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比赛
苏文站在校园公告栏前，目光停留全国征文比赛的海报上，过了一会她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林间小道，路两边开满蓝紫色二月兰。
虽然是野花，但聚在一起也能闹出春天的芬芳。她蹲了下去采了一朵小花，捏在指尖转动了一会，突然眼睛弯了弯，掰下了一片花瓣后，说“参加”，又掰了一瓣说“不参加”，其实二月兰的花瓣数一眼便知，只有四瓣，最后她满意地说出了不参加。
就在苏文扯花瓣玩时，穿的花蝴蝶似的萧筱悄咪咪地猫了过来，她看了眼苏文手中的光杆，啧地一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
“做什么重大决定呢？”萧筱想了想，长长地“哦”一声，冲苏文挑了挑眉，“愿意？不愿意？纪睿表白啦？”
苏文被她拍了个踉跄，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表个头！你大概是忘了自己为啥扫厕所了？”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不经拍！”萧筱捋了捋已经快遮住眼睛的齐刘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怀疑他是碰瓷！”
“碰进医院了？你说你怎么不去参加UFC！拍谁不好拍现任语文老师，我看你也尽快转理科班来吧，正好和我作伴。”苏文被她气笑了，冲她翻了个嫌弃的白眼。
“说真的，你真的是因为白雪那个贱人转的班？”萧筱挽着她的手紧了紧，朝校门走去。
苏文抿着嘴笑了笑，沉默了一阵，正当她想着怎么转换话题时，说曹操，曹操就到。白雪正好推着自行车从外面进校门，和她们迎面相遇。
她脚步一顿，在校门口的一侧停了下来，微微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
苏文偏开了眼神，脚步不停，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苏文……”白雪声音微弱，眼神哀怨，妥妥的受害者人设，而对面两个高人一头，摊着上坟脸的人看着倒像是恃强凌弱的女魔头。
萧筱鼻子里冷哼一声，一只手叉着腰，嘴里正想要骂点什么替闺蜜出出气，被苏文拽了拽手臂，示意她闭嘴。
两人步履如常地经过白雪身旁，拐出了校门。
白雪匆忙地将自行车往门上一靠，转身就赶了上去，她跟在苏文身后，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你……原谅我……好吗？”
萧筱脚步一凛，捏响了指关节，深吸一口气后，回头瞪着她，活像一个要吃掉小白兔的母老虎：“你他妈的，再说一遍，原谅！”
“筱！我们走了！”苏文头也不回地说。
“难道就只有我一人有错吗？”白雪冲到了苏文的面前，眼神钉在苏文偏过头的侧脸，“你从未把我当最好的朋友，而我的心里却只有你，我只能这么做才能让你看到我！”
苏文突然冷笑一声，冻死人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我只说一遍，从今天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所谓的因为所以，也不想追究谁对谁错，既然你做了你想做的，就不要回头。总之，别再惹我！别再靠近我！”
说完，苏文绕开她，径直离开，萧筱临走朝白雪翻了个大白眼，快速跟上了苏文。
白雪站在原地，看着苏文远去的背影，红了眼眶。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医院大厅，萧筱拎着一箱牛奶，拱了拱苏文的手臂：“诶，待会看老李，你得帮我说说好话，她最喜欢你，你说一句顶我十句。哎，你走了之后，老李还时不时会点你的名字，老头是真伤心了！”
“嗯。”苏文点了点头。
这是她转班之后，第一次再见到曾经的班主任老李，他闭目平躺在病床上，左小腿上细细缠着几圈绷带，被悬挂了起来，脸上的皮肉因突然消瘦松松垮垮地下垂着，顿时感觉老了十岁。
苏文在心里叹了口气，老李是该休息了。
老李今年已经59岁了，还有一年就要退休，像他这样的年龄还冲在一线，代高二的班级，的确少之又少。老李老实了一辈子，领导的要求就要无条件服从，就是再苦再累也会自己承担，很少张嘴要求什么。
