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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你到底是不是林三少爷

    陆云开起身,踉跄几步到了门口,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是风吧?”

    “哪里来的风?”白堕训他。

    新晋账房先生喝多了酒,昏昏沉沉的,敷衍着:“就算鬼见了你也会绕道走,无甚大碍。”

    这话算是让他说着了,第二天,三人一出门,酒坊里的伙计几乎是瞬间退出一丈远,所有人盯着他的脚看,嘴唇直发抖。

    白堕被吓了一跳,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有一个脸色惨白的,竟撒丫子跑了。

    ……

    白堕莫名其妙,又觉得这场景颇为相熟,怎么看怎么像前几日自己刚刚踏进林宅时的情形。

    陆云开示意他不动声色,白堕便若无其事地去了曲房。

    天气渐渐暖,曲房的温度一定要看得紧些,而原本打算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的陆云开却慢了脚步。

    待白堕走远,四周的伙计们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陆云开推了推圆框眼镜,笑眯眯地去找人闲聊:“你们做错事了?这么怕掌柜的?”

    被问的伙计哆嗦着,噤若寒蝉。

    正巧胡晓端着簸箕从边上过,陆云开拽住他,问:“伙计们做事出什么岔子了吗?”

    胡晓向四周看了两眼,拉着陆云开走远了些,才说:“酒坊原本的账房先生,就是被东家赶走的那个,还记得不?”

    陆云开点头。

    胡晓接着说:“他疯了,说是回家的路上,见着东家挡在路前,两条裤管是空的,就在他面前晃荡着,逼他交出钥匙。”

    “胡说八道,”陆云开带着些火气,“有谱没谱啊,这些人?这都信?”

    胡晓:“大伙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但是先生我有个问题想打听,咱东家之前是不是死过好几回,人都进了棺材,最后又都活了?”

    陆云开想了想,点头。

    胡晓又问:“传闻里,林三少爷性子倨傲清冷,这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再看看咱东家,是不是同传闻不一样?”

    这回陆云开想都没想,又点了头。

    “还有,”胡晓神秘兮兮地贴近了,“昨天酒坊里的怪声响了一夜,清水源的很多伙计就住在后院,那是被吓得一晚上没睡好。”

    陆云开再点头,跟着转身就走。

    胡晓小跑着跟上他,“您倒是给句话啊!”

    陆云开:“你觉得东家会害你吗?”

    胡晓摇头:“他要真是林止遥,就不会,我现在担心他是借尸还魂啊。”

    陆云开抬腿给了他一脚,“走,查查是谁在故弄玄虚呢。”

    胡晓迷迷糊糊地跟着,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查。陆云开走得飞快,一路到了曲房,就听到管事的正和白堕商量:“东家,实在对不住,这个月的工钱我们也不要了,您就放我们走吧。”

    陆云开踹了门:“让他们走。”

    白堕回头,面色上也没什么为难,只是嘱咐陆云开关门,才又对那管事的说:“人各有志,你们先收拾东西,晚些时候找陆先生结工钱。日后鹏程万里我真心祝你,饿死路边我也不理,好走。”

    曲房里的几个人像得了特赦一样,贴着墙边儿急忙忙地走了。

    这些人刚一离开,胡晓就担心起来:“东家,这个口子一开,用不到晚上,酒坊里的人就得走光!”

    白堕淡淡地看着他,问:“你会走吗?”

    胡晓一怔,迟疑起来:“您跟我交个底,您真是林三少爷林止遥吗?”

    这话倒把白堕弄蒙了,“那日我二哥认下此事的时候,你不也在场吗?”

    “是倒是,可这事就哪哪都透着一股子怪劲儿。你说一个人,死了那么久,说回来就回来了,眼睛也不一样了,性格也不一样了,不是被人假冒的,就是借尸还魂了。”

    胡晓说完了,屁股上又挨了一脚,这回是白堕踢的。

    “你怎么不说我长得也一样,勾调的本事也一样呢?”白堕带着两人从曲房出来,边走边问:“这些话是什么时候传起来的?”

    胡晓:“昨个儿呗。”

    “他动作倒快。”白堕不屑地哼一声,又去看陆云开,“先生,左右市面上的酒也断了,不差这一两天。他们犹豫着要不要走,还没问过我让不让他们留呢。”

    陆云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就开胡晓玩笑:“东家要赶人了,怎么着,你跟我结钱去?”

    胡晓一时答不上话来。

    陆云开更开心了,逗他:“这几日你忙前忙后,我不亏你,多给你结些。”

    胡晓瞪了他一眼,抢了几步,挡在白堕前面,“你到底是不是林三少爷?”

    白堕:“重要吗?”

