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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下山

    屋里传来悲痛的哭声。

    钟爻推门而入,看到李萱婷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掩面抽泣。

    就连隔着老远的陈昭君都听到了。

    他靠在一棵树上,不想打扰这份诀别。

    李鸿清的信上写了什么,他不关心,对李鸿清和他这个女儿之间的隐情,更不会好奇。

    总之完成了李老师最后的遗愿,足矣。

    李萱婷是留在村里,还是出去,都跟他无关了。

    夜深了。

    落马亭这种偏僻的村子,没啥娱乐活动,作息很早。

    此时外面除了水潭里的蛙叫,以及树叶的沙沙作响,再无半点动静。

    陈昭君正想转身离去。

    这时,身后传来李萱婷的声音:“陈昭君!”

    他停住脚步,缓缓回头。

    李萱婷轻步走到他面前,眉间的泪痕尚未凝干。

    陈昭君不解问道:“怎么了?”

    李萱婷虽不明白父亲的用意,可毕竟是他最后的遗嘱,她决定带陈昭君下山。

    于是她开门见山道:“你还有东西要收拾没有?”

    陈昭君被她这句话问懵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反问道:“你让我跟你去外面?”

    女孩点了点头。

    陈昭君又问:“为什么?是李老师的意思?”

    李萱婷不想瞒他,于是再次点头。

    陈昭君愣了一会儿,他还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落马亭生活。

    即便李鸿清曾经跟他提起过不少外面的事情,但很有限,他让李萱婷带自己下山,难不成还有其他的用意?

    见陈昭君迟迟不回答,李萱婷还以为他担心自己应对不了外面的世界,于是保证道:“你跟我走,我不会让你饿死在外面,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外面没这么可怕。”

    陈昭君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不过既然李老师有这个想法,那他陈昭君也不扭捏,既来之则安之,李鸿清还不至于要害他。

    陈昭君决定以后,试问道:“我没有东西要收拾,可你要是不急的话,能不能天亮再走?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李萱婷先是扭头看向钟爻,询问她的意见,钟爻表示没问题。

    大不了今晚在木屋这里对付一宿,不差这点时间。

    得到肯定答复的陈昭君,跟两人补充道:“天亮以前,我一定回来,你们就在李老师家里等我就好。”

    说完,陈昭君飞奔着朝村口方向跑去。

    他每个月都会上一次东山的山顶。

    即使是黑夜里,靠着微弱的月光,陈昭君速度不减,轻车熟路地沿着小道上山。

    在一棵枯树下,两个“土堆”很是显眼。

    这是埋葬陈昭君父母的地方。

    土堆前唯一的贡品,是陈昭君从山上摘来的几朵野花。

    无牌,原本陈昭君在地上刻出名字,但已经被大雨冲刷掉了。

    双膝下跪,陈昭君在两个坟头中间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随后,他慵懒地靠着枯树,自言自语道:“爸,妈,我今天就要下山了,我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王瞎子总说人死之后还会永远伴随着亲人,你们会跟我一起吗?”

    他当然不会得到答复。

    就像李鸿清说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了,人由主观意识和肉体组成,肉体瓦解,意识消散,什么都不会剩下。

    陈昭君说了很久,因为他总有一种预感,这次下山,不是一年,不是两年,而是一辈子,至于一辈子是多久,那谁知道呢。

    不知不觉,一抹朝阳出现在边际。

    陈昭君拖着疲惫的身体,和父母做最后的匆匆告别。

    当他刚从东山上下来,就看到李萱婷和钟爻在等他了。

    两人起的很早,或者说压睡不着,钟爻是习惯不了这样的环境,李萱婷是有心事。

    陈昭君对两人说道:“我回去拿点衣服。”

    李萱婷立马打断他:“不用了,出去再买吧,那些衣服在外面根本没法穿。”

    她说的不假,就落马亭这做衣服的手艺,在外面的人看来,就是用一块布披在身上而已。

    陈昭君点了点头,只能听李萱婷安排了。

    三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下山了。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李萱婷突然回过头来,和陈昭君对视一眼。

