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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荒野里的人和狗

    太阳高照,冷洌无风。

    一片荒芜的沙地上,一人一狗,正相伴而行。男子步伐缓慢而坚定,不紧不慢地前行。狗子耷拉着耳朵,吐着舌头,无精打采的跟在他身后。

    此时已是他们离开古城的第三天,也是他们正式进入荒漠的第一天。

    那晚狗子跟了他一路,他没有驱赶,也没有管它。

    此路一走,他绝不会回头。

    可他终不能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狗子跟嗑了药一样狂吠不止,几次打断了他的好梦。他不得不半夜爬起来,将自己准备的羊肉干泡了水投喂了几次给它,才算是安抚住了饥饿的狗子。

    谁想这狗子竟是自己咬破帐篷钻了进来,趴在他旁边睡了个惬意。

    所以他不得不面临一个新问题,怎么处理这狗子。这是他的求死之旅,自不会带着一条狗上路,可这狗却一直跟着他到了这荒僻之地。

    思虑一阵之后,他临时改变了行进方向,一路沿着那条国道而行,看能不能遇到愿意带走狗子的车主游客。

    一人一狗,沿路前行。狗子也不负所望,遇到停车休息的车主,就跑去撒欢卖萌讨食。

    食物讨到了不少,可却鲜少有愿意带狗子上路的人。即使有愿意的,狗子也是吃了食物,撒腿就跑,不肯上车。他没有管过狗子,只是自顾着前行。

    就这样一路行进了两天,狗子自力更生解决了食物问题,却也没跟人离去。自由和面包,它都要了。

    第三天他走回了原来的路线,远离了国道,走向了荒漠。他不会再管狗子如何?无论是它留在公路线上讨食求生,还是会跟他离开。狗子不会想那么多,也跟着他离开了。撒了欢儿地跑前跑后,在沙地里打滚狂奔,又追逐飞鸟狂吠,玩的不亦乐乎。比起面包,它似乎更喜欢自由。

    他停下脚步,望着前面的荒漠。狗子跟上来,趴在他脚下,狗头四处乱蹭。他蹲下身来,狗子也蹲坐起来,尾巴划拉着沙子。摸了摸狗头,取下背包,从食品袋里拿出一块肉饼,掰成两半,又撒了点羊肉干,沾了点儿水,一半自己吃了,另一半递给了狗子。

    狗子嗅了嗅,汪汪叫了几声,显然对食物并不满意。他没有在意,细嚼慢咽地吃着,拿着半块饼的手就那么伸着。狗子对着他吠着,跑起了圈打起了滚,就是不去吃那半块饼。

    他吃完了饼,又喝了口水,看了狗子一眼,然后起身吃掉了另半张饼,狗子见此表演的也更加卖力了,可惜只能是浪费狗情了。

    补充完食物水分后,他背起背包又踏上了前行之路。狗子跑了上来,一会儿摇着尾巴撒欢打滚,一会儿呜呜叫着咬他裤脚,狗声呜呜,狗眼幽幽。

    他只是走着,全不理睬。他投喂过了,它嫌弃不吃,那就只能饿着了。

    人无声,狗哀叫,一场荒野求生之旅,开始了。

    人求死,狗求生,一次荒野求死之途,上线了。

    而此时此刻的公路线上,一辆小货车停了下来。老王麻利地跳下了货厢,取下一个大大的背包背在身上,小跑着到了驾驶室旁,笑容满面地感谢道:“大兄弟,谢谢了啊。”

    小货车一脚油门,飞速离开,很快消失在了公路线上。老王放下了手臂,换上了一幅苦瓜脸,狠狠地吐了口口水,才转身背公路相而去。

    这次他是真的得拼命了,再不能全搞虚头巴脑地假巴式来忽悠。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他直播间里起了头,非要让他来次荒野求生的直播,他被自己打造的高手人设成功地套牢了。

    “肯定是徙步老王他爹这个老王八蛋搞得鬼,怪不得这几天一直不停给我刷礼物,狗白的,没安好心。这天底下果然没白吃的午餐。”

    他一路骂骂咧咧吐槽着前行,又时不时回头看看周围环境。等到走了好一段距离,彻底看不到公路影子之后,他才气喘嘘嘘地停下了脚步。

    弯腰?了一把沙子洒在衣裤上,又往脸上糊了糊,做好了伪装才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他的直播间,开始了他的表演。

    “老铁们,各位下午好啊,这里就是荒漠戈壁了。老王我经过两天艰辛跋涉,总算是到了。”

