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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又不是我女儿

    温纾点头,脸上也没显出什么不快来,只是说:“但想来母亲也不善罢甘休,是非得找个机会好好折腾一通的。四哥偏偏还在这个时候走了,赤水也没什么大事啊,真是奇怪了。”

    “总不能事事都依靠东家啊。”白堕没太在意,几口把馒头吃了,“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好好吃,吃饱了就好好睡,这事谁折腾谁还不一定呢。”

    说完便回去了。

    温纾有没有睡好他是不知道,但他自己倒是睡得不错,醒来带着一身力气去上工,可惜却并无事做。

    那三十多坛酒在等着勾调,重新下沙再酿的时间又没到。

    这清闲的当口,老夫人竟然没来找麻烦,白堕倒有些不适应了。

    左右无事,他心血来潮,决定去拜会一下付绍桐。自己在黔阳,能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么久,说到底都是靠着人家的帮衬。

    他心里感激,但冒然登门又显得刻意,所以本打算十五那天去的,可惜事赶着事,给耽搁了。

    反正一时也等不到合适的机会,刻意就刻意吧。

    白堕去窖藏库,支了两坛剑沽出来,再往大门口走的时候,竟然听到了一阵锣鼓喇叭声。

    吹打的队伍扎着红绸,唢呐震天。高大的力把士用红木担着红箱,媒婆头上带花,摇扇搭肩,带人一路喜气着进来。

    进了门,锣鼓声也没停,这些人耀武扬威地迎面走了过去。白堕站在原地,等人流穿过,再回头去看,还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酒坊内的伙计听到了动静,好奇地追过去瞧个热闹,白堕被他们带着,一路跟去了内院。

    这些人来得突然,内院的仆从也慌了手脚,忙请了老夫人和五少爷出来。那媒婆见了老夫人,立马眉开眼笑地行礼:“给老夫人道喜了。”

    “喜从何来啊?”温惕代他母亲问。

    媒婆挥手让人把四口红木箱落地,笑答:“城里的于家,您知道吧?他家少爷说对您家小姐思慕已久,特意托我做媒。带来的这些东西,算做薄礼,正式提亲的时候,还要十倍奉上,您说这可不是大喜吗!”

    老夫人的表情一滞,像不确定似的,问:“你说于访南?”

    “可不就是他。”媒婆摇扇应着:“于家家大业家,还就这么一个独子,这于少爷也争气,在黔阳王手下办事,得是得力。您说,这么好的亲家,上哪找去!”

    站在远处的白堕忍不住“啧”了一声,于访南不是昨天才被温纾揍了一顿吗?拿剑沽当幌子的事没办成,这又打什么歪主意呢?

    他探头等着听老夫人如何作答,正巧老夫人也向他这边看过来,两人眼神碰了一下,白堕明显感觉到对方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须臾,老夫人移开视线,吩咐旁人去请温纾。

    温纾过来听明原委,脚尖向上一勾,踢起力把士之前扛的红木,探手接住,接着棍尾砸敲在地,“给你们一刻钟,滚出泰永德。”

    她眸色微敛,裙摆带风,端得英姿飒沓。

    媒婆忙上前堆笑:“大小姐真是好身手,于少爷可说了,就是昨天的那顿打,打到他的心坎里去了,他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姑娘,喜欢得不了,恨不能立马就能娶过门……”

    温纾长棍带风,横在中间,媒婆吓得立马退开了几步。

    “带上你的东西,和你的人赶紧走。回去告诉于访南,爱攀星摘月是风雅,但真以为自己能攀星摘月就是愚蠢。”女孩子傲着眉眼,威胁:“别逼我动手。”

    媒婆“哎哟”一声,走了个大圈从温纾旁边绕过去,特意到老夫人跟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小姐年纪轻,还不懂这其中的妙处,老夫人您倒是劝劝啊。”

    许是来之前,有人提点了她什么,那媒婆边劝边挥手让人开了箱子。

    四口红木大箱,两箱古玩瓷器,一箱珠宝首饰,余下一箱竟是白花花的银子。

    自朝廷和百姓认了大洋以后,多数人手里的银子都被轮换收缴上去了。如今于家随便就能拿出一箱来,足见其家底殷实到何种地步。

    但不知道为什么,惯来爱钱的老夫人只是在这些东西上匆匆扫了一眼,脸上并没露出什么喜色。

    她招呼温纾:“姑娘家整天舞刀弄棍像什么样子,你过来。”

    温纾不乐意,持着红木没有动。

    直到老夫人又呵了一句:“小纾!”她才扔了手里的家伙,走过去,垂手在自己母亲身侧站定了。

    老夫人也不让媒婆进屋,就同着院里院外所有人的面,谈开了:“我最近啊,确实是在琢磨这丫头的婚事。我家老爷在世时,对她娇纵,我自然也不愿意亏了她。”

    媒婆连声应是:“去了于家,成了这么好的姻缘,肯定是亏不了大小姐的。”

    老夫人像是怕有人听不清一样,说着说着陡然高声起来:“可是我怎么听说,这位于少爷,有些不入流的嗜好呢?”

