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蛮荒之际
呼啸飞旋的斧子越转越快，刹那间变成滚动向前的马车辐条，碾得尘土飞扬。
咔嚓——
在斧刃没入大肥的背心，鲜血喷出的同时，“吁”一声，两辆马车在大街中央停下。
五六十名紧随其后的西装马仔一拥而上，将卷烟厂围了起来，陈佛生见状退至后方。
年轻英俊的圆脸青年拄着一根文明棍先跳下马车，他松了松微紧的衬衫，面带微笑。
“飞叔，我刚才收到消息，你这里被人围攻，我跟爸爸都很担心啊。”
飞叔面色苍白，冷汗在不停往下滚，“惭愧，老了，不中用了，有劳宋兄跟贤侄记挂。”
正说着，一个面容老成的，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小跑过来，搀住飞叔。
张鸿靠到陈佛生身旁，小声介绍道：“他是龙青堂的大公子，龙青啊……是唐人街仅次于合胜的堂口，之前飞叔让老西去龙青搬救兵。”
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搀着飞叔的中年男子。
陈佛生闻言点点头，之前在船上，张鸿曾向他介绍过南海会馆中的几名主要成员。
除了飞叔几位元老外，老西说的话分量也很重。
他本是山西人，在南下做生意时跟随飞叔等人来到美国。
因为为人精明，办事利落，现在已经成了南海会馆中类似于经理人般的存在。
宋公子摆摆手，“没事就好啊，快送飞叔去医馆。”
他说话时，目光中闪过些许不容易被捕捉到的失望。
“好了，既然飞叔这里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告辞。”
宋公子说完刚要上车，忽听从隔壁马车上传来一声闷雷似的低吼：“刚才那斧子是谁扔的？”
龙青堂不知是敌是友，陈佛生闻言没有贸然开口，其他人见状也很识趣地闭上嘴。
一个魁梧的白首老者下了车，油光水滑、好似白蛇的大辫子搭在青色的四爪蟒袍上，胸前的海马补子已经被浆洗的褪色。
一身低级清朝武官的官服，放在清一色的西装革履中，显得极为扎眼。
他环眼锃亮，如电的目光在南海会馆几人身上扫过，最后有意无意定格在陈佛生身上，忽地笑道：“好把式，是个练家子。”
张鸿闻言立刻笑道：“周爷，刚才那斧子是阿生掷的，他很能打的，跟您比当然就差远了。”
陈佛生拱手道：“晚辈陈佛生。”
老者点头，“好，很面生，刚来金山？”
“对。”
“好好混，将来这街上有你的一席之地。”
老者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夸赞，但立刻引来在场众人侧目。
明面彬彬有礼，暗则眼高于顶的宋公子，这时也看向陈佛生，多留意了几眼。
老者这时已转身上了马车，宋公子临上车前道：“今后南海会馆遇上什么麻烦，尽管来找龙青。”
龙青的人呼啸折返，车上，宋公子笑道：“周伯伯，很少见你夸人啊。”
老者不光装扮守陈，说话也惜字如金，目不斜视地道：“想要开辟一番的事业，这样的人不能少。”
“就像您跟我爸爸？”
宋公子见老者闭上眼睛，没有回答的意思，便不再多问，抬手托住下巴暗自思量起来。
………………
陈佛生跟着张鸿等人，一同护送飞叔去医馆。
路上张鸿介绍那位周姓老者，全名周延武，是同治年间的武举人。
曾经当过绿营把总，有一年回乡探亲，发现家中田地被县令霸占，父母已自缢而死。
他上书无门，一怒之下宰了贪官。
随后南下，误打误撞来了美国，现在是龙青的双花红棍，在堂口内地位极高。
碍于身旁还有南海会馆的人在，张鸿有些话没有直说。
但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想让陈佛生攀上龙青这棵大树。
陈佛生没有表态，他当然明白背靠大树好乘凉，但堂口越大，里面的规矩便越多。
