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邂逅

    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地，繁荣大陆那边都知道了一个事实，当今皇室的部分成员到了遗弃大陆另起炉灶，与繁荣大陆这边争人争物。这些事情以风言风语的形式传到了康兴的耳朵里，康兴心里十分紧张。他想调查清楚这件事情，却不想影响自己的威信，于是找到了文臻——他比较看好的一个女外甥。康兴知道文臻与贤伟小时候关系很好，所以他对文臻说，前些年贤伟因恐惧出逃，其实自己当年并没有要圈禁贤伟的打算，现在自己没有直出的后代，继承人以贤伟最为合适，希望文臻能够找到贤伟，并劝他回来。

    文臻当然立即领了一只小分队，前往她认为的流言发源地，而这里正是贤伟、晚晴第一次来招徕人的地方。当地的头目认定了晚晴才是文臻，所以，假作真时真亦假，这真正的文臻反而被他们认为是冒牌货。这个地方遭了几次虚假小分队的打劫，而后期他们也查明了，打劫他们的是其它地方的奴隶组织。所以，地方头目对文臻一行人心里恨得牙痒痒。小头目不露声色，表面欢迎接洽，暗地里却将文臻与其他人分开；然后他将小分队的其他人员尽皆法办，那简直是残酷刑罚啊，身上被打孔，穿上枷锁，然后发配到附近环境恶劣的能源棒等生产基地，基本上从此就不见天日了；对文臻则指其虚假身份，然后要挟文臻成为自己的众多妻妾之一。文臻哪里肯从，大发小姐脾气，结果被小头目绑了个四脚朝天，扔到了小头目所居地堡的卧室。

    文臻发现卧室里有五六个女人，以为是侍女，说道：“你们的老爷要让我作夫人，你们快给我松绑，好好服侍我，我以后不会亏待你们。”这一句话把那些女人都逗乐了，一个女人说：“让我看看你是怎样的货色，还要做夫人。哎，还真是挺漂亮的，看来，能跟我们并列。”女人们纷纷近前，瞅着文臻笑。文臻知道，她们都是小头目的夫人，然后说道：“我们领主为了奴隶们的婚配都操尽了心，千方百计地搜罗那些犯人的女人进行婚配，没想到这地方上的一个小头目竟然就有五六个女人作夫人，真是无法无天。”一个女人哈哈大笑，说道：“何止我们这五六个，我们只占他所有夫人的十分之一。”文臻目瞪口呆，表示不相信。然后另一个女人说道：“你不信？好，那你说说。你说女人生出来的孩子，男女比例是不是大体上相等？如果大体上相等的话，长大的男孩要打仗、作苦力，本来伤亡就多，还要被发配，应该女多于男才是。为什么婚配时，总是男多女少呢？我告诉你吧，是因为地方上的头目们见了漂亮的女人都有收集的嗜好，只要他们有权力，他们会尽他们所能，收集所有的漂亮女人来。”文臻听见用“收集”这个词，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物件，心中一阵恶心，“呸”了一声，说道：“你才是被收集来的呢。”这把众女人又逗乐了。有一个说道：“其实我们就是物件，就是被收集来的。这些头目们相互之间还攀比谁的女人多、谁的女人漂亮呢。他们也相互抢夺。她十几天前还是另一个小头目的夫人，现在不是跟你一样在这个房里？”说完她指着另一个女人。

    文臻此时真是一点脾气都没了，她只是盼望着晚上小头目不要出现。还真的，小头目没有出现，听其他女人说，小头目领着他的属下跟人家火拼去了。第二天下午，日影西斜，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嚎叫声，然后一群强人就闯到了屋里。他们见人就抢，见物就拿，当看到被绑的文臻时，也颇为吃惊，愣了一会儿，不过立即回过神来，提溜起文臻就往外走。文臻吵吵壤壤，说自己是皇室中人，不好惹，赶快放了她。这把这帮人惹怒了，他们把文臻挂在一根棍子上抬着，就像抬着捆绑的家畜那样抬着。

