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坠落星国 » 第八章 大风暴

第八章 大风暴

    时间还是晌午,浓黑入墨的天空却已然笼罩整个大地。

    阴沉的乌云遮住了大半边的天空,热浪与凉风掺和在一起,夹杂着海水的腥咸,呼啸着穿过每一条空旷的街道。

    作为自由联邦吞吐量最大、经济最繁华的港口,被誉为索伦大陆北方明珠的威尔贸易港在本该最繁忙的时段却陷入诡异的清冷。

    原本人声鼎沸游人如织的繁华街区空无一人,往常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海岸边、码头上、街道上,此时也都不见着一个人影,一列马车。

    连蛇虫鼠蚁都藏进了最深的洞穴中,而所有海港沿岸的居民也早已被紧急疏散安排在稳固的后方。

    风雨欲来的空旷海面上,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白色帆船默然伫立,如骄傲孤绝的勇士,昂首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暴风。

    百来米长的雪白船体,在一片浑浊的大海上显得格外醒目,船舷上镂刻的浮雕华贵精致,素白挺拔的桅杆帆布上绣着象征自由联邦的巨大风车图案。

    贝诺利亚行省总督劳伦德尔——一位长得更像商人而非政客的微胖中年男子,此刻正一脸担忧地站在船头甲板上,不时用纯白的丝质手帕擦一擦脸颊上的细汗。

    在他的跟前,还站着两位穿着迥异的老者,正一同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出神。

    一位老人身着圣洁的白色金缕教士服,头戴绛红冠冕,胸前佩挂着一枚银色圣辉挂坠,须发皆白,表情和蔼平静。

    另一位则穿着深红色兜帽长袍,老人的整个身子都被裹在红袍中,只露出干枯的手臂和肃穆干净的脸庞,如同石碑一样默然伫立。

    两位老人皆是站在船头甲板最前方,潮湿的海风吹拂起发白的眉须,两人的目光默默注视着远处昏暗的海平面,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虽然甲板上固定的华贵桌椅摆满了精致的果盘,都是总督平时最爱的吃食,但此刻劳伦德尔内心一片忐忑,半点没有落座享受的心思。

    半天前,就在他迈着闲淡步伐,迎着清晨的凉风走进熟悉的总督府大楼时,一位执法司的干员便急急忙忙闯进了进来。

    在劳伦德尔淡定的目光中,那位额头上冒着汗珠的高级干员递上了一封淡紫色的信件,象征着永恒星塔的鲜红烙印让总督淡然的脸色也变了样。

    劳伦德尔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件,里面的内容瞬间更让他心中一紧。

    这是一封简短的预警信。

    信上说明,由于某种非自然原因,一场巨大的、足以毁掉半个威尔贸易港的巨型风暴突然出现在贸易港北方三百多公里的海域,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港口袭来!

    按照执法司派去前线的观测员回报,其风暴中心蕴含的法则原力已经超出了仪器最高的10000帕伦阈值。

    信上用‘非常遗憾’的口吻告知这位刚上任不到两个月的总督,部署于贸易港的防御法阵在这种级别的灾害面前根本无能为力。

    而且因为时间紧迫,执法部驻守联邦各地的强者中,有能力处理此事且距离最近的,是正在斯科尔行省南方森林休假的龙魂剑圣。

    但因为路程较远,已无法在风暴来袭之前及时赶到,因此将放弃对威尔贸易港的支援调度。

    看到这里,总督凝练已久的强大心脏都忍不出抽搐纠痛。

    好在信件最后,还是给这位新总督指了一条明路——虽然联邦的执法部力有未逮,但威尔贸易港此时正好有两位有足够实力平息此次灾难的传奇级强者:

    一位,是半个月前来主持东教区圣女筛选仪式,并顺便看望自己孙女,此时正准备乘船离去的晨光教会东教区大主教,穆休斯·伊诺曼尔。

    另一位,则是刚刚从克仑尼亚共和国乘船借道路过贝诺利亚的秩序神殿戒律殿堂主祭,巴蒙德·弗朗西斯。

    虽然这两位的国籍并不属于自由联邦,但依照自由联邦与泽兰西斯、克仑尼亚的友好关系,相信只要给出合适的条件,这两位一定不会坐视威尔贸易港被毁灭的惨剧上演。

    此时白珍珠号甲板上的两位老人,正是以上提到的两位传奇级强者。

    “总督大人这次签订的外援协议,星塔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一位女孩出声问道。

    赛尔文娜有着一头令人羡慕的金色长发,此时的她正站在大主教身旁,穿着一身银白骑士盔甲,腰配长剑,完美的身材丝毫没有被铠甲遮掩,反而更显笔挺而妙曼,迎风而立,英姿飒爽。

