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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你得救我

    他这一喊不要紧,旁边看守的立马给了他一鞭子!

    温惕脚下不稳,直接从冰上滑了下去,手生卡在绳子里。被抽出的血印子从嘴角一直连到胸口,皮开肉绽。

    老夫人当即嚎啕起来:“不是人的东西!你们怎么敢……”

    温惕疼得嗷嗷直叫:“我家有钱,有钱啊!”

    看守的瞧了付绍桐一眼,用手指扣进他已经破开的皮肉,掀起一层来,讽道:“钱不是让你拿去买汽车了吗?”

    “还有……还有……”疼得全身冒汗的五少爷声音都虚弱了起来,眼泪鼻涕一起往出流,“还有几天就有钱进帐了。”

    “你的意思是让付爷等着了?”看守的又是一鞭子,“付爷今天问你要钱,就算是把你老娘卖到妓院去,也得在今天之内凑齐了,不知道这个规矩吗?”

    这下他哭得更惨了:“可我要是没命了,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啊……”

    “付爷缺你那点钱吗?”看守的哈哈大笑,他从腰间拔出匕首,挑断了捆在温惕身上的绳子,“我看你一时半会儿也融不了冰,不如给你个痛快的。”

    说着,他推搡着逼人跪下,“爬过去。”

    “爬……爬哪去?”温惕蒙着。

    看守的弯腰,用刀背抵住他的脸,狠笑:“付爷杀人,喜欢看着人家的眼睛。从这,爬过去,一步、一步,慢慢来,到了地方,正好送你上路。”

    温惕登时慌了,手脚并用地往后退,“我不去,我不去,我给你钱,我有钱,我还有私房钱……”

    看守的提刀跟上来,目露凶光:“不去,现在就得死!”

    言罢,一刀插进了他的胳膊。

    “惕儿!惕儿啊……”木桩上的老夫人哭得撕心裂肺:“你四哥怎么还不来啊,天杀的孬种,就看着他弟弟在这让人欺负啊……”

    而这边的温惕已经彻底傻了,抖如筛糠,刀插进身体都觉不出疼一般,只顾说:“不去,我不去,我不想死……”

    “先去救人!”白堕看不下去了。

    刚巧先前派出打探消息的人挤到了陆云开身边,耳语了几句。

    陆云开脸色陡然严肃起来,他死死地拽住白堕:“老大,去不得!”同时拼命把他向后扯去。等两人没入人群之后,才又说:“今年世道乱,生意不好,极则必反的道理付爷还是懂的,他为什么突然间就把人绑了?”

    白堕没空理他,只顾着往前挣。

    陆云开下了狠力气,捏着他的肩膀:“因为付爷手底下有人要反了,他挑了温家,就是要敲山震虎!今天这出戏事关重大,开场了就不能停,不然以后这个黔阳王,他还要不要做下去?”

    温家的事事发突然,白堕一路过来,根本没空细想,现在听陆云开几句话讲明形势之后,才稍稍冷静下来。

    他按着自己的眉心,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一步顺水推舟的好棋。付绍桐虽然脾气叫人琢磨不透,但现在也由不得白堕再多推敲了。

    他打定主意,抬腿要走。

    陆云开以为他没听进去,又劝:“老大,你不要觉得付爷对你高看一眼,自己就能去搅这个局。钱、权、势摆在那,他为了哪一样,都能舍了你的命。”

    “我和付绍桐并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我也不是觉得自己一定能平安无事,才非要帮这个忙。”白堕脚下一顿,他看着陆云开,认认真真:“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坐视不理,晚上是睡不好觉的。”

    语毕,他绕过陆云开,挤破人群:“住手!”

    周遭熙攘的声音登时消了下去,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里,白堕站了出来。

    斯人堂堂,磊落端方。

    付绍桐仰坐在椅子上,看清是他之后,表情委实复杂:“你又是来讲道理的?”

    白堕点头:“是。”

    “给我关到家里的柴房去!”付绍桐一拍大腿,又气又无奈。

    “等等等等一下!”白堕一溜烟地冲进付绍桐所在的棚子,“你听我说完,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付绍桐摇头:“你说完,我会耽误的大事。”接着,他一使眼色,“抓回去。”

    身边的伙计应声而动,白堕吓得又一溜烟退了出来。

    “你先让我说,我说完了你可以不听啊!”白堕边嚷嚷边满场跑。

    付家的伙计们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个个为难地等着付绍桐的命令。

    白堕跑了一圈,又绕回付绍桐身前,满目恳切,孩子似的求:“说不准我能把你的大事一并解决了呢,付爷,你就让我说吧。”

    付绍桐显然不信,却还是被他逗笑了:“那你快说,说完了我好把那两个人宰了。”

    不远处的老夫人一听,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原本呆傻的温惕则突然回过神来,哭着喊:“你慢点说!你慢点说!”