    说实话,就算以外面的眼光来看,陈昭君也算长的还可以的那一类,体格也还不错,就是太邋遢了,浑身不搭,那个头比那电影中的金毛狮王毫不逊色。

    钟爻也是不断打量这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男人,他走起路来,随性慵懒,一点也不板正,跟个二流子似的。

    李萱婷也没跟她说为什么要带这个人下山,作为落马亭的外人,自然是不了解其中的渊源。

    陈昭君被两个女人盯着,有点尴尬,他插着兜假装看向旁边。

    李萱婷觉得好笑,她跟陈昭君相处的时间不算短,自诩也是了解一点他的性格,不可能这么腼腆才对,这家伙以前在村里没少带黄花闺女干一些蠢事,脸皮应该很厚才对。

    走在中间的钟爻,忍不住打破沉默道:“你叫陈昭君是吧?我叫钟爻,卦爻的爻,你叫我小爻就行。听萱婷说,你们村的人几乎没人接触过外面,就一句话你就跟我们走了,你就不好奇我们把你带去哪?”

    陈昭君如实回答道:“好奇,不过你们不说,我就不问。”

    其实陈昭君根本不认识她说的是哪个字,也不敢当面问,至少知道怎么念就行。

    钟爻破颜一笑道:“你这家伙还挺有趣,以前跟萱婷关系很好吧?不然她怎么会带你走,而且你就这么信任她呢?”

    主要是为了缓解沉重的气氛,钟爻想要找一些轻松的话题,好让李萱婷缓和一些痛苦。

    当然,李萱婷也能看出钟爻的用意,她是个很少把负面情绪带给身边人的女孩,于是李萱婷就顺着她的话头,转移了话题说道:“你就别问他了,早跟你说了别用外面的眼光来看待我们村的人,他就是个奇葩。”

    钟爻眯起眼睛,暗藏深意道:“我就知道,你对不感兴趣向来都是躲得远远的,更别提了解了,这个陈昭君,你离开这么久了还对他印象深刻,肯定不简单!”

    李萱婷无奈啧声道:“我说你够了,你再说我就要把你以前的丑事统统抖出来了。”

    钟爻无所谓道:“切,谁怕谁啊,反正这里又没有熟人,倒是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哦,偷偷摸摸地了不行哦。”

    说完就瞄了一眼陈昭君,意思不言而喻。

    陈昭君惊讶地对李萱婷问道:“你结婚了?”

    听到男朋友这个比较陌生的词汇,以陈昭君的理解,就是老公的意思。

    因为在村子里,不可能存在男女之间还没确认婚事,就在一起的。

    落马亭对婚前贞洁十分看重,换婴事件,差点导致陈家白家身败名裂,婚后出轨更加可耻,所以姚老太宁愿赌上自己的名声,也不愿意自己儿子的事情败露。

    陈昭君的“天真”让李萱婷一阵无语,还没等她说话,钟爻便抢先解释道:“男朋友可不代表就是老公,也就是说,你还是有机会的。”

    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明示,李萱婷抬腿作势要踹她,钟爻笑着往旁边一躲。

    陈昭君还是理解不了,不解道:“这是什么说法?”

    钟爻咂咂舌解释道:“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呀,男朋友就是可以做一切和老公可以做的事情,只是少了个结婚证和戒指嘛,比如说,我们两个两情相悦,那么我们就会成为情侣,也就是男女朋友,可有一天,我突然不喜欢你了,难道我们还要强迫对方跟自己在一起吗?结婚当然要选择一个合适自己的,可不在一起生活过,又怎么会知道合不合适呢?总之,有男朋友不代表就要结婚,只是一个选择,懂吗?”

    解释的很详细,陈昭君了然于心。

    没想到村子里极为看重的东西,被钟爻轻描淡写说出口,这简单的一段话,就是陈昭君对外面世界的第一印象!

    究竟是好是坏,现在的陈昭君,还没有资格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