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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太保可不简单

    这么一问,倒把陆炳问倒了。他故作意味深长地望着宋宽,心里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当一个人舍情谊、忘生死、弃富贵、淡权势,还有什么才是他的软肋,能让他舍不得放不下呢?他试探道:“宋大人,你我出生入死,也就实不相瞒了。谷大人想把锦衣卫并入东厂,皇上深感可惜,命我重整锦衣卫雄风。”

    宋宽闻言,明显有不忿之色,道:“这群阉狗,手段不行,想得倒美。”

    陆炳趁热打铁,道:“只可惜锦衣卫原本就甘居其下,现在人才尽失,大不如前,以后更是没了指望。”

    宋宽一脸酸楚,辩道:“若非江指挥使……那江彬自甘堕落,我等锦衣卫,何至于如此。”

    陆炳道:“事已至此,宋大人深知内情又置身事外。”他把“置身事外”四个字刻意说得又重又缓,“何人可担起复兴重任?”

    宋宽兀自不服气,道:“可不是宋某甘心置身事外,况且,陈大哥有勇有谋,才略冠绝于世。有他在,东厂又算什么臭鱼烂虾。”

    陆炳问:“宋大哥说的可是指挥同知陈旭清?”

    “正是!”

    陆炳见他心性又起,心中暗喜,道:“可惜可惜。陈大人孤身一人,独木难支。在此局面下,怕是也无能为力。如果……”

    “如果甚?”

    陆炳道:“如果能保下镇抚司诸位大爷,又去了江彬的掣肘,锦衣卫何尝不能恢复昔日荣光?”

    宋宽道:“那除非皇上金口玉言……”

    “也未必就不行。”

    宋宽心中急切,口中问道:“为之奈何?”

    陆炳答道:“证明自己的价值。”

    宋宽道:“宋某戴罪之身,困于方寸囚笼,实在无能为力。钦差大人可否移步陈府?”

    陆炳要的就是卖人情,自然应允,道:“敢不从命?”

    “钦差稍候。”宋宽只身进了后堂,磨蹭了好一会才出来,手中拿着一道没有函封的折子,道:“陆公子把这交给陈大人。锦衣卫兴衰荣辱,全赖公子出力了。”

    陆炳道:“封上吧,陆炳只能当个通传信使,不便知道太多。”

    宋宽一听有理,让下人照办。

    拿了密函,出了宋府,陆、云二人直奔陈府。

    迎来送往的礼节略过不表,陆炳先递过宋宽密信。陈旭清略略一扫,脸上轻蔑一笑,道:“上差有何吩咐,便请开门见山。”

    陆炳道:“陆某与宋大人有旧,一同出生入死,今日只是作个信使罢了。”

    陈大人瞧瞧陆炳,道:“上差年少才高,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他这么一说,陆炳知道陈大人不好对付,笑道:“陈大人何出此言?陆某不敢承受。”

    陈大人收敛笑容道:“开个价吧,看看陈某出不出得起。”

    陆炳初时还没反应,道:“陈大人要买什么?”

    陈旭清道:“自然是镇抚司这几人的性命和仕途。”

    陆炳心想,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不动声色接着说到:“这案子已经上达天听,向谁来买?”

    陈旭清道:“当然是向皇上买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富有四海,陈大人有什么宝贝,能打动皇上呢?”

    陈旭清屏退左右,转眼瞧着云漾。陆炳说了句“不妨”,陈大人便开口说道:“上差屈尊至此,足见皇上已经洞悉朝局之危难。公子又何必明知故问?”

    “愿闻其详。”

    陈旭清正色道:“文官抱团,铁板一块,处处掣肘,王命难行。可是如此?”

    陆炳道:“即便如此,陈大人有何良策?”

    陈旭清道:“小小镇抚司,也讲究个势力平衡。宋宽勇冠天下,武动乾坤,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镇抚使;张忠维处处不如宋宽,反倒是指挥佥事。上差以为,这是何故?”

    陆炳道:“一家独大,总是难谐。”

    陈旭清接着说到:“眼下皇上初登大宝,没有自己的根基势力,一着落错,满盘皆输。难道就不可能出现‘殿上献帝端坐,殿下尽是曹党’么?”