    “各位可以看看,一望无际的沙石,天高地阔的荒漠,没有城市的喧嚣,也没有红尘的烦恼,心旷神驰,好不逍遥。老王我虽然吃足了苦头,但能给各位老铁们带来如此美景,这苦没白吃,罪没白受。老王值了,老王高兴。”

    老王四处转动着手机拍摄着外景,一边步履蹒跚地艰难前行,一边卖力地表演卖惨。这老王八没直接要打赏,可直播间里却礼物打赏不断。

    弹幕起飞,人气越来越高,礼物打赏也越来越多,让老王感谢的话都来不及说。他的心里乐开了花,表演的也更加地卖力。

    “感谢各位老铁们的支持,也谢谢各位老铁们的关心,老王一定会注意安全,也会继续走下去,给各位老铁们带来更多更美丽的大漠风景,谢谢各位,谢谢各位。”

    而在此时,突然蹦出了一条打假弹幕,“大家不要相信他,这个老家伙是个骗子,刚刚还搭了我的车,屁的艰辛。要不是看他是个老头,老子才不会拉他,没想却在这里骗大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无耻,太无耻了。”

    此弹幕一出,直播间里很快跟起了风,出现了很多质疑之声。

    老王心里一惊,这当头一棒差点把他给打懵了,这么巧的吗?这不是来抢饭碗,是要断他的根啊。

    “这位大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老王是什么人,老铁们能不知道吗?实打实的实诚人,绝对不可能欺骗老铁们。你可不能为了博眼球来污蔑老王啊,这种丧良心的事,怎么能做呢?”

    机智的老王立马声明立场,顺手给了对方一顶脏帽子,又连忙解释道,“这里可是大漠戈壁,老王我可是还要往前走的,那可是无人区。什么是无人区,那是生命的禁区。老王我是拿命再拼,怎么可能是骗子?哪个骗子会拿命去骗人?你告诉我,我老王立马去拜师。”

    “老王我一大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牵无挂的,拿命来骗,图个啥?大兄弟,人不能昧了良心啊。”

    “我相信大兄弟肯定是看错了人,不是有意为之。”

    老王一顿义愤填膺的输出后,又顺手递了个梯子,算是暂时缓解了公关危机,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还不算完。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咱老王也不再多解释,各位老铁们心里自有杆称,老王我也会继续更新,用事实来证明,老王是个实诚人。”

    “不过再往前就是无人区,没有信号,不能再给各位老铁们直播了。老王我会拍下视频,纪录下这个过程。等老王出来了,到时会上传到主页上,老铁们可以去看,老王到底有没有造假。如果没有更新,那应该就是老王运气不好,陨落在了里面,到时也请各位老铁们,也送上一声祝福。老王没有家人,孤苦一生,老铁们就是我的家人。”

    “拜托了,老铁们。”

    一番声情并茂的总结之后,老王又对着屏幕鞠了一躬,然后结束了直播。长舒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背包往地上一丢,躺倒在沙子上,静静地感受着阳光,然而他的心理却平静不下来。

    这次麻烦大了,如果不能用事实证明,那他之前打造的人设就会遭遇信任危机,很可能会崩,那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就全无意义。他的身后没有团队,也没有人,该怎么办呢?之前,他只是想套路网友们,白天在公路搭车走上一段距离,再去外围的外围拍些视频,晚上再找地方露营,如此反复而已。

    可现在他好像没得选了,不进无人区弄点儿干货,谁还相信他。可以他这年纪这身子骨,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要是回不来,也是一切成空,真假还有什么意义。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流浪了十几年,他又一次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双手枕于脑后,哼起了小曲,翘起二郞腿抖了起来,脑海里两个小人打起了架。

    “我顶你个肺啊,老子就想躺着赚点钱花,却偏要老子爬起来去拼命。日你个仙人,就不能让老子安安稳稳度个晚年?”

    “老子孤苦半生,没有老伴,没有子女,也没有什么要求,咋就这么难呢?”

    “唉,这操蛋的生活。”

    “要不,进去看看,在外围转几圈应该没太大的问题吧。”

    老王一骨碌爬起来,背起背包,长长舒了几口气后,一头向无人区扎去。再考虑下去,他怕是一点勇气都要没了。

    一阵秋风吹过,尘沙飞舞,渐渐遮盖住了他的身影。

    与那男子一样,老王也选择了西进。一个心甘情愿,求死而去,一个孤注一掷,向死而生。

    老王不知道,因为他是搭的车,反而走在了男子的前面。而男子也不知道,那个萍水相缝的老头竟然也进了荒漠。

    天高地阔,黄沙迎面,一人一狗,踽踽前行。

    男子面皮黝黑,嘴唇干裂,头发胡子上挂了些尘沙,正不紧不慢地前行者。狗子远远地托在他身后,时快时慢地跟着。经过了一天的弃食之后,饥肠辘辘的它不得不认清了现实,也接受了现实。可现在即使是干饼,不管是肉饼还是咸饼甜饼,都是定时定量的,更不用说羊肉干了。