而他为了苏文转班的事，和领导张了三次嘴，把这辈子的配额都用完了。他无法接受一个有才华的学生，因为年少冲动做了错误的选择，糟蹋了老天爷赏的饭碗，后悔一辈子。
而老李的一辈子遗憾的不是选择错误，而是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空有文学抱负，却没有文学天赋，只有真正努力过的人才知道，天赋有多重要。
所以他特别爱护有才华的年轻人，这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得的天赋。
老李曾对苏文说，她的文字苍凉犀利，又带着悲悯，而苏文当时还凡尔赛了一番，号称自己写作就像打开自来水龙头一样，自然而然。
所以，当苏文提出要转到理科班的时候，简直给老李气炸了，磨破嘴皮的劝她，却只得到一句“文科太酸，没劲”！他不放弃甚至私下分别找了她的父母做工作。苏文离开的那天，年年全勤奖得主的老李请了一天假，气得心里呕血，就像自己含辛茹苦种的灵芝人参，一夜之间全被人挖空盗走。
老李感觉到一旁射过来的炯炯目光，缓慢地转过头，看到了苏文和萧筱杵在旁边的空床位前，两人像被罚站似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露出了轻浅的微笑，对她们招招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老李病床前，萧筱将牛奶放到了床头柜旁边，两人都低眉顺眼地垂着脑袋。
“李老师，对不起！”萧筱和苏文几乎异口同声，但她们道歉的内容各不相同。
一个是肉体伤害。
一个是心灵伤害。
反正老李是没逃过她们姐妹俩的摧残。
“别杵着，像开哀悼会似的。”老李说话有点虚，还口不择言，净诅咒自己。
苏文逡巡一圈，除了空着的两张床，没有可供来访坐的椅子，医院的意思很明显，看完就走，别叽歪！
老李指了指柜子，没好气地说：“不是主意挺大的吗？怎么找把椅子都找不到？”
苏文赧然一笑，老李还是那个老李，有气就撒，看不惯就骂，能忍到现在已经突破他的极限，不过其实她也没给他撒气的机会，说走就走，头也不回。
坏脾气还真的是一脉相承！
苏文打开柜子，里面果真有两张折叠板凳，她俩打开板凳，像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坐在两张床的中间，凳子很矮，坐下后眼睛正好对着老李的胳膊，老李躺着也能俯视她们，非常适合低头忏悔和被教训。
“怎么样？理科不酸了吧，齁甜吧。”老李切一声转正头，看向天花板。午后阳光射进病房，正好落在苏文的头顶，老李看得刺眼。
“不酸，倒也不甜……就是苦！”苏文没脸没皮地嘿嘿一笑，往里挪了挪凳子，避开了阳光的炙烤。
“活该！”老李梗着脖子，从嗓子眼蹦出解恨的两个字。
“是是是，您骂的对！”苏文拍了拍坐在里面萧筱，示意：换个位置，这是我的挨骂时间，下一轮是你。
“我就知道，你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说换就换，你以为你是谁？爱因斯坦？你的脑子也配学理科！谁给你的自信……”
伴随着颠来倒去的责骂声，苏文半蹲着和萧筱平稳地交换了位置，终于能让老李看到她虔诚的眼神。
“你承认了？”老李看她频频点头认同，露出一丝欣慰和希望，“这么说你愿意转回来？”
“嗯？”苏文没有反应过来，依然保持着点头的惯性。
“你要转回来！”萧筱惊讶地嗓音高了八度。
这一嗓子提神醒脑，把苏文拉回了老李最关心的话题上，她在脑中快速组织最合情理的回绝理由，以免二次伤害老李。
“那个，李老师，你说的所有都十分以及极其正确，但是……”苏文目光动了一下，“我不会回去了，既然迈出了那一步，怎样我都自己担着。”
“蠢蛋！”要不是腿被挂着，他都要从床上蹦起来，“行啊，你自己的前途都不要，我操什么心，又不是以后我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
老李骂得一口气没接上，捂着喉咙就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咳嗽。
萧筱赶紧站起来，伸出手想要替他拍顺气，老李立马双手护住了胸口，憋红着脸，卡着嗓子眼蹦出一句话：“别拍我！我还不想死。”
苏文忍不住笑出声，刚才心里的烦闷顿时消散了不少。她站起身倒了杯温水，扶着他的肩膀，老李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平缓了呼吸。