    “闭嘴!”白堕呵了一句。

    温惕像是没听见一样,拼命爬到他的脚下,紧抱住他的膝盖,“你得救我,你是温家的伙计,你得救我!”

    他爬过的路面一片猩红,血气直冲而来,白堕险些没能站稳。

    付绍桐眸色一沉,“把他拉开。”

    伙计们依言照做。温惕被人拽着,大哭不止:“白堕你得救我,不然我四哥不会饶了你的!”

    白堕按着眉心,好半天才缓过来,他对上付绍桐,直截了当:“你收饷本就不对,现在又要杀人,是何道理?”

    “没有道理,就是要杀。”付绍桐仰回椅子上,打定了主意要敷衍到底。

    “收饷也没有道理?”白堕又问。

    付绍桐点头。

    白堕:“那如果所有人都交不上来呢?”

    付绍桐:“交不上来就得杀。”

    “杀光全城的人?”白堕故意问得大声。

    周遭看热闹的气氛,在这几个来回之间,慢慢变了。所有人严肃着,屏气凝神,像是随时准备着要做点什么。

    满城的人心,谁也得罪不起。

    付绍桐没法再敷衍了:“我收饷,是为了保境安民,所有的饷钱都用在了队伍的开支上。现在日子乱,城里有我的兵守着,所以才太平。那些不肯交饷的人,就是为了一己之利,置黔阳百姓于水火。”

    那头认真起来,白堕反倒踏实了,他慢慢正了脸色:“好,既然饷钱是大家花钱买平安的,如果有敌来犯,你没能保大家平安,这钱是还,还是不还?”

    “当然不还。”付绍桐起身,走到人群中央,“养兵,要买枪,要买粮,要发饷。有没有人来犯,这些钱都得花,你不花,一旦有人来犯,金山银山都给你们搬空喽!今天来了不少商户,我索性把话说明了,事情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哪多哪少,你们自己可要考虑清楚!”

    方才还戒备着人们,此时纷纷点头。

    白堕也跟着走了出来,“那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花钱,买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用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使的东西,对吧?”

    付绍桐冷眼看着他。

    白堕被他盯得头皮发紧,强迫自己镇定了一下,才接着说:“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谁信你,谁就掏钱,谁不信你,谁就想法子护自己周全,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没有人回答,但很多人明显被说动了。

    这就是白堕的顺水推舟。

    铺了那么久,他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黔阳城,交饷的法子早该换换了。”

    周围立刻爆出了叫好声,有人激动得跟着拍巴掌,但经旁人提醒,很快又稀稀拉拉地弱了下去。

    付绍桐森然地站着,“把他关起来。”他一挥手,伙计们立刻上前,将白堕按住。

    白堕瞬间蒙了,按陆先生说的,这本该是付绍桐自己的意思,自己提出来是正中下怀,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付绍桐那边却没再理他,而是负手昂头,冲着人群:“在黔阳,你们不信老子,还能信谁?”

    一句问完,他陡然狠戾起来:“皇帝退位了,外面打乱了套,兵也抢,匪也抢,唯独黔阳平安无事,你们现在不交钱,当老子是庙里的菩萨吗!”

    他边说,边有意往人群的某个角落里看去,“老子十岁进山,三十岁接管黔阳,大清的官怕我,民国的官来了也求我!那些私底下想挑事的,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老子连谁家买了什么东西都知道,还能不知道你们那点猫腻!”

    他越说越气,抬手指着人群,跟骂儿子似的。

    所有人无从反驳,都低头听着,战战兢兢。

    付绍桐骂累了,往木桩的方向一比划:“还和往年一样,不交,就杀。”

    白堕蓦地瞪大了眼睛,他拼命挣开,冲过去拽住付绍桐的衣袖:“不能杀!”

    “你们是死人吗!连个半大小子都按不住!”付绍桐冲自己的手下吼。

    在伙计们冲上来之前,白堕双膝一弯,直直地跪了下去,“我换!”他喊道。

    付绍桐和他的伙计们同时一怔。

    白堕:“付爷之前说欠我一个人情,我用这个换温家母子平安无事,如果不够,就再加上我这条命!”

    付绍桐少见的错愕起来:“你那么辛苦保下来的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