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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萧铁马等四人团团围住计无策,铁如山看着他痛声道:“计先生,江湖会待你不薄,延聘为左使,地位仅在帮主之下,我更以师礼相待,你却下此毒手,毒杀我父,再嫁祸他人,其心若何?”

    计无策冷冷一笑,说道:“功名利禄,人心向之。他铁将只给我一个左使的虚位,我又不是那雷天尊,守着江南霹雳堂那样偌大的基业,你们五大堂主又各据地盘,计某只能凭一己之力,小心经营,才能出人头地。我几次三番提请,想让铁将允我守土一方,他却推三阻四,今年初时,他又想传这这帮主之位给萧铁马,若是如此,我更无出头之日,他不过是义子,而你铁如山是亲生嫡子,你敢说你的心里,就毫无芥蒂,把这帮主之位,心甘情愿地拱手相让?”

    计无策的话语之间,尽是挑拨之意,他深知这铁如山气量狭窄,眼不容人,铁将若是真的传位给萧铁马,他必是心生怨恨。他此时不能让江湖会众人同气连枝,对自己同仇敌忾,必要先分化他们,再做图谋。但是传位之事,是江湖会天大的机密,就连萧铁马,也是义父被杀当天才告诉他的。萧铁马知道义父此举,是感念风满楼杀了剑神十三郎,替他报了杀父之仇,但此事一则不能宣扬,二则不合常理,所以当计无策说出此番话来,他也只能缄口不言。

    铁如山冷“哼”一声,说道:“计先生,枉你号称‘天机主’,人夸你足智多谋,谋划有度,你在江湖会多年,必知我父为人,他若传位与萧铁马,必然有他的道理,我虽不才,但绝不会为谋帮主之位而蝇营狗苟,做出此等卑劣之事!事情一码归一码,帮主之位和杀父之仇,我铁如山看得清楚!你以你狼子野心,揣度他人之意,但你莫要忘了,铁家的人姓铁!这一身铁做的硬骨头,又岂是你这卑鄙小人能揣度的!”

    计无策见铁如山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知道他此计已败,又见四人渐渐合围,正想用话拿住他们,再谋求脱身之策,忽听酒馆门口一声大响,一个人“咣当”一声靠在了酒馆的门上,语焉不详地说道:“这么。。。,这么晚了,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人啊?

    众人齐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男子倚靠在刚才半开的门上,此人浓眉大眼,面如满月,身形高阔,醉意阑珊,穿着一身白衣,样式质地很是考究,他满脸通红,一双醉眼,迷离地看着酒馆里的众人,口中兀自喃喃说道:“这个地方,怎么,什么人都有?还有一个道士?我这是,到了哪里,啊?”他“啊”的这一声,声音由低突然拔高,响遏行云,把坐在门边桌子旁的柴问,着实吓了一跳。

    柴问自从进了无忧酒馆,从萧铁马三阵之约,雷家叔侄出走,到叶秋风大战璇玑子,江湖会众人逼问计无策,看得是目不暇接,心内是跌宕起伏,他暗自想道:这铁将被杀,剑神之死,都是江湖上绝大的秘辛,还有雷徐两家的公案,逍遥散的出处,秋水剑的下落,虽有耳闻,但那都是道听途说,不足为凭,现在这桩桩件件,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他正想着萧铁马现在翻势而起,江湖会众人,必是欲将这计无策碎尸万段而后快。此事虽还未查出真凭实据,但若坐实,那他可是有了江湖会这一众强援,神机尉若是再抓他,那必是要更加大费周章,他正在为此事思前想后,谁知被这个门口的酒鬼撞门,冷不防吓个正着。

    他气得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什么人在此高声喧哗!?没看见公差办案吗?”他心想:今天真是邪了,一个璇玑子从这道门进来,自己拦不住也就罢了,一个叶秋风进来,那是他轻功了得,也就算了,怎么一个醉鬼都到了门口,自己连点儿声都没听见?

    那醉酒之人听听一喊,眯起眼睛,使劲地看着柴问的方向,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差?嗝,还有,公差?道士嗝,也有,公差也有,有意思,嗝,有意思。”他说话时酒嗝连连,说话语气轻慢之极,柴问怒火中烧,说道:“你找死!”说罢正想出手,把他一脚踢出门去,却看见他忽然反手一抓,正抓在一个人的肩头之上,口中还说道:“你,你要去哪儿?过来跟我,跟我喝一杯。”众人定睛一看,那醉鬼抓住的正是江湖会的黑土堂堂主石锐。

    石锐一直站在江湖会众人的最后,听到计无策的阴谋败露,被铁如山等人围住逼问,他就眼神四散,开始悄悄地往门口移去,等看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计无策身上,于是又慢慢地靠近门口,他眼见酒馆大门近在咫尺,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个纵身,就要从门口窜出,没想到半途中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就把自己抓住了。

    石锐没想到门口有人,急忙使出一招“金蝉脱壳”,缩身一滞,双手画圆,挡开抓住他肩膀的手,欲再窜出,没承想,那醉鬼又伸一手,又抓住他的肩膀,喝道:“你哪儿去!”

