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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有鬼

    这一晚,没有眉来眼去,没有暧昧闲聊,只有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和偶尔讨价还价、夹杂着无奈叹息的答疑声。图书馆的热烈学习终于在纪睿完成了两套竞赛历年真题,且只错了三题的成绩下圆满结束,苏文这边也不甘落后,成功地做完了物理作业,对错已经不重要,因为这是她转来后第一次半独立完成了物理作业。

    夜晚的校园安静地只剩下他们悠闲的脚步声。纪睿和苏文并肩走在路上,准确的说是散步,从图书馆到校门口500米的路,他们足足走出了两倍的时间。

    “啊!真好!”苏文深吸了一口校园里清新的书香气,一脸放松,“物理也没那么难嘛!”

    “哦~~”纪睿伸了个懒腰,瞄了她一眼,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不用谢!”

    苏文噗呲笑出了声:“真不够客气的!”

    “给你讲题比我做题还累!你说该不该客气!”纪睿放慢了脚步,时不时侧目看向她。

    “累啦?”苏文做了一晚上题,也觉得能量已经耗尽,“那……饿了吗?大恩人!”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纪睿走到她的前面笑嘻嘻地看着她,“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超好吃的!”苏文低头将刘海理了理捋到了一侧,露出了漂亮光洁的额头。

    纪睿趁着她没抬头,偷偷伸手摘掉了她头发上的一个白色柳絮,苏文感到头皮微微酥痒,一抬头惊讶地看见他停在头顶上方的手。纪睿微愣,转而便尴尬地笑了笑,“你头上的。”他拿着柳絮在她眼前停了停。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鬼呢!”苏文再次摸了摸头发,确定是人不是鬼。

    这就是从小在老宅子生活,埋下的心里阴影,街坊流传的灵异故事,外婆去世时给她的托梦,在老宅子里走路时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活脱脱的一部古宅惊魂。每当她害怕时,她就会缩在卧室靠窗的墙角,用被子从头盖到脚,窗户外偶尔会传来的邻居说话和吵架声,才能让她感受到一点人气。但无论怎么害怕,她都得一个人呆着,没有人可以依偎,父母忙着吵架,他们一干仗,就把她丢到老宅子,老妈溜到外地散心,老爸常年混迹各类棋牌室,她依然是老宅子里的孤独鬼。

    这么多年孤独已经是她的常态,习惯了,麻木了。所以与其说她怕鬼,倒不如说她是相信有鬼,相信外婆一直在保护着她,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原来怕鬼啊!哈哈。”纪睿像是发现什么稀罕的宝贝似的,一阵狂笑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你别大喊大笑的,小心……”苏文紧紧跟着纪睿。

    突然纪睿笑容一敛,停住了脚步,靠近她的耳边,神情紧张害怕:“别回头,后面有……”

    苏文“啊”地一声,双手捂脸,扑进了纪睿的怀里,发出闷闷地询问“有什么?”

    纪睿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双臂环住了她,这是一个保护的姿势,他没有抱实,只是虚虚地环着她,但明显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她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

    苏文虽然害怕地捂住了眼睛,但是她感觉到纪睿身上滚烫地像火炉,还有异常蓬勃的心跳声,这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她屏住了呼吸,脸刷地一下红透了,活像只煮熟的虾子。

    纪睿喉头滚动,呼吸有些急促,两人就这么贴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仿佛时间冻结了。

    苏文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张嘴轻声问道:“到底有什么?”声音比平时娇柔了好几倍,听着像在撒娇、示弱,这个样子的苏文真是难得一见!

    纪睿忍不住笑了笑,温柔地在她耳边说:“别怕,后面有……只猫!”

    苏文一下子推开了他,瞪了他一眼,生气地抛下一句“无聊!”后加快了脚步,径直拐出了校门。

    纪睿笑得贱嗖嗖,小跑跟着她:“不是要请我吃好吃的吗?别走这么快啊!”

    “不吃了!没心情!”苏文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我错了,女侠!带我去吃吧,我快饿死了!”纪睿追了过去,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冲着她眨巴无辜的桃花眼。

    苏文脚步一顿,扬起小脸看着他,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除非……你再给我10题……不……是20题的答疑配额!”

