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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男人不能长得太好看

    “怎么呢,您想通了?”铃铛喜道。

    白堕却没太高兴,他坐到桌边,前向一趴,一整天的疲意都跟着涌了出来,歇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把从沈知行那里知道的事情和铃铛讲了讲。

    “温慎帮过林家,这个情我得替林家还,至少要帮他泰永德理顺了才行。”讲到最后,他眼看就要睡着了。

    铃铛却歪着个脑袋,曲指不停地在自己手上敲着,“我怎么听着那么怪呢?大年初二的时候,咱都从京里逃出来了,谁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依林家那些人的性子,会给……”

    他说着顿了一下,左右看看无人,才又说:“会给林三少爷办头七?林三少爷死的时候,可是一卷草席,裹了扔进死人坑里的,这您都忘了?”

    白堕撑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桌面,厌恶地说:“他活该。”

    铃铛猛然觉出自己说错话了,不知所措地扣着手,“我、我的意思是说,那些有钱人的话根本就不能信。”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擅长的,接下来一句说得比一句顺:“您也是锦衣玉食,曾经在富贵堆里活的,还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德行?这事要我看,里外都透着古怪。东家远在天边,是怎么知道林家出事了的?东家在京里办了那么大的事,林家愣是一点都没察觉?再说沈先生可是账房,应该是个嘴严实的主吧?平白就把这事告诉您了?”

    白堕被他问得头疼,按着眉心不说话。

    铃铛继续着:“您也老大不小了,别人家三言两语说点什么,您就脑袋一热,要跟着去卖命了。”

    “我没有啊。”白堕解释。

    铃铛却压根不听,“咱就是一伙计,混一天日子,拿一天工钱。还您帮他把泰永德理顺了,您凭什么帮人家把泰永德理顺啊……”

    白堕嫌他吵,曲指捏住小孩子的两腮逼他闭嘴,“你今年十二,照着这个想法混下去,到了七十二也还是这个德行,一辈子就活了一天,天天还都一个样。锦衣玉食富贵堆,给你几百辈子你都搭不上边儿。您老就继续混吧。”说完上床,倒头睡觉。

    铃铛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生闷气,“是,我没出息,您不也照样跟我混了那么久吗?”

    白堕听见了,却懒得搭理他。

    第二天上工,李平夏已经带着几个人回赤水了。

    窖泥封好,等着发酵的日子,谁都没事做,一群伙计就窝在酒坊里东拉西扯。

    二子凑到白堕身边,“幸亏昨天老夫人说的那个事你没答应,不然保准惹一身腥,等着被赶出酒坊吧。”

    白堕倒没觉得这事有多难,以之前于访南的态度,自己出面的话,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老夫人和于家有仇,这生意根本谈不成。”二子见他不信,便又补了一句。

    “仇?”白堕半点都没意外,上次于姨来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所以便半开玩笑地反问:“她和谁没有仇啊?”

    “不是!”二子见他满不在乎,急了:“咱们东家,排行第四,对吧?前那三个,哪去了?”

    白堕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养成,早夭了啊。”

    二子:“没有于家,就不可能早夭!这么大的仇,老夫人能说忘就忘吗?这门买卖,她不可能同意,于家更不可能同意。要是有戏,老爷那么多年,早就谈成了。”

    这下白堕倒是奇怪了:“我怎么听说,老爷和于问荣的关系不错呢?”

    “是,但是只和于老板一个人。”二子说着也犹豫起来:“东家的事,咱们做伙计的哪能那么清楚,不过我可和你说,这次的生意,绝对就是个套,不论她今天再来耍什么花招,你可咬死了不能答应。”

    这就不对了,白堕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要说老夫人现在是为了算计自己,那上次于家的人来,她就不应该为了一辆汽车而妥协啊。

    而且做生意的事,还是于家先提出来的,虽然最后条件没谈妥吧,但肯定不像二子说得那么水火不容。

    这里弯弯绕绕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越琢磨越不对,左右无事,干脆起身,想去找温慎问个究竟。

    可惜大忙人温慎不在,沈知行也不在,温纾倒是在,却被她娘关起来了。

    出乎预料的是,老夫人也没像二子说的,再来找白堕麻烦。

    这一耽搁,好几天就过去了。温大小姐憋得受不了,翻墙而出,利落地出现在了白堕面前。

    她穿着西洋的马术服,绾色的马甲紧贴着腰线,脚下蹬着一双深棕的高邦马靴,朗朗英姿,酒坊里的一众伙计没一个移得开眼睛。

    她见了白堕,像是忘了前些天那段无疾而终的闲谈一样,大大方方地拉着他出了酒坊。

    白堕礼数周全地推开她的手,问:“大小姐有事?”