“你别替我操心了，我在理科班挺好的，老师鼓励、同学友爱，成绩进步、全面发展。”苏文依靠着床头柜，笑了笑，“我其实除了语文，没啥好的，高考又不是只考语文一门，相比文科的其他学科，我更喜欢物理，真的，物理虽然是高岭之花，但深入了解后发现特别有魅力，而且……越来越喜欢。”
老李怔怔地看着苏文，好像有点听明白了，但又感觉这话里话外含着点别的意思。
萧筱“哦”一声，快速朝苏文眨了眨右眼，意思明显：物理指代的是纪睿吧，你当我听不出来，你也就骗骗老李这个清纯老头！
苏文看了眼萧筱淫荡的表情，失声轻笑，再次证明了萧筱的潜台词就是正确答案。
“我也不想再劝你，我知道你父母对你的影响很大，但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一定要对自己负责。”老头叹了口气，指了指床头柜。
苏文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躺着一张A4表格，她拿出来，发现这是一张全国征文比赛的报名表。
“你自己决定！”老李彻底转过头，闭上眼睛，这是明显的“拿着表滚蛋！”的意思。
同样拿到表格的还有纪睿，只不过他拿到的是全国物理竞赛的表格。
比赛时间也在6月。
这次比赛会有知名高校过去选人，根据之前的惯例，前三名被名校直接保送的机率很大。蒋老太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一只脚迈进了顶级学府的大门，自豪骄傲溢满胸膛，上课骂人的次数都少了，特别是看苏文的眼神直接由厌恶变成了无所谓。
纪睿也很重视这次竞赛，因为参与的高校里有他喜欢的Q大，如果可以直接被保送，也可以了断了老爸送他出国的念想。
说不羡慕纪睿是假的，苏文看他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羡慕，但不是羡慕他能参加比赛，而是羡慕他的自信和勇敢。
因为她的表格一直静静地躺在桌肚里，上面一片空白，从昨天到今天，她都没有勇气填上自己的名字。
一个字，怂！
手机在桌面一阵震动，苏怂包打开微信，发现某学霸终于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嗬！真够快的！？整整两天，政府的办事效率都比他高！
这谱摆得真让人印象深刻。
更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头像，竟然是只中华田园犬，名字是和他的高冷形象十分不符的“纪小犬”，她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撩眼朝纪睿望过去，本想稍纵即逝地看一眼，那人却敏锐地擒住她，与她四目相对，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
很快，纪睿的消息过来了：笔记本还我！末尾还加了狐狸吐舌头的表情图。
苏文：借出去的本泼出去的水，你拿什么换本？
纪睿低头一笑，回复：我。
苏文愣了愣，在文字框里写了又删，最后红着脸回复：……你确定？
纪睿：（拍狐狸脑袋的表情图）想什么呢，我是说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我给你10道题的提问额度，应该够换本了吧。
苏文：哦~~这么换啊！但……
她还在低头输入后半句“这账怎么算都是我亏了”，只见屏幕突然暗了下来，一个身影正俯身盯着屏幕看。
“你怎么亏了？”纪睿一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苏文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拂在她的脸上。
“笔记本是我的，我，本人还给你当免费家教，你还觉得不够？”他的脸上带着一抹轻浅的笑，语气平淡地不容她想入非非。
其实纪睿大部分的笑都是轻浅的，就如同他的人一样，不轻易表露情绪，平淡地像白开水，即使沸腾也只是冒两三个小泡泡。
“10个问题我可以匀几天用不？嗯？”苏文眯了眯眼，强行撒了个娇。
“分期啊？嗬，挺能想！”纪睿曲着指关节在她的桌面轻轻敲了敲，“给你3分钟收拾书包！慢一分钟少一题！”
3分钟像一个警铃挂在她的脖子上，她着急忙慌地在桌肚里一通抓收，慌忙间一张纸被带出了桌肚，正好悠悠扬扬飘到了纪睿的脚边。