    “赛尔文娜小姐真是太客气了,如果不嫌弃,喊我劳顿德叔叔就行。”

    劳伦德尔侧身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这点请几位放心,行省总督由永恒星塔与自由联邦政府共同授职,我之前答应两位的条件,星塔方面不会多做干涉的。”

    表面说得轻巧,实际劳伦德尔内心里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原本还天真地以为作为光辉之神与秩序之神的虔诚信徒,对一个即将遭受自然灾害的港口积极地伸出援手是一件义不容辞且非常乐意的事情。

    当然作为对强者应有的尊敬,他自然也会提供相应的报偿。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份报偿里居然还会有牵涉联邦政治利益的要求。

    有关援助协议中谈判的条例,每一项都准确戳中他的痛处,却又恰好停留在那道模糊的底线之上,精明老辣得就像万象屋里那些地精商人一样。

    态度之笃定,落点之精准,仿佛就好像早有准备的样子。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两大教会早就计划好的结果。

    然而纵使心有不甘,总督大人还是捏着鼻子地把援助协议签了。

    作为自由联邦最大的港口,又是接连内陆各国的维因运河入海口,威尔贸易港早已成为了自由联邦的经济命脉所在。

    别说整个港口被毁一半了,光是损失现在停靠在深港的那些还没来及完全清仓的货船,就足以让他从还没坐热的总督位置上滚蛋。

    “港口不是一直有监测海域气象么?为什么这次会紧急到要我爷爷来帮忙?”

    赛尔文娜好奇地眨了眨眼,她刚从驻守在贝诺利亚中心的晨光骑士团赶来为自己爷爷送行,对这次劳伦德尔总督外协求助的缘由还不太清楚。

    相较于泽兰西斯帝国的晨光教会、克仑尼亚共和国的秩序神殿、亦或是其他国家供奉的超凡圣地,

    作为六大神之领域中代表着‘灵魂与命运’的永恒星塔,显得格外低调且清高。

    虽然它在自由联邦中同样拥有及其崇高的地位,但却极少插足联邦的政治,只是与联邦的军务机构——超凡事务管理执法部(简称HAL)保持一定的合作关系。

    被誉为世界多元文化交融圣地的自由联邦,对于境内各超凡势力一直都采取兼容并包的原则,这很大程度上也是得益于永恒星塔的态度。

    也许这正是自由联邦繁荣又混乱的原因吧......塞尔文娜默想着。

    不过,联邦作为艾森的几大超凡强国之一,并不缺少镇守一方的强者,怎么会沦到要向外界求援?

    听到这个问题,总督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这次情况有点特殊,我们是收到了星塔加急的来信才知道这事的。”

    赛尔文娜眼睛一亮,正准备再问点什么的时候,一旁的老人却出声道。

    “这次的风暴的确有点不同寻常,娜娜,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你先和总督大人去船舱等候。”

    大主教此时望着天际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凝重,汹涌狂躁的风浪中似乎夹杂了些别的味道。

    那种感觉如同陈旧发黄的照片所散发的气息,唤起了他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望着越发阴沉的天色,赛尔文娜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地回身,上前给了白发老人一个拥抱。

    “爷爷,小心点!”

    主教大人慈爱地轻抚了一下女孩的头发:“一切皆有圣光庇佑,娜娜放心,不会有事的。”

    帆布收拢,总督与其他随行者撤回到了船舱中。

    空旷的甲板上只剩下了两位老人,一白一红,醒目分明。

    白发老人闭着眼,良久叹出一口气来:“时空之主......消失了整整一个纪元,终于又要重临艾森了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巴蒙德祭司侧过身来。

    主教看着他投来的审视目光,忍不住好笑道:“在我面前还用装什么。”

    巴蒙德一脸木然,没有回话。

    大主教显然没打算放过他,继续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难得还能再见到,不聊一聊?”

    “........”

    老人继续自顾自地说:“当初深渊试炼,那个精灵,叫什么来着……薇薇安、奈丽?她后来怎么样了?”

    “........”

    “哦,想起来了。”大主教又摇了摇头,“那会儿你们正跟元素王庭的人打得不可开交,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结果。”

    巴蒙德终于忍不住:“.....你能闭嘴么。”

    大主教胡须微翘,笑了笑:“都已经是半只脚踏入神国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看不开。”

    巴蒙德冷哼一声,闭上嘴,继续当自己的木头人。

    风浪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

    呼啸的飓风裹着无数的碎屑在海面上奔腾肆虐。

    “呜——!”

