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再无三党
刘一璟的笑声几乎传遍了这间五进大宅。
自万历二十三年入仕以来，“东林党”这三个字便像是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大石一般令他惴惴不安。刘一璟素来和东林党党魁叶向高、李三才等人不睦，认为叶、李二人结党营私、沽名钓誉；而叶、李二人却他是邀宠媚上、窝藏祸心。
这种嘴皮子官司自然是打不出什么结果，但是这个梁子就算彻底结下了。
等到东林党势大，彼时还没有入阁的刘一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齐楚浙三党，形成了两党相争的局面。当然，齐楚浙三党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党“，他们更多的是为了抱团取暖，避免被势头正盛的东林党赶出朝廷。
人们几乎可以在刘一璟这接近三十年的时间里只做了两件事——处理公事和应付东林党。
所以当刘一璟翻开那本《东林点将录》，看到书中那一个个自己熟悉并且恨之入骨的名字的时候，自然会乐不可支。
开山元帅、托塔王李三才
总兵都头领二员：魁星及时雨叶向高、罡星玉麒麟赵南星
掌管机密军师二员：机星智多星缪昌期、闲星入云龙高攀龙
协同参赞军务头领一员：地魁星神机军师顾大章
正先锋一员：杀星黑旋风魏大中
.....
刘一璟细细地来回翻了三遍，才算是停下笑声。
他擦擦眼泪，看向对面正在喝着茶水的红袍太监，抱拳道：“多谢公公送来这等奇书，倒是叫老夫心下畅快了不少。敢问公公，这等奇书是哪位名家所着哇？老夫倒是得感谢这位！”
那红袍太监自然便是林礼了。他连忙摆摆手道：“老大人言重了。这书是皇上闲时所作，想着老大人在家中寂寞，便命我送来一本到老大人府上，请老大人斧正。”
正翻着书的刘一璟顿了一顿，抬起头似乎想什么的样子；随即他自嘲般摇摇头，又低头继续翻起了《东林点将录》。
林礼可能看不懂朱由校的意思，刘一璟却不可能不懂。要是连这点题外话都看不懂，他刘一璟就算是白干了这么多年的首辅。
这本《东林点将录》一出，东林党算是彻底完蛋，没得翻身了。历朝历代像这种被皇帝亲口定了性的事情，不管你是什么累世公侯还是世代簪缨，都抵不过民间悠悠众口。看着吧，只要大明不亡，过不了一二十年，东林书院就会败落，而名炼东林点将录》的这批官员都将成为被百姓唾骂。人人喊打的奸党！
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可不是一句空话哇！皇帝专门把这本《东林点将录》送来给自己，恐怕不只是为了让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开心一下吧？其中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是明显了。
他能写出一本《东林点将录》，能不能再来一本《三党点将录》？怕是不难吧！到时候给自己来一个“托塔王”的花名，再把朝中和地方隶属三党的大猫猫三两只收拢收拢，勉强也能凑个一百单八将出来。
可惜啊，皇帝这本书怕是警告不到老夫了！刘一璟不由得有些得意的想着。
他把手中的《东林点将录》合上，起身唤道：“刘泽，去正厅把少爷抱过来见过公公！”
门口的管家应了一声，便匆匆地往正厅去了。
林礼则有些尴尬的道：“咱家今日来得倒是不巧，也没给少爷带什么伴手礼。”他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巧精致的四柱鲁班锁：“这是皇上闲时做的玩意儿，见咱家喜欢便赏给咱家了。正好今日见了少爷，便把这鲁班锁送给少爷好了！”
刘一璟动容道：“公公把这鲁班锁带在身上，显然也是心爱之物...”林礼摆摆手道：“左右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咱家回头再向皇上求一个便是。”
