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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阳谋

    这是姚亦然上任总督以来,第一次领导前来视察工作。他作为总督,每年都要回京述职的,而且要专门向尚书苑汇报工作。尚书苑作为各行省的直属领导部门,会不定期的派工作人员前往各省检查工作。每年都会下来几次,每次来的人一般都是三四品的文官,级别都没姚总督级别高。至于都丞是很少下来视察工作的。不是潘桂仁不够勤奋,每年抽出几个月时间视察两个省份已经是极限了。全国几十个行省,所有省份视察一遍就要十几年。毕竟尚书苑工作也很繁杂。就比如上任都丞姚运,在任十几年全国所有省份都没逛一遍。虽然是第一次接待领导,但是作为前任都丞的长子,姚亦然显然不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他叫助手把都丞车队安顿在了总督府傍边的一处豪华宅院,他自己陪同着潘桂仁前往总督府设宴地点。

    既然潘桂仁特意要求全体官员都要参加晚宴,那这就是一场工作餐。既然是工作餐,就不适合去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也不能让无关紧要的人参与。晚宴的地点就设在总督府,参加晚宴的政府官员有主管治安的靖安司都尉,主管粮食兵器的库部司主薄,主管官道和工程的工路司主薄,主管水利和桥梁的水务司主薄,主管赋税和税务的税课司主薄,主管刑罚和监狱的清吏司郎中,主管盐,铁,油,煤等贸易的云梦商会会长,等等云梦省各部门领导几乎汇聚一堂。军方的代表有云梦驻军督军尉迟文茂和副手,监军尉迟慧武和副手,大理城四门提督纳兰英和副手。

    能坐二十余人的大圆桌,整整坐了四桌。主桌上肯定是都丞,总督,知府,督军还有军政各部门一把手。政府工作餐和私下的酒宴性质是完全不同的。私下宴请,大家推杯换盏,互相敬酒交流感情。无论官位高低,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凡前来敬酒的,上位者即使不喝,也会好言婉拒。工作餐嘛,人多眼杂。一个桌上的还好,紧邻之人相互说个悄悄话,同饮个酒都没问题。但是上下级之间,就不能乱敬酒了。串桌敬酒更是大忌。不在一个桌坐是有原因的,官场排座尤为讲究。一是你级别不够,只有老老实实听的份。多听,多看,少发言。二是,不提上位者和你关系好不好,即使私下关系好的,这种场合也要避嫌。强出风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酒过三巡,潘桂仁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其他几桌人虽在吃喝,但眼睛耳朵始终关注着主桌上的都丞大人。眼见都丞端杯有话要讲,所有人立刻停下交谈。

    “诸位都是我离阳国之栋梁,今天难得齐聚一堂。这杯酒一是要祝我朝国运昌隆,风调雨顺。二是劝勉诸君能勤勉廉洁,造福一方百姓。请诸位共饮此酒。”

    说完场面话,潘桂仁就带头把杯中酒饮掉。扫视全场,等众人都把酒喝掉,才一脸严肃的继续说道:

    “本来这次西行,我奉圣上口谕打算暗中巡查。可沿路所见种种,触目惊心,贪官污吏为害一方。为万民计,为圣上计,我们谁也不能装聋作哑。姚总督,你可愿助我肃清地方毒瘤,还百姓个朗朗乾坤。”

    听到潘桂仁点名自己,姚亦然站起身来,一脸痛心的说道:

    “都丞大人请放心,整顿吏治是我职责所在。我等一定全力以赴。严格审查各个部门,把危害百姓的害群之马一个不落的全抓出来。”

    潘桂仁见姚亦然如此痛快回应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身看向尉迟督军说道:

    “尉迟督军,你觉得呢?”

    本来尉迟文茂正在看热闹。这潘桂仁突然把他问的一愣。心中暗想:你们政府官员内部出了问题,自己互查就好了。这怎么好端端的把自己扯了进来。来不及深想,赶忙向都丞回道:

    “总督大人说的对,我们一定全力支持都丞大人肃清害群之马。”

    潘桂仁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又看向其他桌官员。眼见军政两方大佬都已经表态,桌上众人都拍胸口保证一定全力彻查。潘桂仁一个眼神示意傍边的金拓木。金拓木赶忙就把早就准备好的布包交到相爷手上。潘桂仁当着众人的面,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本厚厚的账本以及各种票据,证言,书信。眼神示意姚总督和尉迟文茂两人,就自顾自的坐下喝起了桌上的茶水。姚亦然和尉迟文茂两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就各自拿起了其中部分文件看了起来。姚亦然只是一边看一边紧皱眉头,尉迟文茂却是越看脸色越黑。这里面大部分是大泽县首领王命贪赃枉法,恶意挪用公款,欺压杀害百姓的罪证。还有一部分是王命向大理督军,监军行贿的时间和金额。还有他和受贿官员的书信往来。