    部署在贸易港的侦测仪器发出凄厉的警报,紫色半透明法阵屏障自动触发,巨大的防护屏障很快将整个贸易港中心市区都全部囊括在内。

    然而在这等如末日般的灾难面前,却弱小如匍匐在地面呜咽瑟缩的小狗。

    身穿红色长袍的巴蒙德身上微光流动,淡红色光芒迅速流动,如液体般将整个船体都包裹住。

    无形的规则力量慢慢笼罩,刚才还晃荡不停的白珍珠号帆船立马如老僧坐定,稳如磐石!

    飓风呼啸,乌云沉降,风暴席卷的海浪似乎更加不满于这只胆敢挑衅它威严的帆船,越发张牙舞爪起来。

    轰隆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地平线开始变得昏暗模糊起来!

    气浪滚滚而来,天与海被混浊水雾连接在了一起,昏暗的世界里,只有轰然作响的巨浪与飓风!

    极远处,遮天蔽日、宛如末日浩劫一般的巨大龙卷,如同一头从海底苏醒的远古巨兽,咆哮着,以一种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向海岸袭来!

    面对着这番天地变色的恐怖景象,饶是两位站在人间顶点的强者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大主教面色恢复肃然凝重,再没有心情出言调侃。

    情况比他预计的要糟糕很多。

    乳白色的光芒从他身前的银色圣辉上迸发出来,温和的热量与光源不断驱散着袭来的狂风暴雨。

    “这里离港口太近!不能继续等在这了。”

    “我在这护守,你自己注意!”巴蒙德又提醒一声:“别忘了最重要的事。”

    穆休斯听懂了戒律主祭的意思,严肃点头:“放心,这是教宗与大祭司两位大人的共同决议。”

    说完,大主教的身影悬空而起,化身成这昏暗世界中唯一的白色,向着飓风风眼处飞速冲去。

    如刀锋般锐利的风刃根本无法靠近沐浴在光芒中的大主教,在这片昏暗的世界中飞行了片刻,他很快来到了最后的‘屏障’前。

    高速旋转的龙卷风壁如同一张深渊巨口,无数细小的碎片化作锋利的牙齿,碾碎一切胆敢阻拦在它身前的东西。

    那独特又罕见的法则律动让大主教的脸色微变,眼前这些浓郁到近乎实质化的超凡原力的确就是他从预言中知晓的那样。

    以往他只在某些稀有的空间圣器中感受到的特殊原力,此时却充盈遍布在整个风暴壁垒之中。

    穆休斯的目光穿透厚重沉黑的风壁,看向了风眼中心——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正安静地悬在空中。

    无数的碎片正从他的身上狂涌而出,如雪花般连绵不绝,无穷无尽。

    他瞳孔一缩,顿在半空。

    难道这就是预言中的那一位?

    为什么感受不到丝毫的气息?

    一时之间,大主教心中疑窦丛生。

    轰隆隆!

    耳畔雷鸣之声越发震耳欲聋,风暴正在快速逼近港口,他必须快速做出抉择。

    时间紧迫,穆休斯不疑多想,澎湃的光芒从胸前的圣辉中迸发。

    光芒闪耀,如白炽灯照亮这一方天空,这位万人敬仰的晨光大主教俯身向风眼中心行礼。

    “光之信徒穆休斯·伊诺曼尔,受神谕之诏,来此恭迎您的回归!”

    浑厚的声音穿透风壁,即使在狂风呼啸的环境中依然能传递极远。

    半晌过后,那平躺的身影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反应。

    ‘错了?’

    伊诺曼尔站起身来,眉头一皱。

    不论怎样,他还是决定先破开风壁看看是什么情况。

    光华凝聚,原本围绕在主教周身的柔光瞬间变得锋芒激烈,光芒割开风刃,慢慢靠近旋转的风暴壁垒。

    刺啦!

    忽然间,一股触电般的危机直冲脑海!老人脸色霍然大变!

    就在光之法则凝聚的剑刃与风壁接触的刹那,原力崩溃像是瞬间引发的链式反应。

    法则湮灭!能量瞬间喷涌炸裂!

    世界好似在这刹那间停顿静默了一秒,紧接着,风暴颤栗,巨大的轰鸣震荡响彻万里!

    轰隆隆!

    轰隆隆!

    .......

    .......

    .......

    神圣历1103年6月20日。

    自由联邦贝诺利亚行省,在贸易港沿岸躲避风暴的数万民众,亲眼见证了数十公里外海上神迹现世的一幕!

    在暗无天日、混乱汹涌的昏暗世界中,一轮橘红色、硕大无比的光球乍现而出!

    热浪翻腾,龙卷轰鸣,散发出巨大光热的光团将浩劫般的风暴瞬间蒸发!

    第二个太阳在海上升起!

    璀璨光芒透射万丈!

    那一刻,万事万物尽数沐浴在无穷无尽的白光中——

    宛如天国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