    “这个嘛,我得吃饱了才有力气考虑!”

    纪睿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姜姐馄饨铺门前,作为妥妥的富二代,很少来这种苍蝇铺子吃饭,倒也挺新鲜。他跟着苏文走进了热气腾腾的香气中。

    “文文来啦!老样子?”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端着冒着热气一碗馄饨放到了客人面前,笑吟吟地招呼苏文。

    “姜姨,两份!”苏文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姜姨本想问是不是打包,就看到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跟着进来,在苏文的身旁坐了下来。

    姜姨看着纪睿,眼睛里的笑意满溢而出:“文文,这是你的男朋友?”

    “是同学啦!”苏文笑着说,“下次不敢带同学来了啦!”

    纪睿斜眼看着脸上泛红的苏文,什么口音?不禁抬头看了看菜单,难道是台湾馄饨?他礼貌地接住了姜姨打量的目光,露出了浅淡的微笑。

    “老板多少钱?”

    “墙上有,自己扫!”姜姨头也不回地盯着纪睿看。

    过了一会她端出两碗满满的馄饨,苏文接过一碗,纪睿伸手去接被挡了回去,“我来,小心烫。”姜姨用丈母娘看女婿的满意眼神说道,“文文可是第一次带同学过来哦,小帅哥。”

    “阿姨,可以叫我小纪。”

    “小纪啊,以后常来啊,和文文一起来啊,我从小看文文长大的,别看她长得伶牙利嘴的,其实心里可软乎了,就是她那不争气的爹……”

    “姜姨,快去结账,我可看见刚才那人没打开手机就扫,肯定想赖账!”苏文打断。

    姜姨一听说有人吃白食,撸起袖子,一把抓住那个男人,姜姨从祖宗十八代一路问候到男人的全家,纪睿本想上去帮姜姨,发现根本不需要。

    苏文舀了几个馄饨到纪睿的碗里,说:“我还没吃,太多了,吃不了浪费。”

    纪睿心头一阵温暖,舀起了几个馄饨,一口吃了下去,吃得太快,汤汁从嘴角溢出,被他悄悄地擦掉。

    记得上一次吃馄饨是纪婷的生日,纪睿的妈妈周淑慧女士破天荒地在周日上午没有一觉睡到中午,奇迹地出现在厨房,优雅地包着小馄饨,保姆则站在一边指导。纪婷最喜欢吃小馄饨,淑慧女士竟然记得。过去他和妹妹的生日都是兄妹二人加保姆一起过的,父母的常规动作是发一个大红包过来,外加一句模板式的祝福语。但幸福来得快去得更猝不及防,周女士还没等妹妹起床,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三缺一打麻将去了,留下包了一半的馄饨和一个大红包。

    纪睿默默地将剩下的馄饨包完,帮妹妹过了和以往每一年一样的生日。

    “姜姨是你的亲戚?”纪睿吃饱了靠着椅背,苏文还在吃,她一侧的短发被夹在了耳后,露出了精致的侧颜,一直蜿蜒而下至白皙的脖颈。

    “处成亲戚了,我家就在附近,我几乎天天来,有十多年了吧,姜姨的子女都在外地,她都拿我当女儿了,呵呵,比爹妈还亲呢!”苏文说话时,没有看他,搅拌着碗里的馄饨,直到汤变得混沌。

    “上次你给婷婷送的就是这里的吧。”纪睿逡巡一圈,这里大概只有20平米紧凑地放了7排桌椅,厨房门口还摆了一张单人桌,墙上贴着一大张彩色菜单,除了馄饨,还有炒面之类家常饭菜,大家看着点,旁边还印着外卖电话。姜姨手脚很利索,几乎2秒一个馄饨,竹盘箕里没一会就堆成了小山,现在挺晚的,人不多,姜姨一个人应付得绰绰有余,边包还能边和他们闲聊。

    “在这一片姜姨的手艺可是响当当的,这儿的街坊邻居离开了谁都行,离了她啊,那都得哭!”苏文转头看了眼正在关火收拾食材的姜姨,悄咪咪地靠近纪睿,“其实她忙不过来的时候,馄饨都是我包的。”

    “难怪呢?”纪睿靠得更近,说话间的气息拂在她的耳边,“今天的比较好吃。”

    “嗬,要不是我接了你的那单,你连我包的都吃不上!”苏文嘴角抽抽,鼻腔里冷哼一声。

    “说起来,我们还真有缘,不会是你……有意跟着我吧?”纪睿不知不觉又在暧昧的底线探索。

    见鬼了!