    抓住他后,还醉笑着道:“没喝,酒,就想,走啊?”

    石锐此刻心内已经叫苦不迭,他从后背摸出双斧,发狠道:“我把你剁成肉酱!”

    他刚拿出双斧,横削直剁,使足了十成十的力道,待得那人闪开,又要急窜而出,刚到门边,正想着自己可算是看到了一条生路,忽觉身子一轻,他还没来得及回身招架,就被人抓住后心,直接提了起来,他的四肢在空中乱抓乱蹬,模样极是狼狈,听得耳边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道:“还跑你!窜得这么快?莫不是个,长了翅膀的?你,你飞一个,让我瞧瞧?”

    石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自己腾空而起,直接扔到了酒馆中央,着着实实摔了一个嘴啃泥。

    这一下实在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看来江湖会的这个黑土堂堂主石锐,今天可算是倒霉之极,先是被萧铁马一招击退,后被叶秋风坐着羞辱,现在想跑都不成,一个醉得东倒西歪的酒鬼,就能直接把他扔回来。不过话说回来,身为江湖会的五大堂主之一,就算是个草包,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众人心中还是觉得事有蹊跷,连正要对他出手的柴问,也有些怀疑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的好!有学问的人问的,了不起,佩服。嗝。”这醉鬼冲着柴问一竖大拇指,把柴问弄得一头雾水,待他反应过来,这醉鬼已经一路歪歪斜斜,跌跌撞撞地进了酒馆,口中还兀自喃喃不停。

    正在这醉鬼搅局之时,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酒馆门口,计无策见此天赐良机,岂能错过?他趁机一招“百鸟朝凤”,直刺萧铁马,剑到中途,横切铁如山,然后是半招的“倒踢紫金冠”,分别踢向杜雨亭和邵千过,他这一出手,尽是虚招,待得众人惊觉他近身发难,各自格挡之际,他已经一脚蹬上桌子,借力拼命纵出,直奔酒馆最里面,璇玑子的那张桌子而去。

    江湖会众人只防着他逃向门口,不虞他反其道而行之,都是一怔,连璇玑子也是一愣,后退一步,持剑蓄势不发,看他意欲何为。

    江湖会众人正待追赶,被萧铁马出言阻止,说道:“不用急在一时,谅他也逃不出去。”他见计无策逃往璇玑子那里,知道两人必要联手,把他们逼急了,反而不利。

    计无策一跃到了璇玑子面前,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然后深施一礼说道:“璇玑道长,你可是老谋深算啊。”

    璇玑子见他不逃反退,到了自己这边,态度又是前倨后恭,心中已是猜到大半,说道:“哈哈哈哈,计先生也是彼此彼此啊。”

    计无策见他眼神,连忙进一步说道:“现在已是情势易主,敌众我寡,我想此刻我们应该联手相谋,共同进退,不知道长,以为如何?”

    璇玑子微微一笑,默不作答。两人都是深谙权谋之道,知道此刻我敌之敌,必为我友,联手相抗,才能更有胜算。

    计无策面对的是江湖会众人,而璇玑子面对的,则是叶秋风和无忧酒馆。两人都不能让各自的秘密大白于天下,所以必是要想尽办法,把这各自的对头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自己才能得以保全。

    石锐被那个醉鬼扔到酒馆中央,正是在铁如山一干人的桌前,杜雨亭走过去,并未将他扶起,而是看着在地上挣扎的他道:“石堂主,你走得,也是太急了一点。”

    “我,我是。。。”石锐看着众人冷冷的眼光,心里一阵阵地发凉,嘴里还强自辩解道:“我是,我是给帮主找救兵去的。”

    “哦,”铁如山看着石锐,说道:“看来,我还要好好感谢感谢,石堂主的一片忠心啊。”口中虽然如此说,但他铁青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感谢之意。

    石锐此刻已是神色慌张,六神无主,两只眼睛骨溜溜地不停乱转,然后他突然翻身拜倒,跪倒在铁如山面前,不停地磕着头道:“帮主啊,帮主,请恕石锐一时被奸人蛊惑,石锐知错了!都是那计无策威逼石锐,让我帮他害老帮主,这件事可是他一手策划,跟我无关啊!”

    铁如山面沉似水,逼问道:“他何时威逼于你?你又何时知道他要对老帮主动手?”

    石锐嗫嚅道:“这个,是。。。,这个?”语意沉吟,似是犹豫不决。

    “好你个石锐!”铁如山拍案而起,怒喝道:“伙同计无策,设计杀害老帮主,然后嫁祸他人,这一石二鸟之计,我谅你也想不出来,但你若再执迷不悟,不从实招来,你也为五大堂主之一,也应知江湖会帮规的厉害!”

    石锐被他的话吓得全身一哆嗦,连忙俯身在地,急急说道:“石锐该死!石锐该死!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不知进退,被计左使,不,被计无策那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威逼利诱,才做下了这等错事!是他买的逍遥散,雇人暗害老帮主,让我安插他的人去暖阁送茶,还让我在事发之时诬陷萧铁马,趁乱挑动各位堂主,让他们误以为他是杀人凶手,让他不能继承帮主之位。他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江湖会大乱之时,谋夺帮主之位!”

