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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请陛下退位!

    范巨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西都皇宫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脑袋里始终只有朱文奎所讲的那一句话:

    “卿且回去好好想想吧,孤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大虞还有一线生机吗?难道大明还没有下决心要吞并我大虞吗?

    那么自己究竟要怎么做?

    他的脑子里回忆起了天使所提的各种条件。

    还地占城、归土大明、内附天朝......

    这一切都还可以接受,哪怕是以内附来说,天朝大抵不过是派来几个官员监视辅助大虞皇帝。

    即使皇帝大权旁落,然而安南亦不会彻底为明人所掌握。

    但是,废立胡季犛?

    别说胡季犛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哪怕就连自己,也难以行此背离人伦、以下犯上之恶举。

    真的要像天使所说那样,废立胡季犛,奉还陈朝宗室吗?

    还是说,死战不降?

    想到这里,范巨论不由苦笑。

    如今大明军队虽然强盛但是算是外部威胁,尚有一战之力。

    然而,怕是城内的土司贵胄们早已坐不住了。

    他们就待着胡朝拒绝条约,然后自己正好可以带着胡季犛的项上人头谋一个好出路。

    当今之计,为之奈何?

    范巨论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便跟在宦者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向宫中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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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几个亭台楼榭,走过一条长长的石砖道路,最后再拐一个弯,便是胡季犛的寝宫了。

    “臣范巨论请见太上皇帝陛下。”

    “宣。”

    唱名之后等待了一会,听到允许入内的旨意后,范巨论这才起身,恭敬地低头向房中走去。

    “臣范巨论拜见官家。”

    “免礼。”

    虽然范巨论看不清胡季犛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急切。

    “卿且谈谈,明人怎么说?”

    “官家,明人的条件是:归还占城故地,割让我北境诸州郡,还有,要求我大虞内附……”

    听着范巨论的话,胡季犛面上古井无波,这些都是他早已料到的事情,如今不过是证实他心中的猜测。

    “卿不必多虑,且说吧,还有什么?”

    犹豫了一下,范巨论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下来,缓缓开口道:

    “……此外,明人要求官家……”

    他看了一眼座位上一动不动的胡季犛,

    “……退位让贤。”

    屋内的空气顿时间就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令范巨论感到冰冷刺骨。

    范巨论打了个寒战,随即紧紧的贴住地面,大气也不敢出。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胡季犛一人的呼吸声。

    时间似乎停止了,而屋内一片寂静。

    范巨论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他全身发麻,手脚冰凉。

    终于,当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时,座位上一个声音传来:

    “卿,且起来吧。”

    “来人,赐座。”

    听着胡季犛和蔼的语气,他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爬了起来,几乎像逃跑似的赶紧溜到了所赐的位子上。

    刚待坐好,胡季犛又发话了:

    “敢请卿再去与明军谈谈可否,这等条件朕的确是不可接受的。”

    胡季犛的语气出奇地诚恳,仿佛这句话不是出自一个生杀予夺的帝王之口,而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然而,范巨论自然是知道的,胡季犛的这副模样下真正的心思。

    “官家,臣……”

    “范卿,卿还记得,当初与朕的约定吗?”

    约定?

    是啊,约定。

    那是最初的时候,胡季犛不过一介带兵小将,而目睹了陈朝百年祸乱,百姓流离失所后,与许多有识之士立下的约定:

    “吾必将改天地之貌,除弊政,诛奸邪,而后抚恤百姓,强国安民。俾安南百郡,庶绩咸丰。却北虏外寇,横霸东南。令那北方巨虎不敢再觊觎我神州!”

    “余等皆愿跟随将军!再造大越!”

    当时,无数个热血沸腾的心集结在了一起,只为改天换地、革故鼎新。

    只是后来,初心仿佛就变了。

    先是,内乱和背叛。

    本来作为胡季犛的铁杆心腹、结拜兄弟的阮多方一向顺从,却突然在当时的大越皇帝陈艺宗面前离间胡季犛。

    幸而胡季犛得信及时,阻止了最坏的结果。

    然而,从此以后胡季犛就慢慢变了,变得冷血、残暴、不相信任何人,甚至不愿意相信一手将他从底层提拔上来的陈艺宗。

    后来更是欺瞒君上,肆意废立三任皇帝。

    以至于弑君,又废了新即位上来的小皇帝,从而自己坐了那把交椅。

    另一面,他对自己这些旧臣们却极尽巧言令色之能事,只求他们为之殚精竭虑。

    然而,他真正的心思,又能让谁知道呢?

    范巨论自己,也是当时追随他的一员。

    “臣,幸得圣眷,帝命居心,岂敢忘怀?”

    范巨论自然不会忘记,当初的誓言。

    “善。”

    胡季犛满意地点点头。

    摆摆手,他打算让范巨论先下去,然而范巨论却没有动。

    胡季犛皱了皱眉。

    “卿还有何事?”

    “官家。”

    范巨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臣冒昧,敢问:那么官家还记得吗?官家当初的那个誓言?”

    “朕……”

    胡季犛不由一愣:自从位居九五以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讲话。

    “朕自然是记得的。”

    “那么恕臣直言,敢请陛下退位。”

    “……卿这是什么意思?”

    眯着眼,胡季犛死死地盯着范巨论看。

    然而令他吃惊的是,范巨论丝毫没有退让,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当今大虞,内忧外患不绝,百姓昏垫……”

    “卿说的太多了。”

    没有理会胡季犛的话,范巨论继续向下说去:

    “……北有强敌,欲奴役我安南,”

    “卿且稍安勿躁。”

    “……内有黔首暴乱,四方告急,”

    “别说了。”

    “……况陛下之政也,损万民以利一人,实为天下之弊,是比旧时陈室更凶矣……”

    “朕叫你别说了!”

    怒气积累到了极点终于爆发出来,胡季犛猛地站起身来大声怒吼。

    “啪”地一声,一个瓷器瓶子在范巨论的脸上炸开了,雪白色的碎片和鲜红的血液泼洒一地。

    范巨论的身躯动摇了一下,很快又挺直了。

    他抬起头,用着那张已然血肉模糊的面庞向着胡季犛大声呼喊:

    “臣万死以请陛下:为安南百姓计,早日退位!”

    说罢,他便不顾遍地的狼藉,重重地一磕首,整个头颅直挺挺地砸在了地面上,再也没有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