    媒婆眼色一顿,接着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把慌乱压了下去:“咳,老夫人您在深宅大院,从容有常,怎么还偏信那种风言风语呢。”

    说完,她又意压低声音:“于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真有些什么,看在那些家财的面子上,应该也是可以担待的啊。”

    老夫人点头,声音却没有随着她低下去,“是啊,这世道,钱和势才是一个女人最好的依仗。像我那妹妹,远嫁京城,虽说别了至亲、寄人篱下、夫婿在外面沾花惹草包戏子,自己常年独守空房,还要算计妯娌,提防妾室,斗完了女人斗男人,苦水全都吞到了肚子里,但我们提起她,都还是羡慕的。”

    这摆明是了反话,媒婆尴尬着,硬着头皮接:“大小姐好福气,自然不会如此的。”

    “我倒是希望她能有个好福气,和心爱之人长相守、共白头。”老夫人阴阳怪气地敲打了一句,转头对温纾说:“这亲事你看如何啊?”

    温纾却不看她,视线落到墙头上,回得极干脆:“不行。”

    老夫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嫁到哪里去?你不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吗?如今人家都扛着金山银山来接你入虎窝了,你相中的那个,怎么没为你上前一步啊?”

    相中的那个指得是谁显而易见,是故她一说完,所有人的眼神齐刷刷地落到了白堕身上。

    白堕提溜着两坛剑沽,站得比先前还稳了。

    “母亲,这是我们温家的事,”温纾有意回护:“你不必扯不上相干的人。”

    “说你傻你还不认,不相干?”老夫人嗤笑起来:“我们温家的事,这个不相干的人少掺和了?汽车的事他管了,摘酒的事他也管了,独独你,他就是不想管,你还好意思护着他!”

    温纾抿嘴,深吸了两口气,而后断然抬头,眸色毅然:“母亲,汽车的事牵扯到泰永德,摘酒的事牵扯了剑沽,他是来泰永德酿酒的伙计,为人再怎么侠义,也有伙计当守的本分。我的事本就不该他管,您实在无需在此挑拨。”

    老夫人的脾气上来了,也不管是不是有外人在场,大声呵着:“行,既然没人管,那你就收拾收拾,嫁到于家去吧!”

    温纾:“我不嫁。”

    老夫人:“你以为能由得了你吗?就算是打断了你的腿,绑也要把你绑到于家去!”

    “那不劳母亲费心了。”温纾后退半步,反手从袖中顺出一把两寸长的匕首,横在颈间,“待我闭眼,您把我的棺椁送到于家去吧。”

    媒婆吓得哇哇直叫,一直没说话的五少爷也跟着乱喊:“姐、姐!你别犯傻啊!”他边说边去拽老夫人的衣摆,“母亲,您这是干嘛啊!”

    老夫人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几乎是在一瞬间,她便转头,看着白堕站的方向:“你还算不算个男人!非要看着我的女儿死在你面前吗?”

    许是她喊得过于凄厉,人群不自觉地让出一片空隙来,迫着白堕被动的、明晃晃地站到了老夫人的对面。

    这人的蛮不讲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只是没想到她记性也如此不好,才被教训了没两天,又闹起来了。

    “她不是要死在我面前,是要死你在面前。”白堕不耐烦地看着老夫人:“你要是愿意用自己女儿的尸体,去换金山银山,大可以继续逼她。”

    “那你就不打算管管?”老夫人不为所动地盯着他。

    白堕:“要死的是你女儿,又不是我女儿,我管什么管。”

    老夫人被噎了一下,面色尴尬,但还强作镇定:“我知道小纾心中属意你,如果你也愿意,我绝不……”

    “我不愿意。”白堕冷声打断她,又说:“你也别觉得自己多懂大小姐。她见过外面的天地,心中沟壑高出你不知道多少,只要她愿意,万千男儿也不一定比得过她。你如果真把她逼出个好歹来,自己想想,百年之后如何同温老爷交代吧。”

    他说完,给温纾递了个眼神,算是打过招呼,而后转身跨出门了槛。

    马是顺手牵的,不大受使,是故待白堕一路赶到付宅的时候,晌午都已经过了。

    守门的见着他还挺高兴:“诶,小酒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