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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小羊!”

    小羊睁开眼,眼前是司素音焦急的面孔,她似乎在呼唤自己,但是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小羊伸手抓住素音,安慰她:

    “我没事,姐姐我没事。”

    素音和喜财轮流陪在医院,母亲也天天送汤送水来,小羊恢复得很快,但经过医生的诊断,他双耳鼓膜被震破。

    小羊聋了,出院后不久,老家来人,说是要接他回家去。

    素音积劳成疾也病了,一整天昏昏沉沉,她又开始做噩梦,每次都在同一个画面惊醒:小羊躺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他双耳中流出,最后积满了整个房间。

    司家妈妈没有想到,这个中秋节居然过得如此揪心,小羊莫名其妙地聋了,家中的顶梁柱倒下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阿朱一直不回应素音的召唤,她消失的方式和她来时一样,毫无预兆,悄无声息。

    素音大病初愈,但是还是不想下床,母亲进屋来打开二楼的窗户,黄灿灿的阳光布满了房间,这些天来屋子里积下的晦暗被一扫而空。

    “这屋子里的病气要散一散才好,厨房里煨了鸡汤,可想喝一碗?”

    母亲关切地问,看见躺在床上的素音瘦得脱了形,心里又急又痛。

    素音本想说不要,看出妈妈的担忧,于是说:

    “想吃米线”

    母亲急忙“哎哎”答应着,迈着小脚下楼去了。

    素音心里头闷闷的,看着打开的窗户,窗台上是妈妈刚刚拿来的一瓶山茶花,鲜亮精神,逆着阳光,仿佛被镶上了一道金边。

    阿朱消失了那么多天,小羊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身边两个至关重要的人都没有消息,素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道铺子上的生意怎么样,喜财看不看得住,妈妈为自己担忧了好多天,生活不易,也是时候起来面对了。

    这一日,素音来到成衣店,发现半个月不到,铺子的生意大不如前,今日师傅告假,伙计一个人在铺子里支着,喜财也不见人影。

    等拿过帐本细看,订单减了一二成,张太太的织锦缎夹袍写着“退定”,王先生的长衫也挂了许久未结帐。心里头叹一口气,少不得一个一个窟窿填补起来。

    成衣铺子的主要主顾是西南联大的师生,学生们对洋装的追捧让素音对“流行”这个词比别人更加敏感,但是,自己铺子里的师傅年纪大了,手艺是没得说,面对一时一样的流行风到底是力不从心。这年月,裁缝是没有主张的,世面上的流行太快,裁缝们只有追随的份儿。如今城里洋装当道,好不容易制出一版,忽而又不时兴了,最近不知怎么流行半长不短的袖子,师傅说做冬季夹袄不好看,可王太太坚持要做“四分之三袖”,这不,果然退定去了别家。

    素音看完账目,点了货,又吩咐伙计擦洗门面扫了地,这就到了晌午,喜财才慢悠悠地来到,看见素音在,吓了一跳。

    “原来姐姐在啊,怎么不多躺两日?铺子上有我看着呢,你回去休息吧!”

    素音看他腆着脸讨好自己,也不好责怪他,让伙计先去吃饭,自己仍然低头算账。

    这个家,还真指望不了别人。

    等铺子关张,天已经擦黑了,素音看着伙计下了门栓,让喜财先回去,自己一个人来到小羊的住处附近,远远看去,那阁楼的窗户没有亮灯,素音停住了脚步,不敢上楼去。

    出事之后,自己扶着小羊去医院,一路上,惊惧地看着小羊双耳流出的血,当医生说小羊听力受损严重,日后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时,素音痛心自责得病倒了。她在病榻上听说小羊老家来了人,母亲和喜财都去看望过,自己却不敢面对。

    望着黑黢黢的阁楼窗户,素音想:不知他还在不在?

    小羊不在,不过他也并没有听从家里的意见回乡。由于西南联大宋丕越教授的大力举荐,特别强调了杨昉严在白濮、百越及云南地方史研究方面的成果,云南文史研究室并没有因为他的耳疾而解聘他,况且,对于一个负责古籍整理和文物修复的研究员而言,双耳失聪,其实算不上致命。

    此刻,小羊还没有回到住处,他这些天都泡在东陆大学图书馆,经常忘记了时间。那天的奇幻经历,挑战着他的认知体系,他需要冷静思考,找出原因,给出答案。

    素音站在巷口已经半个时辰了,路灯亮了起来,令她惊觉已经入夜。她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翠花街,远远看见自家门前路灯下熟悉的身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个听不见,一个说不出,只是痴痴地望着彼此。

    十月秋天的夜晚,天已经凉了,两颗心必须贴在一起,才能抵御这瑟瑟秋风。

    司家妈妈惊喜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小羊和素音的交往突然密切起来!小羊成了家里的常客,素音待他也不避嫌,这下瞎子也看得出他俩这事成了!

