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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有什么不敢!

    白堕莫名其妙,挣扎了半天,最后一口咬到在了二子手上,才挣脱出来。

    “什么毛病?”他问。

    “您可小点声儿!”铃铛的声音比他还大。

    二子接话:“晨起老夫人来前院闹了一阵,非说要拽你出去挨鞭子,东家怎么劝也不行,最后还是大师傅厉害,他说按老夫人的吩咐,你昨天就被打发走了。现在咱们可得小心些,千千万万别让老夫人发现了。”

    白堕不解:“怎么还牵连到我这了?”

    “谁让咱命贱来着,找咱撒气呗。”铃铛翻着白眼:“她往酒坊那一站,破口就骂,说什么您护主不利,见着五少爷挨鞭子也不管,非等打完了,才上前去装好人。难听的话还说了一大堆,脸上的肥肉跟着直颤,看着都恶心。”

    “啧!”白堕示意铃铛说话注意点。

    二子在一旁,竟然帮起腔来:“自从老东家过世以后,泰永德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我本来在赤水呆得好好的,马上就要成亲了,结果硬被弄到这来。老夫人从来不把伙计当人看,五少爷虽然好说话,却爱瞎管事,自己还什么都不懂,越想越闹心。”

    “你要成亲了?”白堕挑了一个最不是重点的,问:“你不是喜欢温纾吗?”

    二子的黑脸腾地红了:“我们可不敢惦记大小姐。”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白堕也跟着笑:“咱回去上工吧。”

    对面的俩人刚要劝,他又说:“我躲了好久了,不想再躲了。”

    铃铛的脸了露出些许心疼来,他几步跑过去,胡啦一下把门推开了,“您走着!”

    阳光一股脑地撒进来,白堕昂首阔步,抬腿迈进了耀眼的万丈尘光里。

    老夫人许是信了大师傅的话,一整天都没来找麻烦。

    傍晚放饭的时候,伙房的于婶边端东西,边和旁边的人闲聊:“老夫人又闹了一场,约摸着是嫌少东家把那汽车卖得贱了,不肯好好吃饭,少东家现在还在她屋外跪着呢。”

    “可不是,再这么跪下去,腿都要废了。”旁边那人接茬:“大小姐气得都跟她摔了门,也没管用。”

    “能管用就怪了,五少爷受了伤,哭得没完没了,老夫人心疼,自然要找东家出气啊。”

    白堕盯着自己手里的馒头,一口咬下去了大半个。

    铃铛跟防贼似的防着他:“您长点记性,可不能去!”

    白堕:“去哪?”

    他还当真是有些替温慎犯愁,但犯愁也没办法,这又不是他管得了的事。

    铃铛终于安心了,不再管他,而是拉过一位伙计闲聊,这伙计是因为送大曲,前几天刚从赤水赶过来的。

    “现在赤水那边清闲吧?”不知道为什么,铃铛和他混得挺熟络。

    “其实一堆事儿,但大师傅不回去,我们也干不了啊。”那伙计边吃边说。

    铃铛:“那还不好,没人管没人问的,偷懒混日子呗,多得劲儿啊。”

    那伙计嘿嘿直笑:“五少爷要是不捅这个娄子,我可不在赤水快活着呢么。”

    “嗯?”铃铛没听懂,他咽下嘴里的菜,问:“他花钱买汽车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伙计:“我说的不是买汽车的娄子,是他拿陈粮充新粮,没把好水分的娄子。”

    话音一落,白堕吃饭的手猛地一顿,插嘴问:“你说什么?”

    “哟,你不知道啊?那我可得好好给你讲讲。”那伙计卖弄起来,他挪挪屁股坐到白堕身边,“这陈粮啊,拿水泡了,再控制晒干的时间,看起来就能和新粮无异,但是价格呢,却要低上一些。五少爷刚来黔阳,手底下的人没经验,一不小心,就没控制好水量,所以粮食很快就发霉了。要不然,我是不是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你什么意思?”白堕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他从前在赤水,就经常干这事?”

    那伙计点头:“凡是他经手的粮,都这么干。”

    白堕:“你们都知道?”

    “谁不知道啊,活都经过我们的手,他能瞒得了谁。”伙计答得理所当然,“也就上面管事的,和东家不知道呗。”

    白堕猛然起身,揪起伙计质问:“你为什么不向上报?”

    那伙计错愕一下,甩手就把他推开了,“又不是我一个人没报,大家犯得着为了这事得罪五少爷吗?再说了,就算五少爷从中捞点油水,那也是人家自己的钱。”

    白堕气得胸口直跳,剑沽的名声摆在那,泰永德的口碑摆在那,酿酒人的辛苦、买酒人的期待,所有的一切加起来,竟然还比不上旧粮换新粮得出那些点差价!

    就这温慎还说他是少年心性?还为了他跪在内院不能起身?

    他也配!

