药的气味。
不过,相比之下,我的房间却干净多了,地板上纤尘不染,窗玻璃光可鉴人,卧具每周晾晒一次,钢笔在笔筒里各得其位,就连窗帘每月都少不了清洗一回。
这都是因为我的同室者近乎完美地爱洁成癖,我告诉别人“那家伙连窗帘都洗!”
但谁都烟头不信,谁都不知晓窗帘乃常洗之物,而他们认定窗帘是半永久性垂在窗口的挂件,并且说“那小子性格异常”。
地板他扫,被褥他晒,垃圾他倒,要是我忙得三天没进浴室,他便“呼哧呼哧”凑近我嗅嗅味道,劝我最好去洗澡。
甚至还提醒我该去理发店了,该剪一剪鼻毛,麻烦的是只要发现一条小虫,他就拿起杀虫剂喷雾满屋子喷洒不止,这时我只好到隔壁混乱地带避难。
他在国立大学攻读地理学。
“我嘛,是学地图的。”
刚见面时他对我这样说到,我便私自叫他“小图”。
“喜欢地图?”
我问。
“嗯,大学毕业,去国土地理局,绘制地图。”
于是,我不禁再次心声感慨,世上果然有各种各样的希望,人生目的也各所不同,这是来国立大学后一开始便有的诸多感慨,此乃其一。
不过,不久,搬出了宿舍,我便搬进了我的公寓,离开了宿舍。
很快…
为了节省电费开支,夜晚看书都改成了蜡烛,这样摇摇晃晃的灯光,似乎更有坚定下去的气氛,会积攒耐心,达到读书的最佳效果。
不过,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虽然自由多了一点,生活负担也加重了,趁着空余时间,我开始走进酒吧做专门的开瓶盖员。
说来也是老板照顾,一天下来,要开几百瓶酒,手都累酸了。
这是我开始独立生活的第一个月,就是这样过来的,当然还有很多的细节。
从日记的天气标识,这一年的九月,三十天的时间,有十九天都下过雨,有的是在凌晨,有的是在早上,有的是在上午,下午或者在晚上,赶上雨的次数,我几乎是一百分。
不过,每次遇到雨,我都会慢慢跑着,慢慢跑…
在这个月末,我偶然得意淘换了一把二手吉他,除了蔬菜和书,这便是我买过的第三样东西。
一个人,找块形状不错的石头,挨近一条小溪流,最好是能听见小溪哗哗流水声,环境具备了,就任性弹起自己的抒情情歌,一个人在夕阳下忘乎所以地沉浸在音符里。
于是,音乐又开始走进我的生活里。
最开始就是哼唧小调,有一定的律动感,就会有歌词出现,记住,一旦有词闪过脑海,一定要第一时间捞出来,不然一个波浪就会消失在海面。
一个人的音乐,一个人的美景,是最令我难忘的,大学之外便是空然的我,静静得与时光切磋。
傍晚,我背着吉他走进附近的一家意大利比萨饼店,这是我一路小走半个小时的结果。
令人惊讶的是,一边带着现代气息的建筑,一边四下无人的荒野,仅仅是一步之遥,不过,一到周末,这里倒是成了放松休闲的好地方。
工作了一周的人们,都跑来这里散心,空旷是城市所不具备的。
我一边喝啤酒嚼着比萨饼,一边眺望美丽的夕阳,天地间的一切全都红彤彤一片。
我的手、盘子、桌子,凡是目力所及的东西,无不被染成了红色,而且红得非常鲜艳,就像被特殊的果汁从上方直淋下来似的。
就在这种气势夺人的暮色当中,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并且这时才领悟他给我带来的心灵震颤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类似于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
这种直欲燃烧般的天真烂漫的憧憬,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遗忘在了什么地方,甚至很长时间里我连它曾在我心中存在过都没有记起。
而他摇撼的恰恰就是我身上长眠未醒的“我自身的一部分”。
当我恍然大悟的时候,一时悲怆至极,几欲涕零。
美景的同时,也会是领悟的最佳时刻,因为欣赏到了今天绝美的夕阳,才明白我丢失了什么。
直到那铃声再次响起,也意味着结束,我知道又一次结束了,心中有苦的同时也有微甜凑过来,此刻,绝无仅有的信心满满。
我走进小酒吧,喝了几杯啤酒,闭上眼,一口喝下,这一年的时光便历然在脑海,真快,我轻吐两个字。
我也好,时光也罢,都没改变。
又拿了一个杯子默默对饮,嚼着花生米,很快,店里人多了起来,我就准备离开了。
走到外边,晴星空依然,万里无云,如果是之前,一定会有人告诉我,哪是射手座星图,哪是巨蟹座星图,还有七星瓢虫。
月光很亮,适合散步。
我忽然想到这附近还有一家桌球室,是前两天路过看到的,这是一家位于胡同尽头的小店,记得之前老姑家哥哥带我来过。
“嗯?你也会打桌球?”
一进门店老板问道。
“嗯,还相当不错哩”。
“行,就让你玩一会儿,早点回家”。
老板稍微缓和一下说到,看得出来,我不是那种混小子,就让我玩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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