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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还好

    高渐离冷冷笑了一声,低低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不复还呵……”

    方可忽觉无言以对,沉默下来。

    静了片刻,方可起身道:“既是如此,你大抵是被嬴政的人盯上了。幸亏对方似乎暂时不想要你性命,你好好歇息。”

    高渐离冰冷冷地全不管他,方可替他点好蜡烛,退了出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留下的这两句词,名扬天下。

    遗憾的是,他在易水边上这样唱的时候,他最珍视的两个人,都不在身边。

    高渐离想起荆轲走之前,答应带他一起去。

    他这样笑着对他说:“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去咸阳,如若杀不了那暴君,我们就一起死了,也好。”

    而临行前一夜,荆轲却在他的饭菜里下了迷药。

    他终究没有带他一起走。

    那一日醒来,他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紧紧握着苍白无力的双手,前所未有的愤恨与低落。

    荆轲,荆轲,我是不是该怨你——你对燕太子的承诺就可以豁出性命去实现,却不肯实现对我许下的诺言!

    又或者,我怨恨的是自己——如此的弱小,连秦舞阳那样鼠目寸光的莽夫都胜不过,只能任由你独自一人踏上那不归路!

    还是,还是,该怨那个见死不救的人……

    方可。

    方可。

    方可。

    “方可!!”

    屋外静静盘坐养息的方可听见屋里压抑而愤恨的怒吼,微微睁开了眼。

    天已经全黑,一轮圆圆的皓月分外皎洁。

    夜风从草丛和树叶间喘息流淌而过,发出低而轻的声响。像是压抑的啜泣,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听见有人悄悄地哭。

    方可又轻轻长叹了一声,忽然没来由地觉得疲惫。

    附近一棵树的枝梢上忽然传来一声少年低沉而略带戏谑的笑声:“呵,未曾想号称天下第一剑的方可先生也会有如此沮丧的神情,可真叫人觉得有趣呦~”

    “能有那么快的速度在别人面前下毒而不被察觉,”方可目光未曾移过分毫,倒像是自言自语道,“我早该猜到是你了……”

    漫天的如雪般纷飞的鸟羽轻轻盈盈地洒落,逆着月光从树上跃下来的少年面容俊朗,精致的轮廓边缘被镀上一圈银色的流光。

    他身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长长的衣带随着风势轻舞飞扬。

    这少年身形飘逸,翩若惊鸿,微微上扬的嘴角更显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傲气。

    方可一字一顿道:“白凤凰。

    “荆轲……”他下意识地这么喊了一句。

    对方似乎有片刻的沉默,然后低低答道:

    “嗯。我在。”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高渐离喃喃道,“除了你,不会有人待我这么好……我知道是你……”

    我知道。

    无论在我多么孤独痛苦的时候。只有你。会排除万难来替我遮风挡雨。

    我知道是你。因为我只有你。

    所以。哪怕是梦境也好。纵使再飘渺的镜花水月。只要有你。我情愿永不复醒。

    “抱歉,我……”

    高渐离搂住对方的脖子,贴合地迎了上去,对方那句未说完的话便没有了下文。

    原本昏暗的烛火一闪,便自熄了。

    喘息的间隙,高渐离道:

    “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去哪里,都须得带上我一起同行。这一次,可不许食言。”

    对方自背后拥着他,默默地不曾说话。

    昏睡过去的前一刻,才听见那人说:

    “我一直在你看得到我的地方,等着你回来。”

    方可再次醒来,是被高渐离从床上踹下来给弄醒的。

    那时候正是午时,正是一日里阳光最明媚的时候。暖暖地被烤着是很惬意的事情,高渐离本来不想起来的。但是自己随便念了个名字,听见抱着自己的人迷糊地回应了一声“嗯,我在”,那声音直惊得他一个灵机。

    睁开眼睛,看到的果然是某张自己极其憎恶的某人的脸,所以条件反射地抬了脚。

    方可被踹下去的时候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甚至就着落地的姿势又稍稍眯了一会儿。

    高渐离疑惑地伸脚去踢——或者说,去戳——了几下。方可的修为极深,就算是熟睡的时候,只要有人靠近都可以感知才对,今天被人踹下床都没有马上清醒,实在有点异常。

    说到异常……睡觉也不用把衣服全脱了吧……

    念及此处的高渐离突然一颤,猛地掀开被子看自己。

    方可终于清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唔……小高你醒了么……”

    那边高渐离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然后身负“天下第一剑”之名的方可,睡眼朦胧地被盛姜汤的碗砸中。血溅那个三尺啊三尺…………(方可泪)

    半个时辰之后。

    方可一直闷声不语,听到这里忽然说:“我以为你会扔被子。没料到居然是碗。”

    方可有此想法,其实是因为……因为之前,荆轲就是扔被子来着……莫非是因为当时他手边没有碗的缘故?……前一夜貌似喝了酒的,应该有碗吧?……还是自己收拾掉了,没有?……还是根本就放在那里,荆轲没有看到?还是……

    “在想什么?”高渐离见方可皱眉,以为自己手生弄疼了他,颇有些歉意,却又不肯悔过,便自道,“其实当时我是觉得就算我把水寒剑扔过去你也一定能避开的,所以就……”

    ——为什么没有避开?

