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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成功

    邵安效率还是杠杠的,昨日安排人去庄子上找刚下崽没多久的小羊,今天上午就已经用牛车送进府了。

    他也是细心的,询问过大少爷,知道这羊是要挤奶给九姑娘喝的,因此,昨天叮嘱去庄子上的小厮,找到羊之后,最好把羊清洗一下再往府里送。庄头也是会来事的,不仅洗了甚至给羊妈妈顺了顺打结的毛。

    所以邵向阳见到的,就是两头,呃,相对干净的绵羊。有一头脖颈子还是黑的,远远一看,就好像戴了个黑色的围脖。就很有意思。

    之所以说相对干净,因为跟它们一起送来的吃肉的羊,被拴在了膳堂后厨门外树上等待宰杀,那毛,脏成球了都,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骚味。

    向阳试探着摸了摸两头羊妈妈的毛,发现有点粗,扎手,不是想象中的柔软。

    把小本本上发财梦去掉一个。

    很可惜这个粗毛是很难拿来纺织了,毛呢料在中国较晚出现,应该还是因为本土的羊的羊毛质地比较粗,不适合纺织。

    但是人家肉长的好啊!

    这种看起来就健壮的羊,肉质一定很美味!

    略带遗憾的暂时放弃了用羊毛发大财的想法(但是依然没有死心,并没有彻底放弃利用羊毛),把目光放到了羊的乳房上。

    看起来不是特别饱满,但是有两头呢,应该够九妹吃的吧?

    “有没有会伺候羊,会挤羊奶的?”向阳皱着眉头问,“还得给羊盖个安置的牲口棚子,天太热了,可不敢把它们热坏了。”

    邵安拱了拱手:“回小郎君的话,已经安排好了,就在膳堂东北角搭个牲口棚,做个篱笆院拦一拦就是了。每天草料就匀些马的饲料过来。至于挤奶,我也打问到一个,就是,怕府里不愿意用。”

    ?

    这有啥不愿意用的?

    “她有什么说道,为啥不用?”向阳皱着眉头,“什么来历,犯过事?”

    邵安把向阳请到一边,避着人跟他讲:“这个郭文女,是有来历的。据说曾经是随卫国公主和亲的贵女,落在胡人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当年马帮进草原时,带回来一些汉女和汉人后代,她就是其中一个。老太太瞧她可怜,安排来府上做事,因着她带着个杂胡娃娃,还满脸麻子,叫人排挤,后来就送到庄子上去专门养羊了。”

    邵安又偷偷跟他说:“她儿子叫郭宜生,之前还是大少爷亲卫呢,跟咱们同吃同睡的,后来立了军功,就安排去带兵了,现在已经是百夫长了。”

    郭宜生在军营里出头后,就不太乐意阿娘在庄子里过苦日子,但是郭文女并不乐意进府里被人白眼,这次给九小姐寻羊奶娘,邵安第一个想到了郭文女,想把她叫来伺候九小姐。虽然是个伺候人的活计,到底比乡下苦寒的日子强一些。

    等九小姐大些了,郭宜生再向上走一走,也许就有能力在成乐郡城起个房子,再娶个媳妇,就有个像样的家了。

    邵安也是推心置腹的为郭家娘俩着想。

    向阳自然不嫌弃郭文女满脸麻子,或者嫌弃她儿子是胡汉混血,他说,“那就去把人请来,明儿就挤奶煮一碗给小九先尝尝。”

    邵安连忙答应下来,转头安排牛车去接郭文女。

    这边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向阳想着既然到了这里,离韩州说的院落不远,就索性去一趟。

    到了韩州说的地方,叫守门的小厮开了门,走出去不到一里地,就看到一个不小的池塘。韩州叫人搭了个草棚遮阳,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草棚下拆渔网和麻绳,还有人把它们弄到池塘边浸泡。