他弯腰捡了起来，看了一眼表格，微微蹙了一下眉，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他不动声色地将表格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虽然是野花，但聚在一起也能闹出春天的芬芳。她蹲了下去采了一朵小花，捏在指尖转动了一会，突然眼睛弯了弯，掰下了一片花瓣后，说“参加”，又掰了一瓣说“不参加”，其实二月兰的花瓣数一眼便知，只有四瓣，最后她满意地说出了不参加。
就在苏文扯花瓣玩时，穿的花蝴蝶似的萧筱悄咪咪地猫了过来，她看了眼苏文手中的光杆，啧地一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
“做什么重大决定呢？”萧筱想了想，长长地“哦”一声，冲苏文挑了挑眉，“愿意？不愿意？纪睿表白啦？”
苏文被她拍了个踉跄，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表个头！你大概是忘了自己为啥扫厕所了？”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不经拍！”萧筱捋了捋已经快遮住眼睛的齐刘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怀疑他是碰瓷！”
“碰进医院了？你说你怎么不去参加UFC！拍谁不好拍现任语文老师，我看你也尽快转理科班来吧，正好和我作伴。”苏文被她气笑了，冲她翻了个嫌弃的白眼。
“说真的，你真的是因为白雪那个贱人转的班？”萧筱挽着她的手紧了紧，朝校门走去。
苏文抿着嘴笑了笑，沉默了一阵，正当她想着怎么转换话题时，说曹操，曹操就到。白雪正好推着自行车从外面进校门，和她们迎面相遇。
她脚步一顿，在校门口的一侧停了下来，微微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
苏文偏开了眼神，脚步不停，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苏文……”白雪声音微弱，眼神哀怨，妥妥的受害者人设，而对面两个高人一头，摊着上坟脸的人看着倒像是恃强凌弱的女魔头。
萧筱鼻子里冷哼一声，一只手叉着腰，嘴里正想要骂点什么替闺蜜出出气，被苏文拽了拽手臂，示意她闭嘴。
两人步履如常地经过白雪身旁，拐出了校门。
白雪匆忙地将自行车往门上一靠，转身就赶了上去，她跟在苏文身后，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你……原谅我……好吗？”
萧筱脚步一凛，捏响了指关节，深吸一口气后，回头瞪着她，活像一个要吃掉小白兔的母老虎：“你他妈的，再说一遍，原谅！”
“筱！我们走了！”苏文头也不回地说。
“难道就只有我一人有错吗？”白雪冲到了苏文的面前，眼神钉在苏文偏过头的侧脸，“你从未把我当最好的朋友，而我的心里却只有你，我只能这么做才能让你看到我！”
苏文突然冷笑一声，冻死人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我只说一遍，从今天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所谓的因为所以，也不想追究谁对谁错，既然你做了你想做的，就不要回头。总之，别再惹我！别再靠近我！”
说完，苏文绕开她，径直离开，萧筱临走朝白雪翻了个大白眼，快速跟上了苏文。
白雪站在原地，看着苏文远去的背影，红了眼眶。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医院大厅，萧筱拎着一箱牛奶，拱了拱苏文的手臂：“诶，待会看老李，你得帮我说说好话，她最喜欢你，你说一句顶我十句。哎，你走了之后，老李还时不时会点你的名字，老头是真伤心了！”
“嗯。”苏文点了点头。
这是她转班之后，第一次再见到曾经的班主任老李，他闭目平躺在病床上，左小腿上细细缠着几圈绷带，被悬挂了起来，脸上的皮肉因突然消瘦松松垮垮地下垂着，顿时感觉老了十岁。
苏文在心里叹了口气，老李是该休息了。
老李今年已经59岁了，还有一年就要退休，像他这样的年龄还冲在一线，代高二的班级，的确少之又少。老李老实了一辈子，领导的要求就要无条件服从，就是再苦再累也会自己承担，很少张嘴要求什么。
而他为了苏文转班的事，和领导张了三次嘴，把这辈子的配额都用完了。他无法接受一个有才华的学生，因为年少冲动做了错误的选择，糟蹋了老天爷赏的饭碗，后悔一辈子。