加入龙青，对自己初期发展肯定有利，可把目光放长远，这未必是一个好选择。
而且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想先留在南海会馆，将唐人街局势盘清楚后再做打算。
众人来到一家名为“越洋”的武馆前，七八个身穿短打的弟子正在馆外打拳。
武医不分家，敢插旗开馆的师父，除了要有一身好拳脚，还需要掌握精明医术，一来是练武免不了跌打损伤，二来也是能增加一份收入。
弟子们架起已经昏厥的飞叔进了武馆，老西一同跟了进去，陈佛生跟张鸿留在馆外抽烟。
张鸿道：“这附近都是和胜的地盘，就算是龙青的人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陈佛生皱眉道：“阿鸿，你唬我，来之前讲南海会馆的势力很大，来了唐人街能安心发财。现在怎么样？连阿叔都被人砍了。”
“生哥，我也不知道局势变这么快啊！排华法案刚发布时，大家都说要一致对外，但我就回了一趟老家，什么都变了。
老人都想退场，南海会馆的几位大佬，要不然就去纽约、南洋，还有的回国了，现在只有飞叔一个人在支撑，要不然哪里轮得到和生这群烂仔威风啊？
但有变化也就有机遇，三藩毕竟是港口，发展潜力无穷。唐人街的天下，始终还是要有人做主的，你信我生哥，凭你的本事，肯定能出头。”
张鸿口才不错，连珠炮似的吐出了一大串话，
陈佛生咬着烟头，听张鸿说完，他大概明白了之前宋公子眼中的失望。
如果他没有猜错，宋公子刚才是准备挟恩图报，趁南海会馆树倒猢狲散，一口将飞叔名下的产业吞掉，却没想到被自己搅了局，或许自己可以试一试接下飞叔的生意。
正想着，老西满脸严肃从武馆走了出来，“鸿仔，你进来一下，有事跟你讲。”
“你等我生哥，我去去就回。”
张鸿笑着跟老西进了武馆，没等陈佛生一根烟抽完，他就眉飞色舞走了出来。
“走啊生哥，先带你去蒸个芬兰浴，洗洗晦气，今天托你的福，咱们吃喝嫖赌一条龙啊！”
咔嚓——
在斧刃没入大肥的背心，鲜血喷出的同时，“吁”一声，两辆马车在大街中央停下。
五六十名紧随其后的西装马仔一拥而上，将卷烟厂围了起来，陈佛生见状退至后方。
年轻英俊的圆脸青年拄着一根文明棍先跳下马车，他松了松微紧的衬衫，面带微笑。
“飞叔，我刚才收到消息，你这里被人围攻，我跟爸爸都很担心啊。”
飞叔面色苍白，冷汗在不停往下滚，“惭愧，老了，不中用了，有劳宋兄跟贤侄记挂。”
正说着，一个面容老成的，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小跑过来，搀住飞叔。
张鸿靠到陈佛生身旁，小声介绍道：“他是龙青堂的大公子，龙青啊……是唐人街仅次于合胜的堂口，之前飞叔让老西去龙青搬救兵。”
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搀着飞叔的中年男子。
陈佛生闻言点点头，之前在船上，张鸿曾向他介绍过南海会馆中的几名主要成员。
除了飞叔几位元老外，老西说的话分量也很重。
他本是山西人，在南下做生意时跟随飞叔等人来到美国。
因为为人精明，办事利落，现在已经成了南海会馆中类似于经理人般的存在。
宋公子摆摆手，“没事就好啊，快送飞叔去医馆。”
他说话时，目光中闪过些许不容易被捕捉到的失望。
“好了，既然飞叔这里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告辞。”
宋公子说完刚要上车，忽听从隔壁马车上传来一声闷雷似的低吼：“刚才那斧子是谁扔的？”
龙青堂不知是敌是友，陈佛生闻言没有贸然开口，其他人见状也很识趣地闭上嘴。
一个魁梧的白首老者下了车，油光水滑、好似白蛇的大辫子搭在青色的四爪蟒袍上，胸前的海马补子已经被浆洗的褪色。
一身低级清朝武官的官服，放在清一色的西装革履中，显得极为扎眼。