    “如果我说,就是单纯的想要看看你,你怕是又要转头走了吧?”温纾问完,立马遮掩似的笑了起来:“其实我是来找你商量,看看你能不能管一管于家的事情的。”

    这倒出乎白堕的预料了。

    温纾看出了他的疑惑,正色分析起来:“我虽然不知道,母亲和惕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们肯定是希望你离开的,这一计不成,必然会有下一计。与其这样,不如抢了先手。”

    “怎么说?”白堕着实是被老夫人针对得烦了,遇到这么个主,吵又吵不赢,打又打不了,简直难缠,如果有办法一劳永逸,他当然愿意试试。

    温纾:“于家掌管贵州轮运,载物,也载人,如果剑沽上了他家的船,不仅生意会有起色,而且泰永德的酒也可以借机销往全国。我和四哥算过,这件事如果真的做成了,以后泰永德至少六成的生意都会在这条线上。四哥会把这条线一直交在你的手里,到了那个时候,母亲投鼠忌器,必然会收敛很多。而这中间,她如果使了什么手段,我和四哥也能提前准备,护你周全。”

    女孩子擅长讲道理,白堕对她这番话深以为然,却仍有一丝疑虑:“是你四哥让你来和我说的?”

    “不是。”温纾摇头:“四哥之前,背着你允诺了母亲,说以一月为限,让你去促成于家的事,可回过头来,他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你,而是自己悄悄去办了。”

    怪不得这些天老夫人一点动静都没有,白堕看着温纾的表情,心下了然,问:“东家碰钉子了?”

    温纾叹气:“今天四哥回来说,那个于访南摆明了就是非你不可……”

    “啧。”这就怪了,白堕低头琢磨起来。老夫人和于访南站在两边,各自打算盘,温家和于家站在两边,陈年旧事又搅和不清。

    温纾怕他为难,忙又说:“你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真的。”

    “不是。”白堕回过神,伸了个懒腰,这些天酒坊无事,他穷极无聊,反倒觉得比从前干活的时候更累了些,“我去试试吧。”

    他说完,也不耽搁,寻马进了城。

    所谓知己知彼,白堕也没冒失,先去找了陆云开。

    陆云开一听他是来问于家的事,差点没笑得爬不起来,好半天才直起腰板,问:“于访南纠缠你了?”

    白堕莫名其妙。

    “我就说男人不能长得太好看,不然是真麻烦啊……”陆云开说完又笑,前仰后合。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堕把他按回椅子上,“你到底知不知道温于两家的恩怨?”

    “温家从前在赤水,他们家上辈的事情,我还真不清楚。”陆云开把白堕让到旁边的椅子上,“不过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这个于访南。”

    白堕一琢磨,也成,就点了头。

    陆云开:“于家从前,是在付爷手底下做事的,后来混得好了,也自己做些生意。他们家父辈兄弟三个,就只生出于访南这一根独苗,偏偏他有些嗜好,太上不得台面。”

    “什么嗜好?”白堕隐约猜到了一些。

    陆云开的表情戏谑起来:“断袖,而且是闹着非要嫁到对方家里去的那个。”

    还真是这样,怪不得那天在盛泰酒楼遇着于访南的时候,自己会那么不自在。

    白堕用眼神示意陆云开继续,那头便说:“那次的事情闹得太大,街头巷尾,传得是人尽皆知。后来被他爹狠打了一顿,算是收敛了。所以老大,你要是非和他做生意,千万保护好自己。”

    说着,他又大笑了起来。

    白堕被他笑得心烦,又问:“他为人如何,可靠吗?”

    “他为人倒是老实,替付爷做事也尽心……”陆云开左右瞧瞧,突然压低了声音,“我还听说他姑姑于问荣,是付爷的姘头,所以付爷把黔阳最赚钱的生意,交到他手里了。”

    “什么?”白堕这下彻底被绕蒙了,“我怎么听说,于问荣和泰永德的温老爷关系匪浅呢?”

    陆云开扶了扶眼镜,“上一辈的秘辛,谁也讲不那么清楚的。”

    这都哪跟哪啊。

    白堕从陆先生的铺子里出来,之前是一头雾水,现在彻底成了浆糊了。

    他原本觉得于家的事情应当不难解决,谁成想牵扯如此之多,心里渐渐没了底。

    时间刚到晌午,白堕决定干脆去会会这个于访南。

    他牵着马,打听到了于宅,可惜连门都没进去。

    门子见他两手空空,又一身短打,扬手就往外轰:“不在不在,我们少爷都两天没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