    陆炳心想陈旭清人在家中坐,对于局势的判断倒是透彻,便道:“陈大人不妨说说,你能开价几何?”

    “自太祖立国,创立锦衣卫以来,只要镇抚司全心效忠,便没有文官造次的环境。皇上迟迟不能定夺,不也是希望培植自己的势力吗?陈某愿意为皇上谋划,教许、宋、张、容、黎这干人等,誓死效忠皇上。不知上差意下如何?”

    陆炳顶上一句,道:“是效忠你陈大人,还是效忠皇上?”

    陈旭清笑笑,道:“上差谨细如此,当真是皇上得人。实不相瞒,陈某等你很久了。”说着两人絮絮谋划,接下来要如何推演。

    当晚,陈旭清病危的消息传到诏狱,下狱诸人惊愕不已,自知命不久矣。

    第二日,谷大用着急忙慌参见嘉靖。此刻,陈旭清病危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朝堂。在这个档口,这个信号太明白不过了:陈旭清放弃抵抗了,镇抚司完了。

    谷公公当然心急,在他看来,东厂和镇抚司是他养的两条狗,前者更多是打探消息的耳目,后者则偏向敲打对手的棍棒。现在,这根棍要折了。可让谷公公没想到的是,皇上却看起来漠不关心。

    嘉靖只是淡漠地来了一句:“不就是镇抚司的几个反贼么,杀了便是。”

    谷公公急道:“皇上,自锦衣卫开创以来,便是陛下安插在文武百官背后的利刃。不论忠奸贤愚,无不欲除之而后快,怎能轻易舍弃?”

    嘉靖道:“你是说,杨首辅也想覆灭锦衣卫?”

    谷公公也不知皇上心意,道:“这……老奴不敢说。”

    嘉靖道:“那你去杨大人那传个话,让他判个斩立决,执行便了。”

    谷公公一听,这哪能行?便道:“请陛下三思,没了锦衣卫,朝局动荡,可不好收拾。”

    嘉靖故作惊讶,道:“这些反贼可都是你亲自下命抓回来的,怎得到了这个档口,你却舍不得了?”

    谷大用辩解道:“缉拿疑犯,奉皇上命,是忠君之事;力保诸人,分君上忧,也是忠君之事。前者是眼下,后者是长远,唯此而已。”

    嘉靖点点头,道:“好一个忠君之事。那你去递话吧。”

    谷公公见皇上扣着“忠君之事”,让他顺从行事,也不敢再造次,他问道:“皇上,若杨大人问起来,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老奴的意思?”

    嘉靖眯着眼瞧他,问道:“你说呢?”

    谷公公揣摩了一下,道:“是老奴的意思。”

    嘉靖侧了一下头,道:“你再想想。”

    谷公公心里又转了一圈,道:“那是皇上的意思。”

    嘉靖没有答话,把脑袋又侧到另一边,就这么直愣愣瞧着他。

    谷公公这下着了慌,这到底该是谁的意思呢?他想了又想,猜道:“那应该还是老奴的意思。”

    嘉靖当然依旧不满意,此刻恰好黄锦随侍在侧,嘉靖便问他:“黄锦,告诉谷公公,这该是谁的意思?”

    黄锦懂个屁,这个事到底轻重缓急是怎么回事他都不在状况里,但见谷公公横竖猜不对,他也就壮起胆子瞎猜,道:“国家大事,黄锦如何懂得?黄锦妄猜下,莫非是太后的意思?”黄锦心里的主子只有嘉靖,待入了宫,便又多了一个太后。这些大事自然是主子拿主意,皇上说不是自己,那黄锦只好去猜太后了。

    嘉靖又瞧着谷公公,问:“你说呢?”

    谷大用恍然大悟。一来上次去太后那,皇上已经铺垫过了;二来他自然不信黄锦眼色强过自己,指定是皇上事先授意演给自己看的。那不用说,皇上已有定见。由此看来,之前自己不出面保人,让陈旭清来走动,确实也起到了自保的作用。他道:“谨遵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