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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苏姐姐待我都不如从前那般好了

    白堕背后一寒。

    二哥摆了自己一道,他觉得这个局乏善可陈,虽然想法子去解决了,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当回事儿。

    若不是陆云开从中提点着,这次的跟头就栽大了。

    他带着一腔意气与狠绝重回林家,以为天不怕地不怕,就能万事亨通,到此时才意识到,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才是自己最应该提防的。

    想到此处,白堕撑肘笑了一下,“轻敌了,多亏有先生陪着。”

    陆云开哪有时间听他客套,拽了椅子在他对面坐稳,问:“那可有解决的办法?”

    白堕摇头,坦诚又真挚。

    “酿酒是个技术活儿,不是什么人随便抓来用就可以的,”陆云开多少也明白些,他愁道:“眼下一时要到哪找这么多人去?”

    白堕也犯着难,他前前后后将自己手头上的人数了半天,也没凑出个零头来,最后索性不提,扔下陆云开自己寻个地方养神去了。

    但一夜也未睡得安稳,清晨起来,饭也不吃,便牵马往城里去。

    白堕一边走一边想着法子,绕着长安街来回走了六趟之后,被特意赶来的温慎叫住了。

    “四哥?”他有些不解,“怎么没在铺子里照看呢?”

    温慎看着他哭笑不得,“你在这晃荡,铺子里的伙计送酒见了,还以为你撞了邪,跑回去找我哭了半天。”

    “大惊小怪。”这句是数落那伙计的,他训完,又笑:“四哥铺子也不酿酒,干脆抽一半人到我那去帮忙得了。”

    温慎接过他手里的马缰绳,栓好了,将他带进一家茶寮里,才问:“出什么事了?”

    白堕把事情简单讲了讲。

    温慎听完,当即住了饮茶的动作,“其实我一直觉得,酒坊里那套论资排辈的规矩应该改改。你看,酿酒靠经验,也得靠体力,这二者是不分伯仲的。可一个新来的伙计,至少要在酒坊里熬上三年,才能接触到丁点技艺,有多少人在这中间熬不下去的?可惜了。”

    白堕却不太赞同:“那我也不能弄一帮愣头青啊。”

    “你手里不是有些经验丰富的老人吗?”温慎将自己手里的茶杯推上前去,再弹出几滴茶汤滴在四周,比划:“一带十,十就能带百。舍出去三五窖酒,有什么练不出来的?”

    白堕盯着桌面,没有说话。

    温慎便继续:“你这个酒坊里如今干净,伙计们不必辛苦好几年,才能看到一点希望,还怕他们不拼命干吗?白堕,想要破局,就得出奇。所有人都觉得新伙计只能打杂,唯独到了你清水源的酒坊里,他能干实事,只这一点你做出来,就不怕没人来投奔你。”

    白堕被他感染了,一双眼睛亮了起来,“你琢磨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他打听着。

    温慎笑了:“从前一直觉得养那么多闲人打杂,得不偿失,可父亲恪守着三年磨砺的规矩,我便没什么施展的余地。”他抬眼,神色慢慢骄傲起来:“这么多年,只在你一个人身上试过,还算成功。”

    “小爷我在贵州替你们温家赚了多少啊?就换你一句还算成功?”白堕同他开起玩笑来:“顶烦你们这种一肚子坏水的人。”

    温慎:“白小爷,我可是在帮你出谋划策。”

    白堕笑得更开了,两人又胡扯了些有的没的,温慎突然说:“对了,小纾从家中启程了,等她到时,你可得好好做个东啊。”

    “温纾?”白堕有些奇怪:“贵州的事不管了?你后头没人撑着,怕是不行吧。”

    温慎听完,不见半分愁色,反而笑了起来:“你不是一向信得过小纾吗?”他问得揶揄,白堕却没听懂,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温掌柜却不想多做解释,故意卖起了关子。

    白堕也懒得跟他在这里空耗,端起茶杯饮了个底朝天,而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温慎之前给他出的主意不错,但一时上哪去找这么多人倒让白堕犯了愁,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林宅的门口。

    眼看到了晌午,各院有午睡的都歇下了,是故整个宅子都静悄悄的。白堕转进后院,正巧锦苏跛着出来,见了他便笑:“少爷回来了?”

    白堕急忙扶住她,“苏姐姐这是要去哪啊?”

    “二夫人吩咐送几张绣样过去。”锦苏将手里的东西晃给他看,又弯起眼睛,“少爷,我这腿早就不痛了,犯不着仔细成这样。”她将胳膊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白堕的手下意识虚扶一下,最后还是听了她的,乖乖地垂到了两边,才说:“二娘的院子里没人伺候了?让她自己叫人来拿。”

    他引着锦苏往回走,“以后这种跑腿的活儿,无需搭理她们。”

    “哟,锦苏现在都这么娇贵了?”两人还没走出去几步,林二娘便打门外进来,将方才的话听了个正着。

    锦苏面色一紧,刚想解释,白堕便拦下了她,“二娘,你手底下使唤的人不够用是吗?”