    高岭之花何时变得这么油腻、浪荡了?

    也许他就是这么闷骚的人,只不过以前没遇上他愿意骚的对象。

    “是是是,我是黑白无常,我不仅要跟着你,还得带你走,怎么样,刺激不刺激?”苏文突然发现姜姨不见了,厨房的灯也灭了,她的意思很明显:年轻人想干啥就干啥,但是你记得关门!

    纪睿被逗笑了说:“带我走吧!”

    说完他起身,向她伸出了手,言下之意就是我送你回家,顺便牵个手呗。

    苏文抬眼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是在呼应她的玩笑话,还是就想牵手,牵手这事挺让人难为情的,它是非必须行为,牵了就好像关系有了质的改变,但如果没有确定关系,这种改变会让人很困扰,困扰程度堪比考试时两个相似答案到底要选哪个。

    这种情况下的牵手,总觉得不明不白。

    苏文干脆伸出手拍进了他的手里,和他击了一掌。

    纪睿被她这一掌逗得笑趴在桌上,心说,真是傻得可爱!

    他这一笑,笑了一路,都没来及看清她家的路,就到了。

    苏文冷冰冰地翻了个无奈的白眼:“我就没搞明白了,刚才的笑点在哪儿?”

    纪睿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控制住了笑意,弯着眼睛说:“有趣的灵魂不让更多的人看见,你不觉得可惜吗?”

    苏文:“……”他又在说什么深奥的话,学霸的节奏真的很难抓啊!

    纪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将它展开后,递给了她。

    “我自作主张替你填上了名字,明天是最后一天,要不要报名你自己决定吧!”纪睿口吻认真,觑着脸色变幻的苏文。

    直到回到家,苏文都没回过神,眼睛亮了又暗,像是万分纠结,又难以相信。

    深夜,苏明辉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他妈的又输了,这帮杂种操的坑我”,没走几步干呕了好几回。苏文在心里叹了口气,习惯地走过去扶着他进了厕所。

    苏明辉吐干净后很快就倒头睡着了,房间里充斥着他呼出来的酒气,苏文替他盖好被子,昏暗中看到他的眼角有泪划过。

    能不难过吗?

    换做是她,也会不甘心的吧!

    明明是天之骄子,就因为早恋而改变了轨迹,因为意外有了她,人生的列车彻底脱轨进沟里了。

    前途没了,老婆也跟人跑了。

    人在家中坐,绿从天上来!

    家里还留了个小拖油瓶眼巴巴地望着他。

    苏文换了一身衣服后,坐在床上发愣。

    她一点也不怪老爸,虽然他只顾着喝酒打牌,生活上都是她在照顾老爸,但他生她的时候本就是大小孩,自己都照顾不明白自己,能对苏文不离不弃已经算是有责任心的。

    很久以前,她还跟老爸讨论过再婚的事。

    他现在还不算老,一张帅脸还能唬住不少女人,有个人替她照顾他,她以后出去了也放心。但他不愿意再结婚,臭脾气也没几个女的能受得了,苏文心里明白,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思,但一想到闺女可能会受欺负,就断了念想。

    隔壁老爸突然说起了梦话,过了一会儿再次响起了呼噜声。

    苏文站了起来,去厨房拿了杯水,放在老爸房里的床头柜上。顺便又看了一遍那张表格,纪睿的字工整遒劲,就像他的人一样,可是同人不同命,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而她不行。

    转理科班的那一阵子,她考虑得很清楚,她不能走远,也不敢走远,本市的工业大学就很适合,距离很近,就业也容易。

    她将表格叠起来重新放回了书包,抿了抿嘴唇苦笑一声。

    她很清醒,所以不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