    白堕捏着拳头,一路冲进了五少爷的院子。

    院子里一群人忙前忙后,伺候的小丫头们不断端着带血的水盆出来,隔了老远,都能听见温惕的惨叫。

    白堕推门进去,郎中正在帮五少爷上药。

    他两步推开郎中,弯腰探手把温惕从床上拽起来,抬手就是一拳。

    满屋子的人都被他打懵了,温惕更是吓得连声都忘了出。

    白堕:“接着哭。”

    “啊?”温惕呆呆地看着他。

    白堕反手一拳又把他打进了床里,“我还以为谁在里面生孩子呢!娇气个什么劲!”

    “姓白的,这里可是温家,你怎么敢……”这下温惕彻底傻了。

    “我有什么不敢!”白堕逼近了一步,凶如恶鬼:“挨了几鞭子,就算受委屈了?跟因为你黑心而被毁掉的那些酒比,这点伤算个屁!除了坑家里的钱、到处惹祸、捅了娄子就哭以外,你还能干点什么?温慎真是多余给你擦屁股。”

    他越说越气,直接把温惕从床上扯了下来,“黔阳城就这么大,哪个有钱人和付绍桐没些关系?你现在给我爬过去看看,你四哥的膝盖是不是都磨破了,才求得那些人愿意当些钱给他,来救你们娘俩!现在,滚去陪你四哥跪着,他不起,你就不准起!”

    白堕说着,拽着他的后领把他往出拖。温惕被勒得险些背过气去,拼了命从他手底下挣出来,咳嗽着吼:“我跟你去不就完了吗!”

    白堕抬手作势又要打,五少爷忙抱着头,逃出门去。

    两人进到老夫人的院子时,温慎正跪在正中的地砖上。夜风清冷,他指节都已经冻得泛白了。但是看到白堕之后,东家的气势却是少分未减,他锁起眉,问:“不是说让你躲起来吗?”

    “起来起来,”白堕像是没听见一样,几步过去拉他,“又没人看着,你跪这么板正做什么?”

    温慎拂掉他的手,“我这么做,是为了让母亲解气,和有没有人看着无关。”

    “解气?”白堕哼一声,“有让她解气的!”言罢,他抬腿把五少爷踹跪在了地上。

    五少爷受着伤,膝盖刚一落地就哀嚎不止。很快,老夫人便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边由人搀着,急走出来了。

    不待她说话,白堕便抢着弯腰一拱手:“老夫人,听说您晨起的时候找我了?”

    “好啊,还敢回来。”老夫人拿拐棍敲着地。

    白堕:“我压根儿就没走,今天还在酒坊做了一天的工,是要算月钱的。”

    老夫人看了看温慎,有些不敢相信,她问:“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把他赶出去?”

    温慎没回答之前,她就骂了起来:“李平夏那老混账,竟学会同我说慌了!老爷在的时候,我就说他不是个东西,老爷还不信,如今怎么着?欺负起我们孤儿寡母来了吧?”

    “母亲,不是李师傅的错,”温慎急着解释:“是我的意思……”

    老夫人一拐棍就抽了下来:“你也学着忤逆我,都是你爹惯的,看来还是跪的时间短!”

    打完温慎,她又把拐棍扬到了白堕跟前,“他们不赶你走,今天我就亲自把你打出去!”

    白堕自然不肯由着她胡来,边躲边说:“您慢点慢点,万万别摔了,真摔着了,东家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老夫人一听登时跌坐在地上,干嚎起来:“你这个短命鬼,看看你养的好儿吧,连合外人来欺负他亲娘啊。”

    这摆明了哭给温慎听的。

    真是柿子挑软的捏,白堕毫不犹豫地把五少爷推了过去:“温老爷养得再差,也比你教的这个败家子强。”

    五少爷一头扎到老夫人身侧,火上浇油:“四哥!你再不管管,做下人的都要欺负到母亲头上来了!”

    “你闭嘴!”

    温慎和白堕同时呵了一句。

    老夫人哭天抢地:“慎儿你是中了什么邪了,里外不分呐!”

    这边正闹着,那边有伙计急匆匆拐进院来,报说:“东家,有客来了。”

    温慎听完,面露难色,但依旧没有起身,而是望向老夫人:“母亲,我这……”

    老夫人故意当做没听见,“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生了五个儿子,只养活大了两个,偏偏还有一个连半分孝心也没有……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温慎无法,只得膝行几步,到她跟前认错:“母亲,汽车的事情我一定再给您想办法,你看惕儿还受着伤,在这吹了风总不好。您要是还不解气,改日儿子再跪在这,好好给您赔不是。”

    他说得极为诚恳,但老夫人却变本加厉:“他是怎么受得伤,还不是被你害的!我们母子在那游街示众、吃苦受罪的时候,你呢?你在哪!”

    这话眼看越扯越远,报信的伙计守在门边干着急:“东家,人已经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