而老李的一辈子遗憾的不是选择错误，而是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空有文学抱负，却没有文学天赋，只有真正努力过的人才知道，天赋有多重要。
所以他特别爱护有才华的年轻人，这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得的天赋。
老李曾对苏文说，她的文字苍凉犀利，又带着悲悯，而苏文当时还凡尔赛了一番，号称自己写作就像打开自来水龙头一样，自然而然。
所以，当苏文提出要转到理科班的时候，简直给老李气炸了，磨破嘴皮的劝她，却只得到一句“文科太酸，没劲”！他不放弃甚至私下分别找了她的父母做工作。苏文离开的那天，年年全勤奖得主的老李请了一天假，气得心里呕血，就像自己含辛茹苦种的灵芝人参，一夜之间全被人挖空盗走。
老李感觉到一旁射过来的炯炯目光，缓慢地转过头，看到了苏文和萧筱杵在旁边的空床位前，两人像被罚站似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露出了轻浅的微笑，对她们招招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老李病床前，萧筱将牛奶放到了床头柜旁边，两人都低眉顺眼地垂着脑袋。
“李老师，对不起！”萧筱和苏文几乎异口同声，但她们道歉的内容各不相同。
一个是肉体伤害。
一个是心灵伤害。
反正老李是没逃过她们姐妹俩的摧残。
“别杵着，像开哀悼会似的。”老李说话有点虚，还口不择言，净诅咒自己。
苏文逡巡一圈，除了空着的两张床，没有可供来访坐的椅子，医院的意思很明显，看完就走，别叽歪！
老李指了指柜子，没好气地说：“不是主意挺大的吗？怎么找把椅子都找不到？”
苏文赧然一笑，老李还是那个老李，有气就撒，看不惯就骂，能忍到现在已经突破他的极限，不过其实她也没给他撒气的机会，说走就走，头也不回。
坏脾气还真的是一脉相承！
苏文打开柜子，里面果真有两张折叠板凳，她俩打开板凳，像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坐在两张床的中间，凳子很矮，坐下后眼睛正好对着老李的胳膊，老李躺着也能俯视她们，非常适合低头忏悔和被教训。
“怎么样？理科不酸了吧，齁甜吧。”老李切一声转正头，看向天花板。午后阳光射进病房，正好落在苏文的头顶，老李看得刺眼。
“不酸，倒也不甜……就是苦！”苏文没脸没皮地嘿嘿一笑，往里挪了挪凳子，避开了阳光的炙烤。
“活该！”老李梗着脖子，从嗓子眼蹦出解恨的两个字。
“是是是，您骂的对！”苏文拍了拍坐在里面萧筱，示意：换个位置，这是我的挨骂时间，下一轮是你。
“我就知道，你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说换就换，你以为你是谁？爱因斯坦？你的脑子也配学理科！谁给你的自信……”
伴随着颠来倒去的责骂声，苏文半蹲着和萧筱平稳地交换了位置，终于能让老李看到她虔诚的眼神。
“你承认了？”老李看她频频点头认同，露出一丝欣慰和希望，“这么说你愿意转回来？”
“嗯？”苏文没有反应过来，依然保持着点头的惯性。
“你要转回来！”萧筱惊讶地嗓音高了八度。
这一嗓子提神醒脑，把苏文拉回了老李最关心的话题上，她在脑中快速组织最合情理的回绝理由，以免二次伤害老李。
“那个，李老师，你说的所有都十分以及极其正确，但是……”苏文目光动了一下，“我不会回去了，既然迈出了那一步，怎样我都自己担着。”
“蠢蛋！”要不是腿被挂着，他都要从床上蹦起来，“行啊，你自己的前途都不要，我操什么心，又不是以后我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
老李骂得一口气没接上，捂着喉咙就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咳嗽。
萧筱赶紧站起来，伸出手想要替他拍顺气，老李立马双手护住了胸口，憋红着脸，卡着嗓子眼蹦出一句话：“别拍我！我还不想死。”
苏文忍不住笑出声，刚才心里的烦闷顿时消散了不少。她站起身倒了杯温水，扶着他的肩膀，老李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平缓了呼吸。
“你别替我操心了，我在理科班挺好的，老师鼓励、同学友爱，成绩进步、全面发展。”苏文依靠着床头柜，笑了笑，“我其实除了语文，没啥好的，高考又不是只考语文一门，相比文科的其他学科，我更喜欢物理，真的，物理虽然是高岭之花，但深入了解后发现特别有魅力，而且……越来越喜欢。”