    一只沙蝎钻出沙子,举着大钳子,耸着尾针,做出防御姿势。狗子狗眼一亮,张嘴就咬了上去。这种小东西这两天它碰到了好多次,也已经吃过好几只了。一开始的时候它都是避开,后来在饥饿趋使下,就把它放进了食谱,嘎嘣脆,倍儿香。

    没想这次却翻了车,美食没吃到,还被狠狠地蛰了一下,痛地它嗷嗷直叫。

    男子闻声转身,看了一眼满地打滚哀叫的狗子后,走了过来。虽然对狗子他从来都是听之任之,可他也会定时定量的给狗子喂食,如今出了状况,他自然也会过来看看。

    原来是一只沙蝎,正耀武扬威地举着一双大钳子。一脚踩了上去,然后就没然后了,他就站在那里看着狗子。这种沙蝎虽有毒,但毒性不强,没有多大危险。

    几分钟之后,狗子缓了过来,爬起来蹭他的裤腿,一幅讨好模样。他挪开了脚,指了指被踩死的沙蝎,狗子立马张嘴就准备吃,却又被他一脚给踢开了。

    狗子莫名挨了一脚,夹着尾巴跑远了几步,抬着狗头望着他。

    他蹲下身来,捡起沙蝎,对狗子招了招手。狗子又屁颠屁颠的小跑了过来,蹲坐在他面前,又嗅又舔着沙蝎,却没敢再下口。

    他指了指周围沙地,狗子扭头看了看,然后抬起狗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他又指了指沙地,狗脸还是茫然。

    如此两次后,仍是如此。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他伸出手,在沙地上挖了挖,然后把沙蝎递到狗鼻前。这次狗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周围沙地猛嗅起来。只是片刻之后,它就开始刨沙,两只狗腿刨的飞快。

    “汪,汪,汪”。狗子一边摇着尾巴对他狂叫,一边在原地打起了圈。

    他起身走了过去,扒开沙坑,果然是有一窝沙蝎。一只更大号的沙蝎正举着大钳子趴在坑里,满背都是小沙蝎。

    定睛看了片刻,他把手上的沙蝎丢进了沙坑,回填了沙土,掩埋了沙坑。又拍了拍狗头后,才起身向着远处行去。

    狗子不明所以,瞪着一双狗眼,看了看男子,又嗅了嗅沙地,才赶紧追了上去。到嘴的嘎嘣脆,怎么就没了呢?

    男子走的不快,似乎心有所思。现在已是深秋时节,虫豸本就稀少,而且大白天也并不是沙蝎的活跃时间,应该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让它误以为有危险才作出了错误的反应。如他所想,果然是有一窝小沙蝎。可在见到那只雌蝎时,他才突然明白过来。在这个食物匮乏的荒漠区,那只沙蝎很可能是那只雌蝎的口粮,而为了繁衍后代,它也甘愿如此。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如果他的生命可以换来妻女的生命,那他也不会有一点犹豫。收拾好略有些纷乱的心绪,他默默前行。狗子很快就追上了他的脚步,伴着他前行。

    太阳高照,秋风萧瑟。

    度过一天荒漠生活的老王走的很艰难,汗流颊背,粗气直喘。几十斤的背包快压断了他的腰,可又不能丢下不要,每一件东西都有着它的用处,所以每走一段距离他就不得不停下来狠狠地休息。一天过去,他也没能走多远。

    孤注一掷的一腔孤勇终究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他这个老弱,很快就可能成为病残,然后死在这里。

    “老铁们,家人们,老王可没骗你们吧,真的进来了。你们看这天,看这地,看看这周围,电影特效都没我这真实。”

    “今天是第二天,还没有深入多远,不过老王还会继续走,直到穿过无人区。”

    ******

    “老铁们,老王就不跟大家多聊了,得赶紧起来赶路了。”

    老王做了个大拇指的招牌动作后,结束了视频拍摄。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狗日的,等老子回去了,你们要是不给老子多刷点礼物,看老子不问候你们八辈儿祖宗。”

    “还有那个王八犊子,不就坐了你一回车吗,他娘的还是个破车,至于扒老底裤吗?还有没有公德心,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看破不说破,懂不懂人情世故啊?老子是骗了媳妇还是拐了你姑娘?”

