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草原与母亲的诗 » 七 烈士以生命为我们创造幸福

七 烈士以生命为我们创造幸福

    白虹问我:“如果没有法律,没有警察的约束,那那个易建锋会不会变成那样?”

    “什么样?”

    “一边坏事做尽一边自责不已的样子。”

    “也许不如那般严重,但是也总会有,因为他那样害别人不犯法,别人害他也一样,不然你看他为何住在那么阴暗隐蔽的房间里,法律不是他那样寝食难安的最主要理由,而是别人的报复。”我说。

    “所以就做个老实人吧。”白虹说。

    “走吧,卢布里,我已经定好了。”

    “行,你开车呀?”

    “嗯。”

    那天的晚饭,伴随着巴扬手风琴与俄罗斯美人的热舞,我们吃得很愉快。

    隔天,我们同小区的一个街坊敲开我的门。

    “姨,怎么了?”我问。

    “小柳,跳大神你也会吧?我知道你妈会。”

    “是,跟我妈学的,怎了?”

    “我妈中邪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你来看看吧。”

    我就跟着那个街坊去了,就看见那老太太抱着一个老照片遗像,一会儿哭一会笑,谁若是想动他那个遗像,就打人,我看见这老太太打她的女儿,而且看她女儿胳膊上留下的伤疤,应该不是一次了。

    我拿出鼓,冲着老太太的耳朵凑近了打了一生,老太太一下子从刚刚疯癫的状态中惊起来,然后随着我的鼓点和吟唱,老太太沉沉睡去。

    姨将他的母亲在床上安顿好,将我请到了客厅,然后让我坐下,为我沏了杯茶。

    “你母亲给人跳神叫魂的功夫就远近皆知,现在看他儿子也是不一般。”

    “谢谢啊……奶奶她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

    “因为什么知道吗?”

    “开发商推平了我爸的坟地,却没有告知我们,也没有赔偿,我妈一下子就疯了。”

    “哪个开发商这么缺德啊?”

    “神龙。”

    易建锋啊,难怪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原来坏事都做到死人头上了,我想。

    “有找大夫看过么?”

    “知道我爸的坟被推平的当晚我妈就因为突发性心脏病被120拉走了,人被大夫抢救回来了,但是也疯了,就说我爸还活着,没有死,回来看他,带她去两个人约定的地方。”

    “爷爷生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火车司机。”

    “那他为什么……”

    “那还是1980年,我还很小,闹大洪水,洪水冲毁了高桥,我父亲作为当值的铁路司机,即使踩下刹车,救下一车人的性命,可是他自己连同机车坠入河中,天亮时救援的发现他时他已经……”

    “爷爷伟大啊!”

    “是呀,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至少在我们家人面前,他是榜样。”

    “所有人面前,他也是榜样。”我说。

    “父亲死了,母亲没有再嫁,她一个人扛起了重担,照顾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父亲生前单位的领导也关心我们,出钱安葬了我父亲,为我母亲安排工作,解决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的上学。”

    “这样……挺好啊。”

    “我父亲一直葬在西山公墓,这么多年没变过,直到今年清明节我们去祭扫的时候,就看见曾经的公墓已经变成一片平地,不少人的骨灰盒,墓碑破败散乱地堆在地上,施工队要进入现场施工。”

    “我母亲气不过,找他们工头理论,问他们为什么不通知他们家属就擅自施工,他们说与他们无关,找他们项目部的人,他们又将我们推给有关部门,最后找到那有关部门,那里的人说的更气人,说什么‘联系不到人’‘不清楚是我们’,言语粗鲁,我母亲直接气出心脏病给送医院去了。”

    “你们维权了么?”

    “像我们这样的不止我们一家,后来我们联合起来打官司,可是人家以我们拿不出凭据把我们驳回来了。”

    “没有凭证么?”

    那个姨直接从抽屉中拿出一沓文件,纸都已经发黄了。

    “这就是,但是人家说年代久远又不具有法律效力,不承认,必须要什么‘产权登记’,我父亲是政府追认的烈士,单位给我父亲弄一处安葬的地方不是应该的么?况且那块墓地大部分都是我们铁路职工及其亲属埋葬的地方。”

    “就国有或者集体的呗……”

    “对呀……关键现在是,我父亲的坟被人刨了,骨灰被人家扬了,母亲也因此受刺激了……你说要是通知我们,逼着我们迁坟,哪怕我们自己出钱迁我们都没那么大意见,可是呢,他们做了什么丧天良断子绝孙的事儿啊?!”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会儿老太太醒了,我让姨找两片安神的药为老太太服下了,老太太醒了,似乎暂时恢复了神智。

    “这个认识么?”姨指着我对他母亲说。“王仙姑他儿子!他救的你!”

    “奶奶,我柳天青。”

    “这孩子……长这么大了。”奶奶说。

    “奶奶,那个神龙集团的老总,死了!”

    “怎么死的?”奶奶似乎来了精神。

    “死刑,立即执行。”

    “好!做断子绝孙的事儿,活该他妈的死了。我应该去他尸体上踹了两脚!”

    “您踹不了了。”姨说。

    “怎么了?”奶奶问。

    “骨灰都让人扬了。”

    “对,我证明。”我在一旁搭腔。

    “扬了好,谁让她把我老公的坟刨了,活该!”

    “奶奶你高兴就好……行了,我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如果有情况,姨您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

    我离开姨她家的时候我就想,一个烈士,牺牲了自己,救下一车的人,到后来不可避免让人推了坟头扬了骨灰,而坏人似乎获得了荣华富贵,总讲人之初,性本善,可是这个社会又讲社会达尔文主义式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就像动物,谁越残忍越能活着。这么一想,人也许是最残忍了人,他进化了道德,却一次次突破道德的底线。想到此不免心里难过。

    一个人突然从身后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用猜,只能是你——白虹。”

    “猜对了。”

    “能整出这恋爱的酸臭味的,只能是你了。”

    “我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干什么去了。”

    我将这前后经历,还有我心理的困惑讲给她。

    “蚂蚁渺小吧?全世界几百万亿只,他们最能生存下去。底层人渺小,却占社会百分之九十几,经历过战乱天灾,总有人活下来,然后继续繁衍生息,只要有能活着的机会,无论是小蚂蚁,还是底层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抓住机会活下去。所以别太悲观了。”

    “你说的对。”

    第二天一早,还是那个姨给我打电话,说奶奶走了,给我吓了一跳。