    说来也巧，贤伟等本来谨遵贤妃的指令，决不到繁荣大陆来打劫，可时间一久，年轻人总是禁不住那躁动、爱闯的心，还是和明达等其他人来到了这繁荣大陆。他们这次只想抢点东西，抢点宠物什么的。这相对来说容易多了，反正，能抢着东西就抢，抢不着东西就跑呗。贤伟跟晚晴一组，东逛逛西瞅瞅，不知到哪里去了。明达跟思顺一块儿，正遇见抢了文臻的那一帮强人，于是悄悄跟着他们。那帮强人显然没有回家的打算，因为是夏季，他们也不急于回家，到了晚上，只是生了一堆篝火，准备做饭。一个强人要吓唬文臻，叫人把文臻抬来，架在一堆柴禾上面，好像要烤来吃一样。文臻既饿又累心里又苦，已完全不把这些遭遇放在心上了，所以并没有显得多么害怕，这让那个要吓唬文臻的人很没趣。他从别处篝火里拿了一只燃着的柴禾，作势要将文臻下方的柴禾点燃，问文臻怕不怕。文臻几乎失去意识，哪里理得清他的意思，又怎么能回答呢？那个强人一看，文臻几乎没有意识了，也就不吓她了，叫人将她放下，然后给她松绑，给她吃的，给她水喝。

    文臻吃饱喝足，休息到半夜，渐渐有了精神，她闭着眼睛，思索着怎样逃走。这时忽然感觉有人在解她的衣服，借着篝火微弱的光芒，她睁眼一看正是那头目强人，二话没说，一巴掌甩过去。这把那强人打懵了，他本想偷偷地，没想到文臻一巴掌惊得众人皆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他悻悻地走开了。到下半夜，文臻偷偷起来，想要逃走，蹑手蹑脚地越走越远。当她认为终于逃离魔窟，正想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听见后边传来恶狠狠的声音：“不知好歹，竟然想逃。”文臻故作镇静，说道：“谁想逃了，我是要上厕所，你滚远点。”后面的那个强人只想着成事，哪在乎这言语应对啊，他没有回答，却迅速将文臻抱住。文臻反抗的同时，抓住了强人身上的一把短剑，出手刺伤了强人，强人不得已，放开了文臻。双方实力悬殊，文臻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是强人的对手，所以她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声明，只要强人乱来，她就要自尽。那个强人哪管这些，越靠越近。文臻心想，我堂堂皇室成员，岂是一般人，哪能随随便便这么被人糟蹋，她心一横，朝自己脖子上就是一剑。幸亏那强人暗夜之中也还眼疾手快，竟然抓住了宝剑，制止了文臻。文臻大哭大叫，这时听见附近传来一个声音：“强人所难，不知羞耻，好不要脸。”强人一听还有别人，当即吓得放开了文臻，警戒着周围。这时只见青光一闪，强人已是中剑倒地。文臻正纳闷，那个声音说道：“让你受苦了，没有早救你。”这让文臻一直回不过味来。

    当晚他们匆匆离去，向明达等人的泊船之地行进，而那帮强人却也分兵追击。追击的那帮强人是分头搜索，所以与明达遭遇的人数也不多，明达思顺都是拼尽全力才击退敌人。可是却泄漏了方位，不久追击人马便围拢过来。在白天，那一群强人拿出了撒手锏——粒子枪。那东西打在身上就是一个洞，本来地方上不会有那种武器的，不知怎的，那群强人竟然有。明达等人躲躲藏藏，被赶到了一座怪石嶙峋的小山埠上。粒子枪开道，众强人围拢过来，明达、文臻、思顺眼看就要被擒。这时，传来了虎犬的狂啸声。虎犬是他们那儿的一种猛兽，有像虎一样的体型和气魄，而又像狗一样能够亲近人，被人所驯化。虎犬的一声长啸，让所有人胆寒。众强人纷纷回身，望向发声处。只见小山埠脚下，一只虎犬驮着两个人正向这里走来。虎犬凶猛，本来极不易被驯化，像眼前这种大型的虎犬，在历史上被驯化的记载更是屈指可数。强人面面相觑，但还是作出了攻击的决定。粒子枪威力强大，可惜因为距离较远，没有瞄准，打在了虎犬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碎屑四溅。幸亏贤伟一抖衣服（实际上只是他自然而然地心思一动），他的那件彩色外套竟然神奇般地快速展开成一堵幕墙，阻挡住了碎屑，才避免有受伤。