老李怔怔地看着苏文，好像有点听明白了，但又感觉这话里话外含着点别的意思。
萧筱“哦”一声，快速朝苏文眨了眨右眼，意思明显：物理指代的是纪睿吧，你当我听不出来，你也就骗骗老李这个清纯老头！
苏文看了眼萧筱淫荡的表情，失声轻笑，再次证明了萧筱的潜台词就是正确答案。
“我也不想再劝你，我知道你父母对你的影响很大，但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一定要对自己负责。”老头叹了口气，指了指床头柜。
苏文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躺着一张A4表格，她拿出来，发现这是一张全国征文比赛的报名表。
“你自己决定！”老李彻底转过头，闭上眼睛，这是明显的“拿着表滚蛋！”的意思。
同样拿到表格的还有纪睿，只不过他拿到的是全国物理竞赛的表格。
比赛时间也在6月。
这次比赛会有知名高校过去选人，根据之前的惯例，前三名被名校直接保送的机率很大。蒋老太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一只脚迈进了顶级学府的大门，自豪骄傲溢满胸膛，上课骂人的次数都少了，特别是看苏文的眼神直接由厌恶变成了无所谓。
纪睿也很重视这次竞赛，因为参与的高校里有他喜欢的Q大，如果可以直接被保送，也可以了断了老爸送他出国的念想。
说不羡慕纪睿是假的，苏文看他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羡慕，但不是羡慕他能参加比赛，而是羡慕他的自信和勇敢。
因为她的表格一直静静地躺在桌肚里，上面一片空白，从昨天到今天，她都没有勇气填上自己的名字。
一个字，怂！
手机在桌面一阵震动，苏怂包打开微信，发现某学霸终于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嗬！真够快的！？整整两天，政府的办事效率都比他高！
这谱摆得真让人印象深刻。
更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头像，竟然是只中华田园犬，名字是和他的高冷形象十分不符的“纪小犬”，她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撩眼朝纪睿望过去，本想稍纵即逝地看一眼，那人却敏锐地擒住她，与她四目相对，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
很快，纪睿的消息过来了：笔记本还我！末尾还加了狐狸吐舌头的表情图。
苏文：借出去的本泼出去的水，你拿什么换本？
纪睿低头一笑，回复：我。
苏文愣了愣，在文字框里写了又删，最后红着脸回复：……你确定？
纪睿：（拍狐狸脑袋的表情图）想什么呢，我是说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我给你10道题的提问额度，应该够换本了吧。
苏文：哦~~这么换啊！但……
她还在低头输入后半句“这账怎么算都是我亏了”，只见屏幕突然暗了下来，一个身影正俯身盯着屏幕看。
“你怎么亏了？”纪睿一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苏文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拂在她的脸上。
“笔记本是我的，我，本人还给你当免费家教，你还觉得不够？”他的脸上带着一抹轻浅的笑，语气平淡地不容她想入非非。
其实纪睿大部分的笑都是轻浅的，就如同他的人一样，不轻易表露情绪，平淡地像白开水，即使沸腾也只是冒两三个小泡泡。
“10个问题我可以匀几天用不？嗯？”苏文眯了眯眼，强行撒了个娇。
“分期啊？嗬，挺能想！”纪睿曲着指关节在她的桌面轻轻敲了敲，“给你3分钟收拾书包！慢一分钟少一题！”
3分钟像一个警铃挂在她的脖子上，她着急忙慌地在桌肚里一通抓收，慌忙间一张纸被带出了桌肚，正好悠悠扬扬飘到了纪睿的脚边。
他弯腰捡了起来，看了一眼表格，微微蹙了一下眉，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他不动声色地将表格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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