    林二娘听他这么问,故意拿眼睛往四处里瞧了几下,像见什么稀奇的事儿,“够或者不够,我使唤使唤锦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酒生,至于你跟二娘搓火吗?”

    她拿辈分出来说事,白堕原本半侧着身子,听懂了干脆迎上去,“这个院子里的人,二娘以后还是少支使的好。”

    他招手,将锦苏手里的绣样接过来,塞进林二娘手里,“东西我送到了,以后再有这种事,二娘直接支使我去做吧。”

    “这、这孩子是怎么了?”林二娘握着手里的东西,疑惑又气愤:“怎么出去混了几年,脾气变得如此大?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白堕不为所动地盯着她,“从前?像是从前那样让二哥再打死一次?还是像从前一样将当家的位置拱手让给你们?”

    林二娘用鼻子长出一口气,像牛马喷出的鼻息一样,脸上满是不乐意:“话越说越难听,你二哥当家这么久,也没什么错处,你总揪着不放做什么?”

    她说完,转身出了院子,离了些距离,便阴阳怪气:“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敢为一个丫头和长辈摆脸子了……”

    白堕听到了,却不在意,只拉着锦苏坐到石桌旁,解释:“二哥在酒坊里给我挖了个坑,那边还没填平呢,她又来添乱。”

    锦苏双手肘落在桌面上,肩膀微微向上撑起,笑得好看,“二夫人虽然不好说话,却没什么心眼儿,若是看着烦,我帮你将她隔开也就是了。”

    她云淡风轻的,说完又打听:“在酒坊遇着什么难处了?”

    白堕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了,最后伸了个懒腰,活动了筋骨,说:“实在不行,就得去问问黑市的万爷,再让多霖帮帮忙了。”

    锦苏起身,站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揉起肩来,说:“这两个人都不妥。”

    “嗯?”白堕半扬起脸去看她,俊逸的眉目上落满了阳光。

    锦苏:“先说那万爷,吃得不是白饭,他身边的人,自然也不好控制,而多大哥认识的多半是人力车夫,如今在北平,穷苦人都希望有一辆自己的人力车呢,多半也没法介绍几个像样的给你。”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白堕不住点头,眼睛被光晃着,不大能睁得开。

    锦苏微微拢起五指,举在他眼前半尺的距离,将那光遮了,才说:“依我看,你应该让酒坊原有伙计帮忙介绍。”

    “那能介绍来几个啊。”白堕没太往心里去。

    锦苏像是猜到他会如此一样,了然地笑了:“光靠吩咐或是情面自然介绍不了几个,但如果以利诱之便不一样了。”

    “怎么说?”白堕来了兴致,将她拉到自己对面坐好。

    锦苏回得简单:“介绍来一个人,给一块大洋。”

    白堕却犹豫了,“那得不少钱吧?”

    “少爷,我给你算比帐。”锦苏前倾了身子,认真起来:“咱家酒坊能要多少人?左不过一百块大洋的事儿,总比求这个、求那个的强,更何况由酒坊伙计介绍而来的人,知根知底,日后有什么不开心,相互劝和劝和也就过去了,大家的关系盘结着,也不太容易出现让人说带走就带走那档子事儿。”

    这倒把白堕打动了,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又想到一处缺漏:“可是,乡党盘结,也容易起众闹事啊。”

    温纾却摇头:“以少爷你对伙计的照顾,想来不会出现那种事的。大家出来做工,只要心里不受委屈,谁又愿意以下犯上,见天闹事儿呢。”

    白堕将眼神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听得认真。

    锦苏最后笑道:“为上者不尊,为下者才不敬,这不是老爷在世时常说的话么。”

    她自小陪在白堕身边,没读过什么书,但对别人说过的话,却记得牢。

    白堕点头,“苏姐姐说得有理,就按你说的来。”明明是很普通的话,却被他讲出一派柔情蜜意。

    锦苏浅笑着摇摇头,多少拿他有些没办法,“少爷要不要吃些什么?我着人为你去预备。”

    白堕按住她的手,止下她要起身的动作,“还得赶回酒坊去忙,现在就想多看姐姐一会儿。”

    “少跟这起腻了,”锦苏抽了手,“等下三夫人起了,我还要去伺候呢。”

    白堕颇为不甘,趴在桌子上装委屈:“苏姐姐待我都不如从前那般好了……”

    “又说胡话……”

    锦苏还没说完,白堕便倏地起身,“不是胡话,你对我就是比从前冷淡了许多。从前不论走到哪,你都是拉着我的手不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