    而韩州不顾炎热的天气,正站在一个正煮着的大肚釜前,瞧着一个下人费力的搅拌。

    “这么热的天,你们也不怕中暑!”向阳虽然是来看进展的,但是他不是来看下面人有没有偷懒的。

    都五月底马上六月了,中午十二点多不到一点的时间,一群人顶着酷暑干活,向阳良心痛啊。

    韩州瞧见小郎君来了,连忙迎上来,听到向阳这话,他忙拱手解释:“小郎君勿怪,听某一一道来。这两日收集到的材料,该沤着的今天都都沤下去了,釜里煮着的这些,某是想试试通过煮的方式是不是可以加快速度,所以天刚亮就开始煮了。他们不回去是因着今天就剩这点活,早点干完了,他们可以早点收工回去,下午不用再来。所以某这才同意他们紧着中午做完。”

    “小郎君很不必责怪韩郎君,就这点活,我们捎带手就做了,并不费什么功夫。韩郎君已经付了今日的银钱,我们忙完这点活就可以回去歇晌了。”忙着拆麻绳渔网,沤麻料的贫民们也纷纷帮腔。

    他们并不是府内的人,而是住在附近的贫苦百姓。他们来干活,是邵玉衡的意思。

    邵玉衡不是不知方子保密的重要性,只是这些处理原材料的工作,交给他们做,却是一本多利的事情。

    成乐县虽是郡城,到底穷苦人多。

    单看邵府左近尚且有荒芜之地,就该知道成乐有多穷,百姓有多穷。

    实际上成乐县甚至没有啥东贵西富南穷北贱的说法。天地良心,这里大家都很穷。原来邵家住在军营,这边邵家大宅开府时,也是捡的无主的荒地直接新盖的。

    是他们住过来了,附近才慢慢有人过来开荒了。觉得挨着将军府住,安全。

    而这些穷邻居,很有一些就靠着三不五时兜售瓜果菜蔬给将军府维生。

    对将军府来说,些许银钱能邀买人心,解决附近穷困百姓的生计,何乐而不为?

    何况以后这么多赚钱的法子,总归还要大量劳力的。

    府内府外,早晚要接受邵家需要大量平民雇工的事。

    邵向阳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边拆麻的百姓把材料都用柳筐装了扔进水里沤着,这边釜里水也快熬干了。

    韩州和搅拌的小厮把乱麻捞出来,也用柳筐装了,到河里去捋顺,把杂质都捻掉,然后拿上岸,放在条案上,用洗衣服的棒槌使劲的捶打。

    韩州劲大,很快就把乱麻打成一团麻浆。

    向阳指挥他把个别太粗的还带着皮的纤维挑出来扔了,然后揉成团再锤打。

    来回反复打,大中午的,天气太热,把韩州热的够呛。

    可是这会他停不下来了。

    他有预感,离小郎君想要的,越来越接近了。

    出浆时余钱安排来干活的平民都下工回去了。余钱按向阳的要求,快速奔去膳堂,让膳堂找绿豆熬汤,加糖,然后用冰镇凉了赶紧送过来。

    向阳也没想到,渔网和破麻绳本身就是去过皮,晒过麻,处理过的,在后来长期使用中,早就氧化了,并且不堪蒸煮。现在韩州让人从一大早煮到现在,再经过反复的大力的捶打,竟然这就打出纸浆来了。