    只见贤伟怒发冲冠，头发、衣服上的彩带都向外飘开，他的脸色也变成了那种彩色，从虎犬身上一跃几十米高，跳到了那帮强人的跟前。那帮强人哪见过这架势，看见贤伟彩衣、彩发、彩面，有异于常人，早就吓得腿发软，瘫跪在地下。他们见贤伟无意加害，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持枪的头目愣了一会儿，旋即回过神来，朝贤伟开了一枪，打在了贤伟的身上。贤伟只觉得中枪处发热，然后他忆起了曾经做的那个梦，粒子枪打在幻化成康旺的彩色怪兽身上，彩色怪兽身上立即熔出了一个洞。这样想着，他便觉得头脑嗡嗡响，似乎自己的身体重若千斤，无法挪动。打了这一枪后，开枪的头目强人更慌了，他眼见着贤伟被粒子枪击中，却毫发无伤，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对方有些发呆、发愣而已。他赶紧又补了一枪，打在同一个地方。贤伟本来幻想着自己身上熔出了一个大空洞，可第二枪又打在了那儿，他却仍然感觉那儿发热，分明自己身上没有空洞嘛。他低头一看，自己毫发无损，好好的，只是中枪处的衣服有点发红、发热。贤伟绿眼一睁，只是一伸手，抓向持枪强人，没想到持枪强人自己竟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一样，隔空从十米多远处被拽向贤伟。那个强人的脖子，正好落在了贤伟的手中，贤伟抓着举起，那强人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贤伟抢下粒子枪，又不愿取那强人的性命，让他留在这里还嫌碍事，于是回身一扔，将那强人扔出几十米远，扔在了先前那一帮尚未离去、瑟瑟索索、偷偷围拢观望的强人身上。然后，贤伟跳上了一块几米高的大石头，大喝一声：“快滚！”这个时候，虎犬驮着晚晴也缓步走来，也跟着长啸了一声，吓得那一帮强人救起他们的头目，灰溜溜地跑了。

    文臻、思顺害怕被粒子枪爆头，不敢伸头去看发生的一切，只是躲在石头后面，只有明达大胆，旁观了一切。当贤伟跳上石头的时候，文臻从背影看，认为贤伟必定是一个勇猛的莽夫；而贤伟在石头上先转过身，然后才跳了下来，文臻看到了贤伟的面目，显得既惊奇而又鄙夷。那副神色让明达看到了，明达说道：“是不是被惊到了，没见过那么丑的吧？”文臻觉得，明达跟自己真是心有灵犀，只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其实，明达等三人早就知道贤伟能够转变脸色，贤伟也曾经故意变成那个样子，以装模作样扮作怪兽，而这时，晚晴的神情显得相当鄙夷。有一次她对贤伟说：“嗯，我想怪兽应该就是那个样子。”贤伟听了，大为紧张，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晚晴说：“你不知道那很丑吗？我们三个人跟你朝夕相见，逐渐适应了你的那另一面相貌，都觉得你是丑得惊心动魄。你想啊，从没见过你那丑样子的人，一旦见到了，岂不是被丑得没有了生存的欲望了？怪兽也不过如此嘛，是吧。”众人哈哈大笑，而贤伟却从此收起了那卖弄的心，只是这次，贤伟不想跟人家发生实质性冲突，只想把人家吓跑，所以故意露出了那个样子。