    尉迟文茂没等看完所有内容,便气急败坏的向潘桂仁说道:

    “都丞大人可千万不要听信了小人之言啊。不知这是何人胡言乱语,竟敢恶意中伤污蔑本官。还请大人将此人告诉下官,下官愿与其当面对质。”

    潘桂仁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对尉迟文茂说道:

    “昨日我途径大泽县,朝廷五年之前就拨款给大泽县建设官道。可至今尚无寸土动工。而且巨额款项也下落不明。在我一番逼问之下,大泽县知县曹雍才将实情说出。这些证据也是曹雍亲手交给我的。此事真假,只要抓住王命一审便知。姚总督,此事毕竟发生在你的管辖之内。还需要你调查取证后递交给刑部。”

    正在低着头思索的姚亦然赶忙向都丞保证调查清楚。旁边的督军尉迟文茂,听到是曹雍,直接气的脸上血色上涌。曹雍这个狗东西,平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表现的忠心耿耿。没想到第一个卖了自己的竟然是他。眼下当着所有官员挑明了此事,自己就不能再对曹雍下死手。曹雍虽然只是一个小小七品知县,自己若是公然动用军队灭了此人,无论是尚书苑还是督查苑都不会放过自己。受贿什么的还只是小事,若是包庇王命贪赃枉法的事坐实了,圣上也不会保下自己。权衡利弊后,尉迟文茂已经有了决断。他黑着脸向潘桂仁说道:

    “都丞大人有所不知,这曹雍可不是什么好官。此人擅长钻营,口腹蜜剑,两面三刀。而且尤为贪财,只晓得盘剥民脂民膏,却从不为百姓做实事。他的话可信不得。”

    潘桂仁故作惊讶的看了眼尉迟文茂,说道:

    “我与他只见了一面,只知他所告证据齐全。至于他是个什么样为人,为官是否清廉,却不甚了解。督军若是有其罪证,可直接交于总督,绝不轻饶此人。”

    尉迟文茂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他此刻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酒宴之上。心里一直琢磨着自己应该如何擦干净屁股。要不是都丞还一直在桌上坐着,他早就骑马回营找人商量对策去了。桌上官员,相互传阅完账目,书信等证据后,就把这些证据交还给了总督大人。姚亦然知道这可是烫手的山芋,但绝不能在自己手上毁坏掉分毫。他叮嘱助手小心藏好证据后,便和都丞讨论起了后续案件的调查,以及在全省范围内展开互查,相互揭发的反腐活动。一直等到很晚,潘桂仁才以路途劳顿为由离开了宴席。等他回到安顿的住处,灵儿和韩旭早在自己房中睡熟。

    这些证据当然不是曹雍给他的,但是不重要。只要他说是曹雍给的,那就是曹雍给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大泽县过了夜,也都知道曹雍宴请了自己。那私下偷偷找自己上缴罪证完全合情合理。就算改天有人当着曹雍的面问起来,他曹雍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下来。检举他人起码是件功劳。知情不报那就是罪加一等。至于最后自己会不会承受皇室的怒火,那时已经不重要,也没有退路了。这就是潘桂仁的阳谋。

    ‘我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

    再说回尉迟文茂这边,潘桂仁一离席。他就一声不吭的带着人往军营赶去。等到了城外军营,已经午夜过半。他把心腹助手和军师招到他的帐篷里,就把晚上总督府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们。几人思索商量半天,最后还是一致决定:要不惜一切手段除掉王命。

    眼下动曹雍已经晚了,证据已经交到总督手里。杀了曹雍,只能更加坐实自己的罪名。而且以武干政,是朝中各方势力绝对不允许的。到时候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原本的罪名反而不重要了。而坐以待毙也不是他尉迟文茂的性格。这件事若真像都丞安排的那样,由总督牵头把案件交到刑部。那最终一定会闹到圣上那里。皇上扛不住压力只能彻查此事。王命所犯的那些罪过不谈,自己这些年身上也不干净。只要查,一定死。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除掉王命。他们同属军部,将在外,本来就有权先斩后奏。他只需要随便给王命罗列几条违反军令。而且他杀了王命,朝中官员也挑不出毛病。王命一死,死无对证。就凭他曹雍七品官员的几句证词怎么可能扳倒自己。只要自己死咬住不承认,都丞就没半点办法处理他。这个王命只是皇后姓氏的外戚,杀了他也没人替他喊冤。至于怎么杀,他和军师也已经商量好。肯定不能在大泽县军营中强杀他,不然激出军中哗变就麻烦大了。只需将他骗出军营,在沿路埋伏好人手一拥而上。这王命必死无疑。但是此事必须尽快,若是被王命收到大理消息。怕是再难将他骗出。于是军师带领五十轻骑,连夜直奔大泽而去。而那号称大泽县小太岁的王命,那连当朝宰相都不放在眼里的王命,那意图联合曹雍谋害宰相的王命。被人在一处无名树林砍去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