刘一璟想了想便没再推辞，笑道：“既如此，那老夫便在临走之时收公公一点儿东西，这应该算不上是勾通内宫吧！”林礼闻言大笑道：“不妨事，想必皇上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一笑了之。阁老劳苦功高，咱家给阁老送几个玩意儿也是应有之义。”
两人正着话，管家刘泽已经将刘一璟的孙子抱了过来。
这粉雕玉琢的胖娃娃不怕生人，一见到桌上的鲁班锁便很是喜欢，迈着两条短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刘一璟连忙拿着鲁班锁起身迎了上去，一把把孙子抱在怀里，将鲁班锁递给了他；那家伙连忙伸出了两只肉嘟嘟的手抓住了鲁班锁，但是这么一来，原本被他抓在手里的一方巧印章便掉在霖上。
刘一璟把怀里的孙子放下，示意一旁的刘泽将其抱到一旁去玩耍；他随即弯下了腰，从地上把那个印章捡了起来，道：“今日公公给老夫的孙儿带了伴手礼，老夫也得请公公替老夫带一件物事回宫献给皇上。”罢便将那枚印章递了过来。
林礼伸手接过印章，只见印章上只有三个并排的红字：“齐、楚、浙”，当下也是了然。再一联想到刘一璟将这印章交给孙子随意把玩的举动，不由得朝他拱拱手，很是敬服地叹道：“老首辅看的还是通透。”
若是林礼刚刚还没想到朱由校送书的用意，现下却是明白了七八分，对朱由校这一瞻敲山震虎”的手段也更是信服。不过他又觉得有些古怪：“皇上这一次可是失算啦。看来这刘老首辅是真的准备退了，连这象征着三党魁首权威的信物都丢给了自己的孙儿。”
他很清楚这枚印章被交给朱由校代表着什么。本来三党就有些人心涣散，再加上作为魁首的刘一璟这么一推动，想必很快也会和东林党一样，消失在大明朝的历史郑
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了，林礼也不好多留。又坐了一会，陪着刘一璟多了一会话，他便准备起身回宫了。刘一璟将他送到府门口，淡淡地道：“老夫要回江西老家了。临行之前能见到公公也算是缘法，有几句话想告诉公公。”
林礼拱手道：“老首辅请讲，咱家洗耳恭听。”
他带着几分萧瑟地道：“这人呐，到了年纪才发现该放下的时候就得放下。现在回头看看当年闹的都是些什么啊？还真不如早些回家来做做学问，还能把我刘氏地家学传下去。请公公放心吧，我刘季晦不会回来了。”
林礼一震，躬身向刘一璟鞠了一躬。
他知道，刘一璟的这句话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也象征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自万历二十三年入仕以来，“东林党”这三个字便像是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大石一般令他惴惴不安。刘一璟素来和东林党党魁叶向高、李三才等人不睦，认为叶、李二人结党营私、沽名钓誉；而叶、李二人却他是邀宠媚上、窝藏祸心。
这种嘴皮子官司自然是打不出什么结果，但是这个梁子就算彻底结下了。
等到东林党势大，彼时还没有入阁的刘一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齐楚浙三党，形成了两党相争的局面。当然，齐楚浙三党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党“，他们更多的是为了抱团取暖，避免被势头正盛的东林党赶出朝廷。
人们几乎可以在刘一璟这接近三十年的时间里只做了两件事——处理公事和应付东林党。
所以当刘一璟翻开那本《东林点将录》，看到书中那一个个自己熟悉并且恨之入骨的名字的时候，自然会乐不可支。
开山元帅、托塔王李三才
总兵都头领二员：魁星及时雨叶向高、罡星玉麒麟赵南星
掌管机密军师二员：机星智多星缪昌期、闲星入云龙高攀龙
协同参赞军务头领一员：地魁星神机军师顾大章
正先锋一员：杀星黑旋风魏大中
.....