    胡晓狠点了头,“你要是他,不管是人是鬼我都跟着你,但是你可别骗我,不然下了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年岁不大,显然还没学会如何去要挟别人,但白堕却没有任何轻视他的意思,反而正色起来:“我,林止遥,如假包换。”

    胡晓当真没再多问,他让了一步,让白堕先走,而后同后面的陆云开并了排,说:“先生,我不走,我是要跟着东家报恩的。”

    陆云开着实无法理解两人之间怎么就达成默契了,在他看来,方才那些,简直就是一堆废话,是故没什么好气地回:“报什么恩,你当自己是田螺姑娘吗?”

    胡晓刚要张嘴,他又训:“东家缺报恩的人吗?他缺的是酒坊的伙计。”

    “我就是伙计啊,”胡晓委屈地跟着他絮叨,“我会蒸粮,我会上甑……”

    他还没说完,三人已经回了放坛堆的大酒棚,里头的伙计们正窃窃私语着,没一个将心思放在酿酒上。

    白堕立在门口,冷眼瞧了片刻。陆云开便狠踹了门一脚,惊得里面所有人立时收了声。

    刚刚上任的新东家故意抻了半晌,才开口:“你们议论的那些无稽之谈我听说了,各位也刚刚在酒坊谋事不久,强留大家陪着一个恶鬼同进共退未免强人所难,所以,想走的现在吱声。”

    他手起万刀落,直接将话言明,原本踟蹰的众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趁众人微怔的当口,白堕又说:“人生在世,当敬天地、畏鬼神,但半点明分是非的本事都没有可不行。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同二哥之间的关系,如此简单的挑拨也能中计,叫我如何说你们?”

    他的态度明显缓了下来,聊家常般,“北平眼下安稳,我也知道你们不缺去处,但好歹这里做得熟悉,我做东家,也不会为难、苛待各位。今天这事,要不要受人挑拨,是去是留,你们自决定。”

    该讲的讲了,他便不再多劝,留下陆云开善后,自己出了酒坊,凭着记忆,找到了几户从前在清水源干活的老师傅。

    这些人一见到白堕先是吓得不行,解释清楚之后,便热情起来。他有意让这些人重新回来,但各家情况不同,到日落时,答应回来的约有十来人,虽然不多,但撑起酒坊够了。

    他计划拜访的最后一家,是个三十不到的壮汉,从前清水源负责粉粮的,名叫伍雄。

    这伍雄见了白堕倒没害怕,而是满眼惊喜:“三少爷,您还当真回来了?”

    这话白堕一路听了不少,高兴成这样的还是第一个,他又把先前的事解释了一次,伍雄就乐了,“前两天上街,满城的酒家都盼着御泉贡掉价呢,我可拍着胸脯和人家保证了,说三少爷定能把这事办妥!”

    白堕这些天太忙了,也没注意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听他说完,才重新在心里计较了一下,又道明来意:“伍师傅,眼下酒坊缺人,你看你能不能回来?”

    伍雄为人爽快,当即点了头。

    白堕同他又聊了几句,便打道回府。

    等他戴月归来时,陆云开正守在清水源的大门口,“下午的时候,你二哥来了,把大部分人都带走了。”

    “还剩下多少?”白堕栓好马,往里走。

    陆云开:“就胡晓那十几个吧。”

    白堕没太丧气。

    不论怎么说,这一年多来,林止月才是清水源的当家,伙计们对他的信任和依赖自然要高过自己许多。

    “釜底抽薪啊。”陆云开叹了一句。

    白堕低头乐了,“先生,酿酒是要靠人,但更要靠要人心,他抽的不是釜底薪,是咱们的后顾之忧。”

    陆云开见他从容笃定,便疑虑起来,“谁都知道林止月不会让你顺顺当当地把这个位置坐稳,如果他摆下的一道这么容易就被你解了,那我担心他还有后招。”

    白堕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两人进了账房,掌了灯,他随便坐下,好歇歇脚,“他有什么后招眼下无法计较了。”

    陆云开挑眉,白堕又解释:“那日打擂时,我说的话已经在坊间传开了,现在所有人都等着御泉贡平价出售呢,要是一直没有酒,人心一凉,想要再起便难了。”

    “怪不得他要把伙计们弄走呢。”陆云开突然间反应了过来,提醒:“老大,我猜你手里可能有些信得过的人,能暂时顶一顶,但这些人太少了可不行。”

    他见白堕不解,又说:“如果我们下月出酒,坛数太少,林止月完全有能力将所有御泉贡收了去,再高价卖,也就倒几手的事。可平头百姓不懂这些暗箱操作,只会把帐算到你的头上,到时候那局面就不单是人心凉不凉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