    方可一运气,才暗惊道:这一夜不断地往高渐离体内输送真气,自己的内力竟消耗得极多!凭现在的自己,竟是连最普通的攻击都无法抵御了。

    “小高。”

    高渐离内心里正愧疚,方可忽撑起身子握住他的手,急急道,“你已经可以活动了吧?马上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莫非你知道,是谁对我下毒?”高渐离似乎并没有想走的意思,“莫非你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

    “并不清楚。”方可摇头道,“但是他们的确想生擒你,到目前未知,大概是顾忌有我在,怕有什么闪失才未出手,但是现在——”方可一顿,将手握得更紧,“我已经无法保你,你快走。”

    “乖乖躺着,小心伤口再裂开。”高渐离反手将方可按回床上,半是鄙夷地一哂,“你就这么确信他们的目标就是我?就不想,或许他们根本是借我消耗你的力量?”

    方可还是摇头:“就算是也好。总之你快些走。”

    高渐离还未接话,便听得窗外一人笑道:“这其实是一箭双雕的计谋,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同时得到你们两个。”

    “白凤?!”

    高渐离按上水寒的剑柄正欲上前,却被轻轻一拉,方可已经持着渊虹挡在他身前。依旧是那样语调,顽固地道:“快走。”

    白衣的身影一晃已移至门前,方可抬眼见那粉妆玉琢的少年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斜倚着门框而立。依旧是那样优雅舒缓的姿势,飘然出尘。

    “盖先生,高渐离恨不得手刃你而后快,你还这般拼着性命不顾也要救他?”白凤悠悠地笑着。

    对于方可,高渐离无法完全释怀,哪里甘心被他处处护着,正要推开,却听得方可沉稳而鉴定地道:

    “不错。既然荆轲已经不在,他就是我唯一要保护的人。”

    高渐离抬起头看着方可略高于自己的身影,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

    “好了好了,看你们两个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又不是我要抓你们。”白凤好笑地道,“我只是来提醒二位一句,赤炼正在距离此地十里的地方候命,估计快要过来了。两位再不走的话,真的要被抓了喔。”

    方可一顿,拉着高渐离直直从白凤身边走过,“谢了。在下告辞。”

    没走两步,就听得白凤又在身后道:

    “你们这速度,哪里走得远?——我送你们一程罢。”

    这林子树木茂密村生,巨大的白鸟根本无法落地,只能由白凤将两人一个个地送上去。

    方可要高渐离先上去,高渐离也未推辞。

    白凤第二次来接方可的时候,却见他略有踌躇。

    “我不明白。”方可道,“你为何冒此危险,三番两次地帮我。”

    白凤道:“不是说过了么,对故人略尽心意而已。”

    方可眼底仍有疑惑,也没有再开口。白凤执了他的手足尖轻点,又在旁边的树梢上略一借力,便盈盈地向空中掠去。

    耳畔的风声呼啸而过,方可忽听得白凤在自己耳边低低道:

    “凤凰都是涅盘再重生,是死过一回的。既然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无关,或许,你我真算不得是故人罢。”

    竟是那样沧桑而落寞的语调。

    而后,轻声唱道:

    ——纵取弱水三千万,不得昙花尽夜长。

    ——醉见幽草倚木棉,忽悔不闻木叶香。

    方可的眼神霎时清晰起来,白凤道:“你什么都未曾变,我却已经成长得你都不认识了。”

    “我原该想到,我原该想到……”方可喃喃道,“只是你既以凤凰为名,又如何会被凡尘束缚……”

    “不错。我是凤。”白凤声音扬起来,终于恢复了平日的潇洒自负,“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缚的,极度逍遥的凤。——方可,你所向往却求不得的自由,便由我,让你试试罢。”

    巨大的白鸟一声清啼,极速地乘风而翔。

    迎面击来的风凛冽至极,超越风的速度刺激得人紧张而兴奋。

    方可看着白凤抱着双臂稳稳地立在他身前,泛蓝的发梢与纯白的衣带肆意地飞扬散开,他忽而清越地放声长歌,气息绵长声音明亮,真正地形同一直不是人间烟火的、优雅的凤凰。

    ——艳烛红泪兮,灯如豆,侯卿至!

    ——摘尽芳华兮,攀桃杏,戴卿与!

    ——三尺锋芒兮,血生寒,护卿颜!

    ——跃云凌霄兮,自乘风,携卿行!

    ——经年一别不见兮,花尽谢,曲尽终;犹不离,何言弃!

    ——倾此一世寻觅兮,破铁鞋,枉断肠;纵不识,默相伴!

    ——纵取弱水三千万兮,也不得,昙花尽夜长!

    ——醉见幽草倚木棉兮,忽迟悔,不闻木叶香!

    “如何?”方可的思绪在那歌声里飘飘渺渺不知所踪,忽听得白凤含笑问道:“你曾说过的,绝对的自由,是不是这种感觉?”

    方可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般,毫无阻碍地翱翔于云霄之中的时候,傲然万物,笑泯恩仇,凌然脱世,那些尘世的纷扰,似乎真的可以完全不用理会。

    可是,正是因为太过飘渺逍遥,反而叫他有些不习惯。

    “你曾说过,这世上,你最想追求却又不得不放弃的东西,便是自由。”白凤依旧背对着他,缓缓伸出手,感受着风流水一般从指尖流淌而过,又虚空握了一握,“——我这才应了你的心意,做了翱翔九天的凤。”

    白凤垂下手,笑容里忽含了微微的苦涩:

    “不想,竟成了彼此之间最大的隔阂么。这一切,可是命?”

    方可一如既往地沉默,不作任何回答。

    身后的高渐离苍白着脸爬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怎样,还好么?”

    方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摇头。

    何叫物是人非。何叫光阴似箭。

    何叫挡不住的日升月落,何叫停不住的似水流年。

    何叫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何叫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纵取弱水三千万,不得昙花尽夜长。

    不得昙花,尽夜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