    那边韩州昨天让人找来做纸药的榆树皮,向阳也指挥着赶紧下锅煮了。下人使劲的搅拌,煮烂了直到煮出粘稠的汁液。然后用纱布过滤到纤维,只留下粘稠的汁液放在碗里。

    韩州好不容易把纸浆彻底打成团,那边余钱从膳堂回来了,带来了向阳要求的一个圆砧板和一把菜刀。还带来了厨房两个打下手的伙夫,向阳赶紧让他们切浆团。

    韩州被向阳拉到一旁,向阳往他脸上泼水,叫他凉快一会。没成想他直接扑通跳下池子,游了一会上来,脸上好看了一些。

    直到浆团切的稀碎,韩州听向阳的,把浆团铺放到纱布上,用草木灰兑的碱液使劲反复冲洗。

    两个伙夫则提桶拎水往大木桶里倒。

    余钱把冲洗过的浆团舀进木桶,煮纸药的下人跟着把纸药也倒了进去。

    韩州这会缓过劲来,继续上手搅拌木桶里的浆液。直到纸浆看上去均匀的悬浮在水里。

    抄纸向阳自己来。

    家里现在没有现成的方筛子,也来不及制作可拆卸的,可是架不住天热啊。

    韩州拿来的筛子都是圆筛子,一个直径大概20厘米,网眼非常细。一个大一些,得有50厘米,但是网眼很大,被向阳果断抛弃了。

    向阳就用小的晒面粉的筛子抄,抄出来直接摆在太阳下晒。

    一小会功夫就慢慢翘边了,向阳把这层纸小心翼翼的从筛子上撕下来,放在条案上阴干,继续抄下一张纸。

    抄到第五张时,那边膳堂送来的冰镇绿豆汤终于来了。

    不论老幼尊卑,大家人手一个粗瓷大碗,打满一碗汤,咕噜噜咕噜噜的喝。

    爽啊!

    太阳落山前邵玉衡找过来时,向阳和韩州有说有笑的正在把晒干的纸收起来。

    厚厚的一摞,得有二十几张。

    邵玉衡失神的抚摸着这泛黄的粗糙的纸张。

    这是向阳造出来的纸啊。

    这是向家改换门庭的希望。

    他并没有想到这才三天,就出纸了。

    包括韩州和向阳自己也没有想到。

    主要还是因为韩州搞来的破麻绳和渔网给力。

    纸张远不如前世向阳用的好。

    但是没关系,这只是开始,万事开头难,以后有的是时间,还可以慢慢改进。从原材料,到工艺步骤。

    现在,现在当然是验收成果啦,主要是得看晕不晕墨。

    三个人带着下人,余钱两个伙夫回到了前院。

    韩州和向阳跟着邵玉衡进了院子,其他人候在廊檐下。

    很快,屋里传出邵玉衡开心的朗笑声。

    虽然略有点晕墨,且看起来粗糙,有很多颗粒大的碎麻斑斑点点的破坏了美感,但是已经能用了。

    能用就好啊!

    向阳把向南送他的小毛笔拿出来,蘸着阿耶先前磨好的墨,开始绘画。

    他画的是记忆中的两边可拆卸的抄纸的竹帘子。轴测图一目了然,但凡篾匠木匠,看一眼就能会。

    而屋内两个人,一个他阿耶,一个他新晋的心腹韩州,两个人都没有质疑他为何会画这个。

    邵玉衡知道儿子来历,而韩州,只是因为他见惯了自己阿翁的奇思妙想罢了。

    邵玉衡让邵安拿出来十五贯钱(一贯一千文),赏了韩州十贯钱,然后把余钱和伙夫叫进来,一个人赏了五百钱辛苦钱。严肃的要求他们保守秘密,然后才让他们下去。

    那个下人情况有点特殊。韩州禀报时也有点忐忑。

    邵府里下人也基本都是各有来历的。

    有些是邵家在这里安家后采买的,有些是跟着府里娘子们嫁进来的陪房。有些是一直跟随邵将军的将士的亲人,遗孤。

    韩州找来的这个下人,姓朱名锐,正是跟过邵志桓的亲卫的儿子。亲卫死前托孤给了邵家。

    这个府里,还有好几个跟他一般出身的人。

    邵玉衡握着他的手,一时万分感慨。

    而邵向阳端详着朱锐的脸庞,认真的想了想,对阿耶说:“阿耶,那些追着咱们家的将士不可辜负,咱们应该把他们集中起来,给他们安排生计。”

    “我们先开一个造纸坊,韩州是大管事,统筹规划加人事招募加技术指导工作。朱锐是二管事,先负责原料收集,并且把现有材料加紧做出一批成品来。做抄纸竹帘子的事也交给朱锐去安排。”

    “可!”邵玉衡拍板同意。

    伤残老兵和阵亡将士的父母遗孀和遗孤,一直是他和阿耶二叔的心头痛。

    他们以前没有能力帮助他们。

    而现在,他们需要人手,第一个惠及他们,又有何不可!

    邵玉衡赏了朱锐三贯钱,剩下五百钱留给他去定做抄纸的竹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