刘一璟细细地来回翻了三遍，才算是停下笑声。
他擦擦眼泪，看向对面正在喝着茶水的红袍太监，抱拳道：“多谢公公送来这等奇书，倒是叫老夫心下畅快了不少。敢问公公，这等奇书是哪位名家所着哇？老夫倒是得感谢这位！”
那红袍太监自然便是林礼了。他连忙摆摆手道：“老大人言重了。这书是皇上闲时所作，想着老大人在家中寂寞，便命我送来一本到老大人府上，请老大人斧正。”
正翻着书的刘一璟顿了一顿，抬起头似乎想什么的样子；随即他自嘲般摇摇头，又低头继续翻起了《东林点将录》。
林礼可能看不懂朱由校的意思，刘一璟却不可能不懂。要是连这点题外话都看不懂，他刘一璟就算是白干了这么多年的首辅。
这本《东林点将录》一出，东林党算是彻底完蛋，没得翻身了。历朝历代像这种被皇帝亲口定了性的事情，不管你是什么累世公侯还是世代簪缨，都抵不过民间悠悠众口。看着吧，只要大明不亡，过不了一二十年，东林书院就会败落，而名炼东林点将录》的这批官员都将成为被百姓唾骂。人人喊打的奸党！
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可不是一句空话哇！皇帝专门把这本《东林点将录》送来给自己，恐怕不只是为了让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开心一下吧？其中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是明显了。
他能写出一本《东林点将录》，能不能再来一本《三党点将录》？怕是不难吧！到时候给自己来一个“托塔王”的花名，再把朝中和地方隶属三党的大猫猫三两只收拢收拢，勉强也能凑个一百单八将出来。
可惜啊，皇帝这本书怕是警告不到老夫了！刘一璟不由得有些得意的想着。
他把手中的《东林点将录》合上，起身唤道：“刘泽，去正厅把少爷抱过来见过公公！”
门口的管家应了一声，便匆匆地往正厅去了。
林礼则有些尴尬的道：“咱家今日来得倒是不巧，也没给少爷带什么伴手礼。”他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巧精致的四柱鲁班锁：“这是皇上闲时做的玩意儿，见咱家喜欢便赏给咱家了。正好今日见了少爷，便把这鲁班锁送给少爷好了！”
刘一璟动容道：“公公把这鲁班锁带在身上，显然也是心爱之物...”林礼摆摆手道：“左右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咱家回头再向皇上求一个便是。”
刘一璟想了想便没再推辞，笑道：“既如此，那老夫便在临走之时收公公一点儿东西，这应该算不上是勾通内宫吧！”林礼闻言大笑道：“不妨事，想必皇上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一笑了之。阁老劳苦功高，咱家给阁老送几个玩意儿也是应有之义。”
两人正着话，管家刘泽已经将刘一璟的孙子抱了过来。
这粉雕玉琢的胖娃娃不怕生人，一见到桌上的鲁班锁便很是喜欢，迈着两条短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刘一璟连忙拿着鲁班锁起身迎了上去，一把把孙子抱在怀里，将鲁班锁递给了他；那家伙连忙伸出了两只肉嘟嘟的手抓住了鲁班锁，但是这么一来，原本被他抓在手里的一方巧印章便掉在霖上。
刘一璟把怀里的孙子放下，示意一旁的刘泽将其抱到一旁去玩耍；他随即弯下了腰，从地上把那个印章捡了起来，道：“今日公公给老夫的孙儿带了伴手礼，老夫也得请公公替老夫带一件物事回宫献给皇上。”罢便将那枚印章递了过来。
林礼伸手接过印章，只见印章上只有三个并排的红字：“齐、楚、浙”，当下也是了然。再一联想到刘一璟将这印章交给孙子随意把玩的举动，不由得朝他拱拱手，很是敬服地叹道：“老首辅看的还是通透。”
若是林礼刚刚还没想到朱由校送书的用意，现下却是明白了七八分，对朱由校这一瞻敲山震虎”的手段也更是信服。不过他又觉得有些古怪：“皇上这一次可是失算啦。看来这刘老首辅是真的准备退了，连这象征着三党魁首权威的信物都丢给了自己的孙儿。”
他很清楚这枚印章被交给朱由校代表着什么。本来三党就有些人心涣散，再加上作为魁首的刘一璟这么一推动，想必很快也会和东林党一样，消失在大明朝的历史郑
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了，林礼也不好多留。又坐了一会，陪着刘一璟多了一会话，他便准备起身回宫了。刘一璟将他送到府门口，淡淡地道：“老夫要回江西老家了。临行之前能见到公公也算是缘法，有几句话想告诉公公。”
林礼拱手道：“老首辅请讲，咱家洗耳恭听。”
他带着几分萧瑟地道：“这人呐，到了年纪才发现该放下的时候就得放下。现在回头看看当年闹的都是些什么啊？还真不如早些回家来做做学问，还能把我刘氏地家学传下去。请公公放心吧，我刘季晦不会回来了。”
林礼一震，躬身向刘一璟鞠了一躬。
他知道，刘一璟的这句话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也象征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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