    司家妈妈心里高兴,忙着在祖宗牌位前上香:

    “阿弥陀佛,祖宗保佑!之前想着小羊一个大学生,咱们匹配不上,如今他既然落下个残疾,那就谁也别嫌弃谁,真是坏事变好事!老话说一棵草上顶一颗露珠,一块粑粑搭一块糕,天下的事情老天自有安排!”

    素音和小羊都明白,两个人如今能在一起,是因为他们之间没了其他人。

    小羊认真地向素音了解阿朱的身世:生前的纪年、如何实现穿越、怎样附体、为什么选择了素音......

    虽然素音无法提供他想要的、符合逻辑的、科学的解释。但他还是准备了一个新的笔记本,扉页写下《北周记事与萨满文化元前考》

    里面记录的第一条就是:阴沉木

    阴沉木,被誉为植物界的“木乃伊”。它是天然形成的高密度,耐腐蚀碳化木,又称“水浸木”,是由于地壳变迁等因素使大量中生代树木倒埋于古河床或者淤泥里让其在缺氧、高压以及弱酸、微生物共同作用的环境下,历经成千上万年缓慢碳化而形成的,致密坚硬,由于内含油脂物的不同,具有各不相同的特殊香味。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枯木残根在水底泥沙中浸泡和磨压,改变了原来的物理性能:木质内在的脂肪、糖类等都在水中溶解得干干净净,清除了蛀虫、细菌的生存空间。有的被水底的泥沙腐蚀得丝丝缕缕,强化了材质的肌理美感;有的则变得刚劲挺拔,显示出峥嵘之姿,形成了古朴凝重、铜打铁铸般的效果。其色泽也千差万别,有棕色、灰色、紫色、黑色,也有外红内黑或是黑皮黄心的。

    时间长的古沉木,则明显“碳化”,显现出煤样的黑色,奇谲而神妙。根据科研机构的检测,古沉木曾深藏于地下达3000年至12000年之久,有的甚至达数万年之久;更令人称道的是它不变形、分量重、密度高、不会被虫蛀,有的古沉木可与紫檀木媲美,堪称树中之精、木中之魂,故世人将古沉木视为避邪、纳福、镇宅的宝物,有“纵有黄金满箱,不如乌木一方”之说。古沉木是大自然留给人类的瑰宝,是不可再生的稀缺资源,材质较好之古沉木颇难寻觅。

    萨满教,一种始于史前时代的巫觋宗教。萨满一词源于通古斯族语saman,意为“知者”,意谓萨满教是一种获得知识的方式,是人类认识自然和世界的方式。萨满师通过改变意识状态以接触神灵,进入另一个实在之中,获得神灵赐予的力量和知识。任务完成之后,萨满师从萨满旅程回到原本的世界,以其获得的力量和知识代替神灵帮助人们,改变世界。萨满师又被信徒称为“灵魂之父”。

    合上笔记,杨昉严陷入沉思,以自己对素音的了解,她不可能有途径得知这些异常冷僻的知识,那么,她口中所说的这个“阿朱”的故事究竟是臆想还是真实?

    素音对阿朱,似乎不关心“如何”“怎样”与“为什么”这些问题。在她最寂寞无助的时候,阿朱来了,自己从此就有了一个知心姊妹,她会心疼自己,与自己共同面对那些难捱的日子,帮助自己慢慢找回原本的心气,使自己从渺小悲惨,不敢想不敢做,一步步直起腰杆来。到后来遇到了小羊,她鼓励自己大胆与小羊交往,继而有了更多的新朋友,支持自己做喜欢的事情,终于让自己有能力担起这个家。

    阿朱,对自己原来如此重要!

    入夜,素音辗转反侧,“阿朱,你去了哪里?你认得回家的路吗?”

    翠花街的夜晚特别安静,远远传来一声猫叫,素音急忙起身,赤着足顺着声音追出门外

    “阿朱,是你么?”

    素音轻声问,只见月光流淌在屋脊上,回廊上空空如也。偌大的城市,如果阿朱不愿意回来,谁也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