    他这一番话,只把江湖会众人听得是心惊胆战,毛骨悚然。这连环毒计,一环紧扣一环,倘若成功,铁将被杀,萧铁马已死,铁如山蒙在鼓里,肯定对他言听计从,石锐又和他相互勾连,纵使有杜雨亭等一众帮中元老,到时恐怕已是无力回天了。

    铁如山听了,怒到极处,反而笑道:“果然是‘天机主’出的好计策!若不是到了这间酒馆,碰上这许多事情,说不定,还真就遂了计先生的愿了!”话毕,他扭头看着和璇玑子并肩站立的计无策,双目之寒,已是冷若冰霜。

    铁如山紧接着喝了一声道:“绑了!”还未待石锐明白过来,杜雨亭和邵千过两人,已是左右两边抓住石锐,用他身上的衣物把他绑在椅子上。石锐目露惊恐,嘴里呼喝连声求饶,被云娘用一块自己的帕子,直接塞到了嘴里。众人看到他进门来时威风八面,嚣张叫嚷,而此刻又见他神情凄惶,哀求饶命的惨状,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都觉人生之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

    铁如山看向萧铁马,突然向他抱拳半跪,颤声道:“弟,无知鲁莽,遭此突变,一时心急,偏听偏信,险些为奸人所乘,请大哥恕罪!”

    萧铁马连忙将其搀起,说道:“弟弟言重了。此事已真相大白,你我兄弟,无需多言。义父当日在暖阁与我所言,本是要在饮宴之时,宣布将这江湖会的帮主之位,传位与你,让我尽力辅佐,一起将江湖会发扬光大,现在你已将此事查明,元凶在缚,义父自当含笑九泉。”

    “我父亲,可是真的说了,想让我当这江湖会的帮主?”铁如山急问道。

    萧铁马点点头,说道:“江湖会是义父一手所创,他自然是希望你来继承。”

    “那。。。,”铁如山看着萧铁马,似是欲言又止。

    萧铁马慨然一笑,说道:“我现在已是朝廷钦犯,神机尉就在门口,随时要拿我归案,我若再在江湖会,势必会把江湖会,拖进不必要的纷争,你已身为帮主,凡事要以帮中大事为重。”说完,萧铁马单膝跪地,对铁如山朗声道:“江湖会弟子萧铁马,资质愚钝,办事不利,未能彻查铁老帮主被杀之事,现自请处罚,准我退帮思过,以儆效尤,请帮主裁决。”说完,他双手抱拳向上,低头不语。众人听他说到“退帮思过”时,停顿的时间,似乎稍微长了一点。

    众人听得萧铁马要退出江湖会,都是暗自惊呼,杜雨亭和邵千过两人更是急步上前,邵千过急道:“少帮主,你这又是为何啊?计老鬼和石老黑都认账了,你又何必退帮呢?你真是被这两阵打糊涂了不成?”

    杜雨亭在一旁,轻轻牵了牵他的衣袖,然后轻叹一声,再不多言。

    铁如山双目炯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萧铁马,虽然他是站着的,但是铁如山却觉得萧铁马在自己面前,竟比他还高大,高大到,居然需要仰视才能看清他,他摇摇头,没有说话,萧铁马见他未说话,又道:“请帮主,为江湖会一帮会众着想,准我退帮思过。”

    此刻众人已经大致猜出萧铁马心中所想,不禁为他的侠义担当之心暗暗点头,铁如山哑声道:“萧铁马,你可知,可知退帮之后,你不再是江湖会之帮众,如若有事,江湖会再无相帮之理?”话音之中,已是泫然欲泣。

    萧铁马抬头高声道:“请帮主放心,铁马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一日身为江湖会中人,便会终日记得在江湖会所受的教诲,不敢一日或忘。愿江湖会从此山高水长,基业长青!”说完,低头再拜。

    江湖会一干众人,此时已经群情激奋,杜雨亭偷偷擦拭着自己的眼角,邵千过已是老泪纵横,云娘泪乱脂粉。连叶秋风和无忧酒馆的其余诸人,也都不禁为之动容。

    铁如山别过头去,叹声道:“好,自此,萧铁马,再不是江湖会帮中之人,山高水长,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萧铁马含笑拜过,再向江湖会众人一一作别。

    就在江湖会众人厉声质问石锐之时,那个进得门来的醉鬼,却一路晃荡着,坐到了萧铁马旁边的另一张桌子边上。醉眼朦胧地一会儿看看江湖会众人,一会儿又看看阴恻恻站着的璇玑子和计无策,过了一会儿,又瞥了一眼叶秋风,还瞪了一眼柴问,忽然,他把目光停在了一个人的脸上,那人注意到他在看着自己,连忙转过头去。醉鬼的脸上浓眉一挑,忽然低下头来,把身子伏在桌子上,就在低头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却是清亮如水。

    等萧铁马拜别江湖会众人,正准备想要离开酒馆时,忽听得这个酒鬼趴在桌上,哼起了一首不知道是谁写的词,他的语声含糊不清,还带着浓浓的醉意。

    “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