    几个人刚会合，晚晴就发现贤伟总是偷偷地瞄文臻，难免心中泛起一丝醋意。“哥，我们来之前说好的，这次不偷女人回去，她是哪里的，我们赶紧把她送回去吧。”文臻心中迅速计算着这几个人的关系，没有说话。明达回道：“她是皇都的。”他们那里离皇都挺远，这大大出乎晚晴的预料，晚晴想着，还没回话，就听贤伟兴奋道：“皇都的？你不会是文臻吧？”一路上，文臻说自己是皇室成员，人们也都还信，只是到了这里，人们却都不信，而且是笃定地不信。文臻心想，这个人怎么就认定我了呢，他们不会跟前期掳我的那些人是一伙的吧。文臻哼哼唧唧，若有所思，就是不答。贤伟忍不住又说道：“我是贤伟啊，我刚见到你，就觉得好像认识你一般。当然，也有可能是认错人了。”文臻两眼放光，仔细看了看贤伟的脸庞，发现真有小时候的样子（当然，贤伟此时已变回正常的面容）。“我是文臻。这一路上被人家掳来掳去，都不敢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各位见谅。”说完，她两眼含泪，深情地看了明达一眼。“这真是假文臻被当作真文臻，真文臻反被认作是假文臻。我跟这位假文臻去她的几个好姐妹家捎信，就听说这里来了一位漂亮的姑娘，自己称是皇室的文臻，领着一个小队来调查情况，结果据说被当地的小头目给拿下了。我还在想，难道是我们的人马照葫芦画瓢，结果被擒？没想到还真地是你。离开皇都这么远，你来这里有要紧的事吗？”贤伟说完，偷偷看了一眼晚晴，此时晚晴醋意已消。文臻如实转达了康兴的意思，最后还加上一句：“哼，你们男人凭什么不把我们女人当人？就说这个继承权吧，凭什么我们女人就不能继承？还巴巴地让我千里迢迢来寻你的消息。哼。”贤伟自小就知道，文臻不但聪明，还具有强烈的平等意识，热切盼望着女人能如同男人一样，有平等的权利。贤伟说：“我知道，你从小就聪明，你怎么看这件事呢？”文臻淡淡而又平静地说：“这可真，可假，真与假要看形势对领主的影响。你若真回去了，尽在领主的掌控之中的话，那么他只会把他的利益最大化。所以，这要看你的选择了，你是想在这里一直当草寇，最后壮大称王，还是想回返皇室，进行权力上的争夺。”贤伟说道：“这块热土上，几百年来虽然熙熙攘攘，本质上却没有丝毫的进步。可能是因为缺乏竞争的原因吧，所以，我决定要促进与这块热土的竞争。我们作为繁荣大陆的竞争者，要迫使繁荣大陆通过变革来取得进步。如果繁荣大陆不进步，那我们可能就会变成征服者。”文臻听了，真是感觉自己的脑壳在冒烟，她微蹙双眉，说道：“你不会真地跑到了遗弃大陆吧？”贤伟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们就是从遗弃大陆来的啊。就是来抢人、抢物的。怎么，你原先以为我们会在南边的这块地方裂土分疆吗？如果我们能在这儿裂土分疆，那么为什么不能到遗弃大陆去开拓新家园呢？”“我听母亲说起过，领主的密码箱除了能控制武器装备，实际上里面还记录着一份传国的协议，关于遗弃大陆的协议。遗弃大陆上有怪兽和迷幻森林。”贤伟说：“大家都知道啊，遗弃大陆上有所谓的什么‘天选’嘛，所以，遗弃大陆的人并不是没有生存的希望啊。我们遗弃大陆上的人，可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我们才会更努力，要让自己过得更好。”“那你知道繁荣大陆上关于遗弃大陆‘天选’的传言是怎么来的吗？”贤伟沉吟道：“这还真不知道，应该是以前两个大陆有来往吧。”文臻说道：“遗弃大陆确实有‘天选’，可是将人送往遗弃大陆本质上来说应该是一种‘献祭’。遗弃大陆‘天选’的传言，实际上是我们这边自己炮制的，更多的作用是安慰前往遗弃大陆的人。所以，我是宁愿你在这边落草为寇，也不愿你在遗弃大陆割据称王。遗弃大陆那边，不是我们人类的疆土。”明达、晚晴和思顺听了文臻的话，都惊得合不拢嘴。

    贤伟他们觉得，文臻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需要尽快回报给贤妃。但他们仍然决定，先护送文臻回皇都。他们先登船北航，在北边的一个偏僻港口靠岸，贤伟明达等四人护送文臻，其他船员隐蔽。这次事情紧急，他们并不是游山玩水一般，而是开了一辆车，载着他们五人和虎犬。在皇都附近的北部区域，秩序明显好转，文臻的身份也更管用，所以他们两三天的时间便顺利地将文臻送到了皇都。几天下来，文臻感觉跟这一帮同龄人在一起心里特别高兴，是那种不知道什么原因的高兴。文臻也知道，贤伟、明达等人都不宜到皇都做客，所以分别时，虽然恋恋不舍，却也无可奈何，无法挽留他们、邀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