    老王吃了一肚子的苦,也生了一肚子的怨气,肆无忌惮地发泄了一通之后,才收拾好行装重新上路。

    他虽然进来了,可也没打算真的深入太多,即使是因为意外不得不进来,那也是拿命去忽悠地真一些。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他这只又大又滑的老蝼蚁,可不会真的去找死。

    可他流浪那么多年,大都只是在红尘打滚,的确有很丰富的徒步经验,也很懂人情世故,可像这种荒漠无人区,他也是第一次来,更何况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进来。而这,就是致命的危险。

    昼行夜伏,晓行暮宿。

    男子与狗,一样走的艰难。

    尘沙满面,身饥力疲。

    男子的步伐慢了许多,狗子的毛发更是黯淡失色,也再没有了一点儿撒欢劲儿。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已临近午时,取下背包屈膝坐了下来,从所剩不多的食物中取出了部分食物和水,分了一半给狗子。

    虽然很饥饿,他还是如往常一样,细嚼慢咽着,这是他的习惯。狗子在男子坐下时就兴奋的跑了过来,两眼放光地围着他转,见到它的食物已备好,更是一口吞下,咬了几下,就吞进肚里,还意犹未尽的舔着男子的手。

    汪汪叫了两声后,狗子就趴在地上休息起来。它现在对男子是又怕又爱,也习惯了男子的习惯,特别是在前天晚上饥饿难耐之下想偷吃被发现挨了顿打之后,更是老实的不得了。狗生如此艰难,它是第一次。如此乖巧,也是第一次。

    男子休息了片刻,便起身收拾好行装,继续上路了。狗子也爬了起来,见男子上路它也紧跟了上去。在它简单地认知里,主人去哪儿,它也跟着去哪儿。

    傍晚时分,夜幕未降,天高地阔,红霞滚滚如潮。

    他站在原地,遥望着远方,一座石山,依稀可见。狗子蹲坐于地,学着他的样子,望着远方。

    男子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迅速向石山而去。狗子四腿翻转,紧紧跟在他身旁。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他们赶到了那座石山。石山不高,山体却不小。因为常年被风化,山体表面坑坑洼洼又光秃秃一片,周围还生长了一些枯草。这里是个很不错的露宿之地,也是他进入荒漠以来遇到最好的地方。

    在山体背风处找了个较为平整之地,迅速开始搭起帐篷,刚才那有些异样的天象,让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进入荒漠这几天,每天傍晚都会有霞云,可从没出现刚才的那种现象。

    事出反常必有妖,早做准备才能应对。不管情况如何,先把帐篷扎结实了再说。狗子蹲坐在地,扭着头看着他忙前忙后。

    扎好了帐篷,他又小跑着去收割了一波干草,铺在了帐篷里。狗子也小跑着跟在他屁股后边,东嗅西刨的转得不亦乐乎。

    一切妥当之后,他才开始分配食物和水。一如往常,只有干饼和水,羊肉干早没了。狗子蹲坐在他面前,摇着尾巴舔着舌头,等着食物裹腹。

    一人一狗,极简的晚餐很快就结束了。

    男子盘坐于地,看着快见底的食物袋陷入了沉思。食物所剩无几,按照一人一狗的口粮来算,最多还能撑两天,即使降低标准也多不了两天。他是来向生而死的,如果不挣扎求生而死,他死的有愧,无颜见妻子。要取食于天地了,看了眼身旁的狗子,他伸手摸了摸它的狗头。

    狗子趴在地上,微闭上眼,狗尾轻摇,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日落月升,寒风骤起,乌云很快遮盖了明月,一场大雨,如期而至。

    男子迅速钻进了帐篷,从背包里取出了两个水瓶,狠灌了一口后又跑了出来,顶着大雨来到了一处山体下,摆放好接雨水后,又捡了些碎石码放稳固住瓶身。然后他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衣服,直到脱了精光,再把衣服一件一件的平铺在帐篷上。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总结出的经验。既能借雨水清洗衣物,又能洗清身体,还能用衣物遮风挡雨,何乐而不为?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有一幅好身体,而他恰恰是除了一幅好身体,什么都没有。

    他张开双臂,任凭雨水冲刷。倾听雨落,思绪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意外的雨夜,她们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寒风夜雨袭身,而他的脸上却罕见地浮现了笑容。雨水混着泪水滑过他的身躯,消融于天地。

    人的情感是极复杂的,他对妻女有着深深地愧疚。因为这份愧疚,他快活不下去,也因为这份愧疚,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狗子嗷呜叫着东突西进,在泥桨地里打滚,围着主人转圈,玩得不亦乐乎。

    它是条狗,并不能懂得主人的悲伤。而它的主人,也不懂得它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