他环眼锃亮，如电的目光在南海会馆几人身上扫过，最后有意无意定格在陈佛生身上，忽地笑道：“好把式，是个练家子。”
张鸿闻言立刻笑道：“周爷，刚才那斧子是阿生掷的，他很能打的，跟您比当然就差远了。”
陈佛生拱手道：“晚辈陈佛生。”
老者点头，“好，很面生，刚来金山？”
“对。”
“好好混，将来这街上有你的一席之地。”
老者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夸赞，但立刻引来在场众人侧目。
明面彬彬有礼，暗则眼高于顶的宋公子，这时也看向陈佛生，多留意了几眼。
老者这时已转身上了马车，宋公子临上车前道：“今后南海会馆遇上什么麻烦，尽管来找龙青。”
龙青的人呼啸折返，车上，宋公子笑道：“周伯伯，很少见你夸人啊。”
老者不光装扮守陈，说话也惜字如金，目不斜视地道：“想要开辟一番的事业，这样的人不能少。”
“就像您跟我爸爸？”
宋公子见老者闭上眼睛，没有回答的意思，便不再多问，抬手托住下巴暗自思量起来。
………………
陈佛生跟着张鸿等人，一同护送飞叔去医馆。
路上张鸿介绍那位周姓老者，全名周延武，是同治年间的武举人。
曾经当过绿营把总，有一年回乡探亲，发现家中田地被县令霸占，父母已自缢而死。
他上书无门，一怒之下宰了贪官。
随后南下，误打误撞来了美国，现在是龙青的双花红棍，在堂口内地位极高。
碍于身旁还有南海会馆的人在，张鸿有些话没有直说。
但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想让陈佛生攀上龙青这棵大树。
陈佛生没有表态，他当然明白背靠大树好乘凉，但堂口越大，里面的规矩便越多。
加入龙青，对自己初期发展肯定有利，可把目光放长远，这未必是一个好选择。
而且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想先留在南海会馆，将唐人街局势盘清楚后再做打算。
众人来到一家名为“越洋”的武馆前，七八个身穿短打的弟子正在馆外打拳。
武医不分家，敢插旗开馆的师父，除了要有一身好拳脚，还需要掌握精明医术，一来是练武免不了跌打损伤，二来也是能增加一份收入。
弟子们架起已经昏厥的飞叔进了武馆，老西一同跟了进去，陈佛生跟张鸿留在馆外抽烟。
张鸿道：“这附近都是和胜的地盘，就算是龙青的人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陈佛生皱眉道：“阿鸿，你唬我，来之前讲南海会馆的势力很大，来了唐人街能安心发财。现在怎么样？连阿叔都被人砍了。”
“生哥，我也不知道局势变这么快啊！排华法案刚发布时，大家都说要一致对外，但我就回了一趟老家，什么都变了。
老人都想退场，南海会馆的几位大佬，要不然就去纽约、南洋，还有的回国了，现在只有飞叔一个人在支撑，要不然哪里轮得到和生这群烂仔威风啊？
但有变化也就有机遇，三藩毕竟是港口，发展潜力无穷。唐人街的天下，始终还是要有人做主的，你信我生哥，凭你的本事，肯定能出头。”
张鸿口才不错，连珠炮似的吐出了一大串话，
陈佛生咬着烟头，听张鸿说完，他大概明白了之前宋公子眼中的失望。
如果他没有猜错，宋公子刚才是准备挟恩图报，趁南海会馆树倒猢狲散，一口将飞叔名下的产业吞掉，却没想到被自己搅了局，或许自己可以试一试接下飞叔的生意。
正想着，老西满脸严肃从武馆走了出来，“鸿仔，你进来一下，有事跟你讲。”
“你等我生哥，我去去就回。”
张鸿笑着跟老西进了武馆，没等陈佛生一根烟抽完，他就眉飞色舞走了出来。
“走啊生哥，先带你去蒸个芬兰浴，洗洗晦气，今天托你的福，咱们吃喝嫖赌一条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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