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蛇发女妖(三十二)

    肖尔摇着头，笑道：我觉得，人要么不做噩梦。一旦进入噩梦的领域里，再想碰到任何美梦，只怕都是奢望了。

    青山眼睛一亮，道：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一个特别恐怖的故事。世上大概没有比这个更恐怖的故事了。

    肖尔道：说来听听。

    青山道：就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跟小和尚讲故事的。

    青山道:讲得故事就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跟小和尚讲故事的。”然后故事里的老和尚在讲的仍然是这个故事。仿佛一切就是一潭死水一样的死循环。就像一个人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居然发现新的一天和逝去的昨天一模一样，再次睡觉后醒来看到的又和昨天一模一样，永远在同一个时间段里循环仿佛冲不出去。

    肖尔道：人生好像本就是这个样子。大多数人看起来在努力奋斗，实际上就像是误入了“鬼打墙”的领域里，都兜兜转转几十年，不过就是在原地打转，根本就无法突破原有的生活圈层看到外面的世界。

    青山深吸一口气，叹道：所以，我才觉得这个特别恐怖，就像是大多数人平淡无奇又平庸枯燥的生活一样，能让人在不经意间感到分外的绝望。不是经常有相关的新闻报道吗？某个成年人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声大哭起来。

    肖尔道：大概是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平庸无奇。小时候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世上独特的风景，约到越发现事实并非如此。许多人的人生高度同质化。有的人无耐接受了现实，有的人于猛然间发现真相，一时间那一接受，就会出现突然情绪崩溃的情况。

    青山道：或许因为我是循序渐进式发现的，所以尽管很多时候也会有难以自制的悲凉感，不过还没有因为某个事件就彻底情绪失控了。

    肖尔道：也许不是因为逐渐接触到真相，而是还没有发生足可击溃心理防线的事件。

    青山想了想道：可能你是对的。古人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有时候，我在想若一个人提前知道，他就算再肯下苦功夫，也仍是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餐馆里洗盘子一样，眼前看到的不是康庄大道，而是无聊透顶的苦役生涯。这个人会怎么办？

    肖尔道：如果真的有人预知自己的未来一无是处毫无可预期之处。估计这个人会疯掉，或者会死。

    青山忽觉脑内灵光一现，道：有没有可能那人不是梦游，而是在梦里看到了悲惨的未来呢？于是就先是彻底放飞自我，接着就与世界彻底决裂了。

    肖尔道：或许吧。

    青山道：你还没讲让你觉得很恐怖的那个故事呢。

    肖尔道：那故事出自一本小说。那本小说很厚，跟一本大字典差不多厚，描述了一个男人从孩子长成大人，再变成老头的冗长丰富的一生。主人公在书中有一位挚友总会在他遇到危险时仗义出手。俩人就互相搀扶着，在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走过了几十年。

    青山道：那个挚友是男的？一般这种故事不都是红颜知己与蓝颜知己的相知相恋的故事吗？

    肖尔道：男的。性别不是要点。整本书最让我震撼的是全书结尾的那句话。

    青山奇道：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